齐芽儿道:“好长时日不见淑真姐姐了,都在家里做些什么呢?”
我笑着回道:“前些日子去了潭州,最近才回钱塘的。”
齐芽儿问:“去潭州做什么?走亲戚吗?”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去看望一位远房伯父。”我随师父去岳麓书院的事还是不提的好,省得又让她多问出些什么。
齐芽儿也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兴奋地合了掌,道:“好久没有同淑真姐姐出门了,我们去常乐楼听戏好不好?就听萧郎的,怎么样?”
我一下子想到了梁公子,愣了愣,笑着点头,又道:“不知道时间够不够,我还想去鼓楼附近的珠宝铺子里买些东西呢。”
齐芽儿笑说道:“淑真姐姐要买什么呢?平日里也没见你戴些什么金银首饰呀。”
“我一个表妹要来家住一段时日,送给她的。”我笑着回道。
车帘被风卷起,我看到月映在跟在马车旁边走着。
其实马车里空间还有,让月映和齐芽儿的丫鬟进来坐也挤不到哪儿去。
心里有股冲动要说出来,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这可是人家的马车。我闷闷想着。
齐芽儿在一旁笑说道:“那淑真姐姐家到时候可热闹了!表妹来了,也就多个玩伴。”
我抿嘴一笑,问她道:“芽儿最近在家做些什么呢?”
她微微恼着脸,道:“最近在试着描摹淑真姐姐的一幅兰花图,可怎么画都觉得画不好,画得我头晕眼花的淑真姐姐到时候可要指点指点芽儿。”
我“呵呵”笑道:“好说好说。”
齐芽儿一张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应该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画画需要耐心和静心,她干不了这活儿。之所以这么说,许是为了向我这个许久未见的姐姐献献殷勤。
原本担心自己对齐芽儿的了解不够多,会导致可说,可事实证明这个担心根本是多余的。
她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四邻八舍的一些闲闻趣事都抖了出来,我陪她嘻嘻哈哈了一路。
到了鼓楼那儿,我让车夫停了下来,齐芽儿随着我一同下了马车,进了一家名叫“玉华轩”的卖玉石珠宝的铺子里。
店老板热情道:“两位娘子需要买些什么样的玉石?小店里什么样的玉石都有,而且式样十分别致。”
我一时也没有想好,便说道:“女子佩戴的,老板各式各样的都拿一些给我看看吧。”
“好嘞!”老板很是高兴,将式样各异的玉石佩饰摆到我面前来。
齐芽儿也在一旁帮我看着,讨论一番后,我们觉得那块颜色青嫩的豆蔻玉簪和那对镶银的凤血石玉坠很是不错。
如果要送给表妹,送其中一件就可以了,但我想把这两件东西都买下来。
正准备付钱时,店铺里进来了两个嬉笑着的小娘子。年纪都小的很,十五六岁的样子,想是刚及笄。
其中一个道:“你听说了没?那朱二娘子竟然有一个师父,而且师父还是个男的嘻嘻你说她和他师父都学了些什么?”
我愣了愣,装作打量手中的玉石,继续听着她们的谈话。
另一个挤眉弄眼道:“你说还能学些什么?你又不是没读过她写的那些诗词那么多的靡靡柔情,叫人读着骨头都软了。”又压低声音道:“那些诗词我爹娘都不让我读,说是怕坏了性子。”
我生平最讨厌背后论人是非的人,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猥琐的姿态。
心头有股火在“腾腾”烧着手臂被轻碰了一下。
我表情僵硬地转过脸去,月映看着我道:“珠娘选好了吗?走吧。”
心里一下子柔和了许多,我默不作声地付了钱,拿着东西出了铺子。
我向师父学艺的事情应该鲜有人知,她们怎么会听到这种风声呢?议论诗词可以,但为什么要把师父搭进来?我实在不能忍受她们这样说师父!
我之前也听月映说过,关于朱淑真有不少流言蜚语,但这些流言里并没有提到师父。而这次从潭州回来后,市井之人口中竟出现了这样的话!
