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凝忽然便明白了,宁氏之所以宁愿舍弃自己的丈夫,或许便是为了皓哥儿的未来考虑。
她转过身子,往院子里一棵枝繁叶茂,正燃着一身金黄的银杏树看了一眼。
灰影衣衫,从那树上跃下一个面容普通,不易引人瞩目的灰衣暗卫,垂头站在楚玉凝面前。
“郡主有何吩咐?”
“寻一个可靠的大夫。”
“是。”那暗卫领命而去,宛如一只矫捷的苍鹰,在让人头晕目眩中跳跃翩飞中,飘然远去。
宁氏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脸上带着热络的笑容,招呼楚玉凝落座,照料三人用早膳。
皓哥儿和安哥儿人虽然不大,心境却极为透亮。
二人直觉忠义伯可能出了什么事,因而安静又迅速地用完了早膳。
膳后,宁氏果然依言,带着三人去看望忠义伯。
忠义伯依然在昏睡,且似乎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几人脸上不由忧心忡忡。
皓哥儿连学堂都不愿意去,只想待在床前,陪着忠义伯,安哥儿也坚定地站在皓哥儿身边。
显然,经过一夜之后,二人之间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宁氏还有府中庶务要打理,便将看顾二人之事交给了楚玉凝。
楚玉凝欣然应下。
约莫一刻钟过后,一个小丫头带着一个穿着灰色直缀,背个一个木制药箱的中年男子进来,“禀郡主,大夫进来了。”
皓哥儿和安哥儿齐刷刷地从座上站起来,晶亮的眼眸满含期待地看着那大夫。
大夫朝楚玉凝点点头,走到床前,坐下,将忠义伯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将手指搭上他脉间,开始把脉。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大夫将手指从忠义伯腕间拿下,若有所思地盯着忠义伯的面容看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朝楚玉凝拱了拱手。
“回郡主,伯爷脉象平和,气息顺畅。”
那为何人没醒?
楚玉凝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的忠义伯,轻“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请问大夫,那为何祖父迟迟不醒?”皓哥儿见,大夫并未说出忠义伯所患何症,不由着急道。
大夫转身面向皓哥儿,“回小公子,伯爷到了时机,或许便会醒来。”
皓哥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安哥儿则灵活地转动眼珠,忽然微张着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宛如偷吃的耗子,一脸机灵地朝楚玉凝看去。
楚玉凝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安分些。
安哥儿调皮地朝楚玉凝吐了吐舌头,忙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楚玉凝瞧了瞧虽装着一副老实模样,眼睛却异常灵活的安哥儿,又看看一脸死心眼儿,巴巴看着大夫皓哥儿,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皓哥儿这孩子太老实,而安哥儿,又太鬼灵精了些。
不过,老实有老实的好,机灵也有机灵的好。
“皓哥儿,你莫担心,或许外公再多睡会儿,便醒了。”楚玉凝温声安抚着皓哥儿,“舅舅不在府里,现下你便是这府里的小主人了,你替表姐送送大夫可好?”
皓哥儿依依不舍地看着静卧在床的忠义伯,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表哥,走吧。咱们是小男子汉,要做小男子汉该做的事儿!”安哥儿拉着皓哥儿的手,一脸豪气道。
皓哥儿点点头,“好吧。”
“大夫,劳烦您走这一趟,您这边请。”皓哥儿从丫头手中接过用荷包装着的诊金,态度谦和有礼地递到大夫手里。
大夫视线微转,看了楚玉凝一眼,依言,跟着皓哥儿和安哥儿,往外走。
楚玉凝眉头微微一蹙,难道自己方才理解有误,外公确实身体抱恙,不过原因当着两个小孩子的面对她说,这才隐下不提?
她这厢正暗自揣测着时,确信皓哥儿和安哥儿已离开内室,屋子里除了楚玉凝和可信赖的心腹家奴,再无其他人时,床上的忠义伯忽然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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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野心()
“咳咳。”忠义伯靠在坐在床背,轻轻咳了一声。
楚玉凝循声装过身,看着目光清明的忠义伯道:“外公果真无事。”
忠义伯满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奴婢送出那封信,其实是希望若有可能的话,你娘和王爷可以亲自来一趟金陵。”
楚玉凝不由冷下了脸,“母亲当时已七个月,若是在路上有个什么意外,提前生了可如何是好?”
忠义伯没回答楚玉凝的质问,反问着她道,“你可知忠义伯府的爵位是如何得来的?”
