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出来让大伙儿瞧瞧。”
“是,母妃。”朱沅宵唇角含笑,忽然宽大的绣袍一扬,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拖着一个木盒,呈到宁王妃面前。
瞧外形,是极好的金丝楠木盒,然再尊贵的木料,在皇亲贵胄眼中,也不过稀奇。
“莫非这盒中有什么玄机?外祖母可真疼你!”温仪郡主略带好奇地看着朱沅宵手中的木盒,含笑打趣着柔嘉郡主。
柔嘉郡主粉面微微泛红,眉眼间略带羞涩。
楚玉凝瞧着这盒子,忽觉得略有些眼熟。
似乎在兰舟留给她们的那本小册子上见过。
兰舟在离去之前,曾赠给苏氏一个小册子。
里面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和其具体做法。
也正是有了这本小册子,珍稀馆才得以分离出一个专卖小玩意儿的铺子。
朱沅宵手中的木盒,若楚玉凝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兰舟册子上面写着的“八音盒”。
这盒子因制作工艺麻烦,楚玉凝还未寻到合适的工匠,加之制作耗时耗力,成本略高,故迟迟不曾将其做出售卖。
朱沅宵故作神秘地笑看着宁王妃,手指在木盒某个机括处轻轻一按。
“吧嗒”一声细微的轻响,盒盖自动弹开。
一个头扎双垂髻,明眸皓齿,一身红衣的少女,眉眼含笑,双臂舒展,伴随着盒中响起众人闻所未闻的轻柔乐曲翩翩起舞。
更让人觉得惊奇的是,这少女是用木头雕成,与木盒忽然一体,却又舞姿翩然,仿若展翅欲飞的蝶,随时都会从盒中飞走一般。
“太后娘娘果真有心了,不知打哪儿请来的工匠,做出这等巧夺天工之物!”
轻柔的乐声中,有人低声感叹道。
“可不是,瞧这鼻子、这眼睛,和柔嘉郡主简直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人轻声附和。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立时朝那随着音乐旋转的木偶少女看去。
唯有楚玉凝微微垂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轻握成拳,坚硬的指甲用力抵着手心,才稍微止住一颗心,噗通噗通激荡地跳个不停。
她只一眼,就认出,这盒中的少女是照着自己的模子刻出来的!
这世间,唯有一人做过这种傻事。
用一把刻刀,一截木头,雕刻出她各种情态,或怒,或笑,或嗔、或痴。。。。。。
而她曾将这些木偶弃如敝屣般扔到地上。
她一眼便断定,这木盒是兰舟亲手做就的。
如何竟会到得朱沅宵手中?
难道是他从北疆回来了么?
心中涌出这个想法,她忍不住抬头,四下张望。
然这偌大的花厅,除了朱沅宵,再无一个男子。
一丝难以言状的失落袭上心头,楚玉凝盯着那个八音盒,忍不住想,他送这么一个八音盒给朱沅宵,当做柔嘉郡主的生辰贺礼,是打算作甚?
恰朱沅宵拿着八音盒走到柔嘉郡主面前,将八音盒递给她,“皇祖母赠的礼物,不知妹妹是否中意?”
柔嘉郡主双手接过八音盒,宛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柔嘉再未收过比这更中意的生辰礼了。”
朱沅宵爽朗一笑,“如此,我这差事算是办妥了。”
他含笑转身,衣衫随着洒脱的动作微摆,忽有一物从腰间坠落,恰恰掉在楚玉凝所在的位置。
楚玉凝弯起腰,将落在地上的玉佩捡起。
朱沅宵不待她将东西交给丫头,已跨步走到她跟前,朝她伸出一只手,笑容坦荡而迷人,宛如五月的骄阳。
楚玉凝垂眸将玉佩放入他手中。
朱沅宵收了玉佩,“多谢楚妹妹。”
楚玉凝低眉垂眸,“世子客气了。”
朱沅宵却未就此离开,反倒上前一步,抬起左手,修长的指尖触上楚玉凝头顶一个包包头,是田妈妈早间给她梳的丫髻,含笑道:“妹妹头上沾了东西,恕我唐突了。”
语毕,屈起手指,在楚玉凝发间轻轻一拈。
二人离地极近,从某个角度来看,就像朱沅宵将楚玉凝拢在了怀里。
席间那些善于想象和联想的夫人小姐们,不由带上打量的目光看着二人,还有人暗地里觑着苏氏和宁王妃的神色。
然二人俱是一脸和善的笑意,瞧不出其他端倪。
“你母亲有险,当心。”朱沅宵忽然启唇,在楚玉凝耳边快速说道。
而后收回手指,将双手备到身后,“不打扰众夫人用膳了,小子告退。”
说完转身,如来时那般,潇然离去。
楚玉凝似乎害羞般,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忽然“哎呀”发出一声低呼。
柔嘉郡主忙看着她,“怎么了?”
