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蟹黄包吃完,白露从外间匆匆跑进来,喘着气道:“姑娘,门房来报,老伯爷来了!”
“外公?”楚玉凝眯了眯眼,坐着没动,只启唇问道。
“哎呀呀!姑娘,是老太爷!您可得快些起来,去前院迎接!”田妈妈惊惊乍乍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急地就差拉着楚玉凝的袖子,把她拽起身了。
楚玉凝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在田妈妈的叠声催促中,才加快步子,赶往前院。
苏老太爷抬脚去了书房,楚玉凝赶去时,他已坐在首座,拿着杯茶在喝,宛如自己才是这宅子的主人般。
这种气派,立时便让楚玉凝有些不适。
“见过外公。”她恭恭敬敬给苏老太爷行了个礼。
“嗯。”苏老太爷放下茶杯,将她上下扫了一眼,“起地这么早,可是打算出门?”
“是。”楚玉凝老老实实将昨日发生的事道了一遍。
外公为人精明,最擅长察言观色,她虽多活了几年,与外公相比,却差距甚远。
苏老太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此事可大可小,我既来了,还是带着你亲自走一趟。宁王妃好歹要叫我一声世叔,总不能跟你个小孩子家家计较。”
“嗯。多谢外公了。”楚玉凝心中虽不愿,却只能应下。
祖孙二人便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前往宁王府。
马车上,楚玉凝面容端肃,正襟危坐。
苏老太爷则微阖双眼,似在假寐。
就在楚玉凝以为二人会这般沉默一路时,苏老太爷忽然睁开眼眸,深邃的目光直对着她,“你可是在心中怪着外公没有替你母亲讨回公道?”
楚玉凝垂下眸子没做声。
“呵!”苏老太爷轻笑一声,“原以为你性子随了你父亲,没成想竟跟你母亲一样,是个外柔内刚,眼里容不进沙子的。”
楚玉凝继续面无表情,只唇不自觉地微微抿起。
“你娘成了现今这副模样,外公心中十分心痛。”苏老太爷将面上的笑容收起,“然而做人需得往前看。”
苏老太爷语气温和,目光也跟着柔了下来,“你小姨。。。。。。”想了想,又改了称呼,“三娘她做错了事,外公自会严惩她。然你母亲已然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外公会从其他方面尽力弥补,却再承受不起,又失一女的痛苦。”
楚玉凝继续板着一张脸,只在心中发出一声冷笑。
第048章 怒极(一更)()
然对面坐着的人是她的长辈,她不能认同他所说的,以她现下的年纪,?14??不好出声反驳,便唯有沉默不语。
苏老太爷瞧着她这副模样,沉沉叹了一口气。
“孩子,待你大了些,便会明白,人啊!活在这世上,贫困交加时,所为不过一张嘴,富贵腾达时,所图不过一张皮。”
楚玉凝忍了许久,终于不冷不热地讥讽了一句,“外孙女儿只知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道理,谁让我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便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至于脸面是何物,从来都不是她会考虑的!
“那你觉得你娘如今这副模样全因三娘所致?”苏老太爷忽然利眸看着她,沉声问道。
楚玉凝再没料到这种明摆着的事,外公竟会如此发问,不由也冷着声音反问:“那您以为呢?”
“三娘固然心术不正,做下不可饶恕之事。”苏老太爷坐直身子,看着楚玉凝,面色冷肃道:“可你是否想过,你父亲也担有责任。若进京时,你父亲指派的随行护送镖师足够多,身手足够厉害,又如何会对付不过区区几十土匪?我问过三娘,道是她花银钱买通了其中一个镖师,才将你们一行引进了口子山盗匪们的包围圈。若你父亲请的人足够可信,防护足够牢固,你娘又何至于会如此轻易被人掳走?”
“还有,”苏老太爷顿了一顿,继续道:“若你爹有心瞒下此事,你祖母又怎会在事发后第二日一早就气势汹汹去了庄子,还三番四次欲置你娘于死地?”
“呵!”楚玉凝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那以外公所言,这一切便都是父亲的错了!”
她抬起眸,清冷的目光直视着忠义伯的双眼,“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在楚府夺了母亲嫁妆,恨不能母亲在失身第二日便愤然自尽的,可不止祖母一人!”