难道这是因为赵沅吗?我不得不怀疑。
想起他走时同我说,他会在钱塘等我。
他还说,他要把我从书院里赶出去,也不会让我在钱塘有立足之地。
他针对我可以,可师父是无辜的,师父不应该受这种侮辱。
我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月映将我扶上马车,在我耳边轻声道:“珠娘不要为这种事生气”
我低低“嗯”了一声,闷声闷气地坐在马车里。
齐芽儿收敛了来时的那股高兴劲儿,安慰我道:“淑真姐姐,甭搭理那两个不懂事的小娘子,钱塘人谁不知道淑真姐姐的才名,就那两口唾沫怎么能污得了你的名声呢?”
我惨淡一笑,道:“恐怕不只两口唾沫吧。”
齐芽儿一愣,手伸过来握了握我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安慰,道:“别生气啦”
我叹了口气,道:“没生气,也不生气了。气是给自己生的,不值当。随她们说去吧。”
齐芽儿一双杏眼望了望我,吞吞吐吐道:“可是淑真姐姐真的有一个师父吗是男子?”
我觉得自己的眼神瞬间失了温度。
没错,这样的谣言只会愈演愈烈。
齐芽儿会对这样的事情产生好奇,其他人也会。
事情会被描得越来越黑。
…晚好o(nn)o
第八十二章 动怒()
许是察觉出了我的变化,齐芽儿将手缩了回去,一脸歉疚,道:“淑真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而已。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问了”
我的确不高兴。
但转瞬间,我又恢复了和煦的样子,温和道:“不是因为你,芽儿不要放在心上。”又嬉笑道:“咱们家离得这么近,我若是有个男师父,你会不知道吗?”
师父的事情我一定要隐藏住。
想来齐芽儿会这么问是因为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齐芽儿望着我,也笑开了,道:“那倒是。”
随后在车上,我们都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到了北瓦,即便是坐下马车上,也能感受那种人群熙攘的热闹。车夫将马车停在常乐楼前,我随着齐芽儿一同进了楼内,月映和齐芽儿的丫鬟在后面跟着。
常乐楼还如上次那般拥挤,我望着里里外外的人墙,愣了愣。
齐芽儿一把拉过我,说道:“我早在三楼定下了一个雅间,咱们过去吧。”
这样周到的盛情,我觉得很受用。
我们去了三楼的雅间坐下,戏楼里的茶博士殷勤地给我们端上茶水和点心。雅间的这个角度能将整个戏台揽括在内,只是不大方便观察台上戏子的情态。
在古代,戏文重在听,而不是看,想来戏楼才会是这样的构造。
我喝着茶、看着戏,齐芽儿却在位子上东张西望的。
我好奇问:“可是在找什么人?”
她不自然地扯出一个笑来,道:“没有。”又道:“许久没来常乐楼了,感觉变化了许多,故而多打量了几眼。”
“是吗?”我不在意地笑了笑。
明明就是在找人的样子呀。
过了一会儿,她把丫鬟招呼到跟前,同丫鬟耳语了几句后,丫鬟离开了。
虽然心中揣着疑问,但我没有再问出来。
片刻后,丫鬟回来了,又附在齐芽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不经意间瞟过去,齐芽儿抱歉地对我笑了笑,却露出如坐针毡的情态来。
我寻思着她兴许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便与她道:“你要是有别的事情就先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站了起来,说道:“那芽儿待会儿就过来。”
“嗯。”我笑了一下。她带着丫鬟离开了雅间。
雅间里只剩我和月映两个人,我一下子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转头同月映说道:“月映,你来坐会儿吧,走了这么久肯定很累。”
她瞧了一眼对面的雅间,摇摇头。
我一伸手将她拉到凳子上坐下,笑说道:“怕什么?对面的人难不成还能管到这儿来?”
她腼腆笑了,却没挣脱。
我又转过身去喊茶博士,想让他再添一杯茶水来。
结果叫完茶博士后,进来的却是一个着粉紫纱服、蹬玄色皂靴的男子。
我愣了愣,朝来人的上半身看去。
反应了一会儿,惊声道:“赵沅!”
他这身华贵的衣着与在书院时朴素寒酸的打扮实在是有太大的反差。
一抹笑意在他脸上漾开,他握着折扇抬手与我见礼,道:“朱娘子!”
