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掌门在他们入门之时常常提起的修仙理念。
“但是,我们现在却是做什么?强行用双剑缚住妖界,用自身强大的力量来抢夺原本妖界的紫晶石,本来用以拯救世人的仙术剑法,却全都用在了厮杀之上!
为了升仙,师兄弟们全都变了个样子!不仅浑身戾气满满,仿佛抢夺紫晶石是理所应当一般!逢妖便杀,甚至连那些刚出生的婴儿小妖都不放过,做法之残忍甚至不下于妖邪。”
说到这里,云天气再次悲从中来,声音变得高亢。
“玄震大师兄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因此伤重而亡,师尊遭受重创,各位师兄妹接连死去,剩下的全都变得满眼仇恨,残忍嗜杀,反倒是如同邪魔一般。我们这到底是修的是什么仙?救的是什么世?”
说到这里,云天青的声音多出了几分颤抖。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会死更多的人的,所以……”
“所以你们弃门派所有的师兄弟不顾,临阵脱逃,导致我琼华倾注了数百年心血的计划,一朝化为泡影,让所有师兄弟的努力付之东流。你们对得起那么多死去的师兄弟,对得起为此身受重创的师尊吗!”
玄月的眼中满是怒火,每一句话都如利剑一般插进了天青夙玉的心头。
“师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但是夙玉现在内伤反噬,如果不马上……”
‘嘭~’
云天青的话被玄月抬手一掌直接打断,爆发的纯阳掌力将二人一掌击倒,本来就身受望舒剑气反噬重伤的夙玉更是直接张口吐出一大口暗红血液。
“夙玉!”
云天青赶忙扶起夙玉,嘴角还带着血迹。
这时,身前的玄月却是看了他们一眼,面色决绝。
“从今以后,莫要在任何人面前自称琼华弟子,我琼华仙门,没有你们这样的叛徒!”
语气之中满是决然,下一刻,青色剑光闪烁,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夙玉!”
眼前玄月就此离开,云天青心头一松的同时,马上关心起夙玉的伤势起来,本就身受重伤,又受到玄月如此霸道的一掌,这让他心中顿时慌了神,一阵手忙脚乱。
然而,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夙玉却自己站了起来。
“夙玉,你伤那么重,又受了玄月师兄那一掌,怎么会……!”
云天青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真元运转之下,发现自己的伤势好转了不少,原本因为受伤堵塞的经脉也变得通畅起来。
转头看向夙玉,却看到她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已经不复刚才的虚弱无力。
“师兄那一掌,不仅将我怕之前受到望舒反噬的寒气打散,也讲我的淤血尽数打出,所以我才能站得起来了。”
云天青一愣,想起了刚才玄月最后说话之时,语气中的决绝。
一时之间,两人互相对视,沉默无言。
而另一边,先行离开的玄月,内心之中却远没有夙玉二人所想的那么坚决。
“飞升之举,旨在救世。”
他想起了师尊太清曾对他说过的,琼华先祖立下的宗旨,也是他修仙路上的信念和方向。
“我们这到底是修的是什么仙?救的是什么世?”
脑海中云天青振聋发聩的发问,却让他内心陷入了迷茫。
“我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他想起了少时父亲面对山贼威胁时的所作所为,想起了明明做着正确的是却不被认可,导致心中抑郁不可解,却仍然态度坚决的父亲。
想起了琼华宫中,面对自己恶劣态度,却微笑安慰自己的太清真人。那一次,他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是却感觉到内心无比的放松。
“师尊……”
玄月口中喃喃出声。
下一刻,他咬了咬牙,眼神微凝,脚下剑光再度加速,朝着门派方向极速飞行。
“告诉我,师尊,我该怎么做。”
而另一边,寿阳城,柳府。
作为寿阳县令的柳世封,此刻的怀中抱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女婴在不停的哄着,而他怀中的女婴也不似一般孩子那般吵闹,反而是不停对他发出欢快的笑声。
旁边的柳夫人看着他这个样子,眼中也满是温和的笑意,多年来膝下无子无女,却是早已成了他们二人的一块心病。
所以对于之前从云天青手中领养过来的这名女婴,他们心中都满心欢喜,特别在女婴便显出与他们的浓浓亲切感之后,让他们更是无比疼爱。
“你说,我们给女儿娶个什么名字好?”
