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素姜明明撇不干净这事,可是死到临头还要魅惑陛下便十分生气,果然听得那雄浑的男声:“谋害皇嗣,自然该灭九族以平民愤,只是如今皇嗣尚在,自然要查办清楚。”
贵妃站起身已经笑出了声:“皇后娘娘也真是粗心,方才这贱婢哭成这样,本宫还以为她是哭她主子。皇后也不告诉本宫,原来林婕妤还活着?倒是个真有福气的,可见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皇家的孩子,最大的福气不就是继承皇位么?太子身处险境,素家一朝倒戈,素姜居然还在这里冷嘲热讽。
既然母子均安,就算那东西真有什么问题,只怕是贵妃也能撇清楚,素池站在一侧心里暗暗放下心来。
没想到素姜的话音一落,外面便冲进了一个小太监:“陛下,娇兰殿出事了。”
素池心里一沉,果然皇后有后手,陛下这才坐不住了:“何事?”
“林婕妤又疼起来了,方才已经痛晕过去,顾太医说,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皇后顿时站起,十分惊惶的模样:“方才不是说已经没大碍了么,怎么这会又出了事?你们究竟是怎么看顾婕妤的?”
“顾太医说,只怕是那药有后效,这才发作呢!”
皇后张口就要向素姜发难,却没想到素姜先开了口:“陛下还是过去看看吧,皇嗣要紧。”果然话音未落,几乎是贵妃说话的同时,陛下已经起了身往外走去。
皇后眼神一暗,在猜测君心上,素姜一向是最得陛下心意的,尽管自己在陛下身边服侍的时间更长。
有些默契,是花了功夫也学不来的。
素姜也起身往外,素池跟在她身后半步,心里盘算:倘若皇嗣就这么出事了,此事变成了无头公案,陛下会如何处理?姑姑心里也像面上一样淡定如常么?那碗糖羹究竟是不是真有问题?晚膳时候,杏白姑姑送的菜单是不是姑姑赐给林婕妤的?如果是,一个小小的婕妤,姑姑为什么要亲自照看她的饮食?还是说这次事件,姑姑本就是凶手?
素姜脸上从始至终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只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冷淡性子,时而嘲讽,时而闲看。
众人来的匆匆,连陛下都是步行而来,更是没有人敢坐轿撵。
素池注意到,陛下从姑姑身边走过的时候刻意看了姑姑一眼,姑姑只是淡淡地笑,并没立刻跟上去,只走在皇后身后。
还没走到娇兰殿里面,只在宫墙外就听到有女子的呼痛声传来,皇后已经面露不忍之色,问道:“太医可进去了?如今是何情形?”
一旁的婢子跪答:“顾太医在里面呢,已经这样一盏茶的时间了。”
陛下终于怒不可遏:“既然如此,为何不提早来报?”
素姜上前半步,站在陛下身侧:“如今问罪也不是时候,臣妾请了不少太医来。顾太医前几年刚进宫,又太过年轻,没见过宫中的大场面,不如让平时照顾婕妤的林太医进去看看?他平素问诊,定然最了解婕妤的身子情形。再请了院正一齐进去,二人商量着可好?”
“还不照贵妃的意思去办?”陛下说完便拉过素姜与自己并列,直直将原本站在自己身后小半步的皇后落在两人身后,一众妃嫔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才那鹅黄色的淑仪已经面如死灰。
贵妃也没受宠若惊的感觉,她的手被陛下握在手中,素姜突然想起许多事。
早年进宫的时候自己从来都是清高孤傲,找茬的妃子来得不少,那时候处理女人间的事情还没有如今这般得心应手。每到这时候,陛下也是像如今一样寡言,却在众人发难时唤她上前,温声细语与她讲话。每到那时,众女的声音都弱下去,后来宫中的妃嫔新人换旧人,那些人如今大多不在了。
两位太医刚刚进去,加上里面的顾太医,如今三位太医会诊,陛下对这个孩子不可不说是重视极了。素姜往回望了一眼杏白,身后的杏白悄悄走开了,素池垂着眼眸,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
时间过得很慢,那林婕妤不再像方才一样呼痛了,而是变成了低声的呻吟。陛下的脸色越发不好,只怕是没了力气,若是林氏断了气,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
素池也担心起来,尚未出世的孩子,已经身系无数的利益纠葛。
如果他今日胎死腹中,必然有人要承受陛下的怒火,未必是贵妃,也许是素家,也许是宫人,太医?
倘若他今日平安,他的那些已经成年的兄长会因为这个稚子而被陛下发配贬谪,被重臣弹劾打压,年轻的皇子和日益老迈的皇帝之间总是要经历一番角逐的。此番会是谁胜谁负?
