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双手,用力搓着自己的脸,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除了搓下一层带血的皮肉,并未减轻身上的痛苦分毫。
“便先如此吧,待他缓过来了,继续问。”永安王对行刑侍卫吩咐了一句,带着副将走了出去。
恰好第一个士兵的断肢已被接上,整个人似睡熟了过去,被军医用担架从帐篷里抬出来,安置到伤员们待的帐篷里。
接着是第二人,断了一条腿的人,被抬进了薛永怡吩咐特意开辟出来的空帐篷,被她当做手术室的的地方。
副将看着胳膊被支架固定,用绷带缠地又严又密实的正睡地很沉的侍卫,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道:“王爷,你说小八的手真能接上么?”
此事在大懿朝闻所未闻,然以永安王对薛永怡的了解,她不是那种没有把握便信口开河之人。
“且拭目以待。”最终永安王如此回复着副将的疑问。
帐篷里,被一床帘子隔着的内室,薛永怡和兰舟穿着一身无菌服,而他们面前是一个现代化的手术室,被注射麻醉,阖上双眼,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十,正直挺挺地躺在手术室上。
薛永怡则用消毒水将断肢清洗干净,开始用特定的设备对其进行缝合,兰州则听她指令,给她递着东西。
他动作又快又准,极大地节约了薛永怡的时间。
后面还有两个伤兵在等着,对于他们而言,时间便意味着能否多拯救一个人,毕竟断肢离开人体时间过长后,便会失去机能,即便能缝合,也难以再长回去。
前后不停歇地忙碌了近三个时辰,接回四只断肢,从帐篷里出来时,薛永怡和兰舟俱是一脸苍白,脚步虚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累,实在是太累了。”二人几乎在搀扶的人扶上自己胳膊的瞬间,便累晕了过去。
永安王忙命人将薛永怡单独安置在一顶帐篷里,又请了军医给他二人把脉,听闻只是劳累过度,睡一觉缓一缓,便能恢复,永安王这才放下心。
心中对于薛永怡更多了一分敬意。
兰舟则没那么幸运了,胸口的伤口原本便刺地很深,伤口的血更没停止流过。
军医没法,只得绷带拆开,重新清理伤口,撒上厚厚的药粉,重新包扎好。
这般折腾下来,已近申时,照理说,护送楚玉凝回将军府的侍卫,也该返回了。
然而却无一丝音讯。
“沿路瞧瞧是怎么回事。”永安王吩咐手下一个副将,另派了一队人出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接应的人与护送的人,一道回来朝永安王复命:“回王爷,郡主和二皇子在骑马经过岐山时,失足从马上掉了下去。二皇子伸手去拉,反被郡主拉着一起掉了下去。属下立刻下山搜寻,然未曾寻到二皇子与郡主身影!”(。)
第165章 着急()
楚玉凝感觉自己似乎被梦魇住了,不然为何不论如何用力挣扎,都睁不开双眼呢?
眼前被无尽的黑暗笼罩,除了眼睛睁不开,似乎每一个感官都无比地灵敏。
耳旁能够听见呼呼的风声,脸朝下正贴着冰冷潮湿的雪地,鼻子能够嗅到枯叶腐烂的味道和泥土的腥涩味儿,背上压着一块宛如巨石般沉重的东西,使得她呼吸困难。
更为分明的是身体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血肉都在大肆的叫嚣着,疼。
彻骨的疼痛从身体每个地方传来,宛如被什么东西碾过一般,以至于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具身体约莫是坏掉了吧,自己现下已然神魂离体了吧?不然为何会感觉到如此疼痛却睁不开眼呢?
背上的巨石蓦然一松,眼前多了一丝白,她这是还剩了一口气,所以阎王不收,捡回一条命了么?
“山茵妹妹?山茵妹妹?”耳旁响起刺耳的呼唤,是个陌生的称呼。
“山茵是谁?谁是山茵?”她在心中如此想着。
“你快醒醒!”脸颊被一只黏腻的手掌轻轻地拍了两下,冰冷的指尖掀起了她的眼皮,然而睁不开,无论如何用力,都挣不脱眼前的黑暗。
“莫不是真摔坏了?”耳旁响起一声嘀咕。
接着她被两只手夹着腋下从地上拖起,后被粗暴地甩到什么上面。
咯吱!咯吱!