“我。。。”忠义伯在这直辣辣的目光之下,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外公无意给谁开脱。此事,三娘是罪魁祸首,我也有处理不当之处。”
“只怕您心中和其他人一样,为着自己脸上那张皮,巴不得母亲早死吧!”楚玉凝在心中忍了几息,终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自己极有可能和前两世一样,在嘉宁六年,十八岁时死去。
到时母亲若是能够醒来,便是孤身一人,倘若不醒,更需人照应。
母亲最终所能依靠的不过是外公一人的垂怜罢了。
便是因着这一点,她也不能轻易与外公交恶。
只能将这口气咽到肚中去。
见楚玉凝绷着张小脸,抿唇不语,忠义伯柔声道:“三娘她在庵堂由婆子看守着,再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她若还敢有什么任性之举,外公会随时让她病逝。”
楚玉凝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还请外公记得我母亲这些日子所受的苦。”
忠义伯默了一默,终是许下承诺,“我活着一日,便不会丢下你们母女二人不管。”
“如此多谢外公了。”楚玉凝垂首,恭敬答谢。
祖孙二人再无交流,直到马车到达宁王府。
忠义伯亲自走到门房处,自报了家门,而后便领着楚玉凝在一旁候着。
门房听闻是忠义伯到访,面带狐疑地将苏老太爷打量了一番,转身往内院报去。
他在宁王府当了数十年的差,京中大大小小的勋贵也见了不少,可没听说哪里有个忠义伯的。
然苏老太爷通身的气派、举止雍容的气度,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传话丫头听到忠义伯的名号,也是愣了一愣。
“老伯,您没听错吧?我可不记得京中何时有了个忠义伯?”
门房舔脸苦笑,“老头子虽一把年纪了,一个封号还是记得住的。”
丫头便嘀咕着将此事传到内院。
内院里,宁王妃在朱沅宵出门后不久,便知晓他瞒着自己进了库房,偷拿了件木盒子装着的宝贝。
朱沅宵在锦绣堆中长大,什么宝贝没见过,想要直接向自己开口便可,何至于用偷拿的?
宁王妃当即便命心腹嬷嬷清点库房,寻出缺了什么。
待知晓朱沅宵拿的竟是自己当年压箱底的陪嫁之一,一根八百年之久的人参时,宁王妃的面色立时就变了。
然下奴回报,宁王归府。
宁王妃愣是将此事压了下来,待到宁王第二日出门,才命小厮寻来朱沅宵,罚他跪在地上,追问他东西做了何用途,去了何处?
朱沅宵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儿在外间与人打赌输了,那人参被当做彩头输给那人了!”
“母妃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打赌,把赌注变成人参了!”宁王妃了解自己的儿子,见他明显是胡诌了个理由来搪塞自己,心下不由大怒。
然面上还是好声好气地道,“这人参不是寻常物,举国上下都寻不出几根,娘当时生你时难产,也不过拿了根六百年的人参切片含着。你可知晓,你拿走的那根八百年的人参,关键时刻有救命之功效!”
听闻这人参竟如此神奇,朱沅宵脸上立时露出一个笑。
这样一来,若苏姨喝了这人参炖的汤,岂不是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玉凝妹妹也不用再愁眉苦脸,对着自己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你还笑!”宁王妃气地用食指狠狠一摁朱沅宵的额头,“你快告诉母妃,将这人参送去了何处?”
朱沅宵正傻乐着,宁王妃那一指头可摁不疼他。
“儿子真输了。”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握着宁王妃的指尖道。
“你是要气死母妃吗?”宁王妃抽回手指,厉声问道。
她鲜少在朱沅宵面前做出这副模样,朱沅宵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忽地一扬脖子,“输了便是输了!母妃便是将我打死,也再寻不回来了!”
自小被宠溺到大的人,自是吃软不吃硬,宁王妃表现强硬,朱沅宵只会比她更无赖更强硬!
“来人!”宁王妃气地浑身发抖,“准备春凳和板子,今日我要好好教教你这个不知好歹的逆子!”
“王妃,您息怒!息怒!”心腹嬷嬷察觉不对,立时上前来劝。
便在这时,看见一个眼生的小丫头在外间神色焦急地徘徊,不由一瞪眼,厉喝道:“在外间鬼鬼祟祟作甚?可是有何事?”
小丫头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忙疾步跑进屋里,行了个礼,禀道:“禀王妃,门房处来报,忠义伯来访!”
忠义伯?
宁王妃正在气头上,哪管什么忠义伯东义伯,不耐烦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待王爷回来了再说!”
还是心腹嬷嬷尚存一丝理智拦了一拦,“王妃,是忠义伯。”
“忠义伯?”宁王妃这才反应过来,“他怎生又进了京?”
第049章 生意(二更)()
朱沅宵见宁王妃这里显然是有正事要处理,忙自个儿从地上站了起来,?14??自己逃过一顿打罚而沾沾自喜着。
“先把世子关在院子里禁足,待我接待了客人再做处置!”宁王妃收了满身的怒气,只拿凌厉的目光横了朱沅宵一眼。“
“哼!”朱沅宵一梗脖子,险些对着宁王妃翻出两个白眼儿,却是把宁王妃气地够呛。
“你!你这个小孽障!”宁王妃原本压下去的怒意又被激了起来,“你是看母妃平日你宠你太过,不敢罚你是不是!”
