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墨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托着额头。
希望这一切能早点结束,到那时她会带着茶香离开,今生永不再踏足绸桥镇。
不管你有多少烦恼,日子还是依照着特有的轨迹向前走着。
母女没有隔夜仇,采茶事件梁茶香早已丢在脑后,依然不紧不慢的上着班。
反到是秋墨对此事终是有愧,这些天对梁茶香也不逼的那么紧了。
这几天梁茶香远远的看到过庄雅婷几次,每次庄雅婷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就像个骄傲的孔雀般高昂着头丢给她一个下巴嗑。
梁茶香不禁莞尔。
车间的工作其实并不是你在哪个岗位,就一直在那个岗位上呆下去。比如今天并丝机上的原料下不来,捻丝机缺乏原料开不了机,梁茶香就被按排到并丝机上帮忙。
中午三个人像往常一样在一起吃饭,蒋华芳有些心神不宁。
自发生采茶事件之后,她和朱珍珍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蒋华芳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讨好朱珍珍,而朱珍珍却像吃了枪药似的呛的很。
梁茶香看着都替蒋华芳难受。
本想私下里说说朱珍珍,蒋华芳却总不离左右。
“珍珍最爱吃肉,这回锅肉肥而不腻,多吃点。”
蒋华芳夹了大片的肥肉就要往朱珍珍碗里放。
“我怕不消化。”朱珍珍端起饭盒的避开蒋华芳的筷子。
蒋华芳脸上挂不住,夹着肉片的筷子顿在空中进退维谷。
“华芳你偏心了啊!我也爱吃肉怎的不见你夹给我呢!”
梁茶香看不下去善意的给蒋华芳递了把梯子。
蒋华芳本就是个会来事的,立即笑着转手把肉片放进梁茶香的饭盒里。
“你个小馋猫,少不了你的。”
“食堂里的饭菜要你装什么好人。”
朱珍珍暗哼一声小声嘀咕道,梁茶香在桌底下轻轻踢了她一脚,朱珍珍瞪了梁茶香一眼,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尽管梁茶香打了个圆场,可气氛终究是有些怪异。
蒋华芳就是脸皮再厚,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三口两口将饭扒完勉强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你也真是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呀,非要让她难堪。”
梁茶香终于找到了机会‘教育’朱珍珍。
“我给她很多机会了,可她并不想跟我好好说。”
朱珍珍忽然有些伤感,当然这个伤感并不是为她自己。
她知道梁茶香和秋墨母女关系紧张,这一点梁茶香并没有刻意隐瞒。
她希望自己可以像个姐姐那样保护着梁茶香,所以蒋华芳的事她不想让梁茶香知道,她等着蒋华芳能主动认错。
越等却让她心越凉,蒋华芳百般讨好,那天的事却绝口不提。
本来她还只是以为蒋华芳大意,忘了提醒梁茶香。
蒋华芳的种种表表却令她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午饭之后,并丝机很快将最后的纱并完了,梁茶香可以提前下班了。
刚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就听到车间里大呼小叫的声音,众人皆丢下手头的工作往牵经车方向跑。
梁茶香猜测牵经车出事故了,也急急的向那边跑去。
前道车间里共有五台牵经车,梁茶香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朱珍珍。
当看清眼前的情景时,梁茶香的心沉到了谷——果然是朱珍珍。
此时她的右臂随着经线卷进了轴里面,整个身体几乎趴到了轴面上,面色惶惶、惊恐尖叫。
机器仍然在转动着,再这样下朱珍珍整条胳膊都会卷进去,最后卷到肩膀遇到阻力,胳膊就会生生折断。
另一台车上的老工人李丽惨白着脸,颤抖着手指,不停的按动着牵经车的开关,可这车怎么也停不下来。
班组长急的团团转,立即让人找石云峥过来。
不过她心里也十分的清楚,就算石云峥赶到,朱珍珍的这条胳膊也断了。
说时慢,其实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
梁茶香冲过去,眸光快速在牵经车上扫过。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呢,在哪里?梁茶香内心惶惶,冷汗直淌。
寻遍了整个车子也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冷静,冷静,一定有的,一定会有的。
梁茶香攥紧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梁茶香又仔仔细细的查找一番。
终于在车脚找到法文写着的‘紧急开关’,梁茶香几乎整个人都扑了上去,用力的将按钮按了下去。
牵经车咔咔两声,慢慢停止了转到。
而朱珍珍整个身体已经趴到了卷轴上,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到肩膀了。
万幸!
