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当中有些人,在这个岗位上勤劳了十多年,有的甚至更久,连一个小班长都没混上,梁茶香才,她才来了多久?
虽然她会一点洋文,朱珍珍事件也多亏有她,只是仅凭这些就能跳过她们如此之多吗?那她们这么多年的资历又算什么呢?
对此事,众人都少有点忿忿,所以看梁茶香出丑,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
杨小朵话一出口,众人都等着看,梁茶香被揭穿时羞宭难当的表情。
令她们意外的是梁茶香竟然笑了。
那笑容是那样的恣意明亮,仿佛穿透云层的阳光,瞬间照亮阴暗的大地。
“就这事啊!”她说。
就这事?
瞧她那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假公济私在她心里根本不算个事。
众人为之气结,在她心里是不是杀/人/放/火,才算个事?
“你这是假公济私。”谢桃花按耐不住跳了出来。
她和杨小朵一样,就是个棒槌,否则一个班三、四十人,也不会就她俩被指使着跳了出来。
原来是为了工钱的事不服气,讨说法来了,梁茶香心中了然。
“你们不要胡说,茶香才不是这样的人。”
梁茶香尚未开口,蒋芳华却先跳了出来帮她说好话,那涨成猪肝的脸色,不知是太过兴奋,想笑又怕人看出端倪,生生憋成那样,还是因为,终于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激动的。
“谁不知道你跟梁茶香的关系,怎么着?这么护着她,是不是想着下次她也多给点你?”
高苗苗这个“直筒子”也憋不住了,用她的话说,“身平最讨厌马/屁/精,看着都眼睛疼。”
蒋芳华嘴角不可几见的弯了弯,一切如她所料,既择出了自己,又在梁茶香面前邀了个功劳。
“好啦!都不要吵了。”梁茶香用力敲敲桌子,让众人安静下来。
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珍珍的工钱并没有错”
“怎么就没有错了,这仨月她才上工几天?”
“对啊,当我们都是瞎子?”
“”
话没说完,众人七嘴八舌的又抢着说开了,办公室乱哄哄的像个菜市场。
“好啦!别吵了!”
梁茶香再次用力敲敲桌子,清亮的眸光扫过众人。
“韩小丽,你给大伙说说你拿了多少?”
梁茶香点名缩在人群最角落,最没存在的韩小丽。
没办法,提起朱珍珍就不能好好说话,她也只能把韩小丽提溜出来了。
韩小丽一惊,自己果然不该来,像李仙儿一样,老老实实的呆在车间里多好。
众人惊异的看向受惊小鹿似的韩小丽,这里头又有她什么事?
“没,没多少。”韩小丽心中忐忑,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工作服口袋,“就,就十八块。”
十八块,没错啊!
众人摸不着脑,这梁茶香到底什么意思,她们在质疑朱珍珍的工钱,她把一点关系没有的韩小丽,拖下水有什么用意?转移视线?
“不对呀,小丽,你上上个月好像请了三天假的吧?”
很快,平时跟韩小丽关系比较近的张水苗反应过来。
经她这一提醒,有几个人也反应过来,“对呀,小丽看的机器,还是我们几个轮流看的。”
难道这韩小丽也不声不响的暗中拍着梁茶香的马/屁?
“你,你们别看我,我没有。”
韩小丽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涨红着脸,眼眸里聚着水光。
梁茶香走过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光再一次扫过众人。
“大伙也太看得起我梁茶香了吧,你们自己想一想,这么多年自己有没有过,那么一两次多拿工钱的时候?”
经梁茶香这么一问,好多人都不响了。
“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你运气好,多给了?”
韩小丽默默的想着,难道不是吗?不然自己又何必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跟过来看热闹。
“厂子里有规定,病假不扣工钱,你们不知道?”
梁茶香看着众人的表情,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们不会是对自己的利益,一点也不清楚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个梁茶香不会是蒙她们吧?
“哪有这样的事,上个月我生病歇了两天,就扣工钱了。”
罗丝丝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工钱条,“不信你看。”
“你没去医务室打病假条吧?”梁茶香问道。
“啥,啥病假条?病假条是啥玩意?”