素池思索间,已经有嬷嬷出来,吓得仓皇:“娘娘只怕是不行了,陛下节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去母留子()
陛下已经面沉如水,皇宫中已经很多年没有皇子诞生了,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自从林婕妤有孕以来,宫中的月例月供早已翻了一倍有余,只要生下这个孩子,自然能母凭子贵,做那人上之人。
素池注意到,进来之后即使那婕妤不断在呼痛,但是先前自认是其贴身丫鬟的林枝一直是面上焦虑,但也没什么大动作。直到那嬷嬷出来禀报,林枝才吓得汗珠涔涔,连擦也忘记了,整个人的目光从素姜移到了皇后,既惶恐又怨怼,既怀疑且彷徨。
皇后整个人满满的怒气无处发作,陛下已经怒不可遏,众女悄悄猜测着这场是非到底谁是最大的获益者。
唯有素池的眼神飘忽不定,在院子里的众人身上来来往往,她心里很清楚:只要这个孩子真的死去,无论素姜是不是真的无辜,陛下都必然要加以惩处。如今陛下盛怒之下,往日的情分又能起多大的影响?
帝王薄情,素池对这一点并不抱太大希望。
只听到皇后已经发话:“什么叫不行了?”
那嬷嬷跪在地上已经抖成筛糠,“陛下,婕妤本来身子就弱,如今实在是没有力量了。孩子才七个月,只怕是要跟着婕妤胎死腹中了。”
“若是保不住孩子,朕叫你们一同陪葬。”
那嬷嬷发抖跪在地上,几乎要晕过去,天子一言,可断生死,如今陛下势必是要保住这个孩子了。若是真的能保住,又怎会闹到如此地步?
房间里婕妤的痛呼声渐渐微弱,众人的心一沉再沉。
说话间果然有一太医冲出来,急急跪倒在皇帝面前:“陛下,娘娘已经见红了,灌了参汤也不管用,只怕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了。”
皇后感伤,已经用那帕子擦着眼泪:“林婕妤辛苦,怀着皇嗣还要被人谋害,如今连性命都不保。那贼人太歹毒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而已,怎能下得了这番黑手?林婕妤大限将至,陛下不如此时加封,一来冲冲喜,二来也·····”
皇后虽然不点名道姓,但是人人都知道她说的是素姜,最后一句虽然没说完,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她定是说既然人之将死,不如封个体面的位分,好叫死后哀荣,家族荫蔽。
贵妃却没给她说完的机会:“皇后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皇后可是查出了案件元凶?”
皇后盯着她,到底没把那句话直接说出来,只把皮球踢回去:“贵妃有主意?”
贵妃也不搭理皇后,直接向陛下进言:“陛下也知我素家一向子息单薄,主家更是尤甚,为了保住孩儿不得不想些其他的法子,这是素家惯用的接生大夫,陈大夫。”
众人都议论起来,女子生产怎么可以让男子观看呢?皇家的妃嫔生产通常都是太医在帘子外指导着,什么时候该和什么样的汤药,怎么按压穴位,哪里能真的近前呢?
何况皇家的女人身子更是金贵,岂可如此受玷污?贵妃这既想要了婕妤的命,还一下损了婕妤的名声。只怕婕妤就算万一不死,醒来知道这事,也得撞柱而死吧。
陛下拧着眉毛,一个中年男子被杏白姑姑带着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草民陈礼,叩见陛下。”
他这个“小皇子”极大地取悦了皇帝,陛下俯视着他:“你可能保婕妤母子平安?”
陈礼面色平静,扣了一个头才答道:“回禀陛下,草民不能。”
皇后怒斥道:“既然不能,要你何用?你可知戏弄君上,是死罪么?”
“草民知道是死罪,但是听方才太医的描述,想必婕妤已经力竭。七个月的孕妇到了这个份上,性命确实只在旦夕之间了。草民自然不能保证婕妤的性命,但是草民有一法子,可以保住小殿下的性命。”
陈礼并未被皇后吓到,他面上如常,看不出恐惧来。素池知道陈礼,素池早期在族学学医时,这位陈礼教过她穴位,他的针灸之术十分精湛。但是竟然还对妇人生产有研究,这点素池确实半点不知。
陈礼一出口就抓住了陛下的心:管她林婕妤如何,只要能保住这个孩子就可。
皇后没想到这样的情形下,陈礼居然敢说自己能保住孩子,若是真的保住了这个孩子,才是后患无穷呢,于是她做出了后宫之主的严谨问责:“本宫怎知,你不是受有心人利用,或是来行骗的江湖术士?倘若孩子有个闪失,你如何担当得起?”她声声诘问,只把责任压在陈礼身上,目光却遥遥落在素姜身上。
素姜似乎已经十分不耐烦,“皇后娘娘莫不是要再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细?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后做事还是要分清轻重缓急的好,倘若陈礼失误误伤了皇嗣,本宫一并承担罪责,皇后现在可以放任进去了么?”
