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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微微一笑，笑里全是轻蔑。
申妈妈就叹了口气：“老爷说是那样说，可夫人你也不该直接就落了他的面子啊，有话好好的说，也不会像刚刚闹的那么僵呀。夫人，老爷不久可就是要离京了呢。”
说到后来，申妈妈压低了声音，可沈氏却是洒然一笑。
“那也不关我的事，怎么也不可能是我同他一起去的。对了，漠珂和雍儿呢？”
沈氏不想再提梁思玄的事，问起了梁媗和梁雍。
“听弄琴说，早上三小姐是带着四爷来了一探的，但稍后就回小云曛去了，四爷现在还在小云曛里午歇呢。”申妈妈说起这事，立马就笑弯了眼。
沈氏微微一愣，也不禁浅浅的弯了弯好看的唇角。
而她手心里的麒麟心的花瓣上，此时一滴露水却在风中悠悠荡荡的折射出了一缕缕柔和的光芒。
和着刚刚被申妈妈随手放在了一旁矮几上的滚金帖子，那金黄色的花纹，竟奇异的相合。
第十五章 天子巡狩（）
天子五年一行，行于天下邦国郡州巡狩，视察百姓安居，天下安乐。
但这话说的好听啊，可实行起来却是困难得很，先不说帝王离宫的种种危险，就只说君主天下巡视一圈，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就够所有老百姓安安稳稳吃喝个几年的了。
这样劳民伤财的行为，文帝一向是不赞同的。
因此五年一次的巡狩，被文帝委派给了朝中的重臣下巡。
今年，代天南下巡狩的人，轮到了右相梁思玄。
南下巡狩，是一件责任很重的差事，耗时也必然不短。梁思玄这一去，韩氏几人中，肯定是有一个要与他同行的。
按规矩，本来这个人的挑选，是得沈氏来做主。可经过了前几天的一闹，现在梁思玄也不问过沈氏的意思了，径直就已经决定好了人选。
……
……
清晨，天才大亮不久，几个大角们就在南兰溪畔汇合完毕。
今天是十五，按礼制，所有人都得在南兰溪畔陪侍梁思玄和沈氏用膳。
可今天的氛围，不用明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所有人也都夹紧了自己的尾巴，默默的注视着，大堂内那几尊不动如山的“活菩萨”。
只是就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又会有几尊活菩萨，变成了泥菩萨呢？
南兰溪畔的大堂内，在金丝楠木羊角玉桌上，各样珍馔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翡翠汤，水晶饺，玉田香米粥，七翠羹和金累丝绣花卷酥等等，把整个大堂都熏得香气弥漫。
可梁媗的心，这时却不在这儿。
借着丫鬟们上菜的空隙，她的眼神，一直瞟向羊角玉桌另一边的韩氏。
“小姐。”
梁媗正看着那边的所有动作呢，旁边却飘来了颤巍巍的声音。
梁媗微愣，就赶忙心喜的转头看去，这一看，却就刚好看见了身后青茼可怜兮兮的眼神，梁媗忙小声地问：“办好了？”
青茼困难的点了点头，不利索的说道：“办好了。”
青茼的模样，虽说一点都不像大功告成的样子，可梁媗却知道，这可能是青茼第一次干亏心事呢。
当下梁媗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不在像先前那样的紧张。
安慰的拍了拍青茼的手，梁媗又问道：“雍儿呢？”
“已经在路上了，和小姐你预计的一样，今天早上，夫人又是踩着点的派人去叫的四爷。”
梁媗和青茼这边正在小声的说着话，内门处却忽然有了动静，梁思玄和沈氏来了。
所有人都起身见礼，梁媗也不例外，而梁思玄和沈氏的脸色却都冷冰冰的，见了众人也不多说什么，梁思玄就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
随后也不等梁雍了，开口吩咐了几句，竟然就开膳了。
梁思玄对梁雍的宠爱，可是一点都不输沈氏的，现在不止他，竟然就连旁边的沈氏也默然不语的，气氛很是古怪。
但其他人对此却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甚至于梁姷身边的朱氏，还十分明显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让她旁边的梁姷，脸色马上就是一紧，桌下的手也悄悄的捏了捏朱氏，朱氏这才微微收敛了一些。
席上的气氛，十分的压抑。
梁媗却只是在安静的吃饭。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最后的一道菜肴被端上来了。
梁媗慢慢的放下了碗筷。
弄琴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用白玉莲石盅盛着的莲子粥，端到了沈氏的面前。
