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震撼之声,回响在了所有人的脑子。
至于梁思玄刚刚轻了又轻地就说出的那句“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就这样被梁媗的这一跪后,便就众人给抛出脑后去了。
而本来是可以借此戳着梁媗的脊梁骨,不放过她的机会,也就被梁媗及时的给解除了,毕竟在西殷,民风再开放,可“孝”之一字却仍然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这也不只是在西殷,就连对于后蜀和成越其他几个大国,凭这“孝”之一字也是可以走天下的了,但若是在这上面有了什么污点,那可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至于她的父亲为什么会当着这么多的人,亲口就赐给了她这么一份“极高”的评价的理由,梁媗不想知道,也不愿意去知道。
她此时最想的,不过就是能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翟妈妈那边。
尽管有些为难了自己,但梁媗拼命的命令自己,现在所有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去想,就只想着怎么解决目前的危机。
靖海管事一人来了,她还能努力的阻止他进南兰溪畔抓人,可现在父亲都亲自过来了,那她该怎么办?
梁媗双膝跪在了冰冷得可以刺骨的白玉石砖之上,低着头拼命的想着拖延的办法。
而此时的梁思玄,却就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就对一旁已经呆住了的青茼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你们小姐起来。”
刚才在梁媗挣脱了青茼,跪于梁思玄之前时,其实青茼就已经是呆住了的。
就在梁思玄对着梁媗说出了那句“那你怎么忘了,你祖母可还教过你‘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时,青茼就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呆若木鸡了的。
以至于直到了现下,在梁思玄皱着眉的轻喝时,青茼才终于回过了神来,而当她看见了梁媗就那样低着头,直挺挺的就跪在了梁思玄面前时,青茼才惊声道:“小姐,你在干什么啊,快起来。”
而也就是青茼这一喊,周围同样都是已经惊呆了的人们,此时才反应过来的全都跪了下来,在除了梁思玄,以及早已经挪到了最侧边,正在为梁思玄撑伞的荣木之外,现下整个偌大的庭院之内,再没站着的人了………不,还有一个,就在荣木让开了的后面,原来竟还有两个人。
“三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啊,还不快起来。父亲不过就说了你一句罢了,你便做如此之大的反应,你这是在怪父亲的意思吗?”
一把胭脂红樱薄绸纸伞之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朱夫人,而另一个竟是梁姷。
当梁媗极熟悉极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的时候,梁媗衣袖里的手是抖了一下的,可随即就又没动静了。
“二姐说笑了,我怎么敢怪父亲呢。”
“哦,那三妹妹这意思就是不敢怪父亲,而不是不父亲怪咯?”
梁姷艳丽的容颜之上,顿时就满是惊讶之情,可就在离她最近的朱夫人脸上,此时却就是只有僵硬得笑容的,因为她离梁姷那么的近,近到了她都可以看清,梁姷此时眼底那狠辣到了怎样地步的光芒,又是在怎样熠熠生辉的闪烁着。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第三百零九章 蹙金疏绣的袖边()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梁思玄看着梁媗冷声道:“连我派靖海奉我的命令来南兰溪畔带桂妈妈她们走,你都敢阻拦的,甚至于还拖延至此!要不是姷儿来与我说,我还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最后竟还把你祖母都搬了出来。漠珂,为父还真不知道,原来你竟是如此的了不得啊!”
一句比一句还要冷漠的话语,从梁思玄的嘴里说了出来,而当他每说一句,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梁姷脸上的笑容就越深一分。
说到最后,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是悄无声息了,可此时比起天上的飞雪还要更冷彻心脾的,却还是梁思玄周身所发出的淡淡怒意,那是让得就连梁姷也没敢再接口的最大原因。
可此时的梁媗却冷静的吓人。
在梁思玄都已经说出刚刚那一番话后,梁媗居然还是就那样静静地跪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就好像已经被风石化了的石雕一般。
而梁媗这样太过异常的冷静,却只能是让得梁思玄更加生气以外,就并没有其他的作用………哦,不,还有一个,那便是能让得梁姷越发的高兴。
梁姷从来就是觉得,在梁家的三个女儿里,她自然是最聪明的那个,而最不聪明的那个,当然就是梁媗了。
而比起梁媗而言,在梁姷心中,梁婳自然是还要更聪明一些的,虽然在她们三人中,梁姷是不论梁媗和梁婳都看不顺眼,而其中梁媗就更是哪里都不顺眼的那个,以前是如此,现在就更是如此了。
但尽管这样,可此时梁姷还是有些诧异的了。
父亲的怒气表现得都已经如此明显了,难不成梁媗还真是愚蠢到了这种地步,以为这样子就能打动父亲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她还就真得感谢梁媗了啊。
能蠢到如此自找死路的地步,那还用她做什么吗?简直就是在帮她节省力气。
梁姷看向梁媗的目光是越来越嘲讽,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深。
可与梁姷完全相反的就是,梁思玄此时的脸色可谓是已经冷到底,就连一直在梁媗身边急得不行的青茼,此时都被吓到了。
梁思玄几乎从来都是不发火的。
在整个镇东大将军府里,除了沈氏以外,青茼还真就再没见过谁有这个能力,可以让得梁思玄气到这个样子了。
“漠珂,你真是我和明月的‘好女儿’啊!”