柳夫人看着这名可爱的女婴,越看越喜欢,又忍不住都弄了一番。
柳世封沉思了一会,突然看到了襁褓之内一块小小的玉佩上刻着的‘璃’字,脑中灵光一闪。
“我们近十年来膝下无子,现在突然有了一个和我们分外亲近的女儿,这一切还真是如同梦中一般,她的玉佩上有个‘璃’字,可能是孩子父母所留,为了她以后着想,我们务必给她留下。”
“我们就叫她梦璃吧,柳梦璃。”
第十六章 不一样的飞升()
‘轰~’
玄月刚刚回到琼华,就看到了剑舞坪方向天空中突然爆发的红色火光。
“这股气息,是羲和!”
脸色一变,玄月瞬间加速,来到了火光爆发的地点。
“玄霄师兄!你怎么了,不要……啊!”
玄月的青色剑光刚刚落地,就看到熟悉的红色阳炎爆发,讲一个弟子的身体击飞,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砸来。
手上真元流转,玄月接过了这个嘴角有着血迹的师弟,并将其放在一旁。
“谢谢玄月师兄!”
这个弟子捂着胸口,脸上还带着痛苦之意。
玄月放眼望去,剑舞坪的周围还四散躺着几个师弟师妹,均是人人带伤,面色萎靡,而在剑舞坪的中央,站着浑身红色阳炎弥漫的玄霄。
“师兄……飞升……夙玉……”
浓郁的红色阳炎将玄霄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加上不停披散飞舞的长发,使得玄月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口中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就在玄月惊于眼前变故时,场中的玄霄猛然发出一声怒吼,手中橙红色的羲和剑爆发出夺目的红光,却是朝着场中唯一还站立的玄月攻来。
“师兄小心!”
一众弟子不禁失声喊道。
‘刷~’
青色剑光闪过,玄霄发出一声闷哼,汹涌的阳炎消散,羲和剑也随之安静下来,被绕到身后的玄月直接打晕。
接住了暂时昏迷的玄霄,玄月看了一眼周围慢慢站起的师弟师妹,眼中满是凝重之色。
……
琼华宫之中,太清依然静静地坐在蒲团之上,身上真元和妖力的光华虽然已经消失,气息沉稳,但是依然没有醒来。
一片空旷的大殿之中,玄月站在太清的身前,烛火微微摇曳,但是却无法照明他被掩盖在披散长发下的面容。
“师尊,弟子到底该怎么做?”
细微的声音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够听清。
“飞升大计被迫中止,夙玉天青出逃,门中弟子死伤无数,长老们也身受重伤,就连小霄也因为羲和反噬而走火入魔,情况时好时坏。”
谈及琼华这几日来发生的大事,玄月微微抬起头,眼中带着浓浓的迷茫。
“原本,听到夙玉和天青叛逃的消息时,我的内心是愤怒的,我甚至想过将他们斩于剑下。”
“但是,真正追到他们,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弟师妹,看到他们身受重伤的惨状时,我却犹豫了,我下不了手,所以我放他们走了,你会怪我吗,师尊?”
虽然语气中下意识带着疑问,但是他却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任何的回答。
“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叛逃,本来当时打定主意,无论他们说出什么理由,我会不予理会,只需要将他们直接抓回门中,一切就可以解决,但是当我听完之后,我却动摇了。”
想起当日云天青所说的那一席话,玄月长长叹了一口气。
“天青说,我琼华筹备数百年、历经艰辛的升仙大计,本就是为了救世,但是我们的所作所为,却与强盗无甚差别,强取豪夺,嗜杀成性,牵连无辜,大造杀孽。”
“在当时,眼见他如此辱我琼华,我十分气愤,几乎想直接将他毙于剑下,但是时候仔细想来,却又突然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紫晶石本就是他妖界之物,我们又有何理由将其占据?那些妖族幼儿不过初生,哪里谈得上什么残暴恶毒,却被门中师弟毫不留情的斩于剑下。而在剑柱消失,妖族撤离之时,甚至有师兄弟抑制不住心中的杀意,红着眼想要追入其中大家杀戮。”
“心存救世之念,却又借此理由行那不义之举,满手血腥,最后得了个两败俱伤的后果,这样的结果,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玄月脑中再度想起卷云台上那副恍若地狱的尸山血海,还有最后一次见到大师兄尸体上,他眉宇之间依然化不开的遗憾,顿时双拳紧握,咬了咬牙。
“天青说,我们已经不是在为了救世、为了善念在修仙,而是单纯为了修仙而修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他说,整个琼华已经开始入魔。”
说完这句话,玄月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下来,眼中罕见的出现了丝丝的无助,还有浓浓的迷茫。
“我不想在看到那等血流成河的惨状,却也不能辜负琼华先人一直追求的理想。师尊,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一口气倾诉完心头的烦恼,看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的太清,玄月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身后突然传出的熟悉声音,却是让他呆愣在了原地。
“无需多虑,谨守本心即可。”
猛然转身,玄月入眼之处尽是浓郁闪耀的白光,在白光的正中,则是满脸笑容的太清。
玄月的眼中满是震惊,然后化作狂喜。
“师尊!您醒过来了!”
