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风兮月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过话,只是在离开异界时突然又问他天帝以前有没有来过。
墨衍认真思索了很久,意识到他说的地方是异界,摇了摇头,天帝确实来过镜尘司,可有没有到过异界他并不清楚。
天帝从来只召见师傅,师傅也不会同他说这些。
“如果知道你那时也在,早该就在异界解决了你”,
苏灵珏并未说话,也不看他,眼前那幅画上,女子静坐在凉亭里,身体完全靠在柱子,双脚也搭在凳子上,呈现一种舒服的姿势。
目光注视着远方,不知在看什么,却透着一股清冷和疏离,这个角度看去,画此画的人应该只是站在偏僻的位置,悄悄的看着她,心绪早已随她而动。
苏灵珏叹息,又是一个为情所困之人,“我虽不知你所说的飞羽是谁,却也看出你对她的恨意,可冤有头债有主,你即见过她,必可分辨我与她不同”。
再回头,墨衍已直直盯着她,眼里透着寒意,苏灵珏暗道不好,却已经被逼到了死角。
墨衍显然失了耐心,一道金光慢慢笼罩下来,压迫人心的力量,苏灵珏喘不过气来,整个灵魂似乎在被抽离,眼前变得模糊。
她不知道墨衍要干什么,却知道这次怕是真的要完了,那种抽离的感觉很明显,似乎是灵魂在慢慢离开肉体,身体空洞没有知觉。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往回一拉,本就昏昏沉沉,这一下险些站不稳,还来不及反应,身边开始激烈的打斗。
努力想将眼睛睁开,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只能被任意的推来推去,抓着他手的那人力气很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第一直觉,这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很熟悉却又觉得陌生无比,本能的抗拒。
打斗还在继续,身边不时有爆炸的声音,大力的拉扯把她摔的七荤八素。
本能的想摆脱这束缚,却悲剧的发现自己早已经动弹不得,更别提控制意识。眼前一片虚无,开始有奇怪的画面出现在眼前,灵珏猜测一定是墨衍的影响。
锁链声,很明显,并不强烈,确实一点点拖曳在地面摩擦。耳边杀伐的声音越发强烈,金光在眼前炸开,轰鸣不绝,肉体被利器刺穿,惨叫,绝望充斥在脑海。
那人就站在地上,天雷地火劈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再坚硬的意志也慢慢折磨殆尽。
她垂着头,额前的长发将苍白的脸庞完全遮住,已经不能用憔悴来形容,若不是锁链仍在微动,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竟是活物。
似乎有人要故意折断她的羽翼,将她狠狠踩在脚下,她早已不是曾经那耀眼的王者,周身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彼时睥睨天下之时却并不开心,她不说也并不代表不知道,也许一切早就注定好了,从那人触及到中州就已经不寻常,只是她不愿提起,不愿深究,甚至学会自欺欺人。
曾为一句“愿到白首”而心悦不已,却不知那人早已不是真心,一生的痴缠,付诸再多真心也惘然。若没有彼时妖界的相遇,若不曾几番教他棋艺,或许也没有一切恶因的开始,只是本以为该有几许真心,却不料他的真心早就给了别人。
耳边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干脆,刺耳,像是深深撕裂,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空气里充斥着骨浆的味道。
绕是这样,那人仍抓着她,就着姿势,往下一倒,重重砸在他的身上。眼前光亮愈发暗淡,几乎缩小到了眼前,那人喘着粗气,伤的很重。像是能看见眼前的一切,灵珏直直盯着他,没有表情,心底有什么正在滋生。
浓烈的情绪早已分不清是不是恨,她想问,纵使开不了口,为什么那么恨他她,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局,若是如此,情愿当初不曾见过,又为何多年的情谊却抵不过那人的一抹嫣然。
身下人一动不动,任由她压着,意识交叠在一起,奇怪的情绪正在参杂进来。
“若是爱过,又何必要这样互相伤害,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对方?可他从不在意你”。
“若你不记得自己的职责,我不会手软,从神诫到中州,都容不得你的自私”。
“是师傅在神剑族的事情上做得太绝,才埋下今天的后患,你以为他为什么让你坐上中州帝君的位置,又为何会有我的存在,你于他不过是一枚棋子”。
自私,为什么不能?唯独她不行,从遥不可及的王座到万劫不复的炼狱,不过一念之间。
昔日凤帝也不过一句“慕染,你做得太绝”,
竟也一语成谶,如今看来,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也有要保护的人,只是注定要牺牲的终究不是偶然。
第七十七章:错缘()
耳边的几许静谧,空灵的童声在轻轻吟唱,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若是可以,她大约会跳起来怒吼一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从来不曾分辨的问题,倒像是两个孩童般的争执。
