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一阵头疼,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二舅母来茶房干什么?”
张氏忽然像想起什么了,直瞪着秦英:“都是让你气的!”然后去吩咐丫鬟们怎么上茶去了。她看着陈琛要出门,又回头嘱咐:“快让你大表姐过来。”
陈琛点头,领着丫鬟去了秦泉鸣的清荷院。
秦泉鸣正在屋里换衣裳,让她在外面坐着等会儿,还让丫鬟海棠给她上了碗酥酪。
她正好有些热,便接过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结果等她吃完了秦泉鸣还没出来。
她坐的有些烦闷,正好站起来消消食,转着圈打量着秦泉鸣的屋子。
清一色的雕红漆桌椅,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两幅姿态各异的墨莲,旁边的梅瓶觚里则簇拥着鲜艳多姿的绣球。整个房间以暖色为主,就连不远处的床帐都是可爱的淡粉绡纱,梳妆台上则放了只马蹄莲,莲瓣碰在黑漆描金的妆奁上,上面刚喷上的水珠就顺着滴到了妆奁旁边的刻着繁复纹的木盒上面。
好眼熟的木盒。
她疑惑的走了过去,拿起木盒来细看,正好看到木盒角落处的“福昌盛”
她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个紫金手钏,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芍药。
秦泉鸣出来正看到她拿着那个盒子发呆,她忙快步过去抢过来。
陈琛回过神来。
秦泉鸣急忙把那个盒子扔到下方的抽屉里,脸色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玉姑,我、我”
陈琛却深吸了口气,惊喜道:“泉鸣表姐,你从哪里买的那个手钏?好漂亮!”
秦泉鸣一下子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她。
她不解的回望过去。
秦泉鸣似是一下子松了口气,有些尴尬的笑道:“我、我也不知道,朋友送的”
陈琛就过去暧昧的望着她:“谁送的呀?是不是泉鸣表姐喜欢的郎君?”
“胡说什么呢!”秦泉鸣瞪了她一眼,脸色却没有像刚才那样红起来,也没有小女儿被撞破心事的娇羞。
她心一沉。
陈珉以后好像要伤心了呢。
她又看了放手钏的抽屉一眼,掩下了眼中的神情,抬头道:“都要过来了,咱们快过去吧。”说完看了秦泉鸣一眼。
秦泉鸣穿了件海棠红芙蓉山茶栀子暗纹褙子,底下配着件竹青底绣墨绿色忍冬纹裙边的湘裙,看着端庄又秀丽,其中又带着些许小女儿般的可爱淑美。
真漂亮!
不不,这应该是“美”,红玛瑙的耳环衬着她冰肌玉肤的面庞,更是吹弹可破般。
秦泉鸣却看着她笑了起来,“不是说要晚了?”
她笑嘻嘻的点头。
等着回到老祖宗的院子时,却被告知,秦止等人已经来过了。
她心里有些可惜,正准备和秦泉鸣说些什么,转头却看到了她落寞的神情。
第三十九章 夜话()
秦英一把将她拉了过去,脸上的红晕依稀可见,眼睛亮的如星子般。
她转头又看了眼秦泉鸣。
秦泉鸣已经微笑着给各家夫人行礼问安。
她低声问道旁边的秦英:“泉鸣表姐也要十八岁了吧,可有看上的人家?”
“眼光比天都高。”秦英耸了耸肩。
陈琛又看了眼秦泉鸣,若有所思。
晚宴过后秦英让她去四房睡,说是要和她说悄悄话,她去问周微,周微同意了,让她明早早点起来,不准再睡过头去。
她吐了吐舌头,跟着秦英去了四房。
秦府前身是恭王府,占地颇大,其中小桥楼阁流水潺潺者有之,房屋古朴者有之,类型繁多而杂乱,在北侧还有个宽敞的跑马场和练武场,京里有名的玄武堂就是在此处发源的。而四房位于秦府的西南面,因四舅母是苏杭人士,又生自书香世家,所以整个院里也是书香温雅,鲜着锦。
四舅母嘱咐了她们几句,便去安排娘家人了。
杨侍郎家还来了两个年轻小姐,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只朝着她们点了点头,便随着四舅母去了。
这个她以前听秦英说过,杨侍郎家的小姐们温柔端庄,熟读女戒、列女传,与舞刀弄枪的秦英不是一路人,所以彼此间关系并没有多亲密。
她们稍作洗漱之后,便躺到了床上,秦英让留着一盏灯烛,吩咐丫鬟们都退下去。
陈琛靠在大迎枕上捧着本话册,漫不经心的问着秦英:“不是要说悄悄话吗?”