梁茶香虚脱的靠在牵经车上,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整个人像刚从河里捞上来似的。
第十六章 抽支签吧()
石云峥和萧清扬联袂赶到时,梁茶香已经在指挥着工人卸载卷轴。
两人走上前主动的接过工人手中的扳手。
“你感觉怎么样?”
梁茶香见来了专业人员,已不再需要她操心,赶忙去看朱珍珍的情况。
“我没事,”早已镇定下来的朱珍珍为了让梁茶香安心,虚弱地朝她咧了咧嘴。
其实此时她的手臂又麻又痛。
“到是你一身的汗,快回宿舍洗洗去。”
朱珍珍看着湿漉漉的梁茶香心中充满了温暖。
梁茶香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如此不顾一切。
朱珍珍的胳膊从卷轴里拉了出来,红的发紫,肿胀的厉害。
“不打紧,”梁茶香扶着朱珍珍,“我陪你去看大夫。”
医生要帮朱珍珍检查,梁茶香被请出了治疗室。
“我就说你很有天份,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跟我学徒的事?”
梁茶香刚才治疗室出来,石云峥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我”
梁茶香刚一开口萧清扬就把石云峥拉到了身后。
“不用担心,看着吓人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梁茶香点头。
她也知道都上皮外伤,不过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好友的身上,心有余悸。
“你懂法文?”
”萧清扬目光灼灼的盯着梁茶香。
事情的经过他已经了解清楚了,他可不相信梁茶香只是运气好让她碰到了那个开关。
更何况还是在那么隐秘的地方。
“在教会学校学过一些。”梁茶香并不隐瞒。
“那太好了,”萧清扬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法文的说明书递给梁茶香,“这个看得懂吗?”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带着一脸的希望。
梁茶香接过看了眼,“可以啊!”
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最普通的使用说明书。
“真的?”萧清扬有些激动的看了石云峥一眼,正待说些什么护士出来了。
“病人家属,进来一下。”
梁茶香抱歉的看了萧清扬一眼,转身进了治疗室,萧清扬略一犹豫拉着石云峥的胳膊一起迈了进去。
“没什么大碍,药也不用涂,过几天自然就消退了,这几天手臂不要太用力,好好将养个把月,家里的活你多干点。”
呼啦一下进来三个人,医生把站在最前头的石云峥当成了朱珍珍的丈夫,好一通嘱咐。
把石云峥闹了个大红脸,又不好意思在大夫面前说不是。
那尴尬无奈的样子太滑稽了,梁茶香强忍着笑意,憋的肚子都抽筋了。
第二天,晨光微亮,王茶花拎着小竹篮来了,篮子里放着香烛等物。
秋墨就道,“听过早饭没?”
得知王茶花没有吃就留了她一起早饭。
“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梁茶香看着小竹篮里的东西好奇问道。
王茶花放下筷子神秘兮兮。
“朱珍珍昨天不是让机器压坏了胳膊么,上次采茶你又差点遭殃,我觉着咱们最近有点背,寻思着去茅山烧烧香香,拜拜佛,求菩萨保佑我们平平安安,顺便再帮朱珍珍求个平安符。”
她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出来。
“你一个人去?”梁茶香愕然,“王婆婆能放心吗?”
茅山在金坛境内,离绸桥镇路程不算短,十几岁的小姑娘独自出门总不太安全吧?
