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岑望望素池,已经不打算往下听了:“原来是这样,倒是麻烦大人走一遭。”
柯正也要辞行了,又看素池一眼,这才想起来谢彧正是靖国公府素池的启蒙恩师,出言安慰:“姑娘也不必替谢彧公子忧心,以谢彧公子的家世品行是断断不会与此事有关的。况且这事毫无证据,太子已经私下给死者家属抚恤了,想必就要结案了。”
素池虽然不希望与谢彧有关,但是好歹一条人命,仍旧关系道:“殿下私下给抚恤?”
“按照我朝的规定,除了殒命的战士和宫人外,是不会轻易批下抚恤的。殿下仁厚,便从私用中赏了抚恤,等案情就会着人将尸体送还家属。”柯正已经站起身。
“殿下向来如此。”素岑和素池本来要送柯正出府的,桑榆却已经站在门外了,请柯正一叙,柯正自然不会拒绝。素岑和素池也起身送柯正去素渊的书房。
柯正见素池走近素渊的书房而下人无半点讶异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这一点被对面的素渊捕捉到了,素渊的话就让柯正无心顾及素池的“失礼”了。
也不寒暄,素渊单刀直入:“城隍浮尸一案恐怕不能善了了。”
“国公此言何意?”柯正实在有点懵,不知道素渊这话从何说起。
“方才有百姓在江边的林子里找到一个包袱,经过小二、同考的举子辨认,应是死者秋汶的遗物。不过具体是不是,还要等秋汶的家人到了金陵再行辨别。”素渊开口的同时,素池上前给他添茶。
“找到包袱?可是在包袱里发现了新的证据?”柯正不愧是东宫少保,一听就知道症结所在。
“包袱里大多是些诗书,但是在诗书中还藏着一张布帛,布帛上很多字已经失了颜色,经过粗浅辨认,最后几行字,最后几行字事关本次春闱的公正与否。”素渊的声音悠长。
“国公的意思老夫不明白,请国公详解。”柯正隐隐约约觉得素渊对这事的关注不简单,这事发现到现在不过两天,不过死了一个毫无背景的举子,连谢家都没有遣人来问,素渊却知道的这般清楚。若非正好太子殿下碰上了,恐怕就是衙役把人草草一掩完事,以素渊的身份怎么会这样在意?
“那布帛的最后几行字就在这里。”素渊递给柯正一张纸,明显是找人辨认布帛之后抄下来的。
柯正小声念起来,念完又重复一遍,没头没尾的几十个字却说不出的熟悉,柯正突然把纸往桌子上一放,惊讶地站起身来:“这不是状元的考场文章么?怎么会?怎么会?”此次春闱规模浩大,柯正也是几位监考官之一,状元的文章他们是几个人传阅过的,交口称赞。可最后状元郎殿试的时候屡屡出错,让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人说他们定然是收了人钱,要不然怎么选出这样的状元来?可怜几个人平白受冤枉,想不到这状元是作弊来得?这可不是小事,柯正向素渊给了个眼色。
素渊咳了一声:“都出去吧。”
片刻,只有桑榆一人出去了,素池仿佛没听到,自顾自地在素渊窗边的书架上拿自己的书,素池好像也没听到,心不在焉地喝茶。柯正对这两兄妹几乎要改观了,素渊却开口:“现在没有外人了,柯少保尽可直言。”
柯少保有点鄙视素渊把正事和小孩子在一起讲,还是不得已开口:“以国公的意思,这事该如何惩处?”
“借刀杀人如何?”素渊抿了一口茶,对于素池的茶艺越发满意,吐出的字却让人发寒。
第二十章 主动出击()
柯正手里的茶几乎泼出去,再看看一边神色自若的素家兄妹竟然在一旁给书房里的绿植浇花,顿时直了直身子:无论如何,不能让小辈人看了笑话。柯正随即开口:“如何借刀杀人?要杀谁?”
“只要这布帛一出,此事与状元肖寅深有关已是铁证,无论他杀人与否,作弊已经属实,如果能将此案归罪于肖寅深,肖寅深乃是清河人士,如此把清河王撵回清河怎样?”
