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了!用我的命换她的命!好么?”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边对作者苦苦哀求道。
然而那冷酷的声音,对于她的哀求不屑一顾,再不肯在她脑海里出现。
“玉凝,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苏氏察觉到楚玉凝身子瘫软,竟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忙和丹桂、白兰一起将楚玉凝扶住。
“王妃,郡主许是受了惊吓。”丹桂见楚玉凝双眸无身,面色苍白如纸,神色担忧道。
苏氏忙命丹桂和白兰扶住楚玉凝,往内室走去。
“娘!”楚玉凝忽然咬牙抓住苏氏的手腕,“兰夫人只怕要不好,您可否想想法子,这北仓城里,可还有名医,能救兰夫人的命?你快替儿寻来,好不好?儿求您了!”边语无伦次地抓着苏氏的手说胡话,边落下豆大如珠了的泪水。
“这孩子,还真是被吓住了!”苏氏忙朝左下看去,见无人注意楚玉凝说了什么,这才微微放下一颗心。
自古妇人生产,便如一脚踏入鬼门关,凶险至极。
兰夫人若是能顺利生产自然谢天谢地,但若出现任何意外,她可不愿这宅中之人,将这一切都怪罪在她的玉凝的“胡言乱语”上面。
“玉凝,你莫怕!女人生孩子都要走过这一遭的。有薛大夫在里面看着,她是山茵城里最好的大夫,兰夫人会无碍的。”苏氏抱住楚玉凝的头,在她耳边轻柔哄道。
然她无论说什么,楚玉凝都绝望地摇着头,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直往下落。
母女二人半蹲在雪地里,一个面如膏肓,心如死灰,一个神色急切,不知所措。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楚玉凝只觉得腿脚酸麻地都没了知觉,自产房里传出一声宛如小猫叫般的哀哀低吟。
楚玉凝猛地从地上站起,却由于起地太急,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生了!是孩子的声音!”
“呜呜!呜呜!”丹桂和白兰凝神听着,果听见婴孩的哭声。
只是弱地厉害。
二人对视一眼,眸中俱露出担忧之色。
“吱呀”恰在此时,稳婆抱着清洗干净,被厚厚的毛毯裹着的婴孩走到屋门口,笑容略有些勉强地道:“禀王妃,生了个小公子。”
第261章 妻死()
按理说,这种时候稳婆都该是喜笑颜开地走上前,管主家要赏钱的。
然现下这种情形,产妇在产房里生死未明,生出来的小公子,哭声细弱瞧着颇有些短命之相,而男主人又不在府中,因此稳婆将孩子抱出来时,心里颇有些忐忑。
“麻烦您了!”却没料到,虫子推着轮椅上前,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含笑看着,并递给她一个红封。
稳婆伸出双手将红封接过,连连朝虫子道谢。
虫子抱着孩子,问稳婆,“嫂夫人如何了?”
“回。。。回这位爷,”稳婆实在觉得让个外男在产房外面守着,实在过于怪异,然其余人都未理会此事,她也只能将心中的疑虑放下,“夫人力竭晕了过去。”
“兰夫人!”就在此时,产房里传出一声惊呼。
是薛永怡的声音。
楚玉凝闻声,从苏氏怀里抬起头,拔脚往产房跑去。
众人料不及她突然行动,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瞧着她迈进门槛,绕到屏风后面。
“兰夫人!”楚玉凝越过屏风,入目便见李氏头发凌乱地躺在产床上,双目紧闭,宛若没有呼吸的模样。
她心间一紧,冲到床前,握住李氏的手,转头看向薛永怡。
“薛姐姐,兰夫人如何了?”
薛永怡心绪复杂地看着她,忽而垂下眸子,低声道:“兰夫人她。。。她为了生这个孩子,体力透支。。。用尽了力气。。。已。。。没了呼吸。”
没了呼吸。。。。。。
楚玉凝急忙伸出颤抖的指尖,触探李氏的鼻息。
然而没有。。。
她没有感触到任何气息。
李氏她。。。。。。
楚玉凝怔怔望着床上被湿发遮住大半脸庞,双眸紧闭的妇人。
她还这么年轻,不过双十年华,就这样被作者夺去了性命。
不容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唯一做错的一件事便是嫁给了兰舟,然而,他们二人的姻缘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难道不是作者一手写就的么?
“你既然能够在这个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何不直接让兰舟与薛永怡在一起,何苦要让无辜的人为他们二人的感情陪葬?”
