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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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婚-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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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等到看清人,皇后惊呼:“陛下,是舒娘娘,还有呼吸,”

    皇上还看着虚弱不已的舒师婉,人群中有人已经在打量这个从火场里救人的小子,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侧颜绝美,仿佛刀削斧刻,棱角分明,一双剑眉英挺,待他抬起头来,竟然满场说不出话来:剑眉下面竟然是一副双瞳之目!再看他腰带上残存的云纹图案,不禁有人惊呼:竟是清河郡王!

    舒师婉已经缓缓睁开眼,清河郡王宁琼臻扶着她的头,她竟然没有多少悲痛之色,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宁琼臻一声一声唤她:“母妃,母妃”。她好似还没缓过来,宁琼臻一边唤太医。刚才的火势太大,他的声音已经哑了,发不出声音。

    舒师婉的眼睛看向皇上,她幽居宫中多年,此刻眼角弯弯,倒是能看出一点当年的风华。皇上蹲下身,搂过她,宁琼臻木然地跪在一旁。舒师婉动了动嘴唇,仿佛很吃力的样子,宁琼臻看着她,“母妃,先不要说话,太医就要来了。”

    舒师婉只是戚戚看着陛下,喉头一动,声音断断续续:“陛下,陛下,陛下终究还是来了!”

    皇上也不禁心中大痛,朝着人群发了火:“太医呢,还不快些!”

    舒师婉用尽力气才握住皇上的手,“臣妾这一生无愧于陛下,亦不负母后所托,可终究,终究······臣妾知道,兄长有过,可是臣妾不忍心。臣妾无意干政,但身上流着舒家的血,陛下慈悲,可是臣妾又何颜面面君?唯有一死,唯有一死,以谢陛下。”

    谁能想到,这漫天的大火竟然是舒师婉自焚导致的,皇帝也好像受了惊,脸色白了白,“婉娘,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些事情,与你何关?”

    “自兄长下狱以来,臣妾时时忧虑,愈发思念臻儿。臣妾知道,郡王无召回京乃是重罪,然臣妾已是将死之人,陛下将一切罪责统统归于臣妾吧。”舒师婉好像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的目光在皇帝和儿子之间游移。舒师婉不顾太医号脉,用尽力气抓着皇上的袖子。

    “婉娘,你呀,总是想得多。从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皇上的语气平缓,看着她虚弱的面容,昔日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婉娘的余生,殿下推脱不掉了。”彼时新婚之夜,他奉命成婚,她还是大将军府那个明眸善睐的姑娘,他当时已不记得她的容貌,却记得秋狩时她娴熟的弓马博得声声喝彩。

    “殿下不必如此焦虑,哥哥他总是面慈心软,会在陛下面前帮着咱们的。”彼时他在宫中处处受人排挤,她在娘家为他说尽好话。

    “贫贱夫妻百事哀,婉娘与殿下虽然不是贫苦百姓,却也在这京城处境艰难。殿下的难处婉娘都懂,就让楼氏入府吧!”她坐在床榻边为他裁衣,他突然想起:她已经很久不曾骑马射箭了。他知道她说不出口的辛酸委屈,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只得在心里下定决心:等到将来,他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眼下殿下继位已是定数,妾身无才,但求后宫里一隅安宁而已。”他抬手扬翻了案几,木板断裂得那么干脆,毫不留恋。少年夫妻,他知道她的决绝,正如她知道他不欲为人知的晦暗心思。

    ······

    太医看着皇上,哀戚地摇了摇头,众人都知道:舒师婉果然是回天乏术了。

    “陛下,臻儿,他总还是个孩子。臻儿,臻儿,金陵很冷吧,娘为你裁了新衣,已经送到阿尧那里了。你也不要怪她,这都是舒家欠她的,你要好好······”她的语气那么温柔,她垂在地上的手已经抬不起,宁琼臻攥着她的手,一点也不敢挪开眼。她的声音太轻了,好像稍纵即逝。舒师婉眼皮又是一动,她显然已是强撑着了,声音已经微不可闻:“臣妾,臣妾这一生终究是不悔的。”舒师婉的眼角好像还带着笑意,手已经垂下,她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这个时候没人关注她说了什么,除了近旁的宁琼臻和陛下,其他人甚至听不见她的声音。

    宁琼臻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脉息,不可置信地颤了颤身子,太医这才又上前,仔细检查,然后向后郑重一跪,“娘娘,薨了。”

    宁琼臻仍然死死攥着舒师婉的手,他好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瞳孔微张,攥着舒师婉的手还在颤抖,他嘶哑的嗓音听起来悲愤而让人绝望:“母妃!”这声嘶吼之后,他的嗓子好像已经难以出声,众人看着亦有些不忍。

