偻的身影高达百米,蹒跚地从岛屿的一侧爬上来。
显然它让泰拉格里吉亚失去了平衡,扒在岛屿一边的怪物,与那座庞大的人工岛,一起在海水中摇摆沉浮。
月色照耀在那深灰色的、狰狞的、充满倒刺的体表上,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他只看到了那只怪物的眼睛,散发着暗淡的猩红色,它黄色的眸子里,看不到理智,只有混沌、迷乱、嗜杀与愤怒,就仿佛从地狱的最底层攀登到人世间的恶鬼。
轰隆!
附近舰队的战舰开火了,火药爆炸的强光让他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拖拽着炽热尾迹的梭形红点向着岛上的那个怪物飞了过去。
噌棱!他甚至可以脑补出那边的声音,那枚舰炮射出的炮弹,击打在那怪物的表皮上,然后发生了跳弹。
轰隆!轰隆!轰隆……
越来越多的战舰都在这死寂的夜色里活了过来,她们慢慢地在海面上游动着,主炮塔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那个方向……目标很大,她们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地瞄准。
黑夜在这段海面上变成了白昼,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开炮声,震得他耳朵发麻,但是他似乎不能动弹,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够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
终于,他脚下的武藏也有了动静,武藏的三联装460mm炮塔同样转向了那边,炮管开始分裂,密集的电弧在分开来的炮管之间闪现,中央的那根黑棒上开始聚集起暗金色的光芒,似乎是在蓄力。
那个怪物似乎是预感到了这边的威胁,它笨拙地挪动着身体,急匆匆地吼叫着,似乎想要躲开武藏的炮击线。
然而,伴随着肖枭身后滋滋的声响,它还是晚了一步。
粗壮的暗金色光柱涌了出去,那掉粒子束所构成的金色洪流直直地冲击在了怪物的皮肤上,它的皮肤开始发红,开始像被开水烫得气泡溃烂一样,最终粗壮的光柱击穿了它的身子,光柱甚至刺破了另一边的皮肤射了出去,将它扎了个透心凉。
那个怪物呜呜地低声吼叫着,它慢慢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它将自己的脸面向着这边的海面,而后愤怒地仰颈高呼起来。
就像是愤怒的人在绝望中的吼叫声,那叫喊中强烈的感情波动让肖枭动容。
它的身上开始发出亮光,紧接着最终喷出长长的火焰。
肖枭猛地一惊,它在努力地合上自己的嘴巴!
那道暗色的火焰开始变得愈加明亮,最终,混合着噼啪燃烧声的吼叫变为了一种高频率的震动,他感觉自己的耳朵生疼,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耳朵了,因为那束暗色的火柱,它已经被那怪物,压缩成了一道极为刺眼的光束,那道细细的光束甚至还没有战舰主炮的炮管粗,但是那种毁灭的力量,肖枭站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
怪物开始压下它的脑袋了!
它面向着的,是武藏南边的某艘别家舰队的战舰,那道刺眼的光束直直地切了下来,就像是刀切豆腐一样轻松地划开了战舰厚重的装甲带,高温下融化的钢水一滴滴地落入深不见底的海洋,伴随着战舰本身,缓缓地沉了下去,那道光束则在海水中滋滋发响,大量的水蒸气在海面上蒸腾而起。
那怪物抬起了脑袋,肖枭无法转头,但是他能感受到身边不远处的光束不断散发出来的高温。
该死,它不会要……
还没想完,他就看见那个怪物轻轻地扫了一下脖子,一阵无法躲避的刺眼光照,他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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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快醒醒。”耳边传来了少女轻柔的呢喃声。
肖枭的眼皮动了动,他正慢慢地苏醒过来,也记起来自己在晚上的宴会上多喝了几杯,而后就被人扶回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卧室。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枕在一对纤细的玉腿上,他甚至能嗅到身边少女身上的香氛,他听到了她在喊自己“舰长”。
在绯红舰队中,射水鱼会喊自己提督,柳小蝶会称呼自己的名字,其他海雾都称呼他为指挥官,至于舰长,那只是一个人专属的称呼……
“武藏?”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钢铁的天花板与白发萝莉带着微笑的面孔。
武藏正穿着一件白色丝绸的吊带睡衣,坐在一边,准确地说,是跪坐在他的脖颈下,因为他的头现在正枕在少女细腻的大腿上。
他揉着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这里是武藏上的舰长卧室,平时他虽然住在武藏的舰体上,却一直住在军官宿舍,与柳小蝶是邻居。
至于舰长卧室,那是武藏的闺房。
“我做了一个噩梦。”他回过头对武藏微微笑了笑,“让你见笑了,我一定是在梦里被吓得够呛吧。”
“不,”武藏摇了摇头,“虽然猜到了您正在做噩梦,但是您表现的很勇敢,只是脸色白得可怕,让吾着实有些担心。”
“我不应该喝那么多的酒,看来以后一定要注意了……”肖枭从靛青色的大床上下来,踩在了地板上柔软的地毯表面,柔软的触感提醒他自己并没有穿袜子,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身薄薄的丝绸睡衣。
