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斩钉截铁道。
她的情绪这才好一些,道:“那月映去买衣服了。”
我又叮嘱她道:“挑宽松的、颜色淡的买。”
她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我上了楼,打开橱柜,开始收拾东西。等我把一些要用的物品分拣出来,月映也回来了,又帮着我整理行李。
妥妥帖帖整理好,整理出了三个大包裹来。我心想虽不用背着它们走路,但带这么多东西在身边也是个累赘,而且还容易招贼匪。于是只好把包裹拆开,拿掉一些东西下来,三个包裹就变成两个了。
师父今晚宿在我家,晚上时大家在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三弟的颜色不大好看,许是因为去求阿爹,阿爹不仅未答应,还把他骂了一顿。
用完饭后,我私下里安慰三弟说,他有什么想要的小玩意儿,我都会尽力给他买回来的。
谁知我的这番好心遭了他一个白眼,他气鼓鼓道:“谁稀罕那些小玩意儿了?庸俗!我是想去增长见闻的。”
我抿嘴一笑,淡淡道:“那姐姐就不给你带东西了。”
他更生气了,拂袖就走了。我忙追上他道:“别生气啦,姐姐会给你带很多东西的。”
他停住脚,看向我,可怜巴巴道:“珠姐,你就不能去求求爹,让我也去吗?”
他这副伤心的摸样让我看着心里挺过意不去。可又没有别的法子,我只好同情且无奈地回望着他。
“罢了。”他叹了一声,决然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日后何尝没有机会,珠姐你且去好了。”
“这样想才对嘛。”我拍拍他的肩,“三弟你有的是大把青春。”
他释然一笑,走了。
翌日,用完早饭,同月映挥泪洒别、同阿爹阿娘挥手作别、同大哥三弟握手言别后,我便和师父一同出发,前往潭州。
这次旅程的交通工具是:驴。
当我和家人告别完,扛着两个包裹出了大门,见着门外的两头驴,呆了一呆。
一袭白衣的师父坐在驴背上,一本正经与我道:“快上去吧。”
于是我爬上了驴背。我相信,这将是我在古代最值得纪念的一次旅行。
其实在古代,骑驴也不失为一件风雅之事,骑驴虽比不得骑马那般潇洒,但却也是不少文人墨客出行最经济、最亲睐的选择。
再想想贾岛“骑驴觅诗”的典故,我觉着,不久后我也能这样觅到一首诗。
钱塘繁华,街道比较拥堵。路上骑马、乘车的人不在少数,我同师父骑着两头驴,慢悠悠走在街道上,似乎与这里的繁华、忙乱格格不入。
考虑到路途遥远,驴的脚力又慢,路过馒头铺、点心铺、大饼摊时,我买了许多干粮,以备着万一骑驴到了某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不至于饿死在驴背上。
………o(nn)o晚上好………
第三十五章 夜宿()
正值人间四月天,林间树木一派葱茏,少见芳菲轻红。溪水潺潺,鸟鸣呦呦。初夏的清新和勃勃生机在野外的每一处角落都可见到、听到、闻到。
看来师父做出骑驴之举是有过一番考量的,若是骑了马或乘了车,只能与这些美景擦肩而过。只有骑驴才能讨到这样的眼福。我在心里默默为师父的闲情逸趣和尚清风雅感叹了一番。
师父走在前,骑了一头黑驴,我在后,骑了一头褐色的驴。师父一路欣赏着初夏风光,极少说话。我跟在他后边也一路欣赏着,顺便从行李里摸出一个大饼或一包点心啃着。
这样行了约摸两个时辰,师父在一棵榆树下停下了,说是要歇一歇。我也下了驴,将晌午买的干粮拿给师父,然后拿着水囊去溪边盛水。
溪水清澈见底,我放心地灌满了水囊,又用手捧着喝了喝,然后回去将水囊交给师父。我觉着,作为一个徒弟,我是很尽本分的。
如此停停走走,我和师父在日头落山之前到了一个小镇。到小镇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客店歇息。好不容易寻到一家,客店的老板却说店里已满了客。
骑了一天的驴,此时我和师父都有些疲乏。硬撑着沉重的身躯,我们继续锲而不舍地找着。终于在一条街道的拐角处寻到了一家尚未满客的客店。
正欣喜着准备交钱定下时,客店老板说,店里只剩下一间房
我知道,这样的情形在言情小说、肥皂剧里随处可见,可它的当事人是俊男靓女。一个半推半就,一个
而我现下是做男子装扮,并且是和自己的师父在一起,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呢?