罗丝丝瞪大了眼睛。众人也是一脸的好奇。
梁茶香抚额,看来她有必要把这规章制度,好好的给她们解释解释。
其实这也不能怨她们,乡下人只知道干活就给钱,不干活就没钱,哪里分得清什么事假、病假。
再说这样的制度也只有兴隆昌才有,而且也是这一、两年,萧清扬进厂子后才有的事。
萧清扬去英国留了趟学,觉得不分青红皂白的胡子、眉毛一把抓的老制度不太人道,向萧镇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萧镇很是支持,用萧清扬的身份压倒了庄博华,才有了这样的好事,庄博华有心有气,也没过多解释,只在主任级别的会议上发了文件。
主任们大多也是泥腿子出身,哪明白那么多道道?
所以这就是一笔糊涂帐,去过医务室看过病的,月底医务室会有记录发到各车间,那么这些人就不会被扣工钱,而那些怕花钱(医务室看病不要钱,但药钱还是要付的,不过也不多,百分之三十)自己抗的,就会被当成事假。
第四十二章 这事有古怪()
“病假条呢,就是你生病了去医务室治疗,李医生会给你开张生病的证明,这样病休在家才不会被扣工钱。”
为避免众人误解,她又补充道,“当然只有真的生病,李医生才会开病假证明。”
言下之意,假的就别想混水摸鱼了。
“是不是真的?”
众人又惊又喜,一时不太敢相信这天上掉陷饼的好事,至于她的言下之意,已经被她们自动忽略了。
“当然是真的,不信问韩小丽。”梁茶香含笑着看向韩小丽。
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真要有个把偷奸耍滑的,头疼的也该是李仁保,跟她没有关系。
“我,我不知道。”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韩小丽不由的紧张万分,脸上烧的慌。
“我,我就是头疼的难受,去医务室开了点药,才才回家休息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我也不清楚怎样么回事。”
看来是真的了!
众人没想到,生个病原来也有这么多的道道,稍不留神自己就吃了亏。
不过呢,从今往后可不会再吃这种暗亏了。
真要细论起来,这还多亏了有梁茶香,要不是她,谁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
以后生病不用硬抗了,众人禁不住脸浮喜色,言语间对梁茶香更多了一份感激。
蒋芳华瞧着眼前的一切,暗暗焦躁,她花了心思鼓动高苗苗,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对梁茶香感恩戴德。
“是啊,我就说了,茶香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对珍珍再好,也不至于犯浑。”
蒋芳华眼珠子一转,满脸喜色,似是解决了心头重压。
对呀!
这话提醒了众人。
差点让她绕进去,她们来,是质问朱珍珍工钱比所有人都多很多的事,怎么被她三、二下绕到病假条上去了?
“咳茶香,哦,不,梁会计,就算如此朱珍珍工钱也不该高出那么多呀?”
不管怎样,众人说话还是较刚才客气很多。
“对呀!”杨小朵伸出手掌,“二十六块呢。”
“是呀,是呀,四个月工钱才二十四块,她上工半个月,拿的工钱比四个月的工钱还多,这合理吗?”
又有人附合。
虽说她刚刚帮了她们,可一码归一码,朱珍珍这事也确实太令人气愤,做的太过火了。
“这事我不防和大家说说清楚,大家心里也有个底。”
梁茶香不急不躁,平和的语气让众人浮动的心,又安静下来。
“珍珍因公受伤,不仅病假期间工资照拿,而且厂子里,还要给她付医药费,营养费。”
她摊开帐册给众人过目,“珍珍歇了两个半月,有一个半月是工伤假,跟病假一样,工伤假不扣工钱。”
梁茶香拨弄着算盘珠子,“她工作了半个月,再加上工伤假一个半月,两个月十二块,这没错吧?”
梁茶香抬头看向众人,大家却没异议,她又继续道:“再加上补给她医药费六块,营养费四块,她歇下来,不仅不能干活,还的有人伺候她,伺候费又是四块,不正好二十六块么?”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有些消化不了梁茶香的意思。
营养费、伺候费?
她们的头脑中跟本没有这根弦。
“大家也别都愣着了,这是好事,前提是你必须把手续办全了。”
梁茶香又好意的提醒一句。
合上账本,对众人一笑,“大家快去工作吧,有没闹明白的,有机会可以再来问我,你们都在这里机器谁看呢?”
