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队暗中保护自己的暗卫也了无踪迹!
他这才打心底里生出一丝恐惧。
永安王不会胆大包天到连他这个当今皇子都敢击杀吧?
可万一呢?
永安王可是十几年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万一先前他们的步步紧逼果真逼急了他,永安王一怒之下,真的反了,那自己不就会成为永安王刀下第一抹亡魂?
想到这个,朱由旭蓦地打了个寒颤。
他一直以为,父皇此次派他前往北疆,是一个绝佳的立功机会,此役若能打地漂亮,太子之位于他将唾手可得。
然而,他恰恰忘了,北疆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永安王若真的狗急跳墙,头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自己!
后背沁出一层凉汗,朱由旭整个人宛如失神般,忽然没了声响。
“好了。殿下!小女知晓您受了伤,心里难受。然现下给您治伤最是要紧,这般拖延下去,您一条腿可就真得废了。”温婉清越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一生低低的叹息,似怜惜,似同情。
朱由旭眸中的阴鸷褪去,隐隐蒙上一层惶惑不安,他强逼着自己镇定,装作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你话中之意,是否本宫的腿还有救?”
“小女医术有限,不能确保一定能让殿下恢复如初,但总比将殿下整条左腿锯下来强。”薛永怡声音平静地道。
将整条腿锯掉!
“你敢!”朱由旭正欲动手,忽然发现榻上除了一床棉被,什么都没有。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的他,宛如一只惊弓之鸟,纵然心有不甘,再无方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
他面色颓唐地靠着床背,“你必须要治好本宫!”
薛永怡不答,只默默上前,叮嘱其他大夫给她打下手,准备治疗所用之物。
“谢天谢地!”何伯双手合掌,一脸庆幸的神情,而后虎着脸,对营帐里的大夫道:“都且听薛大夫的,你们好生想想法子,定要将二皇子治好才行!”
众人这才纷纷行动起来。
这个时代医疗技术极为落后,他们所能够做的事情极为有限,薛永怡也没有办法当着众人的面,拿出那些先进的医疗设备,只能硬着头皮用刮骨的刀片,将朱由旭被大火烧地焦黑的皮肉一层层缓慢刮去。
而后她发现,那根横梁掉下来的地方,正砸到朱由旭的膝盖下方,那处的骨头甚至都已被烧坏。
也就是说,即便长出新肉,势会留下狰狞的疤痕暂且不提,朱由旭的左腿,只怕日后行走会多有不便。
一行人忙活到天亮,总算将所有被烧伤的皮肉尽数清理掉,涂上药膏,缠上绷带。
朱由旭总算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那是因为边缘的伤口略浅的缘故。
他整个人重新变得暴躁易怒起来,瞪着何伯道:“永安王如何还不回?此处条件简陋,本宫要回山茵城好生养伤!”
他现在身处军营,简直宛如笼中之鸟。
周贴身侍卫与暗卫尽皆被永安王控制住,身的羽翼尽数被剪除,想要传达消息都递不出去,而外界的人若是想联系他,只会暴露了他们自己。
他必须要赶回山茵城,脱离永安王的掌控才行!若他现下依然还活着的话!
“报!就在这时,传讯兵神色匆匆从外间进来,“噗通”一声跪在朱由旭面前。
“禀二皇子和众位将军,方才消息传来,王爷于昨夜在回山茵城途中遭遇伏击,身受重伤,已被护卫紧急送回山茵城将军府,现下生死不明,仍未醒来!”(。)
第176章 着急()
“什么!”此话一处,帐篷里举座皆惊,尤以何伯和永安王麾下众位副将最甚,“是何人伏击王爷?王爷随身带着最厉害的一支护卫,如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何伯一脸震惊,扯着那传讯兵的胳膊,连声问道。
那传讯兵低垂着头,“属下不知。属下与幸存的弟兄一起将王爷送回将军府后,听从王妃之命,特地前来向二皇子和诸位将军报信。”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何伯仿似六神无主般叠声道。
帐篷里永安王麾下其余副将,也一脸面色凝重的模样。
朱由旭瞧着他们面上这副模样不似作伪,看来昨夜的伏击成功了,只是可惜了,没能一举将永安王击毙。
现下永安王生死不明,然而自己似乎也没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看着自己被裹成一个粽子,痛楚不堪的左腿,朱由旭心情再次变得阴郁起来。
楚玉凝竟然不在帐篷里!
明明进去时还好好的,不过在里面待了片刻,帐篷便从外间迅速燃烧起来!
虽说事先有过安排,但现下,他甚至不能确定这次起火是真是假,帐篷里的火又是谁燃起的!