她在脑海里质问着作者,这一次,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你这个缩头乌龟!你若真有本事,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物都是由你一手创造,他们的行事又怎会不在你的意志之下?”
她声嘶力竭地早脑海里骂着那不知藏于何处的人,然而哪怕将力气用尽,也再听到一丝回声儿。
不公平。
多么不公平呵!
只要作者切断与她的交流,她即便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楚玉凝抬手,将李氏脸上的乱发理顺,手指拂过她汗湿苍白的脸颊,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对不住。这一切原本不与你相干。对不住。。。。。。”
然而再多的歉意,也挽回不了一条性命。
李氏走了,就像前世的自己那般,不管有多少不舍,对于这个世间有多少牵绊,当作者决定了她是时候要走了时,便只有撒手人寰。
唯一不同的是,去世并不代表一切的结束,而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
也不知李二姑娘会不会和自己一样?
若是如此,希望你在下辈子的时候,一定不要遇见兰舟,若是偶然相识,也定要守住本心,不可与之相知。
除了,薛永怡,兰舟是这世间所有女子的毒药,沾染不得,休想染指,否则后果一定会惨。
“一定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连啊!”她握住李氏的手,在心中对她郑重叮嘱道。
“楚妹妹,让兰夫人安心地去吧。”薛永怡拍了拍楚玉凝的肩,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至少她与兰少将的血脉流传了下来,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楚玉凝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
耳边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楚玉凝呆愣愣看着仆妇拿干净湿帕子替李氏擦身,替她换上一声干净的衣裳,将她从产房里抬走。。。。。。
直到李氏的葬礼结束,楚玉凝整个人都是懵懂的。
宛如丢了魂般。
苏氏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无奈之下,给永安王捎去了信。
永安王看过苏氏的信后,当即骑马赶回将军府,命侍卫将楚玉凝请到外书房。
楚玉凝这几日都因李氏的死而过地浑浑噩噩的,听到永安王召见,抬步便跟在传信任的脚跟后面,往前走。
“这是这几日的战报,你瞧瞧。”
永安王将一个册子丢在她手上。
楚玉凝打开来看,目光先是茫然没有焦距,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及至最后,一双水润润的眸子里,满是担心与忧虑。
兰舟引领的五万北疆大军,因与鞑子作战经验丰富,被安排与叛军正面对决,却由于不熟水性,险些吃了个大亏。
而兰舟更是被流箭射中,索性不在关键部位,无甚大碍。
将战报看完之后,楚玉凝合上册子,“不知父王唤儿前来,所谓何事?”
永安王看着她,“你觉得眼前的危机该如何化解?”
他未必真的没有法子,不过以这种方式,转移楚玉凝的注意力,让她暂时忘却兰夫人生产死亡之事。
“咱们的五万大军,到了联合军中,只会被他们放在最前线冲锋陷阵,眼下,除了尽早灭掉叛军,并没有什么可行的好法子。”
“定远侯手中握有十万兵马,加之西夏大军,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灭掉的。”永安王神色平静看着她。
楚玉凝抿住唇,一时哑口无言。
“玉凝,父王不愿这五万人就这般有去无回。你可能替父王寻思出一个好主意?”
“父王,我需要时间,好好整理思绪。”楚玉凝沉默了半晌,缓慢说道。
“好。”永安王面上露出笑容,“此役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在驻军大营里等着你的好点子。”说完站起身,用手拍了拍楚玉凝的肩膀,大步往外走去。
楚玉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永安王在这战事烦乱的时刻,匆匆赶回将军府又急忙离去,只是为了鼓舞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是呀!
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她要守护的人。
她又怎么能继续萎靡不振下去?