“秦嬷嬷,你给我亲自看着他,别让他偷溜了!”
“这。。。。。”秦嬷嬷面露难色,她心里对朱沅宵的疼爱,比之宁王妃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她看着朱沅宵,十成十会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使他成功逃掉。
“算了,你给我去偏房待着!”宁王妃杏眼一瞪,不怒自威,吩咐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跟在朱沅宵后面,将他暂时关在了偏房里。
朱沅宵可从来不是个老实的,他前脚进了偏房,后脚就去了窗户处,身子灵巧一个跳跃,轻轻松松就到了屋外。
粗使婆子不敢硬抓人,更不敢让宁王妃知晓,只小声挡在朱沅宵身前,苦苦哀求着:“世子,您便听王妃的话,好生在偏房待一会儿吧!”
“你们几个狗奴才,还不让开!”朱沅宵浓眉一竖,颇有几分威严地道。
几人正自僵持着,院子那边的小径上,宁王妃正在秦嬷嬷等丫头婆子的簇拥下,去往待客的花厅。
朱沅宵身子一闪一躲,便离了两个粗使婆子的纠缠,转身对培明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就往院外去了。
二人抄捷径,很快就走到了宁王妃的前面。
朱沅宵本欲出府躲躲风头,待宁王妃气消了,再买些她喜欢的糕点首饰回来好生将她哄上一哄,指不定宁王妃的气便消了,以往他犯下事儿时,都是用的这招儿,简直百试百灵。
然在看到那一老一小,尤其是一个举止释然洒脱的老头儿后面跟着的宛如精致瓷娃娃般的小姑娘时,他的脚仿若生了根般,立时止住不动了。
“楚姑娘?”培明在身侧,犹疑地嘀咕了一句。
“不是爷眼花了吧?”朱沅宵问了他一句,抬脚便迎了上去,与忠义伯碰了个正着。
忠义伯是何等精明之人,单看这少年举止衣着,便断定其身份,拱手对其一揖,“见过小世子。”
朱沅宵可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个老头儿,然别人既然有礼相待,他也便停下步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老伯好。”
楚玉凝在忠义伯身后,敛衽对他行了一礼。
“玉凝妹妹,你怎么来了?”与来人打过招呼,尽到应有的礼数后,朱沅宵便越过忠义伯,往楚玉凝而去。
忠义伯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急切的背影,垂首闲适地立在一旁。
“见过世子。”楚玉凝只得再次敛衽对朱沅宵行了一礼。
“都说了无需如此客气!”朱沅宵伸手便要把人拉起,楚玉凝不着痕迹地侧身避过。
“你是来府里找我的?”朱沅宵看着她,眼眸发亮,流光溢彩,宛若洒落一地星光。
他原就肤白如玉、俊美无双,这般眼角眉梢俱含笑意的模样,像极了料峭山巅处,独自迎风,缓缓绽放的雪莲,仿佛能将周身的风霜都渐渐消融了。
楚玉凝被这副盛世美颜恍了恍神,心中暗自撇了撇嘴,朱沅宵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使美人计了!
“世子昨日错将东西落在苏宅,玉凝特意与外祖父一道前来归还。”楚玉凝恭敬地垂着脖颈,语气不缓不慢地清脆答道。
“落了东西?”朱沅宵面露不解,“我没落什么东西呀。”
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管事模样人手中抱着的熟悉木盒子,朱沅宵神色立时变得紧张起来,拉着楚玉凝的手,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把这人参送回来了?你可知晓,这人参有救命功效!苏姨喝了它熬的汤,不定明日就醒过来了!”
“听到丫头回禀,侄女儿还愣了愣神,没想到真是世叔光临鄙府,侄女儿不曾远迎,在这儿向世叔赔罪了!”
身后响起宁王妃含笑的声音,朱沅宵宛如受了惊的兔子,倏地松开扯着楚玉凝袖子的手,转过身,对着宁王妃挤出一副笑脸,“母妃!”
宁王妃面上不见怒色,只柔声对朱沅宵道:“还不见过你世外祖父!”
“王妃与世子身份尊贵,这般行礼,可是折煞老夫了。”忠义伯呵呵笑着,朝宁王妃躬身长揖行了一礼,“今日冒然拜访,还请王妃见谅。”
“世叔说得哪里话。”宁王妃忙避开身子,“您是长辈,无论何时来宁王府,侄女儿都只有欢迎的份儿。”
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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