犹豫间,客店老板又说:“两位客官都是男子,挤一挤,躺一张榻也无妨,等明日别的客官退房了”
未等他说完,我拍着柜台,粗着嗓子与他道:“你见过两个男子躺一张塌的吗?”
他脸红一阵青一阵,尴尬道:“没见过。”又道:“客官请谅解,小店实在没有多余的客房了。”
我气鼓鼓地又问他道:“那你告诉我们,哪里还能寻到别的客店?”
他想了想,道:“从这儿往东走有一家‘徐记客店’,兴许那儿未满客。”
我撑着脑袋,丧然与他道:“我们方才就是从那家客店过来的。”
他窘然道:“那这,小人也没有别的法子。”
我有些焦躁地挠挠头。师父在一旁说道:“店家,与我们去看客房吧。”
我疑惑且惊讶地眨了眨眼,望着师父一脸淡然的样子,随即便默默扛了行李往楼上走去。
只能这样了,那就凑合呗。难不成让师父随我一起睡大街?
店小二将我们带到客房,说道:“两位客官一路劳累辛苦,不知用过饭了吗?”
师父道:“让厨房炒两个清淡点的小菜,再煮两碗粥送上来。”
路上虽然吃了别的干粮,但终究没有正餐顶事。师父点的小菜很合我心意,可两碗粥会不会太少了呢?想想后,我又向店小二嘱咐道:“多煮两碗粥,拿四碗上来。”
店小二憨厚一笑,道:“两位客官年轻力壮,恐怕四碗粥还少嘞。”
师父看了看我。我便与店小二道:“四碗就够了,去吧。”
简朴的客房里燃着一支烛火,照得房内的布景有些寒酸。师父走到窗台前,将窗户推开了点,一弯银钩月露了出来。
我将包裹放在桌案上,望了望房中仅有的一张塌,道:“师父睡塌,阿珠今晚趴桌上睡就行了。”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将放在包裹里的面巾之类的物品拿了出来,放在另一处桌案上,又将行李再拾掇了一下,然后搁在椅子上,将房内正中的桌案空了出来。
师父一直静静立在窗前,直到店小二将小菜和粥端了上来。
客店里小菜勉强下口,粥煮得倒还行,我迅速消灭了两碗粥。师父看着另一碗未动的粥,与我道:“我晚上只用一碗粥,你既要了这么些,就不要浪费了。”
虽然我已有些饱腹感,但为了避免浪费,我还是将那碗粥细细咽下了。
用完饭已是戊时了,店小二打来热汤水,我和师父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准备熄灯睡觉了。
我站在榻前将被铺好,然后与正在解发冠的师父道:“师父安歇吧,阿珠也要睡了。”又张开双臂伸了伸懒腰,道:“好困呀。”
师父解开的发丝松松散散披在肩背上,面色看起来柔和了些。待师父躺下,我便吹了烛火,双手交叠放在桌案上,两眼一闭,趴着睡去了。
许是因骑了一天的驴累了的缘故,虽是趴着睡,但我却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醒来,自己的睡姿由趴着,变为躺着。头上那顶青纱帐提醒我,我并不是躺地上,而是躺榻上。
我惊讶地翻了下身,左右瞧了瞧,见师父正坐在凳子上,用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我翻身下榻,轻手轻脚走到桌案前,低低唤了声:“师父?”
他张开眼,望了一下我,道:“醒了?那就让店小二拿热汤水上来。”
我疑惑道:“师父不是在榻上睡的吗?怎么在这儿坐着?”
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昨晚上忽然听到房内‘咚’地一声响,就醒了。见你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所以就把你捡到榻上去睡了。”
什么?“捡”?师父用词是不是欠妥?也许是师父不小心口误了。
我不安道:“那师父岂不是一整宿都坐在这儿?”
“无妨。”他淡淡道。
“那怎么行呢?”我激动道,“阿珠是徒弟,一定要照顾好师父的。”又建言道:“要不师父再去榻上躺一会儿吧?”
“不用了。咱们用完早饭还要赶路。”
“啊——”我拉长音调,愧疚道,“那师父没有休息好呀。”想了想,又说道:“师父,如果我以后从凳子上摔下来了,您就不用捡我起来了。就算在地上躺着,我也能睡得着。”
他讶然看了我一眼,认真道:“那怎么行?”