“清河王殿下丧母不久,于清河无亲无故,如此是否有些不近人情?况且殿下如今喉疾未愈,离了金陵的太医,怕是会留下病症。”柯正言语间竟然对清河王甚为关怀。
自从那夜纵火案后,素池很久不曾听到清河王宁琼臻之事了,也不知道他的嗓子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未好。素池心不在焉地洒水,素岑看她手里已经没有分寸,干脆夺了水勺自己来。
素渊听到柯正的话心里冷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派,直接懒得多说:“既然如此,柯少保再会,恕不远送。”
柯正没想到素渊翻脸这么快,才换了一副苦口婆心、无限委屈的嘴脸:“国公为东宫打算,下官岂会不知?便是殿下听见了,也是感激的。只是我们殿下到底心思澄澈了些,兄弟间的事殿下总是愿意吃亏也不愿意去争去抢。下官等人怎么劝,殿下也不改其意。”
“既然如此,这事也只能就此作罢了。”素渊有些遗憾,也不难为人。
柯正没想到素渊画了一个这么好的蓝图,竟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他不知道素渊心里怎么想,但是素渊能这么对他直言要将清河王赶回清河,可见也是对东宫有意图的。柯正怕他变卦,于是趁热打铁:“殿下不听外臣的劝,若是有人能在内宫劝着,想必殿下能听进去一二。”柯正的眼光已经自然性地朝素池瞥过去。
素渊不抬头都知道柯正打着什么算盘,只是这么早就下赌注不是他的习惯:“柯少保这个主意极好,只可惜我没有适龄的女儿,殿下若是愿意,素家的几个堂侄女都是秀外慧中的妙龄女子。”
柯正看准的是素池这个嫡女的身份,没想到素渊不愿意出这个价钱,毕竟素池还在一旁,柯正再怎么脸厚也不能说得太直白,“殿下的婚姻一事恐怕只能由陛下安排,倒是国公先前的提议??????清河王固然封了亲王,但是他毕竟朝中无人,掌兵多年的豫王殿下似乎更为棘手。”因为素渊大胆的提议和证物这重大信息的分享,柯正已经把素渊当成了东宫党,自己几番试探,素渊的反应也不似作伪,柯正意识到素渊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再拐弯抹角。
“柯少保此言差矣,豫王殿下如今已成气候,若轻易动他打草惊蛇反倒失了先机;反观清河王,虽然有个亲王的封号,却不过是一郡之地;虽然有个皇后之子的名义,舒氏到底是灭了。若不能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他日养虎为患,在皇位一旁虎视眈眈,恐怕一切就晚了。”素渊还在规劝柯正。、
柯正知道素渊说的是对的,但是太子宁璃臻是绝不会同意他们肆意谋害清河王的,他再三思索,还是只能:“容下官考虑两日。”
素渊也不再劝了,“柯少保应该知道:我北宛这几代帝王都是元妻嫡子。”
短短十数个字,柯正的腿已经迈不开步了,他语气比之前略显急促:“太子殿下才是正统嫡出,是皇后之子。”
素渊也不计较柯正的语气不恭,他反倒笑了笑,“无妨,那些布帛还有证人今晚我就让人送到柯少保那里去,若是用不上随意处置了就是了,桑榆,送客。”
素渊这无所谓的态度,柯正只觉得重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无力回击。素渊凭什么觉得他会用得到这些东西?自己再三解释不会以此打压清河王,难道他听不明白?柯正一步一步往外走,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素渊最后一句话戳到了他,无论宁璃臻有多么孝敬母后,有多么愿意在政绩上去用功,但是这都改变不了它只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子的事实。甚至哪怕他已经寄养在皇后膝下多年,也无法改变。舒氏才是陛下的元妻;而楼氏却不是。
桑榆送柯正离开之后,素岑和素池已经站起身来,素池把茶水撤了,添了云片糕进来。素池蹙蹙眉头,把素渊身前的云片糕挪到自己面前,素岑以为她贪吃,强忍着不笑,突然听到素渊在叫他:“身上的伤如何了?”
“无碍的,父亲挂心了。”素岑本来就这一句话,他嘴笨,两年外出更是连父子之间最简单的相处都忘了,突然看到素池给的眼神:“父亲从前对于诸皇子之间避犹不及得,怎么这次一反常态?”