“娘亲！”
极其安静的屋里，突然响起了声音，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会不由自主的就往声音处集中了起来。而等他们看清了出声的人是谁时，都不由得。愕然。
出声的人，竟然是梁媗，这个平常可以一天到晚都不说一句话的人，此时居然在这么突兀的氛围中开口了。
“娘亲，我想要莲子粥。”
梁媗看着沈氏，木木的说道。
其他人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了，包括一直冷着脸的沈氏。
“你说什么？”
沈氏皱了皱细细的黛眉，而不远处的韩氏，目光却是一紧。
在梁家，莲子粥这种普通的食物，地位却非同一般，因为有个钟情于它的人，名叫沈明月。
“娘亲，我想要莲子粥。”
梁媗声音很小，却肯定的又再重复了一遍。
沈氏的眉，却就皱的更紧了，她不经意的看了身边的梁思玄一眼后，就突然板起了脸喝道：“胡闹。”
沈氏是不常发怒的，可当她一发怒，就算是梁思玄，也不会与其硬碰硬。
房里一时间就更静了，梁媗太过于偏像梁思玄的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此时猛地浮上了一层水光，让沈氏本要接着说出口的话，顿时噎在了喉里。半晌后，旁边的梁思玄却忽然放下了碗筷，淡淡的说：“弄琴，再去端一碗莲子粥来。这一碗，给三小姐送过去。”
气氛就像紧绷的弦，好像在下一刻就会崩断了一般。
梁思玄轻轻松松的一句话，这根弦却马上就松了下来。
弄琴有些犹豫的看了沈氏一眼，沈氏不语，于是弄琴赶忙上前把那碗莲子粥端到了梁媗的面前。
“好了，不过就是一碗莲子粥，不要大惊小怪的。我有话要说。”
梁思玄看了低着头的梁媗一眼，就忽然对所有人说道：“陛下已下旨，今年南下巡狩的人，是我。”
虽还没正式的广宣天下，但其实京都里早已流出了梁思玄是这次代天南下巡狩者的消息，因此此时所有人都不是太过惊讶。
但他们也知道，其实重点是在后面。
“这次南下，所需时日不会短，我此去，府里的要事全听夫人的安排，如果有谁敢违令，家法处置，不必等到我回来了。至于这次跟我一起离京的人选，我与夫人也已商量好了——阿萝，你准备一下。”
阿萝，是小韩氏的闺名，这次跟随梁思玄一起南下的人，他点的是小韩氏。
梁媗伸出了指尖，轻轻的抚摸着白玉莲石盅那冰凉的表面，心里冷笑出声。
想和着父亲一起南下？
做梦！
……
……
第十六章 金色斑点（）
韩氏的表情，一下就松缓了。
那细微的差别却让梁媗握紧了拳。
“四爷来了。”
珠帘忽然掀起，梁雍出现在了门边，可屋里也许有些太过压抑了，让他踌躇了起来。看着那有些犹豫的小脸，梁媗也心疼起来。
“雍儿，进来啊。”
破天荒的，梁媗居然第一个开口替梁雍打破沉默。她对着梁雍微微一笑，那小小的身子就欣喜的扑腾了过来，行动之间，不知怎的，竟就把梁媗面前的那碗莲子粥给打翻了。
“碰！”
无数已经熟烂了的莲子，顺着月白蝉翼的桌布，滚了下去。
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除了沈氏。
沈氏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赶忙就走了过去，先检查了一下梁雍，又看向梁媗，在发现两人都没事后，沈氏才淡着声音让丫鬟们过来收拾。
期间席上的其他人全都没有做声。
先不说梁媗，梁雍可是梁家唯一的嫡子，不要说一碗莲子粥了，就算他把整桌菜都掀了，只要梁思玄不说话，那其他人能说什么？
只是这顿饭吃到现在，估计所有人都没胃口了。于是在梁思玄端起了茶后，其他人也都很有眼力劲的告退，包括梁媗，和被梁媗牵着的梁雍。
“姐姐，雍儿做的好吗？”
从南兰溪畔出来，梁媗牵着梁雍，慢慢的走回小云曛。
“好，雍儿最棒了。”
梁媗蹲下身子，平视着梁雍亮晶晶的眼睛，“可是，雍儿，你知道姐姐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吗？”
“不知道。”
梁雍诚实的摇了摇头，还奶声奶气的童音，却又不留一丝余地的说，“但只要是姐姐要雍儿做的，雍儿都会听话。”
用着最大的力气，梁雍在向梁媗表示着他对她最努力的靠近。
而梁媗也没再继续问梁雍为什么。
因为答案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姐姐，你不要不喜欢雍儿，好吗？”
太过纤细的手腕绕过了梁雍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梁媗把头埋进了那一头细软的黑发中。
……
……
“小姐，我们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一簇簇刚刚发芽的花骨朵，在温暖的春风中悄悄安静的生长着。