……o(nn)o……
第三十六章 天沐()
原本信誓旦旦说要照顾好师父,结果第一晚就让师父没能休息好。师父又这样宽容慈悲,我心中就愈加愧疚了。
店小二端来热汤水后,我将面巾拧好递给师父,待他擦完脸,我又给他端上了漱口的茶水。
师父的发丝用白色头巾松松绑着,还未来得及束发。我拿过木梳,殷勤道:“师父,我来给您束发吧。”
他愣了一下,道:“不用,我自己可以。”接着他接过木梳,自己将一缕缕发丝严严整整束好。
我在一旁满含敬佩地望着。等到我束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来了。。。。。。
之前在家时,都是月映帮我束发,我自己压根儿就没给自己束过发。当我一手拿着木梳,一手挽着长长的发丝,却怎么都制服不了那不时滑落的发。
我只好放下木梳,自己用手慢慢抓着抓着发丝合成一束。
站在一旁观望地师父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我来给你束吧。”
说完,便走到我身后,拿起木梳,帮我束发。
我已羞愧地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静静、默默羞愧着。师父一边给我束发,一边给我讲解束发的技巧。束完又道:“这些都是容易事,自己能够做的,日后要学着自己做。”
我羞愧点头,道:“是。阿珠会好好学的。”
……
用完早饭,从客店出来,我先和店小二把两头毛驴牵了出来,然后抢着把师父的行李放到了我那匹毛驴上。希望能借此抵消一些我心中的愧疚。
路过镇上的馒头铺、点心铺时,我照例买了一些吃的备在行李中。
师父一向话不多,我们一路走着,彼此都很安静。日子过得也相当有规律,白天骑驴,晚上休息。
如此过了五六天,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虽然早已买了两顶草帽遮阳,但就这样在日头下面走着常觉汗流浃背。
出门在外没有在家那样方便,算起来,我已有两天未洗沐了。两天前,我们去客店较早,便在客店简单洗了一下身子。现下,只觉身上腻得慌。
半下午时,我们离前面的县城已不远了。林间的风凉幽幽的,鸟鸣声此起彼伏,还可听到附近的流水声。
我和师父在一棵大树下歇息。大树旁有一条浅水河。我拿着水囊灌水,却听见河流前边有较大的声响,似是流水撞击石块的声音。
我好奇地去察看了一下,只见葱茏绿树繁茂的枝叶掩映着一个呈半月形的浅水潭。
一汪潭水清澈见底,泛着粼粼波光。我心下一动,寻思着这乃是天赐的澡盆呀。当即决定,先在此处沐一回浴,然后再去县城中。
我乐颠颠地跑回师父身边,同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师父讶然望了我许久,方说道:“这样,并不好吧。”
我哀求道:“现下已是半下午,等洗沐完,清清爽爽去城中,一点都不耽误事。”
师父道:“这,并不是耽不耽误时间的事情。为师是觉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行这样的事,似乎不大妥当。”
我辩解道:“只是洗沐而已,师父顾及太多了。更何况,那里偏僻,不会有人看着。”
“虽没有人在看,但,”师父用手指了一下上面,道,“天在看着。”
“那水潭还是天赐的呢,”我辩驳道,“要是天意不许我去洗沐,那就不要让我发现那个水潭呀。既让我见着了,又不许我去洗沐,这这也太折磨人了。”
师父默了一会儿,方道:“那你去吧,早些回来。”
我问道:“师父不去吗?”
他又是讶然看着我,道:“为师不去。”
我推己及人,心想,行了几天的路,师父一定也觉得身上腻得慌,一定也很想洗沐一下,让身上清清爽爽的。他之所以说“不去”,是因顾及着面子以及那横在心中的“礼”字。
既是师父顾及着,我自然不能直接去强迫他,而是得让他自己放下顾虑和禁锢。
于是,我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说道:“师父先去吧,我在这儿坐着,给师父照看着。”
他看了我一眼,道:“为师不去了。”
我看向他,一本正经道:“师父,咱们对天、对地、对自己都得坦诚一点。去洗沐并不是什么有违天理地义的大事,这样的事情可以做的。”
他惑然望着我,没有言语。
我又说道:“师父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把眼睛阖起来。”接着,我便闭上了眼,继续说道:“我们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心在想些什么,而上天又说了些什么。”
我抿抿嘴,说道:“上天说啊,‘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没有怪罪你,也没有谴责你,这样的美事,我也很羡慕呢。’”
说罢,我睁开眼,笑望着师父,道:“怎么样?师父有没有听到呢?”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但面颊上的皮肤却在微微颤动着,终于,粲然笑开了。
就像是平静的夜空中忽然绽放了灿然的花火。
我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