是脚重重踩踏到地上的声音。
随着这个节奏,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下又一下地颠簸着。
“想想本皇子可是金尊玉贵的龙子凤孙,今日纡尊降贵背你这么个小丫头,你若不以身相许可对得起我?”那个鼓鼓噪噪的扰人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看在脸蛋儿还不错,尚未划花的份儿上,本皇子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吧。”那人犹在自言自语。
吵!好吵!宛如苍蝇般在耳边徘徊不去。
身上各处的疼痛已然让她痛不欲生,那恼人的声音更让她不胜其烦!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抬起酸痛的手臂,用自以为很大的力气,往那声音来源处用力一拍,指望那人能闭嘴。
然用力挥舞了数下,也没能找准目标,也没听到一丝回响,反倒使得整个身子往下一滑。
“哎!哎!”那鼓噪的声音又起,“瞧着小小一个人儿,没成想还挺沉!”低声的抱怨夹杂着耳旁呼啸的风声。
再然后,身子实在是太疼了,连意志也一并剥夺,眼前那点儿白,被彻底的黑所取代,楚玉凝人事不省地昏倒在朱由旭肩头。
兰舟知道自己又做梦了,从城墙旁的地道走出来,看到她的身影时,他便有预感,自己在沉睡时,约莫又会做那个梦了。
梦中她笑靥如花,一身鲜红如火的嫁衣,笑容羞涩而甜美地倚靠在他的肩头。
然后,那刺眼的红,迅速地弥漫到她的脖子,脸和全身。
画面一转,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开一双空洞无神的双眼,似在看着他,又似看向别处。
而她的肚子被剖开一个大洞,正在汩汩往外留着猩红的鲜血。
“玉凝!”他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拿布巾替她擦着身上的血,那血却怎么都擦不尽似的。
瘦弱而苍白的手腕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仓皇无措地看着她,只见她双眸含泪,嘴唇翕动,“舟哥哥。。。。。”她神色痛楚而无助地看着他,“我们的孩子。。。。。。舟哥哥。。。。。。。孩子呢?他们在何处?”
孩子?他蓦然一愣,猛地想起,是呀,他们还有两个孩子!
她剖腹取出的两个孩子!
他们人呢?现下在何处?
他开始茫然四顾,然后一低头,发现了自己满手的鲜血。
脑中的画面骤然消失,他整个人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胸口某个地方疼痛不已。
“舟哥哥。。。。。。”是谁的声音在脑海里萦绕不去,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
“舟哥哥。。。。。。”
“救我。。。。。。”
“舟哥哥,救我!”
是她!
他如何会忘记她的声音!
“玉凝!你在何处?”他大叫着,忽然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
抬头看着头顶的帐篷,兰舟默了一默,弯腰欲起身,才发觉,胸口疼地厉害。
“兰舟哥,你总算醒了!”蟋蟀挑起帘子从外面进来,“你都睡了快一夜加一个白天了!”
有这么久?
兰舟环顾一圈,才发现帐篷里暗地厉害。
“现下是何时辰了?”
“未时三刻。”蟋蟀从床头陶罐里倒出热水递给兰舟。
自两年前,孤身一人跑到北疆投身军营之后,蟋蟀便成了兰舟的小跟班儿。
因着他年纪小,今年尚不满十五,加之性子又急,永安王打算先磨他一段时日,是以并未准许他上战场,但素日也是与其余士兵一道训练的。
这小子性子大大咧咧的,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儿,这两年,不论多么艰辛的训练,他都咬牙完成。
初来那会儿,脚上生了冻疮,一个人对着火堆,用烧红的针,一边挑脚上的脓疱,一边抹眼泪。
硬是没叫一声累一声苦。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是为某个职业某个地方而生的,比如他,比如蟋蟀,只有到了边疆,到了战场,才会生出一种如鱼得水的惬意和游刃有余的轻松自在。
“如何未去训练?”兰舟接过热水,一咕噜仰头喝下,抹了把唇,问他。
往常他们都会训练到酉时甚至更晚,蟋蟀这种无病无伤的,更不该出现在帐篷里。
蟋蟀将碗接过,从桌上碟子里拿起一个大馒头,“中午从伙房里偷偷留下的。若是饿了,就着热水,吃点儿充饥!”
说完,将馒头塞到他手里。
兰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小子有何事瞒着我?”
“嘁!”蟋蟀发出一声嗤笑,“怎生受了点儿伤就变得娘们儿兮兮的,还疑神疑鬼起来了!”
他若是一抹鼻子,仰着头,气愤填膺地反问一声“我瞒你什么了!”兰舟或许不会多疑,现下这小子,明显心里有鬼,顾左右而言他!
“说吧!兰舟将馒头扔到桌子上。你最好有本事一直瞒着我!”