席间其他少女看着她的打趣目光也变成了关切。
楚玉凝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捂着发髻,脸色微微发红道:“头发散了。”
柔嘉郡主温柔一笑,“妹妹且随我来,我带妹妹去收拾一番。”
楚玉凝却捂着头,往坐在首席的苏氏跑去,蹭着苏氏的胳膊,撒着娇,“娘亲,儿的发髻散了,你帮儿挽好。”
苏氏目带询问地看着楚玉凝。
见楚玉凝看着她眨了眨眼,便伸手轻轻拧了拧她鼻子,“多大的人了,还朝娘亲撒娇。”
说着,面含歉意地携楚玉凝起身,朝宁王妃道:“我带着孩子下去收拾一番。”
宁王妃含笑点头,吩咐大丫头带苏氏母女,走出花厅。
丹桂、白兰、白露、青禾丫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花厅外面,朱萼、紫黛两个丫头迅速朝苏氏一行靠近,一左一右将楚玉凝母女护在中间。(。)
第124章 观戏()
楚玉凝面色不变,右手捂着发髻,一手挽着苏氏的胳膊,佯装害羞地倚?14??苏氏往前走。
“姐姐。”迎面走来一个身着秋香色比甲的丫头,含笑与宁王妃心腹丫头打完招呼后,屈膝向苏氏和楚玉凝行礼,“见过苏夫人和苏姑娘。奴婢是世子院里服侍的丫头。方才世子不慎弄乱了楚姑娘的发髻,特命奴婢过来替姑娘梳头。”
“世子平素就喜欢捉弄府里的郡主们,其实并无恶意,请苏夫人莫要见怪。”宁王妃心腹丫头忙寻着借口替朱沅宵开脱。
看来迎面这丫头确实是朱沅宵的丫头无疑。
楚玉凝看着这丫头嘟起了嘴,“这发髻可是奶娘花了好大功夫才梳好的。你若不能给我恢复原来模样,我可是要向王妃娘娘告状的!”
“楚姑娘且放心,奴婢别的长处没有,就是一双手巧。”
转眼间,偏殿便到了。
穿秋香色丫头对宁王妃心腹丫头道,“花厅里一定有许多事要忙,姐姐且先忙去,苏夫人和楚姑娘处,有妹妹在便可。”
宁王妃心腹丫头含笑点头,“如此便有劳妹妹了。”说着,向苏氏和楚玉凝屈膝行了一礼,含笑退了下去。
穿秋香色比甲的丫头拉着楚玉凝在梳妆桌前坐下,巧手在楚玉凝发髻上拨弄三两下,便将发髻恢复如初。
“去打盆水,给苏姑娘净面。”这丫头吩咐着屋子里伺候的两个二等小丫头道。
二人领命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苏氏和楚玉凝带过来的丫头。
“这里的人俱可靠,有何事你只管说。”楚玉凝盯着镜中那丫头的双眼道。
“是。”那丫头躬身向楚玉凝行了一礼。
“方才我家世子正在外间招呼宾客时,忽闻门房来报,有客上门拜访。世子去见了那位客人。回来后,手中多了一个盒子,说是太后娘娘赠给郡主的生辰贺礼。世子叮嘱奴婢告知姑娘,今日不止来了一拨人,他会加紧排查,尽快将人揪出来,请姑娘和夫人稍安勿躁,同时处处小心和多加留意,莫给了人可乘之机。”
这话说得略有些隐晦,苏氏和四个丫头面露疑惑之色。
楚玉凝轻吸了一口气,看着苏氏等人道:“方才世子向我示警,说母亲有危险。”
苏氏眉尖微微一蹙,“原来果真如此,不是我的错觉。”
“母亲?”楚玉凝不由面含关切朝苏氏望去。
苏氏便将自己在席间所觉之事一一朝楚玉凝等人道来。
“那丫头有问题。”
秋香色比甲丫头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奴婢会立即将此事报给世子和王妃知晓。另,世子让奴婢带来了两个武婢。。。。。。”
“不用。”楚玉凝含笑打断了这丫头的话,“如此太过明显,敌在明我在暗,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来得好。”
苏宸娘都死了五年了。
这五年的时间里,苏氏除了在府里照顾安哥儿和她的衣食起居,打点府中中馈,偶尔过问一下铺子里的事,鲜少与外界来往。
即便这样,竟然还有人对苏氏起了杀心!
她倒要瞧瞧那人是谁,又是为着什么因由!
