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小鬼头会出现在怡红舞楼,只怕不是怡红舞楼的人在街上掳了它,而是它自己跑来的吧。
练三生的身后站了一群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跳得好!”客人们欢呼着,纷纷将果子、食物都抛上了舞台。
小鬼头便兴奋地大叫着,将果子和食物从地上捡了起来,开心地往嘴里放去,然后从裙子里面开始,漏了一地,便再度引起一片欢笑声。
即便小鬼头的眼窝告诉练三生,它很兴奋,它在笑着。
可练三生总觉得刺眼。
“舞娘们虽是靠取悦看官为生,可她们从不低头。”宁夜理淡淡的一句话飘进了练三生的耳中,练三生顿时犹如遭受到了重击。
这些人的眼神分明都是对小鬼头的戏谑,像是看一名小丑,他们在践踏小鬼头的尊严。
小鬼头还小,小到不懂什么叫做尊严,但练三生又岂会不懂?
她怎么能够容忍小鬼头过这样的生活!
“小鬼头!”
练三生陡然一声厉喝。
小鬼头转头朝练三生望了过来,顿时吓得手上的果子骨碌碌掉了一地,它“咔咔”叫着,然后掀开一名舞娘的裙子钻了进去。
“你给我出来!”练三生大步走向舞台。
一群人客人开始吵吵闹闹:“你是谁?为什么要打扰我们的兴致!滚开!”
“嗨呀!这小姑娘长得还不错啊!要不要陪爷几个玩——”然后这人就被仇若狂丢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救命,救命啊——”
这些人终于注意到了练三生一行人身上的国院院服,而且有的人认出了练三生,还叫了出来,登时所有客人都闭了嘴。
练三生斥道:“小鬼头,你给我出来!”
一名舞娘皱眉道:“姑娘,它不愿意回去了,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待它的,它当初是哭哭啼啼着跑来我们怡红舞楼的,莫不是你们先抛弃了它?”
“胡说。”练三生震惊,“我们怎么可能抛弃它!”
应无惜戳了戳练三生,小声道:“对了,小鬼头是不是二十五号跑丢的?我记得那天……咱们好像都欺负了它……”
练三生:“……”小鬼头就是这样跑丢的?
思索了一会儿,练三生叹了口气,对仇若狂道:“算了,既然它更喜欢这里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言罢,她朝水上游廊走去。
“咔咔咔咔咔咔!”
小鬼头蓦地从舞娘裙底下钻了出来,奔过来抱住了练三生的小腿,然后“哇哇哇”大哭了起来。
练三生算是懂了,这就是一个遭到了冷落,气得离家出走的小屁孩嘛,看样子还是她平时忽略了小鬼头的感受。
“你们不能带走它!”舞娘们赫然纷纷从旁边拔来了剑。
第176章 秦王破阵舞()
“我怎么不能带走它了?”练三生的眼眸陡然就冷了下来,她正要去抱小鬼头,但小鬼头却退后了几步,这一下子就让练三生的心里着了凉。
“你不跟我们走?”练三生定定地看着小鬼头。
小鬼头却好像很急,一直摇头,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如果它有眼泪的话,这水榭台早该被淹了。
“你想再待一会儿?”练三生试探地问。
小鬼头这才破涕为笑,使劲点头。
练三生明白,可能是小鬼头这几天在怡红舞楼浪,跟这些舞娘们浪出感情来了,所以一时之间也难以离开,总需要一个别离。
她抬头看着这些持剑的舞娘,其实她们最多也就是凝血境一二重,但拿起剑来,却在柔软中又多了一分坚强,让人侧目。
“行吧。反正人都在这,那我们就在这里跨年吧。”练三生回头询问了一下他人,他们都没有拒绝。
战临水笑吟吟道:“国宴有舞赏,我们在此地也有舞赏,并不输给在朝天子啊!况且这这些舞娘们的舞技,未必比宫廷舞娘差。”
十几人寻了空席坐下,就算没有空席,其他人也赶紧给让出了几席。
小鬼头兴奋地重新蹦上了舞台,再度扮演起了炫光小鬼头,一颗脑袋被它舞得是风生水起,看官们不断吆喝鼓掌,正要扔东西上去的时候。
“你们再扔东西给它,我就杀了你们!”在练三生一声厉喝下,那些客人总算收敛了起来。
小鬼头兴尽,便跳下了舞台,扑进了练三生的怀中蹭了蹭,蹭了她一怀的胭脂水粉,练三生哭笑不得地用脉水去清洗它头颅上的胭脂。
此时,台上的舞娘们重新舞曲,这回是持剑舞,剑光耀耀,动作很轻快,看起来也极为赏心悦目,但却不够大气。小宴就是小宴,自是比不上国宴。
战临水拿筷子轻轻敲了敲水杯,敲出了一段韵律,偏头对宁夜理道:“夜理,你不上去跳一段么?”