看见太清熟悉的笑容,玄月眼中微微湿润,一时间百感千集涌上心头,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师尊我……”
却见太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我虽身受重创难以醒来,但是意识仍存,所以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感受得很清楚,门中的所有事,我已经大概心中有数,倒是你,玄月,苦了你啊。”
说完,太清对他笑了笑。
“走吧,和为师去卷云台。”
‘卷云台?’
玄月微微一愣,这时候去卷云台做什么?但是还是乖乖跟在了太清的身后。
而在走出门后,太清一副步行的姿态,却是让他感到奇怪。
“师尊,不御剑么?”
太清洒然一笑,开口道。
“自从习成御剑以来,来去皆匆匆,却连这已经住了百年的琼华都没有好好看过,今天你就陪为师,从琼华宫到卷云台,好好走上一次吧。”
此刻的太清,眼中全然没有平日作为掌门时的威严,整个人带着一种难以言到的轻松之感。
“毕竟,这可能是为师这一辈子,最后一次走了啊。”
听到这句话,玄月的眼神猛地一震。
‘最后一次?’
既然伤势已经痊愈,也就不存在伤重而亡的说法,那么这句话的意思是。
“莫非师尊您,即将迎来飞升?”
太清轻轻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而得到了太清的承认,玄月心中满是狂喜和震撼,能够亲眼目睹难得一见的飞升景象,实在是每一个修仙之人不可多得的机遇,更何况此人还是自己的授业恩师。
“走吧,刚好,趁着最后的时间,把之前准备告诉你的事,全都告诉你吧。”
循着这条早已走过无数次的道路,夕阳之下,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之前你所问之事,当时我并没有告诉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是想着来日方长,等你长大之后,定能自行领悟,如此一来对你必定更有益处。”
太清边走边走边说,脸上满是感慨。
“但是现在如果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玄月闻言,面色一正。
“谨听师尊教诲!”
太清哈哈一笑,娓娓道来。
“纯阳命格,皆由天定。有所得必然有所失,有其因就必定要担其果,因果报应便是如此,这不是我等凡人所能改变,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而你父亲杀少救多一事,你也看到,就算离世而去,他也未曾对做此决定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究其原因,只因为他身为儒生,只是在遵循着心中的道义来做事,所以他无愧于心,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果。”
“而夙玉天青叛逃一事,站在门派的角度上来看,确实令人心寒气愤。但是天青所说,却也不是毫无道理。我等仙门,本就是为了心中善念,为了拯救苦海苍生而修仙,虽说必要的牺牲不可避免,但是如果刻意的去强取豪夺,则反而本末倒置,失了本心初衷,这样一来,则是与入魔无甚差别。
夙玉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清醒,实为难得,但是所作所为终究是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因为心中理念,置门派大计、众人生死于不顾,背弃同门情谊、朋友信任愤而叛逃。
于情不容,却于理谋和。
但如此一来,全了心中道义,却失去了自身无比珍惜的情谊,并终日生活在自责与愧疚当中。是对是错,终究难以定论。
只能说,她至始至终,都在循着本心而已,如此适合修仙的良才美玉,可惜,可惜啊。”
师徒二人一路慢行,不知不觉中却是走到了卷云台上,微风拂过,看起来干净明亮的卷云台却依然带着洗不掉的浓浓血腥味。
“哈哈,又到了这里了。”
太清停下脚步,语气中满是轻松,似乎是忘记了这里曾经是他身受重伤,几乎身死道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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