一个小男孩浑身是血,安静的躺在假山上晒太阳,他身边放着一把普通的铁剑,也沾满了血,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反倒显得淡然,仔细一看,锦衣上沾染的大块儿血迹,竟也不属于他。
很难想象不久前才结束了一场杀戮,他却能如此平静,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更不用提畏惧。腾空起身准备离开,有东西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炸鸣声而来,来不及反应,一颗小石子正中他脑后。
男童脸上染上一层薄怒,目光搜寻着攻击他的“敌人”,同时保持着警惕,能近身伤到他而不被发现,此人武功必定深不可测。
身后那棵歪脖子树上传来了一阵笑声,像是憋了很久,那树叶本就生得浓密,现下正是花开的好时候,枝繁叶茂,站在外面竟看不清里边儿的全貌。
“你是谁?快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略显稚嫩的语气配上威胁的话语,竟有些杀伤力。
大约是见自己被发现,茂密的树叶里突然钻出一个小女孩,她身着红色的小袄,在周围的翠绿里显得尤其显眼。
精致无比的小脸灵气逼人,若不是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容,大约也会被这样人畜无害的面庞所欺骗。
女孩儿扬扬手中的“武器”,竟是一把弹弓,做工很精美,麒麟骨,蛟龙筋,天蚕丝,每一样都极为难得,却偏偏被做成了小小的弹弓。
“失误,全都是失误,你接着睡,我先走了”,
眼神不时飘过他手中的铁剑,女孩转身就要走。
男孩早已拦住了她的去路,目光一直盯着她手中的东西,“这东西为什么在你手里”,语气很犀利,别的还好,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东西。
“当然是别人送给我的,怎么你想抢吗?”
说完连忙将弹弓往身后一藏,一脸警惕,“我不会给你的”。
明明是两个差不多的小娃娃,却要在这里比气势,听起来都让人忍俊不禁。
“你不是妖界的人吧?我为什么没见过你”,男孩盯着她看了很久。
女孩眼珠一转,眼里闪烁出一丝狡黠,
“你当然没见过我呐,我可是妖王的外孙女,又岂是你能见的,不过我看你才面生得很,你不是妖界的人吧”。
小男孩一怔,妖王的外孙女,那不就是……,女孩见男孩并没有怀疑,倒像是被戳到了痛楚,长舒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你偷偷跑进来的事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灵动的双眼闪烁着不明的光芒,姑且看作真诚吧。
一番教阵下来倒也没啥特别,小孩心性总是很快就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男孩转动手中的“匕首”,“我刚才在玩儿很好玩儿的游戏,你要一起来吗”?
语气很真诚,还夹杂着一丝诱惑。在女孩眼里看来,男孩定是平日里受尽欺负,孤独而又渴望着玩伴,当然满口答应了,她向来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虽然好奇心是重了点,加之反正妖界也没啥奇特的,不如就跟去看看。只是半个时辰后,女孩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身上同样沾满了乌黑的血迹,发髻散乱,边跑边凄厉的嘶吼,哪还有形象可言。
简直太可怕了,原来他所说的“很好玩儿的游戏”就是杀森林里的妖怪,一只野猪妖不过几刀的功夫便被大卸八块。
断口整齐说明力道掌握的好,强健的脊骨生生被震碎,怎能相信这是一日之功,分明是熟练得很。
再杀到第九十九只时她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刚才被那只猫妖拍飞了两次,现下哪还有形象可言,配合那杀猪般的叫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朦胧里她还是被拉开了,似乎正在朝某个方向飞去,不知有什么目的,可她依旧无能为力。耳边充斥着奇怪的杂音,时而远,时而近,像是在交谈,又像只是低声絮语罢了。
热,很热,不是炙烤,全身像被火烧一般,蚀骨的疼痛,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愈发明显,脑袋也不清醒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甚至是思维,只能勉强断定自己是被悬在半空中。
右手手臂仿佛收到了感应,力量源源不断的向心脏涌去,瞬间撕裂的痛觉,贯穿整个身体。如果要取出碎片,便要将心脏生生剜开,如果没记错,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她总算明白螭龙那时的绝望吧,多希望直接晕过去好了,反而没有这么痛苦。
此时此刻,她只想破口大骂,为何受伤的总是她,明明说好有队友的保护,到关键时刻却总丢下她一人。