“今夜没有兴致。”宁夜理淡淡地说,目光却盯着台上的舞娘,只怕并不是没有兴致,而是怕被人认出她的身份。
战临水笑吟吟:“想跳也不准。”
宁夜理:“……”
然而练三生眼中刀光剑影,却突然来了兴致,她将小鬼头往应无惜的怀中一放,将应无惜桌上的轻剑给抽了出来,蓦地跃到舞台上。
那些舞娘吓了一跳,还以为练三生要突然发难,便纷纷戒备了起来。
然而练三生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对乐师们道:“能跟着我的节奏,奏上曲子么?”
乐师们一脸懵逼,好一会儿才点头:“可以试试。”
“哇!这……这什么?”腾冲山惊叫道,“我没有看错吧,练哥要舞蹈,嘿!练哥竟然要舞蹈耶!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可怕!”
乔飞点头:“我也觉得可怕。”
宁夜理眯起了眼眸,目光放在练三生的身上,已然准备吹毛求疵。
练三生敛神,渐缓地将剑舞起,她的动作很慢,慢到让很多看官都以为她在开玩笑,然而在几个动作之后,所有人的眼中都起了惊艳之意。
虽是一人而舞,却舞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嗡——
那些乐师总算是琢磨透了练三生,他们目光紧紧地跟随着练三生那肃穆得一板一眼,却又不失飘逸的舞姿,手下竟然不知不觉地就奏起了曲。
曲子恢宏大气,气势雄浑,鼓声直震天际,和素日里水榭台上的曲子是完全不同的。
乐师一阵心惊,他们完全没有舞过这样的曲子,但手中却顺理成章,究竟是这剑舞的影响力太大,还是练三生的舞技功底太深,已经达到了能够引领乐师的地步!
很明显,是前者。
练三生的舞技并没有炉火纯青,甚至还没有舞娘们的舞技高超,更别说是宁夜理了。练三生的舞技只能用“拙劣”来形容,但是舞得顺了下去,竟也越看越顺眼。
伴随着乐师们的低沉演奏曲,练三生的肃穆舞步,这整个水榭台的格调一下子提升了起来。
腾冲山咋舌道:“我怎么感觉国宴上的舞恐怕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练哥竟然藏得这么深,竟然还会这么厉害的舞!”
宁夜理的眸中起了涟漪,那是一种兴奋、探索,甚至是崇拜的眼神,她自然不是崇拜练三生的舞技,而是崇拜这样一支舞,她悄然地将舞步都记了下来。
练三生踏着大步,长剑在前,身体微弓,这样的姿态,仿佛沙场上的将士。
这是秦王破阵舞。
练三生在穿越前,得空之余,会练上一些舞蹈来柔软自己的身躯,而这秦王破阵舞便是其中之一。她并不是专业的舞师,所以能够舞成这样,已然令人惊叹。
嗖——
一人借剑而起,跃入了舞台,站在了练三生的跟前。
赫然是仇若狂。
练三生稍微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家伙是要跟自己共舞吧,破阵舞自然是要人越多,其实越磅礴,但仇若狂没有学过,当真可以么?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练三生持剑从仇若狂的身边擦肩而过,这是双人舞步中的其中一个。
岂料,仇若狂当真学着练三生的姿态,几乎没有任何误差,跟练三生走了一样的步子,在练三生一个旋身的刹那,他也转身对上了练三生的眼睛。
这个变态!
连舞步都可以这么快地模仿起来!
而且仇若狂也不说话,收敛了平时的嬉闹模样,此时很是安静。
既然如此,练三生便放宽了心,和仇若狂对舞了起来。
仇若狂的身高已然成熟,他的舞姿虽是依葫芦画瓢,但却比练三生要有气势很多,练三生索性放软身软,一刚一柔,在顿挫有力、低沉得荡气回肠的曲子下,竟十分契合。
呼——
那些持剑的舞娘,也纷纷加入了舞蹈,她们尽量衬托着练三生和仇若狂,绿叶衬红花,让练三生和仇若狂的舞姿越发夺目。
舞台上剑影、舞影重重叠叠、剑光交互,惊心动魄。
台下赞叹连连,心悦诚服。
不知为何,练三生和仇若狂配合着,配合着,心脏竟然狂跳了起来,脸庞也微微燥热,这有一种,找到了知心的感觉。
虽然修为高超的人用非凡的眼力和武魂,基本都可以模仿练三生的舞步。
但练三生确定,能让她产生这样默契感觉的人,只怕独独仇若狂一人。
第177章 跨年()
一曲舞毕。
余音当真是绕梁三日,在怡红舞楼上空盘旋不绝,令人回味无穷,震撼无比。
练三生下意识地牵起仇若狂的手,作了一个礼毕的动作。
然而仇若狂却呆呆地看着自己,练三生有些生气,正要说他,但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手中还有仇若狂的温度传递而来。
这不经意的动作,真是让她老脸一臊,毕竟在这个地方是没有谢幕礼的。
但是手已经牵了,练三生又特别傲娇,傲娇到不想让人看出她跟仇若狂有某种“不正当”的关系,便瞪了一眼仇若狂,跳起来一巴掌盖在了仇若狂的后脑勺上,斥道:“谢幕礼!谢幕礼!”