众人觉得,梁茶香这小姑娘真心不错,讲良心。一般人坐上了领导的位置,谁愿意这么耐心的给你讲这么多,一句“厂子里的规定”,就能把你打发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欣赏。
说实话大家也都是冲动了,就像梁茶香自己说的,她哪有那能耐,能够越过主任,在车间里一手遮天?
“都在这里干啥?还不快去工作?”
顾翠翠洽巧在这时赶了过来,喊了一嗓子。
众人立即鱼贯而出。
顾翠翠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关键时刻还是要看她的威力。
“她们为难你没?”
顾翠翠和众人走后,朱珍珍紧张的问道。
“我应付的过来,不用担心。”
梁茶香宽慰的对她弯了弯眼睛。
“这事,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朱珍珍看着梁茶香,笑得如弯弯月芽的眼睛,心里有点堵,小心翼翼斟酌着问。
她怀疑蒋芳华搞的鬼,只有她对她的工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只是她也不过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确着的证据证明,而且蒋芳华对梁茶香表现的极为友好。
没有证据她不能乱说,平白让茶香难过。
“当然。”梁茶香点头。
如果说上次被关在车间是偶然,那么黄杏玉的到来要怎么解释?
今天这事也透着一股子古怪,八百年没人想起的事情,忽然被这么多人同时想起
“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朱珍珍问出这句话,心情有些复杂,既希望梁茶香心里明镜似的,好对那人有所防范,又不太希望她知道真相,如果真是蒋芳华所为,那梁茶香的里该多难受。
“不想去怀疑。”
梁茶香坚毅的摇头。
朱珍珍面露诧异,内心悲切,“为何?”
她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一丝抖颤。
她其实已经知道了吗?是呀,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猜不出来?
其实梁茶香还真没往蒋芳华身上想。
梁茶香不知朱珍珍心中所想,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样太累了。”
说着她笑了起来,“我才不会这么笨。”
朱珍珍见她想的通透,心情也好了许多,仍是嘱咐了句,“不管什么样,小心些总没错处。”
并若有所指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不能光看表面那么简单。”
梁茶香本想说,不要把人想的太坏,可一想到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知道珍珍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后,会怎么看待她呢?
心情忽然就有些低落。
朱珍珍也在想着蒋芳华,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各怀各的的事,就有些冷场,这时萧清扬突然来了。
第四十三章 请你吃饭()
“寻了个好东西给你。”萧清扬将一盆小植物,放到梁茶香身后的黑色博古架上。
他眼角飞扬,一如这夏日的阳光,明亮、耀眼,一身天青色的丝织长袍,更凭添了几分洒脱,长身玉立的站在乌黑的博古架旁,像一颗明珠,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朱珍珍嘴角弯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两人谁也没有发现。
“这是什么花?”
梁茶香伸手碰了碰它的叶子。
锯齿边的宽大叶片,粉白相间的小花,散发着柠檬的香味,给人一种满室清凉的感觉。
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脸上带着,逗弄小动物般的调皮、新奇的笑容。
萧清扬看着一呆,甚至忘记了回答。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红了耳根。
“它叫驱蚊草,西洋传过来的,可驱逐蚊虫。”
萧清扬有些凌乱,词不达意。
“我瞧着你喜爱侍弄花草,就给你寻了盆。”
萧清扬深吸一口气,稳稳神,总算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说的轻松,梁茶香却知道,事实不像他说的这般随意。
这驱蚊草价值不高,也正是价值不高,不值的商贾费心费力的从西洋引进,所以,在上海,市面上很少有售,梁茶香也只是偶尔听修女们提过,并未见过。
“你等我一下,请你吃饭。”
梁茶香好看的桃花眼里染上晕彩,心情愉悦的收拾着办公桌上的文件。
提前一刻钟,不算早退吧?
萧清扬静静的,看着小蜜蜂般忙碌的梁茶香,眼神脉脉温情。
梁茶香本想叫上朱珍珍、蒋芳华一起吃饭,顺便缓和缓和她俩的关系,却不曾想她们下班都回家了。
此时已值夏末,天气稍显凉爽,恢复正常生产的车间,机器发出欢快的嗡嗡声。
梁茶香先去缫丝车间,找王茶花,自打她升上财务的位置,王茶花下班后就在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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