秦英将头倚在枕头上,将双手垫在头下面,翘着二郎腿望着头顶的帐子不语。
陈琛转头看了她一眼。
“母亲想让我嫁给二表哥。”她说道。
陈琛猛地睁大了眼睛,前世发生这件事了吗?
秦英的二表哥名杨兆霖,是杨侍郎的二儿子。整个人长得文文弱弱的,不过面皮颇为秀气,今年好像已经考上了贡生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也是康庄大道。
她问道秦英:“那你父亲怎么说?”
秦英与杨兆霖是绝对不般配的,四舅舅应该不会同意。
秦英摇摇头,道:“父亲还不知道。”
陈琛疑惑的看着她。
“母亲说是先问问我的意见。”她沉吟了半晌,又语出惊人道:“我不准备去大同了。”
陈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知道秦英有多想去大同,想去前线,她从小被赋予的使命就是保卫国家,所以练武练得跟男孩子一样,从来没有因为是女孩子就受过半分的优待。只因曾外祖父说:战场无男女。
她卡在嗓子里的“为什么”却死活都问不出口。
因为能让秦英放弃梦想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母亲说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国家却有无数将士。秦杜那小子是读书的命,不想我们往后再走武将这条路。嫁给二表哥也是,她说二表哥为人敦厚,学识渊博,以后也会给我一个稳定的生活,不用再舞刀弄枪打打杀杀。”
陈琛却道:“你不是个这么容易就会动摇信念的人。”
秦英抬头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果然知我者莫过玉姑!”
陈琛瞪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去大同了?”
秦英耸了耸肩膀,叹气道:“父亲直接拒绝了。”就是说,没有再含糊其辞,而是简洁明了的拒绝了。
陈琛心里其实是开心的,因为秦英不用再去犯险。
“那杨家表哥呢?”陈琛问道:“你不答应,四舅母就会放弃吗?”
秦英咯咯笑了起来。
陈琛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喜欢止表哥吗?”心里却有些忐忑,如果秦英下了决心要和秦止在一起,她该怎么想对策。却全然忘了,秦止还不一定怎么想。
她满脑子都是想着秦止尽量离秦家远一点,再远一点,完全把他给想成了炸药。这样她以后再做什么的时候,才不会炸到亲人们。
秦英看着她复杂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想什么呢!”
陈琛还有些懵。
“秦止只适合领兵打仗,怎么能成家生子?”她看着陈琛道:“你不在军营,不了解他的铁血手腕和冷酷无情,他没有心的,他是那种为了杀死敌人,可以不动声色先将自己杀死的人。”她看着陈琛惊愕的表情,接着道:“而且他也不会成家,因为每个人所追求的不同,而秦止所追求的是胜利。”她耸耸肩,“所以他二十岁了还没成家,不是吗?”
陈琛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秦英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吃寿面。”
她这一晚都在梦关于秦止的事情,尽管她前世和他从未有正面交集。所以等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底下都泛了青,惹得秦英直笑。
豆蔻忙找了热鸡蛋来给她敷,又惹了秦英一句“这不是消肿的吗?”最后还是直接用粉给盖了起来。
她们跟着四舅母等人去了老祖宗那里,挨个磕头拜寿送上了寿礼,等吃完了寿面前来拜寿的人才陆陆续续前来。
秦英和陈琛都被安排了任务,那就是协助秦泉鸣安排前来拜寿的年轻小姐们。
陈琛嘱咐豆蔻在老祖宗那里守着,注意每个细节,一有情况就前来回报,又让云英去了茶房。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老祖宗是寿宴后身体败落的。
那么罪魁祸首就十有**在这鱼龙混杂的人群里。老祖宗身边的曲嬷嬷经验丰富为人精明,如果不是特别隐晦的手段,不可能瞒过她的眼睛。
她心里暗自祈祷,一定要是今天出了岔子。因为如果不是今天的话,那可真就是鱼入大海,了无踪迹,她也真的无迹可寻无点可入了。
栾氏和陈晓儿过来的时候,秦枫正过来找她,身影掩在照壁后面,丈青色的衣角却上下飞舞,不时露出头来。
她悄悄走过去从后面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
秦枫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跳脚,而是慢慢的回过头来。
她不耐烦的道:“来找姐姐我干什”抬头却惊讶的长大了嘴。
第四十章 缘分()
转过来的人却不是秦枫,而是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人,他能比秦枫略高一些,嘴唇上方爬着条狰狞的疤痕,远看有些像兔儿唇。
这个人她认识。
果然这个男子同样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道:“你不是慈悲寺那个小姑娘?我们真是有缘分!”
谁和你有缘分!