小云曛的绿纱阁里，此时被阳光照亮。
青茼扭扭捏捏的站在了这些光亮之中，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开口对梁媗小声的问着。
梁媗一边把梁雍踢开的被子又给他盖好，一边示意青茼出去说。
离开了屋子，梁媗和青茼一踏出房门，就被兜头洋洋洒洒的倾了一身的金色斑点。
小云曛里有一个不小的前院，前院里有一颗年岁久远的金桂树。洒了梁媗二人一身金色斑点的，就是阳光穿过了那颗可三、四人合抱的老金桂树的枝桠中，所投下的。
“青茼，如果我说，不管我做了什么，就只是想保护娘亲和雍儿的话，你会信吗？”
不下一百个的理由在梁媗的心口流过。
只是最后她却还是一个都没有说出口。
若连青茼都是她需要搪塞和提防的人，那这世上，会不会太累了些？
青茼一时间，却没有了声响。
在镇东大将军府里，若说戒备最森严的地方，那一致数来就是鹤寿斋、悬秋阁后堂、南兰溪畔，以及大厨房了。
可也就是在今天早上，梁媗却秘密的吩咐了青茼，去大厨房办一件事——在小韩氏的补药里下药。
下药是说的严重了，可巴豆能使人致泻，硬要说下药也不为过。
虽然青茼也疑惑，小姐是怎么知道她和大厨房的李大娘有私交的，但一早上的心神不宁，显然更能让青茼苦恼一些。
而这一切，梁媗不是没看在眼里，可有些事情她不能和青茼言明。
就像这次父亲奉旨巡守，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全都和前世时一般无二。
记忆中，上一世里，父亲也是在这一年被文帝委派，代天巡狩，一路南下，沿途中虽然发生了许多日后惊动天下的事情，但其中影响梁家极深的大事之中，有一件事的主人公，却就是梁媗不得不下手的人。
小韩氏！
建安，地处天北，气温终年落差极大，四季分明。
可南方却刚好相反，它们恰好就是以四季如春闻名。
南北之间的差别是如此之大，梁思玄一路走去，在到达秦淮一带不过一月后，就病倒了。
重病来的是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且来势如山倒，随侍的众多人员中，虽然也有太医陪同，但梁思玄的病势还是一度恶化，让随侍的所有人都心如死灰了好几次。
可最后，也许是老天保佑，等得家书从秦淮到达了建安时，梁思玄竟奇迹般的好转了。
在朝堂和梁家即将震动时，各方派去打探情况的人，却又把梁思玄好转的情况带了回来，让一切还未来得及发生的阴谋，全都湮灭在了空气里。
只是梁思玄的这一病，最后虽以虚惊一场结尾，可途中一直陪着他的小韩氏，在他重病期间，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共患难的情谊催发，使得本就极得梁思玄宠爱的小韩氏，日后更是被梁思玄宠上了天，都已经是言听计从了。
不然，也许她娘亲、她自己的结局，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最起码，不会就因了小韩氏的一句话，就可以把一个万箭攒心的名头，那样可笑的安在了她的头上——弑弟！
……
……
从头到尾，梁媗说的话不过就一句。
而且还说的有些没头没尾的，让人如在云里，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从头到尾，青茼也没再问第二句话，就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的沉默，有点久。
“我信。”
梁媗猛地看向青茼。
“对了，小姐，下午要吃糕点吗？红豆糕好不好？”
青茼平淡无奇的小脸上，又露出了和往常一般絮叨的神色，“不过这个时节，桂花也开的正好啊，小姐你看，我们院里的这颗金桂，都早就是一片金黄了呢！小姐，不如我做桂花糕给你和四爷吃，怎么样？诶，不对，小姐你最近爱吃的是莲子粥了呢，不如都做一份，小姐你说好不好……”
青茼又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
梁媗却只是背过了身去，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见，蓝天之上，艳阳高照。
第十七章 凋谢的花（）
艳阳高照，梁思玄的心却堵得慌。
从昨晚开始，小韩氏就拉起了肚子，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人家太医都说了，不宜长途跋涉。
那梁思玄能不堵得慌吗？
“还没查出病因？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腹泻了，别告诉我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