武藏看到他正看着自己的身上的睡衣发呆,噗嗤一笑:“是吾为您换上的,还希望您不要大惊小怪。”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帮忙换衣服,稍稍有那么一点……刺激?”肖枭咧了咧嘴,来到了墙壁上的舷窗边。
时间才刚刚到凌晨2点,空中的夜色还没有散去。透过舷窗,他能够看到远处的小岛上那稀稀拉拉的灯光,距离灰猎犬的袭击已经过去了五天的时间,他也与陆战队多次登岛尽心了剿匪与搜救,亲手消灭了那个打他妹妹主意的帮派老大,以及他的家眷。
他已经不是个心软的人了,斩草除根很重要,是不能忘记的常识。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想起了梦中那惊怖的景象,同样是那个地方,只是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到底预示了什么,难不成还真的能从海面下爬出一只像哥斯拉一样的怪物来?
那绝对不会是哥斯拉,这个世界连核反应堆都还没有出现,那里会有核废料养育它?
或许,只是自己的潜意识在作祟?
“武藏,你说,世界上会不会有这样一种生物,”肖枭忽然开口问道,“它们能够吸收能量,然后在反击出来,就像海雾使用的光束炮一样。”
“呵呵,舰长您还真是没有常识……”武藏掩着嘴笑呵呵道,“海雾的光束炮发射时,最高出力时炮管甚至能达到30万摄氏度的高温,就连吾辈都要经常更换炮管内部的材料,更何况让一具生物的身体去承受这样的高温呢?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吧。”
“舰长在担心什么吗?”武藏光着小脚丫从床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肖枭的身边,她的心情似乎很高兴,平日里大家见过的那个安静沉稳的武藏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不,大概是我想多了吧?”他弯下腰,摸了摸武藏的柔顺的银发,看着她笑眯眯的那双眼睛,“一定是我想多了……等我们完成了这边的事情,武藏想要去哪里呢?”
“去英国吧,”武藏的脸忽然红了红,她拉起了肖枭的手,再次向着那张靛青色的大床走了过去,“欧罗巴那边还有绯红舰队的分舰队呢,吾可以将舰长介绍给那些小姑娘呢!”
“嗯,我们就去英国吧。”两个人在床边坐了下来。
“舰长……”武藏看了看肖枭,欲言又止。
“怎么了?”肖枭看了看面色粉红的武藏,忽然觉得面前的白发萝莉貌似有些与平日里不太一样,那个娇小但是强势的武藏,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舰长……可以抱着武藏……睡一觉吗?”
13 裂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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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二)
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一刻才是最闷热的时候,泰拉格里吉亚岛上的暴乱被几方联手平息之后,笼罩在众人头顶的,却是更加令人感到压抑的愁云,在斯宾塞与阿什福德的多方游说后,不知道他们到底承诺了多大的代价,大部分之前在岛上度假的海盗们都选择了继续留下,大量的新旧舰只在泰拉格里吉亚四周的港湾集结,规模一度达到了65艘之多。
然而,海盗们的座舰,大部分只是反应速度较快的轻巡,尤其是仅有一艘战舰的海盗团伙,哪怕他们养护得起主力舰,然而仅仅驾驶一艘落单的战列舰出海,与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在实际上能够与HCLI的私家舰队的自由之舰抗衡的,除了绯红舰队之外,也就仅剩下十文字奉真与弗洛罗斯…杰森两支舰队中的主力舰,至于约尔顿海姆的索菲…萨拉芬…朗希尔德则拒绝了这次合作,索菲祖籍在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王国,但是长期旅居联邦,她的船员中也有很多都是联邦人,据说她个人与HCLI的大小姐私交不错,因此不愿向朋友家族的军队开火。
遇到这种特殊情况,劝说的对象又是以忠诚著称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哪怕斯宾塞也只能摊摊手目送她离开,因为就算他奉上整个Umbrella的全部资产,索菲心里也不会有一点点的动摇。
肖枭早晨从那张靛青色的大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武藏依旧团得像个球似的蜷在他的怀里,很平静的一晚,肖枭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地对这种幼女下手,虽然武藏大概已经有超过一百岁的年纪了,但是她在某些方面的心智,却依旧是个小姑娘。
显然她也没有想歪到哪里去,只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舰长当做了一个依靠,肖枭在四点多钟醒过一次,武藏正在说着梦话,她紧皱着眉头,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肖枭的衣袖,捏得指头发白,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他自己的辨认了一下,是“请不要再背叛我了……”,以及“不要离开我”。
她的样子就如同一个无助地小孩子,眼角上还噙着泪珠,这面貌与平日里英明果断,如同一台冰冷的战争机器一样的武藏判若两人。
武藏这小妮子,肯定有什么很不好的秘密藏在心里吧?