“你是觉得为父太过冒进?”素渊不答反问。
“素岑不敢作此想,只是如今陛下年富力强,太子又下得民心,上孝君父,如此打算是不是操之过急?”素渊看似询问,实则考较素岑。
“阿池觉得呢?”素渊考了儿子,自然也不放过女儿。
“阿池不懂这些,太子哥哥若能撵走了清河王,自然是太子的本事;撵不走那也是太子哥哥的胸襟,说到底跟咱们家是不相干的。大姐也有好些日子没来过了。”素池的云片糕还没塞到嘴里,不过说话流利。
“我们阿池一口一个不懂,却总能一语中的。这些事情说到底是皇子间的事,尘埃落定之前,隔岸观火就好,切不可引火烧身。”素渊对着一双儿女,言辞恳切。
待得兄妹二人出了书房,书房最内侧的屏风竟然走出一个人来,发冠歪斜,衣衫不整,竟然是墨狄。
“我这一双儿女,若是性子互相换换就好了。岑儿在我面前毕恭毕敬,言辞谨慎,少了一份少年人的自信和桀骜。阿池呢,插科打诨,听懂了也装不明白,哪有一点闺阁小姐的矜持端庄。”素渊摇摇头阻,坐下才看到原本放在小桌上的云片糕已经连盘子都不见了。想来素池出去的时候顺手牵羊了。素池一向喜好甜食,可这几年身体的原因只能少吃,素池为此身体力行。
“这样的性子也不是坏事,岑公子为人沉稳持重,这两年在外的历练更是使他与一般贵族子弟不同,如上古长剑一般古朴大气,出鞘之时寒光耀目。而姑娘的性子看似顽劣张扬,实则沉稳不输公子,机智颇似国公,他日必如明珠璀璨,高贵夺目。”墨狄这话出口,连素渊也有些惊讶。
“岑儿的心事在我这里都写在脸上,阿池却恰恰相反。自幼阳奉阴违惯了,性子又太冷清,墨狄你是不知道。阿姚和婉婉自幼失去父母借住素家,我想让阿池有个伴,她们三人便住在一起。后来她要单独住却怎么都讲不出原因,后来我才从下人那里知道,阿池不喜欢阿姚和婉婉亲昵。后来阿姚出嫁,婉婉舍不得哭成泪人,你猜阿池怎么着?能吃能睡,心情很不错,这样的性子,既自私又霸道,哪有半点姐妹情谊可言?她和太子、伏家的郡主几乎一起长大,连贵妃都说太子对阿池的好丝毫不逊于岑儿对阿池,阿池几乎要住在宫里了。后来我担心素家被陛下猜忌要阿池远离太子,她点头称是什么也不问,我以为她没听进去,结果她竟然真的处处避着太子,常常连郡主也避着。这性子,既绝情又冷淡,只是如今也改不过来了。”素渊朝着墨狄摆手,露出一脸苦笑。
“将来之事莫测,且看他朝!”墨狄勾唇,一边抚摸手上的银戒指。
第二十一章 妒火难平()
都快一个月过去了,举子秋汶一案几乎要石沉大海了,素岑每天要练剑读书,素池却已经闲得快要长蘑菇了。忽然听到东榆来报说四姑娘素娅和五姑娘素婧来了。素渊只有素池一个女儿,素家其他的姑娘都算是素池的堂姐妹。
素池请她们进来,也不清楚是为了何事。
四姑娘素娅今日穿一身偶粉色束腰长裙,五姑娘素婧是一身绿色罗衫,打扮的倒是靓丽,两人和丫鬟一起进来。
素婧一进来还未坐下就发声:“几日不来,阿池你怎么又换了住处?也就是国公府这样大,还没个女主人,才由得你这般折腾。”
“怎么三婶连给五姐换个住处都不肯?不如姐姐住到我这里来,要换什么地方,尽管和阿池讲。”素池倒是十分大方,四姑娘素娅是过继在素家二爷膝下的,五姑娘素婧是素家三爷的独生爱女,可是她的庶母强势,府中的事早已不是主母做主了。偏偏素池一脸天真,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素婧只得恨恨不平,换了一副面孔:“阿池从后院搬到了前院,怕是不合规矩吧?可是在几位姨娘那里受了委屈?”
“小门小户,没什么大规矩。姨娘将下人管得很好,不曾听说谁受了什么委屈,两位姐姐今日来是为了?”素池懒得打嘴仗,单刀直入很像素渊的的风格。
“也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你罢了,许久不见来叙叙姐妹家常。”素娅站起身来看素池的暖阁布置,四下打量道:“这暖阁虽好,可是比起妹妹从前的兰屿阁到底是有些布置简单了。”
“这倒无妨,左右不过是个吃饭睡觉得地方,况且这暖阁一出去就是藏书楼,很是方便。”素池这也是实话,她选择暖阁确实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它离藏书楼、素渊、素岑都很近。
“阿池爱看书的习惯倒是不改,也不知这书写比起从前有没有好一些?”素婧这话明显有挑衅的意思,虽然没多少人见过素池的字,可是素家的人都知道素渊对于素池的字有多不满意。
“爹爹房自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阿池常常流连于此,想必爹爹早已忘了阿池还有大好年华,说不定将来后来居上也未可知?”素池对于这话很无语,她的字写得不难看,要不然去年的千秋节她也不敢献丑。但是素渊的不满也是真的,无非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罢了,素婧偏要找茬罢了。
“阿池的学问是谢先生教的,字又能差到哪里去?说到谢先生,听说金陵横尸一案,说是那死者乃是谢先生的朋友?”素娅才注意到这屋子东墙上挂有一副梨花图,那是去年素池站在蚌居的梨花下被谢彧看见了画下来的,最下面还有谢彧的落款盖章。
素池抬头好像十分惊讶:“先生的朋友?先生有段时间没过来了,也没听先生提过。”
素娅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副梨花图,素婧拿起素池桌上的一副翡翠摆件,“也许谢先生是看我家阿池已经出师了?这翡翠狐狸可真实精致!”素婧提起来,一个拿不稳那翡翠狐狸竟然摔在地上,头和身子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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