现在看来,墨衍似乎要把她身体里的碎片取出来,不用说,这便是死路一条,要知道帝燚说过,她的命和碎片连在了一起,强行取出,没有好结果。灼烧仍在继续,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属于自己,这种感觉很危险,像被一点点蚕食,抽离。
最后,一直绷着的那弦断了,在一瞬间,有什么离开了身体,很明显,就像从体内拿出来一样,而且再也回不来了。
随之而来是爆炸的声音,刀剑划破长空,混战在一起,她几乎没有反应,身体便飞了出去,从高空坠落。
最后一刻,她竟神奇的睁开了眼睛,那一刻几乎就是永恒,最后他看到了宫少衡惊慌的眼神,想要伸手抓住她却已无能为力。
鲜血淋漓,染红的双目,曾经她不止一次对上那样一双眼睛,只是最后他再出现时也是这样的眼神,难以置信,痛苦,或者惊慌,从前抓不住,现在亦然。
苏灵珏缓缓闭上眼睛,很累,从没如此想休息过,族长总说她精力旺盛,像那野草,不知疲惫,就算受了再大的挫折都不会退缩。
可现在没办法了,一点儿也不想动,她仍在下坠,直至完全消失在云海。雪地里,一男一女静静躺在地上,洁白的雪花被鲜血染红,配上二人绝美的容颜,竟美得令人窒息。
苏灵珏做了一个梦,梦里族长变年轻了,她却回到了小时候,族长每天逼她读四书五经,还指使她干这干那,完全把她当奴仆使,可她还是很开心,因为族长变得好帅好帅,帅得人神共愤。
梦里虽遭受着族长的奴役,她却整天抱着扫帚傻笑,一副花痴像。
说实话,苏灵珏是被吓醒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甩自己一巴掌,简直太可怕了,这那是自己,明明就是花痴嘛,一想到自己竟是对着“族长”发花痴,心底就恶寒不已。
第七十八章:坦诚相对()
身体像完全散架一般,仿佛全身骨骼都错了位,灵珏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却是徒劳,大概在雪地里冻了太久,失去了知觉。
下方传来阵阵温热,软软的,并不是雪地那种冰冷,灵珏歪头去看,大大的人脸出现在身下,自己则完全压在了他身上。俊美的脸庞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不知是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在雪里埋了太久。
灵珏闭上眼睛,有些疑惑,再睁开眼,没有丝毫变化,这才确定自己并不是做梦,他坠崖时宫少衡明明站在崖顶,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里。
只能猜测自己晕过去时发生了什么,大概宫少衡是跟着自己跳下来的,灵珏长舒一口气,是自己想太多嘛,内心却忍不住的开始悸动。
挣扎着翻过身,灵珏半支着身体看着他,俊秀的眉毛配上精致的五官,不似帝燚那般棱角分明,他要显得柔和得多,这样安静的躺着,便是斯文干净,唯独那双眼睛,一睁开便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时而邪魅,时而霸气。
不记得谁说过,能驾驭这样的气场必能轻易操纵感情,反而更危险,越是无害的样子却越会骗人。
正想得入神,身下人却突然睁开了眼,只一瞬间的恍惚,突然变得清明,锐利。四目相对,眼神激烈的交汇,一时无话,其实也不知要说什么。
宫少衡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虚弱,他早已站了起来,伸手想来扶她,灵珏摆摆手,示意自己能行。
刚站起来的瞬间,灵珏几乎马上跪了下去,第一感觉,头晕,很晕,相反身体似乎轻飘飘的,就像一缕幽魂,没有感觉,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身体一歪,竟就这样倒了下去,还好宫少衡及时接住自己,才避免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灵珏苦笑,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虚弱,还需要人搀扶,可那种空洞的感觉真的很明显,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意识也处于半游离状态。
宫少衡伤得不轻,右肩几乎撕裂,深可见骨,胸前巨大的血口仍在流血,想起在断崖时清醒过来,自己的手已经深深嵌入他的胸前,灵珏了然。他的后背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痕,贯穿整个背脊,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况且才从万丈悬崖上摔下来。
绕是如此他仍能站起来,稳稳的接住自己,灵珏只能本能靠在他肩膀上,虚弱无力,不用看也知道她面色苍白。宫少衡脸色一变,卷起她的袖子一看,金色的花纹仍留在上面,只是颜色似乎暗淡了些,灵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表示碎片还残留在她体内,那墨衍当时抽出去的是什么?
明明感觉有东西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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