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阔垂下头,“是晚辈未能履诺,这一切都是晚辈的错。”
“现今说这些又有何益?”忠义伯沉沉叹了口气,“这苏宅日后你便莫再来吧!”
“伯爷!”楚阔猛地抬起头。
“楚氏一族不会只甘心你当一个小小的御史,势必会为你另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联姻。你这般往苏宅跑,但凡有风声传出去,京中哪家乐意将未嫁的女儿嫁给你!”
“阔,并未打算再娶!”楚阔看着忠义伯目光坚定地说道。
“呵!”忠义伯发出一声冷笑,“等你母亲一根白绫吊在你面前,你再来跟我说这话吧!”
第054章 激将()
楚阔闻言脸色立时变得一片灰败。
楚老太太既然能以性命想胁逼14他与苏氏和离,未尝做不出以相同的方式逼他再娶之事。
双唇微抖,他抿了抿唇,忽然屈膝双膝,直挺挺地对着忠义伯跪了下去。
“你这是作甚?”忠义伯嗤笑出声,目中露出讥讽之色,“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我已不再是翁婿,你这是连男人最重要的骨气都不要了么?”
“请老伯爷宽限数日,待莞娘醒来之后,我便再不打扰她。”楚阔语气艰涩地说道。
“呵!”忠义伯再次轻笑了一声,语气陡然变得冷厉,“若她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呢?”
“不会的!”楚阔忽然激动地抬起头,看着忠义伯,然只对视了一瞬,便撇开了视线,“若。。。若莞娘一辈子不醒,阔就照顾她一辈子!玉凝是我的女儿,我来苏宅看她并无何不妥!”
“楚慎之,你让我太失望了。”忠义伯忽然叫着楚阔的字。
楚阔猛然抬头看着忠义伯。
“是老夫当初看走了眼,才将莞娘嫁给了你!你若心狠手辣些,哪怕当日将莞娘一头闷死在浴桶里,也强过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此话一出,楚阔瞳孔猛然一缩,原本气色灰败的脸,立时退地毫无血色。
原来此事,忠义伯也知晓!
是莞娘告知于他的么?
那玉凝呢?她又会怎样看待他这个父亲?
是否也以为当初在净房,他是故意想要了莞娘的命?
不!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看到莞娘满身的伤痕,脑中轰隆一片,早已失去了理智,只想撩水替莞娘洗掉身上的痕迹。
特别是她额头上,裂了好大一个口子,沾满了血迹和其他污渍,他只是想帮莞娘将伤口洗干净啊,所以才。。。。。。才失手。。。。。。
“你若刚烈果决些,早在事发后,就将她们母女远远送走,待风波平息后再返京,她们又如何会成现今这副模样?”
忠义伯神色讥诮地看着他,“你现今装作这副对莞娘深情款款,不离不弃的模样,不过是为了弥补当初自己的愧疚罢了!”
楚阔挺直的脊背微晃了晃,在忠义伯迫人的视线之下,就连膝下跪着的地面都似被火烤炙过一般,灼地他整颗心绞痛不堪。
他脊背一垮,无力地垂下了头。
“是阔优柔寡断,没有安置好莞娘。”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又挺直脊背,神色坚定地抬起头看着忠义伯,“不管老伯爷如何以为,阔日后定会竭尽所能,照料莞娘母女。直到。。。直到有那一日,她们再也不需要我也能过得好好的。”
“真实冥顽不灵!”忠义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挥手将他赶出了书房。
待楚阔离开后,忠义伯坐回圈椅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金陵有大笔的产业需要打理,唯一的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京城这边他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今日这出激将法一用,想必楚阔日后待苏氏母女必会更加用心,如此他也能稍微放心一二。
楚阔从书房出来后,没再回内宅探看苏氏和楚玉凝便回了御史府。
第二日,忠义伯收到宁王府管事送过来的信,请其过府一趟。
楚玉凝则在前院召见了王大管事,将屋中一干丫头婆子都遣了出去,使屋中只剩二人。
王大管事一见这阵势,便知楚玉凝有何避人耳目的事要自己去做,心里一根弦无端提了起来。
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老是被个八岁的小姑娘弄得紧张兮兮的。
“王大管事请坐。”
“小的不敢,姑娘有事但请吩咐。”王大管事神色恭敬地道。
楚玉凝从桌上倒了杯茶,奉到王大管事跟前,“王大管事请用茶。”
王大管事哪里敢接,连连摆手,“姑娘折煞小的了。”
“你别客气。”楚玉凝不由分说将茶碗塞进他手里,而后仰起头看着他,“外祖父将府里护院交给王大管事管理,不知王大管事现今是外公的人,还是苏宅的人?”