原先一直没有动静的梁媗,在听到了沈氏的名字之后,终于有反应了,只是那也不过就是微微的动了动,之后就又没反应了,而梁思玄却已经没有耐心了,“来人,把三小姐给……”
“老爷,承平老管事在外求见。”梁思玄的话说到了一半,蓦地就断在了荣木的禀报里。
而此时的青茼却终于是大大地吐出了一口气,凑到梁媗的耳边,趁梁思玄不注意时,就低声对她的说道:“小姐,没事了,承平老管事来了。”
青茼是松了一口气,但此时梁思玄皱紧的眉头却一点都没松开,而梁姷则就更是脸色都微微地有些难看起来了,承平老管事在镇东大将军府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和存在,她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就连父亲在承平老管事面前,那都是得执晚辈礼的啊,而且这还都是梁老爷子的意思。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那承平老管事在梁家里,可就是除了梁老爷子之外,唯一一个在梁思玄和沈氏心中,是最能影响他们的人了。
此时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几乎很少离开鹤寿斋的承平老管事,却突然到南兰溪畔来了,这在梁姷看来,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得事情的。
“老奴见过大老爷。”
而就在梁姷心里不停的猜测着承平老管事的此行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没等梁思玄去迎接,承平老管事人却就已经先进来了。
“承平老管事,是思玄做错了什么事吗,您不要这样,如果真是思玄做错了什么,您直接对我说就是,千万不要如此折煞于思玄。”
梁思玄在承平老管事一进来就向着他行大礼时,已经是慌忙的就往旁边退了一步的,不敢受这个礼。
“老爷会做错什么事呢?主子都是对的,就算要推翻已仙逝的生母定下的规矩,那也不是我们这种下人能随便置评………”
可也就正是当梁思玄这么一让之后,却使得一直都跪在了梁思玄面前的梁媗,这下便出现在承平老管事的眼前了。
“来人!”
而刚刚还是面容平静的承平老管事,在一见到了头垂得低低的跪着的梁媗之后,神色猛然就是一变的厉喝了一声。
这可真是虎老余威在啊!
就在承平老管事的声音才刚落地,旁边的丫鬟婆子们就全都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可梁思玄却是被承平老管事的这一吼给吼懵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但此时的承平老管事也没空去理他了,此时的承平老管事就只是一个接一个命令的发了下去,“你们几个先赶紧把三小姐小心地抬进屋子里去,青茼,你赶紧进去准备给三小姐更衣。记得,动作一定要快、要小心,还有尽量避开可能有冻伤的地方,尤其是膝盖。念湘,念湘呢?念湘你过来,这是鹤寿斋的牌子,你拿着它立刻就去太医院召太医进府,记得,跟他们说明,三小姐极有可能是冻伤,此时已经有些半昏迷的状态了,知道了吗?”
“念湘知道了,念湘这就去太医院。”
除了承平老管事外,此时反应最快的就是念湘了,在承平老管事的命令才一下达之后,念湘就已经拔腿便往院外跑去了,至于以最快的速度就召集了侍卫和车夫的事情,就更不用多说了。
而现下最糟糕、最让人头疼的事情,却才是真的来了——“姐姐!”
一直都是被梁媗嘱咐跟在了梁雍身边的念湘,此时都出现在了南兰溪畔的前院,那梁雍呢?
自然亦是在这里!
在裘妈妈几人都还来不及把头已经垂得快倒下的梁媗抱起,这一幕却就已经被一只手都还抓着金丝燕窝糕的一个小人儿给看见了。
而刚刚那声犹如雏鸟般撕心裂肺的清脆童声,也瞬间就在所有人的心上都重重的鞭笞了一击一般,尤其是梁思玄,包括他在内,此时众人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而也是等到了现在,南兰溪畔院内的所有人,才终于有点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原来三小姐一直跪在了相爷面前一动不动,不是在跟相爷较劲犯倔,而是人早就已经被冻伤,甚至都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了。
这可无疑就是猛然间便投下了一道炸雷啊,不仅把青茼等人都惊得呆若木鸡,就连梁思玄此时也是蓦地就瞳孔一缩,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再有动静了。
但此时所有人都在承平老管事的指挥下全忙碌起来了,一时之间就真还没几个人能发现梁思玄的异常,就只除了荣木外。
从梁思玄自悬秋阁出来后,荣木便一直就跟在他身后为其执伞,那此时自然也还是离梁思玄最近的人了。
所以一当梁思玄在承平老管事一连串极速的吩咐下达下来后,梁思玄就立时没了动静的异常,荣木想当然耳的也是第一个就发现了这个变化的人。
可他此时哪敢说什么呢?
现下这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可真是再糟糕不过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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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猛烈的在云层皑皑的上空呼啸而过,可它却带不走南兰溪畔、甚至整个镇东大将军府里一丝一毫的阴霾,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在随着接到刘妈妈派去的快马报信之后,沈氏在沈老夫人面前推说了一句梁媗旧疾又犯的借口,就顺利的从沈府快马加鞭的回到了镇东大将军府。
一刻都没有耽搁过。
“夫人,你慢点,在承平老管事的命令之下,太医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被召进府里来为三小姐诊治过的了,太医也说了,三小姐就是身子偏弱,心力又过度交瘁,后经冷气入侵,这才会陷入了昏迷的,而这只要喝两副药,注意保暖,好好休养就可,但有问题的则是………”
刘妈妈扶着沈氏,一面极其小心的注意着沈氏脚下的雪地,一面有些犹豫的说着。
“有问题的是什么,快说。”
沈氏此时的神色,乍一看上去,好像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明艳无双的眉眼依然是明艳无双,不怒自威的气势,也依然还是让得人们自动噤若寒蝉,可尽管如此,刘妈妈却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极是无奈、也极是小心的说道:“因了三小姐长时间跪于白玉石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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