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差随从叫来一名使役长把其余人犯带走,独留战英一人。
主管带着轻蔑的神情
“你便是叛国罪人之女战英了?”
战英隐含薄怒朗声答道“家父此生无愧于家国,若无他带领战家军常年抵御外辱,如今岂有你们的高枕无忧步步高升?”
“呵!好硬的嘴,这叛国罪是圣上裁定,纵然你父略有薄功,还不是得背着此等罪名下地府?以后你到哪都是罪臣之女,光凭一张嘴硬是没用的。你只能在这服尽劳役至死方休,以报圣恩”
战英站直身体,倔强的眼神盯住主管,正欲再辩,此时主管的随从回来了,带来一名醉醺醺的壮汉。
主管不悦
“程三,你又灌这么多,总有一天耽误事!”
那壮汉有个酒糟鼻子,此刻满脸通红一片几乎站不稳“这是新来服役的犯人,以后受你约束,你要督促她努力服役偿罪”
壮汉抬头,眉毛稀疏,下垂的眼,此刻他通红的眼睛带着淫邪的光望向战英“嘿嘿,女、女的,小爷会好好管教你的。”主管皱眉似乎不愿他在此多呆,便斥道“好了!带她到你们工营去吧!”
那名叫程三的使役长便歪歪斜斜向外走,战英没有跟主管告退便跟了出去。绕过一排排的瓦房,终于在营地西北最破的几间房屋前停下。程三一指其中一间,大着舌头道“以后你就住这了,明早到了时间就跟着她们一起去上工!”说完便又哼着不知名小调往远处走了。
战英走进那间窗棂都已经有些破败的房间,西斜的阳光照进门里,桌旁歪着身坐着一位正梳着头的女子。破旧的工服,难掩袅娜的身段,脸上刺着罪字,却掩不住她眉眼的风情,年纪应该比战英稍长。见战英进来,她并没有起身,只握着梳子打量着战英。战英在她的审视下并没有局促
“同屋既是有缘,往后的日子请多指教。”
那女子依旧没有开口只嗤了一声。战英也不在意,环视屋内。
共五张床,已经有两张铺盖是打开的,想来屋内在她之前已经住了两个人。屋子虽破,因为是女子所住,倒也干净。战英选了窗边一个铺子,把铺盖打开来。应该有一阵没人睡过了,稍微有些灰。
这时候门外走进一个大约40的女人,形容枯槁,脸色略有点黄,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有面饼并一碗粥。她一进门见到那女子马上堆起讨好的笑
“锦绣姑娘,今天的晚饭我给你打来了,这粥啊我也让人最先打的,干净。”
她忙把手中的盘子殷勤地放在那名唤锦绣的姑娘面前的桌上。这才回身看到窗前的战英,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是新来的吧,一会儿跟我去领晚饭吧”
战英礼貌地欠了欠身。那锦绣慢条斯理地喝了点粥,再撕了些面饼,好似没什么胃口,推了盘子便起身了,她用帕子拭了拭手悠悠开了口
“李富贵家的,我已经跟程三说了,过几天你们家李富贵就可以不用去采石场了”
李氏喜不自禁“锦绣姑娘,您真是菩萨心肠啊,我和富贵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锦绣也不再看她,开始修她的指甲。
李氏赶紧道“锦绣姑娘那我先去干活了,这位姑娘你也跟我去领晚饭吧。”战英铺好了床就跟她出去了。
李氏带战英去分饭的棚子,按例是每个男丁一海碗粥,两块杂粮面饼。女子则是小一些的碗盛的一晚粥,一块杂粮饼。
李氏应该是这里的帮厨,她一来,另外一位大娘便腾出位子,递给她一把大勺,由她来派粥。李氏拿起一个碗递给战英,用大勺在锅里搅了搅勺起一大勺粥,正要往她碗里倒—
“慢着—”
旁边走来个精瘦个子的男人,战英认出他是主管的其中一个随从。
他接过李氏手中接过大勺,整整在锅里勺了一整大勺粥,当着战英的面慢慢倾斜勺子,粥一大半洒在了战英的手上和地上,只有一小部分在碗里。然后那男人把自己吃剩的半个面饼再交到她手中
“堂堂战相的千金,应该是吃不惯我们这里的伙食,别浪费了”
旁边一群男人跟着哄笑起来。战英抬眼凌厉地扫了一圈,那几个男人竟被这小女孩的气势震慑到,不再笑了。
战英语气平静地开了口“当今陛下以仁德治天下,刑狱轻且禁止虐待犯人,如果陛下知道自己治下有人滥使职权,损害他威名当如何?”那瘦小的男人跟战英个子差不多,气势上本就差了一截,听完战英所说又不知如何辩驳,顿时有些恼怒
“哟呵,小姑娘口齿还挺伶俐,那你可以告御状啊?可是你好像永远不能回都了,哈哈哈”
战英微微一哂,不欲与小人多加争辩,把手中的半块杂粮饼撕下咬过的地方,剩下的如品尝美食一般慢慢吃完,而后手中的小半碗粥一饮而尽,放下碗,走了两步回头
“世事无绝对,你只有这样的眼界,无怪你只能当个随从”
第四章 石场服役()
战英走到住处门口,此时太阳刚刚下山,晏阳这个时节白天特别炎热,夜里却十分寒冷。
战英此刻有点冷,她穿的囚服在这样的气温下显得单薄。她抱了抱肩,往远处看了看,只能隐约看到城中的灯火和远处黛色的山。
阿爹,这就是您守护过的地方吗?为什么这片土地上的人心如此凉薄,人们已经这么快就不记得您是怎样为这个国家殚精竭虑了吗?如果知道是这样,您可会后悔?