    连素池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有些残忍,除了舒尧,舒氏全族都亡于今天了。

    太子宁璃臻已经扶起皇上:“父皇节哀,三皇兄节哀,母妃柔善,在天有灵也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看着多年未见的儿子,皇帝的心中也有些爱怜,他并未就着太子的搀扶站起身来,反而去扶宁琼臻:“起来吧。”

    皇上的手刚触到宁琼臻的头,却没想到宁琼臻突然往后挪了一步,皇上心里的那点爱怜瞬间消失不见,眼看就要发作。却见宁琼臻已经双膝跪下,额头触地,伏身而拜,这已是北宛的大礼了。

    宁琼臻声音里还带着灼烧的喑哑:“未能侍奉母妃身侧是儿臣不孝,只是求父皇许儿臣参加完母妃的葬仪再行返回封地吧!”

    皇上还没有作态,楼司徒已经躬身上前:“陛下,无召返京已经是重罪了,清河郡王孝心可嘉,然孝心到底重不过国法。”

    下面几位臣子已经纷纷附和起来。

    皇上有些迟疑:“太子怎么看?”

    “扶棺入灵自然是为人子女理所应当,但母妃葬仪前前后后怕是得等上不少日子,到时候三皇兄回属地的日子恐怕就更晚了。再加上母妃昔日最重规矩,最是看不得有人罔顾法纪。”太子看似什么都没说,却态度再鲜明不过了。

    本是尘埃落定的事,豫王殿下突然上前一步,却是豫王妃素姚开了口:“儿臣与王爷同三弟一样久不在京城,每逢佳节之时,只得遥遥上拜,祝福陛下娘娘身体康健。儿臣女流之辈不懂法纪国事,但知天下人的父母亲缘都是一样的。清河郡王为母尽孝,正是人伦之常!”

    “既然如此,便等葬仪之后再返回清河吧!”皇上一锤定音,大步回宫。

    众人都陆陆续续地散了,素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清河郡王还跪在地上,他把舒师婉被烧焦的头发一缕一缕地顺下来······

    “在看什么?今晚是不是吓到你了?”说话的正是太子宁璃臻,他的声音清朗。

    素池这才发现因为回头这一眼自己已经落下众人几米开外了,就连爹爹也没有等她。她有些错愕地向太子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过几个月不见,你这性情倒是大变。从前在讲武堂也不见你这样规矩。”太子似乎有些不满,不过他多是这样温温和和的。

    “讲武堂只有学生,没有什么千金之子,殿下不记得讲武堂的规矩了?”素池抬眸,对上他的眼。

    “南乔说你私底下也不唤她郡主的,偏偏在我这里一口一个太子,一口一个殿下,你从前都是跟着南乔唤我太子哥哥的。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竟然半分不记?”太子这话说的也不错,因着贵妃的原因,她确实也是宫里的常客。

    “到底是长大了,我也常常唤南乔封号的,不如我唤你牡丹哥哥?”素池已然被自己逗笑了。与其他几位皇子相比,宁璃臻的风评极好,这位宽厚仁慈的储君神容俊逸,待人温和有礼,上孝君父,下礼群臣,虽是年纪小,却在百姓之中一片歌功颂德,有“牡丹”太子之称。

    “难怪南乔这丫头都害怕你这张嘴巴!”太子果然不生气,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对了,你方才在看什么?今晚是不是被吓到了?”

    “宴会上,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还从未见过舒娘娘呢。”素池又想起方才的事,语气不复方才的轻快。

    “这几年,我也是很少见呢。母妃心慈,当年掌家的时候大多受过她的恩惠,倒是没想到三皇兄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对了,你应当还未见过他。”太子这才想起来清河郡王,他久在封地,跟金陵没什么接触。

    素池好似对此完全不感兴趣,桑榆已经等候在前:“姑娘,国公在催了。”

    “改日再见,记得按时去讲武堂。”太子也不转身,目送素池转身告别。

    素池有些抑郁:不就是逃个课么?至于一次次的提醒么?

    素池上车前,正看到素姚与豫王在和素渊告辞,素渊脸上连笑意都没有,她扶着东榆的手上了车也聪明地不上前寒暄。

    ······

    素姚本来以为豫王会骑马回府的,不想她刚上了马车,豫王也进来了。

    素姚也不诧异,只是抬手倒了杯茶,声音有些冷:“王爷这是醉了,连马都骑不得了?”