第262章 离开()
自那之后,楚玉凝一改先前的浑浑噩噩,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似乎又过于拼命了一些,连着数日,不眠不休,难得有空闲,便往兰宅跑,去看李氏留下的小公子,还没起名字,众人便小哥儿小哥儿地称呼他。
随着熹隆帝的去世,这个年过得冷清而寂寂无声。
正月过完,年轻的帝王在摄政王,定国公等人的拥戴下登上皇位,拉开乾宁元年的序幕。
然而,叛乱仍在继续,定远侯府并没因此而放弃抵抗,同时民间各种影射皇室丑闻的说书故事屡禁不止,让人官府大为头疼。
转瞬便到了乾宁元年的端午节,眼瞧着养地白白嫩嫩,似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小哥儿,这日被老仆妇喂了指甲盖儿般大小的一粒粽子,竟这样卡在了喉咙,憋地面色通红,就此一命呜呼。
楚玉凝得知消息赶来时,小哥儿已经面色清白地躺在虫子怀里一动也不能动。
有了李氏之死的打击,楚玉凝现下已然冷静了不少。
她从虫子手里接过小哥儿,却不料虫子将小哥儿抱地死紧。
“郡主,是我没照顾好嫂子和大侄子,这都赖我!”虫子将小哥儿搂在怀里,一遍遍抚摸着他光滑的小脸蛋儿。
“现今小哥儿也走了,我已无言在兰宅待下去。便扶着嫂子的灵柩京。待将嫂子和大侄子安顿好,我再来向兰舟哥赔罪。”
“你。。。”楚玉凝看着这样的虫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腿脚不便,沿路又战事迭起。。。。。。”
“此事我一定要做。这是我能为兰舟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虫子态度坚决地道。
第二日天不亮,他将小哥儿用一副小棺椁安置了,扶着一大一小两个灵柩出了山茵城。
到达瑜山城时,与早在客栈等候他的人会面。
“虫子哥!”一身朴素妇人打扮的女子站在二楼的开着的窗户前,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挥舞着手臂。
虫子怀里抱着一个睡地香甜的婴孩,仰起头,冲那女子微微一笑。
自此,世间再无李氏与虫子,只有一个腿脚不便的男人,和他英姿飒爽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孩子。
一家三口,在这战乱纷飞的年代,其乐融融,羡煞旁人。
乾宁二年春,历经一年,西境叛乱终于被成功镇压,东境、南境和北疆军联合作战,将西夏军赶出大懿的领土。
三月杏花迎风吐蕊,桃花灼灼,三花烂漫,正是一年最为生机盎然的时刻。
北疆的冰雪也有了消融的迹象。
离开一年的游子,总算再次回到母亲的怀抱。
迎接他们的可能是父母殷切而欣慰的笑容,也有可能是空空如也的家。
驻军大营中军主帐里,聊完正事之后,永安王将其余谋士尽数遣了下去,只留下兰舟。
“你出征一年多,有些事本王尚来不及在信里对你说。”
永安王神色凝重地看着兰舟。
虽然知晓这一日终究会到来,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事到临头,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父王。儿有话要与兰少将说。”就在此时,楚玉凝掀帘而入。
“玉凝。”永安王看着她,“你先出去。”
“父王,请让儿臣来说吧。”楚玉凝神情坚定地道。
永安王视线掠过兰舟平静淡漠的脸庞,终是将头偏向一旁。
“兰少将。”楚玉凝朝兰舟微微颔首,“在你动身前去剿灭叛军时,兰夫人不慎动了胎气,以致难产,最终艰难生下一个男婴,而李夫人她则力竭而亡。”
楚玉凝看着他的眼眸,语气艰涩,语速缓慢地说道。
兰舟眉头动了动,下颔的线条绷地极紧。
“可有大夫在场?”战场上的厮杀使得他周身的肃杀之气愈发浓厚,每一个字吐出来,似乎都有千斤重。
“有。但回天乏术。”楚玉凝感觉自己的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晃来晃去,仿佛随时都会冲破束缚,喷涌而出。
她用力瞪大眼睛,用指尖揉了揉眼角,“还有一事。”
说道这里,鼻中的酸涩愈来愈浓,险些说不出话来。
她顿了一顿,艰难道:“小公子端午时,被奶娘不甚喂食粽子,以至于噎住,就此。。。没了。”
说完最后两个字之后,她忽然伸出胳膊,用力将兰舟抱住。
脸颊擦在冰冷的盔甲上面,暗暗生疼,她却紧搂住他不放。
“请兰少将节哀。”请你一定要撑住,保持最后一丝理智,不要做出以卵击石的举动,妄图以己之力,抗衡宛如天神般无所不能的作者!
“郡主,您僭越了。”耳边响起冷硬的声音。
紧接着,两只宽厚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到一旁。
楚玉凝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兰舟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周身的肃杀之气愈发浓厚,“不知贱内与犬子葬在了何处?”
他看向永安王,问道。
永安王一滞,嘴角露出苦笑。
“虫子哥带着嫂夫人和小公子的灵柩回乡途中遭遇意外,跌落山崖,生死不明,至今没有消息。”
楚玉凝吸了吸鼻子,轻声答道。
这是连一个供他纪念的坟茔都没留下。
作者想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
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任何伤痛在时间的长河里都能慢慢愈合,只要那人不再,关于那人的记忆也全都变得面目全非,当再无可纪念之物时,终究会连那人的样子和过往也一并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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