王大管事听了这话,立即道:“小的自是苏宅的人。”
“苏宅就母亲和我两个主子,母亲昏迷不醒,自是该以我为尊,你说是不是?”
王大管事颔首,“自该如此。”
“既然这样。”楚玉凝嘴角挑起一抹小,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奸诈的小狐狸,“不知我吩咐的事,王大管事能否做到呢?”
王大管事立时将茶杯放到桌上,拱手作揖,躬身道:“姑娘但请吩咐。”
楚玉凝忙扶起王大管事的胳膊,“您不用如此客气。你可得想好了,一旦应下,此后您便只能听我差遣了,哪怕我的行事与爹爹亦或是外祖父相违背,你也不可有任何异议,能做到么?”
“这。。。。。。”王大管事迟疑了。
“您好好想想。”楚玉凝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模样。
王大管事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楚玉凝耐心地等了约莫一刻钟,见王大管事依旧踌躇不语,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
“既这样,玉凝也不强求,便退而求其次吧。”
王大管事闻言,不由轻轻地松了口气。
“我不会让你做任何违逆父亲亦或是外祖父的事。但我是这苏宅的主子,我若想做什么,希望王大管事不要阻拦。这一点,不知您是否能够做到?”
“这。。。。。。”王大管事再次迟疑起来。
“既如此,那我苏府也请不起您这尊大佛,请您现在立刻便回楚府去吧!”楚玉凝却是说变脸就变脸,立时看着他不客气地说道。
王大管事可是楚阔特意委派过来,帮着苏氏母女料理苏宅事物的。
他若连个小主子都搞不定,就此被赶了回去,即便能再被楚阔重用,心里总归会憋着一口气,并将此事,视作一生的耻辱。
“那姑娘也得答应小的不可做伤天害理,违背律法道义之事。”
“那是自然。”楚玉凝看着他展颜一笑,“这么说,王大管事同意了?”
王大管事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么还请王大管事备车,随我出去一趟。”
说着,便让扬声唤了白露进来,让其照着自己的身量,去成衣铺子里买了一套男装,而后亲自去往后院,寻柳嬷嬷说了要出门的事。
因有王大管事作陪,柳嬷嬷并未细问便同意了。
王大管事知晓后,心中不由苦笑,原来姑娘这是拿她当挡箭牌了。
白露将衣服买回来后,楚玉凝便换上男装,将头发绑成一束,咋看之下,颇有些雌雄莫辩的感觉。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楚玉凝连白露都未带,待马车走出了沿着苏宅前的路走了老远,楚玉凝才对车夫道:“去衔香苑。”
虽然心中已做好准备,楚玉凝此行是要做些不易见人的隐秘之事,然而在听闻“衔香苑”三字时,王大管事还是禁不住大吃一惊。
“姑娘去此处作甚?”
衔香苑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戏馆,每日只排一场戏,却能做到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因其当家台柱蒋流湘长相俊美,妩媚风流,扮相可男可女,不仅深受内宅妇人和闺阁小姐的热捧,就是那些偏好男风的达官贵人也对其趋之若鹜。
王大管事实在没料到,楚玉凝怎么会打算去这么个地方。
楚玉凝看着他眯眯一笑,“到了就知道了。”
第055章 报仇()
王大管事见楚玉凝一副见状,只得按捺住心中的讶异,然而寻思了一路?14??也想不出楚玉凝此行目的,不由生出些感慨,现在的小姑娘心思都这么深沉了么。
到得衔香馆前,楚玉凝下了马车,带着王大管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衔香馆的规矩,下午演一场戏,然客人若提前来了,也可点上一桌吃食,边吃边等,还有初入戏馆的小生小旦,在一旁唱曲助兴。
前门迎客的小厮见个男女莫辩的着装怪异的半大孩子带个衣饰不俗的管事模样男子跟在后面,心中一时有些迷惑,但还是满面带笑地迎了上去。
此等场合自无需楚玉凝这个做主人的出面,王大管事便衔笑上前一步,道:“劳烦小哥儿备个雅间。”
“哎!贵人请随小的来。”因他二人实在来得有些早,小二便躬身将人引进二楼,一处观戏视野位置极好的房间。
楚玉凝背着双手走了进去,在座上坐了,待婢女奉上茶和点心,端起茶碗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这叫住人,不紧不慢地问道:“不知蒋大家可起了?”
这些奉茶的侍女见多了询问蒋流湘的达官贵人,后宅夫人,乃至胆子大的闺阁小姐,然还是第一次被给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截住询问。
侍女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这么小的孩子竟喜欢看戏?