婕妤危在旦夕,皇后却一拖再拖,素姜难得发作了。
皇后再也不好阻拦,这边陛下挥挥手:“进去吧,若是孩子出了闪失,你拿命来偿。”
素姜站在陛下身侧,观察着丈夫的另一个那女人在生死关头徘徊,她的心里并不得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回忆和感伤。
没想到陈礼方一进去半晌,就退了出来,跪在陛下面前:“回禀陛下,婕妤已然到了最后关头,相救孩子只能有一个法子。”
情形如此危机,这陈礼竟然还支支吾吾,陛下直接上前将他踹到:“还不快说?”原以为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如今看来,只是情况罢了。陈礼被陛下大力踹倒,缓了片刻才起身,贵妃也不恼,也不求情,还是冷眼看着。
陈礼扣首:“婕妤已经没有力气生产,日后也未必能恢复身子,这孩子必然胎死腹中。当今之计唯有切开孕妇小腹,直接将孩子取出。”
四周一片抽气声,直接拿刀剖腹?
皇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倘若动刀,婕妤晕死过去,孩子还如何取出?孩子能活着么?”
陈礼平静答道:“一旦动刀,母体必然重创,但只要速度够快,孩子一定会平安。”
周围的女眷已经吓得气力皆无,这话的意思就是林婕妤会被刀子直接杀死,还真要趁机取出腹中胎儿?何其残忍的方式!
那林婕妤的贴身婢女已经跪上前来,“皇后娘娘,不要啊,我家婕妤最怕疼的,求您了,保住婕妤的性命吧!婕妤这么年轻,孩子总会有的。”那婢女上前就抱着皇后的腿,一副死乞白赖的模样惹人怜悯。
皇后不忍转过头去,陛下心里只有小殿下,林婕妤便注定没有活路,这个聪明的丫头不是看不出,只是想求得一线生机罢了。
贵妃仍是旁观着,甚至出言催促着:“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陛下摆摆手,陈大夫匆忙进了产房。
陛下的心意人人都看在心里,皇后也不帮忙,绝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婕妤被害。那丫头绝望之下竟然向产房冲去,杏白一个大步,直直将她双臂一拧背到背后,手刀在脖子上一敲,那丫头就晕过去了。
不过片刻,只听那婕妤已经大叫起来,方才还连呻吟都无力,不过片刻时间已经声音嚎啕,仿佛这人世间最后一声声响,震天巨雷,那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呼喊。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听起来甚为惊悚,似乎在尖叫,又好像在告别······片刻之间,便戛然而止,随之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哭声很小。
人人都知道一个事实:婕妤已经身死,新生儿诞生了,那嬷嬷抱着孩子出来,喜不自胜:“陛下,是个小皇子!”方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此刻小皇子诞生,这嬷嬷这会才真正放下心来。
嬷嬷将孩子亲手递给皇后,却中途被皇帝接过去,皇帝冲贵妃笑道:“确如贵妃所说,是个福泽厚重的孩子!”
贵妃倒是没有上前要抱的意思,只是淡淡笑道:“陛下方才可是将臣妾吓得不轻,臣妾方才连军令状都立了。”明明是撒娇的话,但是贵妃说起来皇帝却受用的很。
陛下此刻心情大好,正遇上陈礼仓皇出来,他的衣襟上已经染了不少的血,看起来狰狞又可怖,“倒是不知你有如此手艺,即日起到太医院当值吧!”
陈礼就这么受了封赏,皇后接过陛下的活,大赏后宫,唯独忘了推荐陈礼的素姜。素姜冷笑,也不在意,她也不愿意受她的赏赐。
皇子诞下,陛下心情大好,便要去前朝。
陛下方才是从书房过来的,此刻正要乘着轿撵回去,却听到贵妃说:“我让杏白跟着陛下一同过去吧,今日那蜂蜜糖羹本就是送给陛下的,后来小厨房备多了便给林婕妤顺手送了一份。太医既然验不出残羹,不妨去看看陛下那碗或许能探个究竟。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臣妾看那淑仪说话得体大方,又深得皇后教导,不如皇子暂且交给她抚育如何?”
陛下微微沉思,那淑仪已经喜不自胜,平白无故多了个孩子。难不成这是贵妃在拉拢自己?立刻跪上前来。
皇帝已经想不起这个女人,眼神探究半天,才听皇后娘娘道:“这是臣妾的表妹卢氏,和贵妃当年一起进宫的。”陛下或许是见过几次,但是后宫中的女人一年也未必能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如同卢淑仪这般姿色平平,其貌不扬,又家世一般的女子实在是稀松平常。
“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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