再则,现下这个关头,永安王生死不明,自己这条腿也不知能否保住,这等情形之下,他还怎么舔着脸去将军府,求见永安王妃,向楚玉凝求亲?
若他敢提一个字,永安王妃会不会命府中奴仆拿个扫帚将他赶出去?
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等到永安王死后,以北疆不可一日无主帅,凭借自己皇子的身份接管北疆,而若是永安王侥幸没有死呢?等着他查明事情来龙去脉,而后拿自己杀鸡儆猴?
为今之计,他必须离开大营,回到山茵城,联系上自己人,同时亲自确认永安王重伤之事的真假。
打定主意之后,朱由旭道:“永安王为了护卫我大懿边疆安定才受此重伤,本宫身为大懿皇子,不能坐视不理,欲前往将军府探望永安王。你们且快备妥马车!”竟是一改先前暴戾阴鸷的模样,而是变得和颜悦色。
“皇子殿下,您体恤王爷臣等俱感激不尽,然您现下亦身受重伤,望您保重身体,好生养伤呀!”何伯一脸感激涕零地看着朱由旭,就差以头触地,三扣九拜了。
朱由旭面上硬装出来的温和神情,渐渐被阴沉的脸色所取代。
奸诈狡猾的老狐狸!朱由旭不信何伯方才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个瓷枕是对着他去的,明显带有杀机,想要要了他的命。
然而,何伯却偏偏能够当做这件事情完全未曾发生过一般,对着他做出一副感天动地相,宛如戏台子上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本宫的伤本宫心里有数,你们且按我吩咐的去办!”朱由旭摆出一副不耐烦说完模样。
“是。”何伯面露无奈,唯有诺诺应下。
“你!”朱由旭伸手指向薛永怡,“随本皇子一起去!也可顺道替永安王看看伤!”
薛永怡没办法推脱,唯有屈膝行礼应下。
何伯见状撞了撞蟋蟀的胳膊,蟋蟀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军营里没有马车,士兵们寻了辆装粮草的板车,临时在上面加了木板,封了顶,做成一个简陋的马车。
自谈不上分外舒适,朱由旭瞧见那马车的第一眼,就沉下了脸。
然他难得没有发脾气,一言不发地由侍卫抬上马车。
薛永怡则坐在外面的车辕上。
朱由旭任她去了。
蟋蟀将头上宽大厚实的毡帽套到她披风帽子外面,看着裹地严实只剩一双眼睛露出外面的薛永怡道:“外间风大,戴这个暖和些。”
“可你头上什么都。。。。。。”
“我皮糙肉厚的,早习惯啦!”蟋蟀咧嘴一笑,轻快地一甩马鞭。
马车一个摇晃,车厢里的朱由旭险些摔倒。
“作死的奴才!给本宫将车赶稳些!”车厢里传来朱由旭满含怒意的声音。
蟋蟀翻了个白眼儿,朝薛永怡努了努嘴。
薛永怡冲着他弯了弯眼角。
蟋蟀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似乎今早的风不似平日那么冰冷彻骨。
此刻,山茵城的将军府里,被众人念叨着“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永安王正坐在温暖如春的内室里,陪着苏氏用早膳。
他用筷子挑着碟子里的食物,显得颇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他们半夜回来,未曾想过要惊动苏氏,然而楚玉凝必须得安置在内宅。
而内宅里的奴仆都是苏氏一手选就,各个对她忠心耿耿,先是楚玉凝的两个贴身大丫头,见楚玉凝昏迷不醒,身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不知她发生何事,吓得六神无主,悄悄将此事告知了田妈妈。
田妈妈性子原就咋咋呼呼,便欲寻永安王问个清楚。
虽然她不过是一个奴仆,却是一手将楚玉凝奶大,且苏氏和离落魄之际,田妈妈等人亦陪伴在侧,不曾背主。
永安王对于她们,比之一般奴仆,总会多一分尊重。
然此事又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对她一个深闺仆妇讲清楚的,便简短说了几句。
田妈妈即便脑子有些不太好使,不代表其他人亦如此。
比如白露,心思最是细腻,青禾经历巨变后,在市井中长大,那联想能力,比之白露还略胜一筹。
两人凑在一处,一通猜想,竟生出一个惊天想法!
“咱们姑娘,是不是被二皇子给欺负了?”
当这句话几乎同时从二人嘴中说出来后,她俩再坐不住,忙去寻田妈妈讨主意。
不然待楚玉凝醒后,她们害怕楚玉凝想不开,会做傻事儿!