“把‘吗’字去掉,”王茶花吃吃的笑,“不是还有姐你和婶子。”
好么,主意打到阿妈头上来了。
梁茶香瞄了秋墨一眼低头吃饭,忍不住嘴角绽开了朵花。
叫你装大方,看你这次还装的下去不。
梁茶香忽然发觉自己很坏,居然很期待看阿妈吃瘪的糗样。
不过想想那个样子一定很好玩。
秋墨垂着眼帘,不动声色的给王茶花加了一块豆腐乳。
“婶子年纪大了,腿脚的骨头都脆了,爬高上低得没得拖累你们,你跟茶香两个去吧,婶子就不去了。”
“好吧。”王茶花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只要梁茶香能陪她一起去就够了,其实她也就是顺带着这么一说,秋墨是长辈,邀请梁茶香不带上秋墨似乎不太礼貌。
况且有个长辈跟在身边总觉得束手束脚玩不尽兴。
“早点回来,”秋墨叮嘱道。
“婶子您就放心吧!”王茶花嘻嘻笑着拉了梁茶香一起出门去。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偶尔有几只燕子从树梢飞过。
别说,王茶花挑的日子还挺适合出行的。
两人路过一片菜地,王茶花跑进去,摘了两个红彤彤的番茄,随手抛给梁茶香一个。
“怎么随便摘别人家东西。”
梁茶香把玩着手上的番茄,貌似随口一说,实则真心不喜欢这样小偷小摸的行为。
她知道这不是王茶花家的菜地。
农村有很多妇女都爱占这样的小便宜,她不希望王茶花这个实诚的孩子,也染上这让人瞧不起的坏习惯。
“没事,”王茶花将番茄放在衣襟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不是别人,这片菜地原本是李婶家的,前些日子她在上黄镇做买卖的儿子,给她生了小孙孙,李婶去儿子家照顾小孙孙,把这片菜地托给奶奶照看。”
梁茶香学着王茶花的样子,在衣襟上擦了擦,狠狠的咬了口,满口汁水,又鲜又甜。
既然这样她就没有心里负担了。
茅山乃道教圣地,鼎鼎有名的道教茅山术就发源于此,来此游玩、上香的游人络绎不绝。
梁茶香站在山脚仰头上望,但见其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好似仙界。
山路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那身穿八卦图案,手执佛尘,仙风道骨的道士。
王茶花领着梁茶香却不走正道,往那山沟沟里钻,梁茶香及时拉住王茶花,问她意欲何为。
王茶花道,“天色尚早,不如先采些燕来蕈。”
梁茶香颇为好笑的指了指她的小篮子,“拎着这些东西到处跑?”
王茶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说的也是,我们先找个观拜完再采。”
这样一来,篮子还能装装东西,不至于像现在反成累赘。
王茶花一路疾行,就近找了道观倒头就拜。
“这位小友,不如抽支签吧!”
王茶花扭头看到一仙风道骨的道士对梁茶香说道。
第十七章 吃错药了()
梁茶香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一向认为抽签打卦这种东西作不得数。
“唉,既然小友来到这里就是有缘,抽一支吧!”
黄色道袍,齐胸的白色胡须泛着阵阵银光,盘于头顶的发髻上插了一只碧绿的竹枝,颇有些出尘于世的感觉。
王茶花一看,来了精神,怂恿着梁茶香去抽签。
“真的不用,”梁茶香抬脚欲走。
王茶花哪里肯依,拉着梁茶香就往签台走,“既然老神仙这么说了,姐你还是抽一张吧。”
拉着梁茶香的手就往签筒上按,用力过猛,签筒被梁茶香碰的晃动起来,一支竹签从签筒里飞了出去“啪”的声掉到地上。
“对不起啊,道长,这丫头没规矩惯了。”
梁茶香捡起地上的竹签,放到桌上,给老道赔不是。
“无妨,”老道捋捋长须,挥了挥手,”小友不必介怀,以本道看,这位小友到是性情中人。”
梁茶香道声,“得罪,”拉着王茶花快步走出了道观。
老道士翻开桌上的那支签,只见其上写着:“炎炎烈火焰烧天,焰里还生一朵莲,到底永成根不坏,依然枝叶色新鲜。”
“姐刚才你为什么不抽呢?”出得观来,王茶花仍然为梁茶香,拒绝老神仙的指点遗憾不已。
梁茶香笑着伸出雪白的食指,在王茶花额头点了一下。
“你不会真的以为,仅凭一根小小的竹签,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命运吧!”
“怎么就不能了,”王茶花紧追两步,与梁茶香并肩齐步,“茅山的签可灵了。”
梁茶香无奈的看了王茶花一眼,第一次发觉,鸡同鸭讲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好啦!你不是要采燕来蕈吗?还不快走。”
“对呀,我怎么把这事该忘!”
王茶花挠挠头,不再纠结于抽签的事,一心一意想着她的燕来蕈。
”一会我们多采点,回去让婶子给我们做汤,可鲜啦!”
王茶花咽咽口水,仿佛美味的燕来蕈已经吃到了嘴里。
“茶香!梁茶香!”
身后有跑动的脚步声传来。
雪白的西式衬衫,右手臂弯里搭着一件藏青色西式外套,脚蹬小牛皮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你是,”王茶花看着气喘吁吁的秦柯诚疑惑道。
阿姐可从来没说过认识这样的朋友。
“秦柯诚,茶香的朋友。”秦柯诚自来熟的朝王茶花伸出手。
这是要同她握手了,王茶花有看到过,到兴隆昌进货的布商,都这样跟庄伯华握手。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这样跟自己握手。
她激动得脸色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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