    没料到车子突然一个趔趄,素姚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跌到豫王怀里,茶水弄湿了她的襦裙,这个情景不免有些尴尬。知她心思,豫王也不说话,一边抬手替她擦拭,一边替她整理衣裙道:“本王知道王妃不愿意违了素国公的意思,国公也太看得起三弟了?舒家完了,他迟早得选队站,这个时候给些小恩小惠无关大局。”

    “罢了,叔父那里,我回头再去请罪吧。只是没想到太子也会阻止清河郡王留在金陵。”素姚拿了面铜镜,检查自己的仪态,她也未想过要要为这事吵架,只是叔父方才的态度,她隐隐有些担心。

    “王妃这可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子可是一片好意:眼下对三弟来说,清河郡再安全不过了。我这个四弟呀,这仁厚之名可不是说说而已!只是这把火,烧得真是蹊跷!”穿惯了戎装,豫王似乎不习惯这华服,素姚只好伸手给他整了整领子,却不料豫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

    难得应付完宫宴,回到阁里,听说谢彧正侯在书房。素池进去的时候,谢彧正在左手跟右手下棋。谢彧见她进来,收了手中的棋问她,“这几日没去讲武堂,你身子可还好?”

    素池这才想起来,她近日连讲武堂都不去,名头就是身体不适,谢彧才来看她。

    谢彧看她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今日宫里可还顺利?”

    素池把宫里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她本来以为谢彧会说说舒家的事,没想到他只是锁着眉头问:“太子当众要了你的画?”

    “郡主画的。”素池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小姐可知楼锦玥为何针对你?”问她。

    “大概是她是皇后的侄女,我是贵妃的侄女吧。”素池声音低沉,抬手去摆弄他的棋子。

    “小姐心如明镜,何必避重就轻?”谢彧长长得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金屋藏娇?() 
千秋节之后,舒家的事逐渐就这么淡下去了。素池终于又成了讲武堂的好学生,讲武堂历来以广育人才为己任,实则成了贵族子弟相互拉拢人脉的好去处。先太后在世时将金陵女学纳入讲武堂,如今这条也成了世家联姻品评女子才德的途径之一,素池也是在这样的因缘际会下入了女学的。讲武堂分为文武两行,再分为“礼、乐、射、御、书、数”,近年来又增设了“史哲、兵工”等项目。比较人性化的是不必都学,只要有文有武,并且其中三科达到要求即可。

    素池本来还想细细思量选个什么好,还想着要不要选个“兵工”,见识见识冷兵器时代的运筹帷幄。倒是没想到素渊和谢彧一早就给她打了预防针:“除了兵工,其他任选。”素池不问,便随手选了“史哲、数、射”,素渊自然知道素池有些不满,摸了摸胡子问素池:“射可不是随便玩玩的?讲武堂的射是由禁卫军的将军教授的,你若是只想找个出去玩的由头,以你在族学的资质,选礼、乐、书都可行!”

    素池当时撇撇嘴,尤带着几分自傲:“既然去了讲武堂,自然要学好的,素池便不会辱没了素家女儿的名声!”

    素渊不置可否,显然当她三分热度,素池也浑不放在心上。

    此时素池正坐在讲武堂,恰逢两节课的空闲交接中,她手里拿着书卷坐在“恒经轩”,耳侧的交谈让她有些漫不经心。

    “千秋节那晚的大火我可是亲眼见了的,慎元皇后死得惨烈啊!”说话的一定是当朝权贵之后,若非如此,哪里能去的了千秋节。

    “陛下仁厚,舒家犯了那样的大错,陛下还是念及旧情封了舒氏慎元皇后的谥号。”

    “何止如此呀,陛下还加封清河郡王为清河王,还要为慎元皇后修建陵寝呢!”

    “自古帝后合葬为传统,为何还要为慎元皇后新修陵寝?”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据太祝说,慎元皇后的八字和皇陵的位置有些冲撞,这才得为皇后新修陵寝。”

    “冲撞?这可是咱们北宛立国头一遭呢。”

    “到底是结发夫妻,陛下又是最看重旧人的,慎元皇后这恩宠倒是头一份呢。”

    ······

    千秋节的事情,素池刻意不想多问,可偏偏就这么进了耳朵。她正要起身,手里的书被人一把抢走,声音邪肆:“快给我看看,又是哪里的话本子?”

    素池也不惊诧,皱了皱眉毛看向来人:“兰公子这般风情,生在正经人家倒是真委屈了,这样的好嗓子,若是上了台子,悦音坊的台柱子怕是要换人了!”能在讲武堂这般行径的只有南齐的质子兰琦了,南齐与北宛交换质子是多年前的事了。

    悦音坊是金陵有名的销金窟,里面不只有赌坊、青楼,还有供人谈正事的雅阁,因此倒是满足了客人各种需求。戏子这种话若是旁人恐怕早已羞愤而死了,偏偏兰琦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还学着戏子的模样行了一礼:“多谢小姐垂怜,在下的下半生可要托付给小姐了。”

    素池有些受不住他的媚眼,若非这人有一张天生的好皮相,她倒是真想用眼前的茶杯扔到他脸上。她看了看兰琦,这人今天的衣服是要凑齐彩虹么?红的、橙的、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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