推门进屋,锦绣却不在屋内,李氏还在吃饭的棚子那边做事。外面最后一丝亮光也快要消失了,战英看到桌上有一盏豆油灯,她便把灯点起来。
越来越冷了,她把被子围在身上,小心地拿出羊皮包着的战家兵书。只见那扉页上写着战兵神策。
正欲打开来看,李氏回到了屋内。她看到战英,目光略有些闪烁,战英知道李氏是因为今天见她得罪了主管亲随,怕太亲近受连累。战英知她必是在这工事大营中活得不易,所以并不在意,对着灯下翻开了书。
这兵书分为兵法,阵法,观天时,查地势,战车兵器,演武操练六个部分,最后是一些战役的实录。书页都是皮制,用牢固的绳钉制,看书页的年代不一,笔迹也不同,应该是传人不断誊抄和补充所致。
她刚认真看了一会,便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妙,不由入了神,这兵书为她打开了一个世界,一个她之前接触过,却没有深入了解过的世界。温度越来越低,她不由把围在身上的被子拢了拢。
李氏甫一进屋就已经换上了棉袄,战英在看书的时候她已经偷眼看了战英好几次,见她拢紧被子,终于忍不住了,迟疑地说道“新来的可以去营地库房领一件棉袄的…”
战英闻声抬头看她,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听说你是战相的女儿…我年轻的时候村里人都说战家军在这保卫了我们一方安宁,从来也不欺负我们百姓,送去的粮食他们也不要,都说战家军的是好人。”战英听到这,心里不由有些暖,竟还是有人记得父亲的。
一路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库房所在的地方,进库房门,只有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在值夜。听战英说是来领取新人用具,就摆摆手,告诉战英必须先找主管给她代表身份的腰牌,然后去主簿处领一张条子,最后凭条子来取新人的包袱。
战英照着库房的话去了主管的住处,主管在这里是单独的一个院落,既是住处又是办公,因平时晏阳新城墙这的所有工事都是由主管管辖,也算公务繁重,所以许多营中的琐事都由他的几个随从来助理。
战英到的时候,再次见到了晚饭时分见到的那个瘦小的男人,他身边还围着几个男人,一起闲来无事在掷骰子。他看到战英似笑非笑
“小爷我就没眼界,当个随从怎么了?县官不如现管,你战大小姐在这的日子长着呢,以后在这工营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还不是捏在我的手里?”
其他几个男人并不说话都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战英从小本就倔强,遇到小人更是不肯服软
“这工营物资也属战备物资,在本国克扣战备物资乃重罪!”
“嘿,小爷在这营地里也算手眼通天的人物,你试试去告呀”
战英轻蔑一笑
“你自认在这营地可以一手遮天,但你也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况且就算我战家倾覆,但圣上并没有诛我战家九族。我外祖家还在,我父亲那么多门生部下尚存,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你又怎知这些人当中不会有念及情谊之人?”
那人听完气焰稍有退却,复又鼓起气“你嚣张什么,难道有人权势高过…”还没说完旁边另外个男人狠狠拽了下他的袖,他才恍然过来没有再说,战英心中疑窦顿起,那拽人的男人立马道
“把腰牌给她罢!跟了程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
那精瘦男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了腰牌丢给她,战英取了腰牌自顾离去了。
待到库房取完用品归来,锦绣依旧不在屋内,李氏已经睡去。战英今日赶路到晏阳体力有些不支,又不知明日会是什么境况,略想了想便收好兵书也倒头睡去。
夜里战英依旧梦魇,一身冷汗猛地坐起,定了定神后又沉沉躺下,不一会儿听到锦绣回屋上榻的动静。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在敲上工的铜锣,李氏早已不在屋内,战英梳了发只用一根发带一绑,打了水洗漱完便出了屋,而锦绣依旧在精心梳她的发。
战英跟着同一排房屋的人去了昨天去过的棚子领了当日的干粮,这时候看到了她的使役长程三。
程三酒已醒,但那酒糟鼻子依旧通红,腰间别着粗大的鞭子,他正凶狠地呵着一群男人
“给老子快去采石场,别想着磨磨蹭蹭地折时候!”