我觉得自己担当不起,忙站起身来。
原本坐在一旁的月映早就立起身了,向赵沅福了一礼。
他径自走到桌旁,在原本是齐芽儿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气场就像是一尊搬不动、推不走的菩萨。
我忍不住提醒他道:“这这个位子上有人呢,她刚刚有事出去了。”
赵沅抿嘴一笑,道:“别担心,我就和你说一会儿话。”接着又向月映道:“你先出去吧。”
月映看向我,没有移步。
我寻思着在这喧闹的地方,他也做不了什么过分的事,便对月映道:“没事,你先去外面吧。”
月映福了礼,顺从地出了雅间。
我坐了下来,心却砰砰地跳着。
我和赵沅明明就已经闹掰了,这是我们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实。他这又对我笑、又要与我说话的是怎么回事?
赵沅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约十日前。”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他默了一会儿,道:“我前几日在钱塘见到蓝公子了,你说,他在钱塘做什么呢?”
我漫不经心道:“是吗?”呷了口茶,又道:“钱塘这样的繁华之地,谁不喜欢来呢?”
他注视着我,道:“朱宛,我觉得,我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说话了。”
的确是不能了。那件事就是横在我和他之间的芥蒂,不是我小肚鸡肠,不肯将此事一笔勾销,而是因为他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
我没搭话。
他换了一个姿势坐着,漫不经心道:“那白先生应该也回了吧?”
我一顿,忽然想起今下午在“玉华轩”买玉石时听到的话
“你听说了吗?那朱家二娘子竟然有个师父还是个男的”
心里蓦地腾起一股怒火。我强压着情绪,冷冷道:“赵沅,你是不是和别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他嬉皮笑脸道,“我说的话可多了,你是指哪一句?”
我咬咬牙,缓声道:“就是我师父的事”又问:“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同别人说了?”
他神色一僵,道:“事实而已,我又没说错。”语气却是轻松的。
楼下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将我吓了一跳。
我稳稳心神,说道:“你非得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吗?”
他轻勾嘴角,道:“这可不是‘鱼死网破’,‘网’是破不了的,就看‘鱼’自己想不想活了。”
“我还是不明白,”我忽然觉得有些颓然,“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茫然看着他道:“就算我身败名裂了,你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呀!”
他凑过来,紧紧盯着我,道:“我是个王爷,权势、金钱,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我需要捞好处吗?”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他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折扇在掌心敲着,道:“你不是什么‘才女’吗?不是自视清高吗?不是看不起权贵吗?不是宁可嫁与布衣也不入侯门吗?”
呵!心下觉得好笑,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o(nn)o晚好
第八十三章 羞辱()
我叹了口气,道:“赵沅,我不知道这是你一时的气话,还是你的心里话。在书院时,在你不知道我是朱淑真时,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那个时候,你看到的朱宛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吗?”
他一愣,道:“那个时候我被你蒙骗,竟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顿了顿,又道:“实话说吧,你是朱宛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可你竟是朱淑真,呵呵!登时就让我觉得你之前是在惺惺作态。”
我觉得心里发凉,冷冷道:“我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不论是真情实意,还是惺惺作态,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
“怎么就没干系?”他反问,又道,“你招惹我了!既然招惹了,就要奉陪到底!”
“我没想招惹你。”我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他道:“不记得了?之前我给你送过多少张帖子想必你都当废纸扔了吧。当初你的一幅誉满钱塘,我扬言要以千金易之,你又是怎么羞辱我的?在书院时,你刻意对我隐瞒身份,被我拆穿后还矢口否认。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你不识好歹,你当初做了那样的选择,难道没有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吗?”
“你你简直是在胡搅蛮缠!”我口不择言道,“我没有回你的帖子又怎样?现在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我只觉得庆幸当初是那样做的!”顿了顿,又道:“至于书院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不过现下看来,再怎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
他轻笑道:“说的没错,解释是不管用了。在我赵沅眼里,你也就是那么一个人了。”
我默了一会儿,道:“赵沅,如果你只是讨厌我,那你针对我一个人就行,你为什么要把别人也拉扯进来?”
他一双眸子潋滟,道:“我确实只针对你一个人,那些破事都跟你有关系呀!而且,我又没说错什么?”
我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灌了口茶,恨恨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罢!你除了泼这些脏水,我看你还怎么奈何得了我!”
他又是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就会嘴皮子上的功夫。”
我绷着一张冷脸,没再理会他。
他盯着我瞧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道:“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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