在舰上的餐厅吃过了早饭,肖枭原本是要乘坐小艇登岛的,但是他没有立即这么做,而是先去了长门那里。
长门的舰体最显眼的特征,就是她那高高的“日式传统违章建筑”与后方的呈S形弯曲的烟囱,而且一反一般的飞剪艏等等的剪式艏设计,长门的舰艏是很奇特的勺形艏,据说是为了让战舰舰体压过水雷连系索,不会引爆水雷。
清早的太阳从东方隐隐能够看到的大陆线上升起,长门依旧穿着那身花魁一般的艳丽和服,站在自己的舰首甲板上抽着烟锅,袅袅的青烟在朝阳的照耀下,颇有一种飘然的恍惚感。
“长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肖枭一边走了过来,“早上好啊。”
“早,指挥官大人。”长门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后笑意盎然地问道,“这么早就光临小女子的寒舍,指挥官大人您有何贵干呀?”
“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肖枭将自己的大檐帽夹在了左侧腋下,左手揣在兜里,右手扶着舰艏的栏杆,看向东升的朝阳。
“我知道,你们心底里,其实从来都没接纳过我这个外来人,”肖枭转过头微笑着对长门说道,“这一点,我说的没错吧?”
“指挥官大人,您就是我们的指挥官呀,绯红舰队上下都听从您的指挥不是吗……”长门虽然依旧在笑着回应,但是那笑容在一刹那间僵硬了许多。
“那么,我如果现在让你向武藏的方向开炮,你会做吗?”肖枭瞥了她一眼,笑道。
“指挥官您一定是在说笑吧……”
“人类,是很敏感的一种生物,”肖枭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你们大概还没理解到底是为什么,大和一直会追求有一位人类舰长,你们没明白过,我想……武藏也没明白过,她只是单纯地在与大和对着干罢了。”
“指挥官,请注意您的措辞。”长门的脸色冷了下来,“您虽然贵为绯红舰队的指挥官,但是还没有资格来评判总旗舰大人的功过。”
“我没有评判,我只是在陈述我的感受,你们拥有感情吧?”肖枭戴上了自己的帽子,“人类,是复杂情感的鼻祖,我们能够感知到的,要比你们多很多,我刚刚跟你讲过,人类,是很敏感的生物,你们对我有什么想法,从你们的言行中,我感受得到,很显然,大和就是在利用人类的这种敏锐,但是我并不认同她的这种做法。”
说罢,他又转头看了看停靠在绯红舰队最外侧的湫。
“射水鱼对我死心塌地,因为她是个舰娘,我是她的提督,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她们的天性就是如此,因此虽然我任命了小蝶当做湫的舰长,但是只要我在场,射水鱼的眼睛,就从来没离开过我。”肖枭摊了摊手,“我从来都没有怪你们不接受我,毕竟我只是个半路加塞进来的偷渡者,我没有你们之间这么强的羁绊,也从来没有奢望过有谁对我死心塌地,我只是这支舰队随时都可以抛弃、可以更换的零件而已,对于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的。”
“武藏与你们之间相处了上百年吧?”肖枭没有再管长门脸上一变再变的脸色,转过身,趴在栏杆上,看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理解不了你们互相之间这种深刻到何种程度的信任,但是我很尊重武藏,我真正地把自己当做她的舰长来看,我也在努力地向着这个程度攀登着,她与伊欧妮两人,可以说是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的希望,我欠她一条命,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这辈子要报答的人。”
他说的很认真,长门脸上的表情越发变得复杂,但是依旧带着戒备的神色。
“长门,我从不奢望你完全地听任我,”肖枭转过身来,他的面色带着诚恳……或许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