被呵斥的人赶忙加快了速度集中。他看到战英
“你,新来的,以后都跟着他们,到点了就去采石场采石!如果偷懒小心我这根鞭子!”战英便跟着程三一行人去了城外的采石场。
采石场位于晏阳城外的八分山脚下,放眼望去偌大一个采石场竟只有她一个女子。
那些男子多数光着膀子,汗流浃背。20个人围着一个巨大的木质吊架,吊架上有一根粗大的木桩。他们吆喝着口号,把木桩撞向插着一根已经插入石缝的铁楔子,如此数次便能撬下一块巨大的山石。其余人,有的被指派用锤子凿山壁,直到出现缝了塞入木楔子,继续凿,直到缝足够大后塞入刚才木桩撞的铁楔子。有的人就负责把撬下的巨大山石分成数块,其余的人就是负责把山石不规则的边角凿去,直到成为砌墙用的方石。
第五章 艰辛劳累()
采石场上多了战英这么个女子,许多人侧目望来,许是平时就惧怕程三,谁也不敢停顿太久,马上埋头凿石。
程三硬声道“你就先凿石块吧,别以为是女的我就客气,程爷的鞭子不长眼睛!”
战英领过锤和铁楔子,看了看旁边的人,选了一块石头凿了起来。
那锤子锤在铁楔子上,震得手臂发麻,而力度小了根本凿不下来。遇到凿歪,手都被锤砸到,马上肿起一块。不一会儿手臂又痛又麻,拿楔子的那边手掌因为握得太紧,起了泡。
战英把铁楔子放下看看起泡的巴掌,刚还在远处的程三过来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鞭!战英顿时感到后背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她咬着牙拿起铁楔子继续一下下地凿着石头。
趁程三走开的间隙,旁边一个男人问道
“诶?你是犯了什么事,得罪了谁,怎么一个女子被分派到这最苦的位置来?”
做工时大家都在低声聊天,从他们口中战英大概得知了晏阳新城墙工事大营的情况。
这里工事的程序大概分为采石,运石,砌城墙,挖沙,运沙,和砂浆,涂浆这几个工种,还有的就是后勤的做饭,造工具,采办等这些维护工营日常工作生活的杂役。
流放来服役的人远不够工事所需,所以也征了劳工来。两者区别就在于流放犯没有报酬。因流放的都不是犯的杀人越货的罪名,因此和劳工一起混居在大营内,也无需管束太严。
那些工种当中,最艰辛的就是采石。只有那些没有背景的,没钱打点的,以及得罪了权贵的流放犯会被指派来这里,再就是那些想要高一些报酬的劳工会来这里,或者是下九流的人等,生活不下去了,别的工种又不出缺只能先来采石混饭的。
“诶,今天那半傻的李富贵还真的没来了,听说换去和泥浆了”
一个壮汉说道。
另外个黝黑的汉子低低笑着“怎么,你也想换去做点轻松的?那你得伺候好那锦绣姑娘啊…”
“锦绣姑娘还看得上他?就算看得上,也得程三答应啊”
“就程三那酒坛子功夫一定比不上我…”
战英见他们越说越不堪入耳便拿着工具离开,心里大抵也明白了,想必锦绣姑娘为了在这里能过的好些,委身于程三了,这便是作为女子的悲哀。
她暗自告诫自己,即便活得如同身在地狱,也不能将自己陷入泥淖,污了自己的本心。
在她弯腰凿石的时候,程三手握鞭子倚着一块大石在她身后上下打量,因她弯着腰,更显的腰肢盈盈不可一握,个子比寻常女子高,有一双修长的腿,英气的眉眼透着桀骜,却让男人更有驯服的**。程三用手指摸了摸下巴,眼里泛起淫邪的光。
到了午休时间,大家就着囊中的水吃面饼,战英欲处理下手中的水泡,甩甩发麻的胳膊,程三却径直走到战英面前
“一上午只凿了两面石,你当采石场是打发时间的地方吗?”
战英虽疲惫不堪,却也不愿授人以柄
“那一天须得凿多少石块?”
程三用鞭柄一指,指向一名壮汉
“铁牛,你告诉她你一天凿多少?”
那名被指的叫铁牛的男子有着粗壮的胳膊,他略有不忍地答道
“三块”
“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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