仇若狂只能跟着练三生向大家鞠了一躬。
岂料,这样的行为却造成了反面效果。
有人小声笑道:“嘿,妻奴。”然后就有一连串的声音此起彼伏。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在一起,在一起!”
“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腾冲山也跟着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练三生顿时羞涩得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而且腾冲山越叫越大声,叫得好多人也跟着一齐呐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深吸了一口气,练三生骤然将手中的长剑抛射而出。
嘭!
长剑径直没入腾冲山所在的桌子,但桌子上的东西却没有任何的摇晃。
豆大的汗从腾冲山的额头上滑了下来,他微微一低头,只见长剑就在叉开的双腿间,而剑刃更是离自己的命根子不到一寸的距离!
众人都静默了下来,一脸惊惧。
蹭蹭蹭——
腾冲山连忙往后爬,对练三生哭道:“练哥练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瞎起哄了,练哥!是我不对,不要灭我子孙啊!练哥!”
“活该。”乔飞翻了翻白眼。
小鬼头嘻嘻哈哈地笑着,爬到腾冲山的身上,揪他耳朵,揪他头发。
“哼。”练三生晃着脑袋,翻着白眼,正要走下舞台的时候,仇若狂却拉住了她。
仇若狂满面真挚,眼睛更是犹如星辰一样闪着光:“小娘子,不亲一个吗?”
心脏猛然间就狂跳了起来,练三生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十分火热,她只能低头骂:“亲你个大头鬼!”然后踹了一脚仇若狂的小腿,就往台下跳。
“嗨呀,这两个人,我好急啊。”应无惜托着脸,笑眯眯地说着。
“你不要胡说。”练三生走过来,轻弹了一下应无惜的额头,然后坐在她身边,抄起一杯果酒来,畅快饮下。
仇若狂也不恼,反而满面春风地走了下来,在腾冲山和乔飞之间坐下,哥几个感情很好地商量起什么小秘密,一看就知道是胡子教的那些“坏事”。
练三生正要丢花生米过去,宁夜理却起了走了过来,她曼妙而成熟的身影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他们很自觉地都收回了眸光,因为宁夜理浑身散发出的冷冽叫他们害怕。
宁夜理对练三生轻轻道:“你跳得很好。”
练三生一愣,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害臊,她让宁夜理在自己身旁坐下,羞赧道:“师姐说笑了,我不过以前闲时无聊,随便舞舞罢了。”
“但你方才那剑舞,是非常独特的剑舞……”宁夜理接连不断地夸赞了一番秦王破阵舞,言谈时两眼都在绽放着光彩。
也是,宁夜理不是对练三生舞技的夸赞,而是对破阵舞的喜爱,练三生所幸顺水推舟,笑且轻声道:“我知道师姐舞技了得,也知道师姐所知所会的舞目繁多,但我所学的舞目也不少,破阵舞、入阵舞、霓裳羽衣舞、惊鸿舞、凌波舞等等,不知道师姐想要深知哪目?”
“这些果然我闻所未闻。”宁夜理沉吟了一会儿,才凝眉,“朦胧阁随时欢迎你。”
旁人也不是全然没注意这边的谈话,一听到最后这句,全都向练三生投来了钦佩的目光,朦胧阁对于其他院生来说,可是死境,但练三生却凭舞蹈研究,博得了宁夜理的青睐,可自由来往朦胧阁,实在令人艳羡。
当然最为艳羡的,还是那些对宁夜理抱有非分之想的男院生,只能望洋兴叹。
嘭!
嘭!
就在此时,天空绽放了最为热烈的焰火,几乎要将整个国都照耀成白昼。
“快到新年了!”不知道席间谁欢呼了一声,整个水榭台便一齐欢腾了起来,热热闹闹地迎接着新年。
怡红舞楼当真是半边地狱,半边天堂,外面鲜血还洒在墙上,里面的人却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热情地相互祝愿新年大吉。
练三生抱着小鬼头,站在栏杆边,望着北方天际,有些热泪盈眶。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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