此话一出,蟋蟀整个人立时宛如霜打的茄子般焉了。
“就说瞒不住!这样怎么能瞒地住!”蟋蟀烦躁地揪了揪头发,“我自己心里都急地慌,恨不能出去寻人!”(。)
第166章 寻觅()
“究竟发生了何事?”兰舟望着蟋蟀,神色一眯,猛然想起那个梦,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是薛大夫让我瞒着你,不让跟你说的!怕你着急郡主姐姐安危,耽误养伤!”蟋蟀一咬牙,破罐子破摔道:“郡主姐姐和二皇子在回将军府的途中,不甚掉下岐山不见啦!王爷亲自带着侍卫去山下寻人,也不知他们掉到何处,现下都未寻到踪迹!”
兰舟猛地掀被从床上起身,赤脚站在地上,随手捡起堆在一旁的衣裳,往身上套。
“哎!你胸口受着伤!坐在那儿莫动!我来!”蟋蟀一见兰舟这副模样,心里早后悔不迭,怪自己管不住这张嘴。
真不能将此事告知于他!
兰舟狠狠瞪了他一眼,止住他伸过来的手,三两下将衣裳穿好,因动作过急,将军医费神包扎的伤口再次牵扯到并撕裂。
“流血啦!”蟋蟀指着他的胸口道。
兰舟瞥都不瞥一眼,现下他管不了这么多,心里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楚玉凝失踪不见了,现下她极有可能摔地浑身是伤,人事不省地躺在冰冷潮湿的雪地上,不过了多久便会被寒冷夺取生命。。。。。。
岐山一带常有雪狼出没,若是被雪狼群循着血腥味儿。。。。。
他几乎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他弯腰套上靴子,拔脚便往外走去,被蟋蟀一把拉住胳膊,“兰舟哥,你要去何处?”
“寻她!松手!”兰舟用力将手抽回,大步往外走去。
刚掀起帘子,=薛永怡正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帐篷门口。
看兰舟这副模样,她抿了抿唇,“你知晓了。”
兰舟看着她不作声。
“我不拦你,将这碗药喝了再去。”
兰舟看着她不动。
“不是安神药,不会让你喝了便立刻陷入昏迷!”薛永怡极轻地叹了一声,“快喝了吧。”
兰舟这才将药碗接过,顾不上烫,仰头一饮而尽。
“多谢。”将药碗塞到薛永怡手中,他往侧前方迈出一步,与她擦肩而过。
“等等!”薛永怡忽然出声叫住了她,急跑两步,到他跟前,“我随你一道去。”
“不了。”兰舟摇了摇头。
“不会拖你后腿!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定会受伤!我是大夫!你稍等片刻,我去拿药箱!”薛永怡说着,抬脚往自己住的帐篷里跑去。
兰舟则解了帐篷外木桩上栓着的马缰,翻身上马,往岐山的方向,绝尘而去。
薛永怡拿着药箱出来时,早已不见兰舟踪影,只余路上,被马蹄踏出的一串脚印。
她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解了自己昨日骑的那匹马,背着药箱,意欲独自上路。
“哎!薛大夫,您等等!”蟋蟀打马跟上她,“兰舟哥叮嘱我与您一道上路,也能护你安全!”
薛永怡朝他淡淡一笑,默不作声提着马缰,埋头赶路。
二人再无话,冒着不知何时又飘起的雪,打马前行。
一路风驰电掣,到达岐山脚下,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天上一粒星子也无,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火把照出的些微光芒。
“兰少将!”一个侍卫手持火把,走到近前,认出兰舟,不由面带讶色,“您重伤未愈,如何赶来了?”
“寻人进展如何?”兰舟翻身下马,将马缰系到一棵树上。
“王爷已带人去了山底,已寻到了些许踪迹。正带着一队侍卫沿着脚印寻人。”
既然脚印都已经寻到了,应该是已有了些头绪。
“带我去寻王爷。”
侍卫看着他面露难色,“山路难寻,天已黑透了,您又身负重伤。。。。。。”
兰舟转身卸下马匹上的一个布袋子,从中掏出一个火把,抛给他,“带路!”
侍卫用自己手中的火把将兰舟抛来的火把点燃,恭敬地递给他,“兰少将请当心!”说着便开始在前面带路。
二人攀折灌木,在湿滑的山道上往下走,约莫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侍卫说的寻到踪迹处。
一个侍卫,燃着一堆火堆侯在此处,当做接应人。
昏黄的火光映照的地面上,留着许多纷乱的脚印。
值守侍卫看见二人,忙上前,抱拳道:“见过兰少将!”
兰舟点点头,“王爷往哪个方向去了?现下有何进展?”
侍卫恭声答道:“王爷与其余三位副将分头往四个方向寻去了。王爷去的东面。”
“四个方向?”
“侍卫点点头。我们一路追踪到此,因脚印过于凌乱,且瞧着多似男人的脚印,不见郡主的,故永安王循着一个脚印略深的方向寻去了。”
只有男人脚印,不见玉凝的。
要么这些脚印是有心人留下的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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