楚玉凝紧抿着唇角,沉默地看着忠义伯。
忠义伯已爬满细纹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当年的苏氏一族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太祖打江山之初,便打上了苏氏一族财产的主意,提出与苏氏一族联姻,被当时的想要在天下纷争中,保持中立态度的苏氏家主委婉拒绝。而信武侯靳氏一族及时抓住了这个机会,及时朝太祖靠拢。这也是为什么,在天下大局几乎快定时,苏氏一族不得不拿出十之八‘九的钱财,献给太祖以示投诚,到头来,也不过换回来一个好听的爵位。而靳氏一族不仅封了侯,还掌着实打实的军权,族中男儿在朝为官不在少数。靳氏一族的女子,更有加入皇室宗亲为妃的。”
忠义伯说到此处,缓了口气,继续道:“这些年,我殚精竭虑,也不过使苏氏的资产恢复到当初之时。最近传得愈演愈烈的那些流言,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大懿王朝的天,眼看着又要变了。这一次,外公决定先行出击,以免步了先辈后尘。”
说道此处,忠义伯停了下来,目光炯炯看着楚玉凝。
见楚玉凝眸光坦荡地看着他,忠义伯忽然道:“你们且先下去吧。”
“是。”屋中奴仆依言尽数退了出去,并将屋门轻轻阖上。
忠义伯动了动是身子,看着楚玉凝,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朱氏一族传出此等丑闻,只怕江山不稳,大懿王朝此刻的风平浪静,不过缺少一个揭竿而起之人。只要有一人反对,各地群雄便会纷纷响应,到时天下大乱,谁能登顶,全凭本事。既然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这个位子,王爷身为一方王侯,为何不能一试?老夫看好他!”
他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眸中忽然露出异样的神采,仿佛这具花甲之年的躯体之下,藏匿着一个正当壮年的灵魂。
野心果然是世间最强的药,能够使人焕发出无限生机与斗志。
楚玉凝看着神色憔悴,已露苍老之态的忠义伯,面上斗志昂扬的神采,冷冰冰道:“若万一败了呢?”
忠义伯看着楚玉凝,定定道:“有老夫的财力做后盾,加之永安王这些年积累的谋略,咱们不会败!”
“可若是万一呢?”
楚玉凝忽然抬高声音,朝忠义伯吼道,“打江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十年二十年都说不定。若真如您所说,各方诸侯割据,天下将持续动荡不安,受苦的还不是那些百姓,此是其一。再者,若王爷加入战局,最终落败,您有没有想过,娘亲皓哥儿安哥儿等人会有何下场?即便王爷成功了,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数不尽的妃嫔美人,他能否做到对母亲一心一意?安哥儿现下已被封为世子,以他的身份,王爷日后会否册立他为太子?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各种莺莺燕燕会详尽法子和母亲争宠,万一母亲失宠了,她和安哥儿还有她所出的孩子,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而您又能从中获利什么?”
楚玉凝平复了一下激荡不停的心。
一双圆润的杏眸,盛满怒意地与在忠义伯对视着。
她心中知晓,方才那通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她用来反驳忠义伯的借口。
她心中真正担心的是自己。
前两辈子,她都不得善终。
在作者的设定里,她本就是为了衬托女主的无私慷慨宽容善良而存在的,将极品事情做尽,最终咎由自取不得善终的恶毒女配。
想必,作者在设定她这个角色的时候,心中也一定带着深深的厌恶吧?
不然为何,前世她哭苦图谋,努力想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却还是被作者无情地夺去了性命呢?
甚至她和兰舟生的两个孩子,他们是何其无辜?
还不是受她牵连,才在出生后不久,便注定会早夭而亡?
今生再次重来,她虽已经打定主意,不与兰舟产生任何情感纠缠,但谁能保证,作者会因此就放下对她的厌恶和成见呢?
若作者依然如故,势必会安排一段剧情,合理地“制造”她的死亡,到时,牵扯到父母亲人该怎么办?
她又如何敢奢望,决定一切的作者,会将最终的胜利,给予一个她厌恶至极的角色的亲属?
这等荣耀,那至高无上宝座的获得,或许只有女主可以决定,且在其中起关键作用。
可她不是女主,薛永怡才是。
“凝丫头,你多虑了。”忠义伯看着因激动而胸口起伏的楚玉凝,忽然摇头失笑,“你还太小,不懂。永安王默默将你母亲放在心上十七年。他不会轻易背叛你母亲。你所担忧的事情,根本便不会发生。”
“即便父王不会变心。外公,你便那么确信,你们一定能成功?”