她腹诽了一句,这人正是那日在慈悲寺后山遇见的谢平。
“玉姑!”秦枫从一旁跑了过来,看了眼的谢平疑惑问道:“你们认识?”
陈琛摇摇头。
“我们认识啊小姑娘,那天见过的!”谢平为了不让人认为他乱攀交情,只得解释道,他见陈琛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急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描画着:“上次还有个高高的冰块脸,你忘了吗?就是长得一般但是冷冰冰的,让人一眼就会记住的”
长得一般
陈琛嘴角抽了抽,她又看了眼谢平,那要是长得一般,好看是什么样子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过冰块脸这个词用的很贴切,她给一百分。
“好了大哥,我们知道,知道。”秦枫笑呵呵的说道,拉过陈琛就走,脚步快得像被狼赶着一样。
后面谢平还在叫着,秦枫直到听不见他声音了才停下来,往外探着头问陈琛:“你从哪儿招惹的那个怪汉?一看那架势功夫就很高,十个我都打不过!”他看着附近没人又回过头来,啧啧道:“你看到他手上的长疤了吗?肯定是被人砍断过手筋的。这种人能来参加寿宴,肯定是谁的贴身护卫,而且主子应该也是习武之人。”
陈琛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秦枫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随便坐在了路边的石墩上,道:“这还用问吗?那人一看江湖气息就很重,这种人靠金钱权利是降服不来滴。”
陈琛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在她印象里,秦枫还是那个小时候和她犟“兔子与猫”的小屁孩儿,但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率先长大了。
她也随便坐下来,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秦枫瞪了她一眼,颇有埋怨之势,哼哼道:“上次不是你问我为什么今年先帝驾崩,老祖宗的寿宴还大操大办?”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亏我一得了消息就过来告诉你”
陈琛急忙问道:“为什么?”
他又瞪了她一眼,怏怏的说道:“是太后娘娘建议的,说是先帝的遗愿。”
先帝的遗愿?
她不由想笑,把人都当成三岁小儿吗?不过她同时更奠定了内心的猜想,心下“咚咚”跳,再坐不得,当下就站了起来,和秦枫作别,大步离去。
秦枫嘟囔了几句,快步跟了上去,眼见她到门边又碰到了刚才的怪汉,怪汉还要再同她说话,她却像没见到怪汉般,快步拐进了照壁。
他心里好受了些,正准备去找好友,一转头却看到个两个身影从自己来处来,一个高大宽广着黑衣面若冰霜,一个瘦削着雪青色缎衣阴寒体弱,竟生生看得他打了个寒颤。他们经过自己身边时,那个黑衣男子还朝他点了点头。
“怪汉”欢喜的迎了上来,喊着:“翼长。”
秦枫吐了吐舌头,朝着秦止背影拱了拱手,转身走了。他还不由在想,也不知刚才的谈话他们听到没有?但一想听见也无碍,便也不再去多想了。
陈琛是不知道这些的,她挑着近路回了老祖宗的院子,隔着老远就看到云英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忙走过去。
云英一见她就迎了过来,把她拉到一边道:“刚才负责添水的高婆子鬼鬼祟祟的,奴婢已经和曲嬷嬷说了。”
她心下直跳,“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老祖宗年纪也是大了,又是孀居,寿宴虽是大操大办,却也架不住小辈们的闹腾,院子里只留了二房的老安人和世代交好的老姐妹们。
老祖宗共生了三子一女,长子秦景发妻于前年亡故,次子秦吕娶得是开平侯府窦氏,三子秦关发妻早早亡故,续娶了比自己小二十五岁的继妻姚氏,老蚌生珠于五年前又得一女取名秦萍。近日萍姐儿高烧不退,姚氏便没过来参加寿宴,怕大喜日子再给老祖宗过了病气。
二房老安人窦氏见她过来直笑:“皮猴儿竟然过来了,可不得了!”
她脸上发热,挨个给老安人老夫人们行了礼后问道老祖宗:“曲嬷嬷呢?”
老祖宗直摇头,叹气道:“敢情还不是来陪我老婆子的!”
旁边的吕老夫人就笑道:“你个老婆子,又不是那青春少艾的,谁来陪你?听你唠叨么?”
吕老夫人是老祖宗的弟妹,陈琛依稀记得她还给自己保过自家孙子的媒。
她此时却没时间想这些,手心里满是冷汗,心也“砰砰”直跳。
老祖宗笑骂了吕老夫人两句,对陈琛说道:“曲嬷嬷陪客去了,吕嬷嬷倒是在,你找吕嬷嬷去吧。”
陈琛心里一跳。
又笑道:“那我在这里陪着您。”
底下的老安人老夫人都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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