虽然这些年,楚玉凝对兰舟表现地分外冷淡,几乎不闻不问,然而白露和青禾在心中早已认定,在楚玉凝心中,兰舟占据这不可撼动的地位,不然当年,年仅十岁的她,不会拿着簪子抵着自己的喉咙,劝说兰舟不要去北疆。
而且,每一次,但凡兰舟有个什么危险或处于生死攸关的关头,楚玉凝便会变得心慌意乱,全然没了平日里冷静睿智的模样。
兰舟呢?
在她俩心中,兰舟能够不止一次,为了自家姑娘,奋不顾身,牺牲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他心中必定也是有着自己姑娘的。
是以,虽然现下兰舟不过是永安王麾下一个少将,而楚玉凝却已是郡主之身,白露和青禾却默契地一致认为,再过几年,这二人兜兜转转,终究是会走在一处的。
谁能想到,姑娘出了一趟门,竟会被二皇子给欺负了!
这还是在永安王的底盘,这位不正经的皇子也太肆无忌惮了些!
待姑娘醒来,可如何是好?
二人急地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田妈妈则跳脚去内室寻苏氏。
听闻永安王在里间歇下,吩咐她回去歇着,有何事明早再说。
是以,这日一大早,永安王盯着餐桌前的食物,心里寻思着,该如何向苏氏坦白楚玉凝所遭遇的事情。(。)
第177章 苏醒()
苏氏一觉睡醒,发觉身旁躺了个人,竟是永安王回来了,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永安王一转身,看见她这副刚睡醒的呆呆傻傻模样,不由失笑。
“可睡好了?”他看着苏氏柔声问道。
苏氏轻轻“嗯”了一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您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也不曾把我唤醒?”
“见你睡得香甜,把你叫醒作甚?”永安王从床上起来,拿起屏风上搭着的衣衫,亲自给苏氏穿。
苏氏脸色微微发红,感觉永安王做这一切,显得过于亲昵与自然,她自己有些不习惯。
然而二人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又觉得自己计较这些,有些矫情,便坦然受之。
永安王似乎乐在其中,不仅帮她将衣裳穿好,还亲自伺候她洗漱,若非梳头发这事儿,于他而言,过于艰难,他指不定就拿起梳子,将苏氏按在梳妆台前了。
苏氏一早被他弄得晕乎乎,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坐在餐桌前,喝着丹桂盛的浓香粳米粥,她忽然发现,永安王瞧着胃口似乎不怎么好。
“王爷,您此次回来,可是发生了何事?”苏氏放下汤勺,看着永安王面含关切地问道。
永安王含笑摇摇头,朝她夹了个汤包,“天冷,易饿,你多吃些。”
苏氏这胎怀地顺利,自那次进厨房孕吐过一回后,竟吃好喝好睡好,再也没吐过。
想必肚中是个乖宝宝。
就是胃口变得奇好,自发觉有孕到如今,短短一个月的身子,整个人丰满了不少。
苏氏埋头将永安王夹的汤包吃掉,总算想起自己为何觉得有哪处不对劲儿了。
果真是怀孕之后人就会变傻,原本醒来见到永安王后,就想问问她,楚玉凝如何还未回来,谁知被永安王服侍着穿衣洗漱,愣是将此事给忘了。
好容易想起来,可不能再忘了。
苏氏才将汤包咽下肚,正欲放下筷子,问起楚玉凝,永安王又用勺子舀了半碗燕窝粥到她碗里。
苏氏感觉肚中有些撑,看着永安王,声音软软地抱怨道:“吃不下了。”
永安王侧着身子,目光往下,看着她的腹部。
然而被宽大柔软的袄裙遮着的腰身,看不出一丝隆起的迹象。
永安王不由皱了皱眉,“你该多吃些。”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苏氏的脸上便露出愁苦的情形,“这一个月来,每日不停地吃,好多先前的衣裳都快穿不下了。”
“库房里还有许多好皮子,拿去让裁缝重新做。”
“哎呀!箱笼里还有好些衣裳。。。。。。”苏氏看着他神情急切地道,生怕他把那些好皮子给浪费掉了。
“唔。”永安王低下头,掩饰住嘴角的轻笑,拿起苏氏的碗,仰头咕噜咕噜将半碗燕窝唐喝了个干净。
苏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永安王面不改色地擦了擦嘴,仿似谈论天气般,语气自然,且理所当然道:“这粥凉了,我替你喝掉。”
苏氏微张着唇,永安王趁机往她碟子里夹了个清蒸芋丸。
“这丸子个头小,吃一个不撑。”
苏氏无奈将丸子吃下,看着永安王,“王爷,我实在吃不下了。”
“嗯。”永安王应了一声,低下头,以极快的速度,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
苏氏再次目瞪口呆。
她从没见过谁吃东西这般快!
“吃。。。吃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