“凡事都有风险。然,我们不能因为这样,便什么都不做。”
“与其等着任人宰割,不如在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奋起一搏。凝丫头,你是最不信命的一个,难道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不信命么?
楚玉凝因着忠义伯的问话,微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恍惚起来。
“不论怎样,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绝不能便宜了外人。”
忠义伯并没有给楚玉凝太多的思考时间,对她招了招手,“你走近些。”
楚玉凝神色戒备地看着她。
“就当外公赠给你和安哥儿,日后的嫁妆和聘礼,你看如何?”忠义伯无奈道。
既然外公执意要赠,不要白不要。
楚玉凝心中如此想着,往床沿走近几步。
“秦淮河。。。称心画舫。。。”忠义伯在楚玉凝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说道。(。)》(手机免费客户端正式上线!客户端是一款专为广大迷打造的专属器,汇聚海量资源,分类精细,排版清晰,效果极好!关注微信公众 ggyy12221(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客户端!
第219章 打算()
“称心画舫?”楚玉凝在心里将这个名字滚了一遍。
太难听了。
然想起画舫在这种东西,是供人享乐的去处,可不得“称心”么?
不得不说,忠义伯确实独辟蹊径,只怕苏阅明想破脑袋,将金陵城翻遍,也想象不出,忠义伯竟然将大笔财富,藏在一个常年停泊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
楚玉凝默了一默,果真老奸巨猾!
她甚至开始好奇起来,这些年来,忠义伯究竟收敛了多少财富?
自己这些年的倒腾来的收入,可有他的十之一二。
“外公,你何时可以醒来?”楚玉凝后退一步,恭顺问道。
忠义伯面上再次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中毒已深,已寻金陵城中最好的大夫看过了,毒素已经渗入肺腑,只怕时日无多。”
故而,前面几个月的昏睡不醒,并不完全是为了避开熹隆帝暗中派来的索银钦差大臣所出的应对之策,而是忠义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会被自己唯一的儿子,和宁愿辜负了长女而保下的幼女亲手下了损害身体的慢性毒药。
这毒下在他身上甚至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见,苏宸娘的心,在很久之前,就变得无比狠毒。
“你明日便带着安哥儿皓哥儿还有你舅母回北疆。”忠义伯用拳头抵着春嘴唇,压抑地低咳起来。
楚玉凝瞧着他因为逼着自己不可咳出太大声响,将整张脸都咳地通红,到底生出恻隐之心,默默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忠义伯咳了好一会儿,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痛楚之色。
“好了。凝丫头,快去吧。”忠义伯待胸腔中这股汹涌的振动课完在之后,有气无力地靠在床背上,朝楚玉凝轻轻摆了摆手。
楚玉凝定定看着忠义伯,“待我们离去后,您会如何?”
“我?”忠义伯嘴角挑出一抹笑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者,我或许。。。时日无多了。”
“您都没治,如何便确定不能解毒?”
“凝丫头,金陵城里有名望的大夫,都已替我瞧过了。”
“那没名望的呢?”
“他们医术不精。。。。。。”
“会有法子的。”楚玉凝不耐烦地打断了忠义伯的话,“您好生将养着,若母亲知晓,我不管不顾将您丢在金陵,她心中会愧疚的。”
说着,她不待忠义伯回应,转身,往外室走去。
忠义伯看着楚玉凝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深吸一口深秋的清寒,楚玉凝盯着院子里热烈如火的银杏树,犹豫了一瞬,最终用力咬了咬下唇,将暗卫首领召唤出来。
“郡主有何吩咐?”暗卫首领一身黑衣,飘然落在地上。
“我要见兰少将。立刻。”
“是。属下遵命。”暗卫首领领命而去。
楚玉凝站在廊檐下,看着皓哥儿和安哥儿低垂着小脑袋,无精打采地往回走,抬手捏了捏脸颊,做出兴高采烈的模样,“这是怎么了?方才大夫不是说了,外公无事?来,快去内室看看,指不定外公便醒了呢?”
二人听到这话,对视一眼,两双晶亮的眼眸,满含欢喜地看着楚玉凝。
楚玉凝侧转着身子,“还不去瞧瞧!”
“哎!”皓哥儿迫不及待拉着安哥儿的手,“蹬蹬蹬”跑上台阶,跨过门槛,穿过堂屋,拐进内室。
“外公,您醒啦!”二人齐刷刷往床前扑去。
床上,忠义伯本在装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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