瞅了一眼楚玉凝一身装扮,心下了然,约莫是觉得蒋大家的扮相好看吧。
“回小公子,蒋大家刚起,此刻约莫正在用早膳。”
“我新学了几句歪诗,请姐姐务必替我带给蒋大家。”楚玉凝挂着两条粗直的眉毛的,对着侍女嘿嘿傻笑,瞧着颇有些傻气。
侍女奉来纸墨。
楚玉凝拿起毛笔,笔走游龙,小小年纪一手行书写得行云流水,外行看热闹,更是惊为天人。
“旧时王谢堂前燕,隔江又唱后庭花。十年一觉扬州梦,凄凉别後两应同。”
侍女拿起宣纸,面露不解。
楚玉凝却只是对她笑,“请姐姐务必将其交给蒋大家。”说着,朝王大管事使了个眼色,王大管事笑眯眯地掏出一个荷包,递到侍女手上。
侍女接过,掂了掂,略有些沉,待僻静处,打开一看,竟是枚金锭。
想着只是传张纸,不曾将客人待到蒋大家面前,想必犯不了蒋大家的忌讳,侍女咬了咬唇,收了荷包,拿着纸去了后院,寻相好的姐妹耳语几句,求其寻个方面。
蒋流湘贴身服侍的婢女将写有诗句的纸看了看,那画地细长而弯的双眉,不由微微蹙了起来。
“你且在外间等着罢。”她对侍女说道,拿着纸紧了屋子。
垂首等着蒋流湘用完早膳,贴身婢女将纸奉上,“公子,此乃一位客人所奉。”
蒋流湘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伸出修长清隽的手指,拿过纸张,待看完纸上四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的诗句,那一身的慵懒风流立时荡然无存,整个人宛如一把出鞘的宝剑,周身充斥的冷冽的肃杀之气。
“公子?”贴身婢女小声地唤了他一句。
蒋流湘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身的杀气收敛,淡淡问道:“人在何处?”
前院二楼雅间。
“将人请到我的住处。”
“是。”贴身婢女躬身应下,将话传给外面焦急等待的侍女。
侍女没料到一向清冷不愿搭理人的蒋大家竟被个小毛孩子的诗句打动,忙乐颠颠地跑去前院报信。
楚玉凝听到侍女传话,微笑着站起身,对王大管事道:“你留在此处,我独自一人去便可。”
“不成,小的要随着小。。。公子一起!”
楚玉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管事忘了临行之前应承过我什么?”
王大管事一时有些语塞。
楚玉凝却已笑眯眯地看着侍女:“请姐姐带路。”
侍女便领着楚玉凝去了蒋流湘所在的院子。
他是衔香馆的当家台柱,在后院里有一栋独立的小楼,位置僻静,布置精巧。
楚玉凝进了院子后,便由一个长相精致的婢女领着,去了蒋流湘待客用的正厅。
那婢女初见她时,歪着头将她一阵打量,目中露出疑惑。
楚玉凝朝她展颜一笑,却被两条黑直的眉毛破坏了脸部美好的轮廓。
侍女忍俊不禁,扯了扯嘴角,躬身请她进去。
蒋流湘见走进来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姑娘,那周身的气势蓦然一松,随即又忽然收紧。
“蒋大家的无比紧张。那首诗,不过是我最近跟着先生学被诗,胡乱凑在一起的,并无什么深意。”
然她越这样说,蒋流湘周身的气势愈甚。
“想必你也知晓我此行只带了个管事。”楚玉凝自来熟地挑了把离蒋流湘近的椅子坐下,“我曾在扬州带过几年,对于刘公子的遭遇有所耳闻,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嘭!”脑中一直提着的那根弦,在从楚玉凝嘴中听到“刘公子”三字时,蓦然断裂。
然蒋流湘面上依旧不动神色,微微启唇道:“姑娘请讲。”
“曾经我有一个疼爱我的父亲与母亲,然在从扬州进京的途中,随着母亲被劫匪掳走,这一切都变了样。。。。。”
楚玉凝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最后微微一笑,“不知蒋大家以为,我这仇是该报还是不该报?”
蒋流湘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他才涩声道:“自是该报的。”
“那不知蒋大家可否帮我这个忙?还请蒋大家放心,我不会坏了您的规矩,我不求要去她的性命,只求她生不如死!”
蒋流湘自楚玉凝进屋起就一直掩在屋中暗处的身影,缓慢地迎着光朝她走来,他低着头,妩媚绝伦的脸上,一双风流无双的凤眸中,冰凉的目光,宛如寒冬飞雪,寂静无声,却能让人平生一股彻骨的凉意。
然楚玉凝似毫不受影响,笑眯眯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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