“朱萼,你替代白兰,即刻起,寸步不离跟在母亲身侧。紫黛替下。。。”楚玉凝看着自己两个丫头,一时有些犹疑。
青禾主动上前一步,“姑娘,奴婢留在外间,奴婢跑得快,若得到什么消息,也好立刻向姑娘报信。”
楚玉凝看了青禾一眼,笑着点点头,“那便这般定下吧。”
朱萼和紫黛是楚玉凝煞费苦心寻来的两个丫头,这五年里,不仅在私塾跟着师傅学读书写字,楚玉凝特意寻了府中暗卫,教二人拳脚功夫。
对于永安王安排在苏宅外的暗卫,楚玉凝和苏氏母女一开始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后来便渐渐习以为常。
这些暗卫不用她们出银钱供养,无事也不会现身打搅她们母女,楚玉凝主动寻上他们,他们态度亦很尊敬,未曾因为她一个小姑娘看似无理取闹的要求而敷衍塞责,当真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给二人。
朱萼和紫黛瞧着与寻常丫头无异,然经过五年的历练之后,已练出一身以奇巧取胜的灵敏身手,不仅如此,二人尤擅长暗器,出其不意。算是楚玉凝安排的一步暗棋,等闲不会使用,一旦启用,便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有了苏宸娘那事的教训,苏氏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门,楚玉凝都会将朱萼和紫黛两个丫头带上,但大多是作为二等丫头,在外间侯着,并不贴身伺候。
此次事关苏氏安危,二人听到安排后,立时上前一步,抱拳领命。
穿秋香色比甲的丫头见楚玉凝早有安排,便放下一颗心,“奴婢带夫人和姑娘回花厅。”
苏氏含笑点头,“劳烦姑娘了。”
一行人低声说笑,言笑晏晏回到花厅。
宴席又持续了片刻,宁王妃请众人移步观戏台看戏。
宁王妃担心姑娘们受拘束,特意将夫人们安排在一处,姑娘们安排在一处。
楚玉凝跟在柔嘉郡主等人身后,来到特意搭建的观戏台上。
众人依次落座后,便见化好妆,做伶人打扮的旦角,拿着戏本子,走到宁王妃面前,请她点戏。
今年距离皇太孙去逝已满三年,上元节时,熹隆帝在皇宫大宴群臣,席间歌舞笙箫,好不热闹。
皇后因身体不适,中途离席,据闻熹隆帝后来兴之所至,看中一个领舞的女子,当晚便将其临幸后,不久之后封其为才人。
自那之后,其余公侯世家若要给长辈贺个寿、或是婚丧嫁娶,也纷纷往热闹处办,一扫前几年的谨慎和低调。
宁王子嗣不丰,除宁王妃所出的嫡长子,宁王世子朱沅宵,次子朱沅宥,便是夏侧妃所出的柔嘉郡主、柔仪郡主,和另一身份略低微,等闲少露于人前的余侧妃所生的宁王三子,朱沅茂。
故而,此次柔嘉郡主的及笄礼,宁王妃给足了其荣光。
不仅大宴宾客,还将衔香苑的戏班子请来唱戏贺寿。
这几年,衔香苑新捧红了几个旦角名伶。
当年风靡京城的一代名伶蒋流湘已鲜少登台,渐渐退居台后,过着安静恬淡的日子。
至于楚玉凝记忆中,前世蒋流湘患病被薛永怡治愈之事,亦未发生。
她猜想,约莫是蒋流湘经历了什么事情,终于打开心结,及时悬崖勒马,这才没被染上那等腌臜病。
因而,在楚玉凝看到一身白衣胜雪,身形依旧微瘦,气质清冷孤绝,宛若谪仙临世的蒋流湘,步履微匆地走到观戏台,伸手从身穿戏服,画着戏妆的旦角手中,拿过戏本子时,眸中不由露出一丝惊讶。(。)
第125章 被掳(二更)()
场中多数人都被忽然出现的蒋流湘吸引了目光。
就连宁王妃也嘴14角含笑,“是什么风,竟劳蒋大家亲自出面?”
“能来宁王府登台唱戏,是草民的荣幸。”蒋流湘从旦角手上拿走戏本子,递给宁王妃,“请王妃点戏。”
宁王妃含笑接过戏本子,转而将其递给定国公夫人,“此处属表嫂年长,请表嫂先点。”
定国公夫人自然含笑推辞。
两人一番谦让,定国公夫人推避不过,打开戏本子。
就在此时,站在蒋流湘身边的旦角忽然身形一动,从蒋流湘身后跃出,直朝苏氏扑去,手中一把精光短匕,直直对准苏氏胸口!
眼见苏氏就要被一刀毙命,她身侧的朱萼右手一挥,甩出五枚银针,对准旦角的双眼、咽喉和胸口,左手往前一伸,抓住旦角向苏氏刺来的胳膊,往里一折。
那旦角忙抬起左手抵挡朝自己射来的银针,视线被挡,右手轻易被朱萼抓住。
“咔擦!”手腕骨折的声音从那旦角的右手手腕传出。
“啪嗒。”他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
“呲!呲!呲!呲!呲!”五枚银针尽数没入他的体内。
两根插在他的右臂上,两根插在胸口,还有一根插在了额头。
这些银针上淬了极强的麻醉药,见效很快。
那旦角只觉得手臂发麻,脸上、胸口亦然。
他咬了咬牙,左手腕骨已折,右手毫无知觉。
短短一瞬间,朱萼便使他双手失去用处。
楚玉凝看到此处,不由松了心中提着的一口气。
恰此时,宁王世子朱沅宵带着一群府中护卫迅速赶到,两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