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扎一针痛得像触电似的,最要命的是手背的合谷穴,一针扎下去立马痛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然后婷玉轻轻弹了一下,两下……泡在水里的苏杏全身刺痛发麻,到最后毫无知觉差点瘫倒溺死在药桶里。
“忍着些,别管外边的事,集中精力和意识跟着痛感走……”婷玉鼓励她说。
生怕惊扰邻居,苏杏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但呼吸急促沉重。
婷玉在桶外一直盯着,等痛得浑身颤抖的人缓和过来,再下第二针……又过了两柱香,婷玉步履不稳扶着门框踱出小屋,轻轻掩上门,然后去了凉亭静坐歇息。
扎了两个时辰,里边的人还要泡一个时辰才能出来。为防意外,她得在旁边看着。
夜空晴朗,无雨,星子明亮,静静俯视大地上的人生百态。
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锣鼓声和唱戏的响声,偶尔还放一道炮竹,深更半夜的,那不是清明扫墓的节奏,而是民间的一种哀乐。
有人在清明节逝去,亲属在办丧礼。
尽管相隔两千多年,哀乐不尽相同,却也相差不远,至少她还能从中听出一丝丝伤感。
同样是第一次独过清明,她无法回到古代给父母扫墓。
她是通辑犯,君王的耳目遍布民间,贸然回去恐有隐忧。父母的魂魄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古玉里,而埋葬父母的地方她从未跟人提起过,如果自己不露踪迹,别人找不到父母的葬身之地。
等过了十几二十年,自己再回去也为时不晚。
如今最重要的是调理好苏杏的体质,否则,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安然度过这漫长而又处处充满意外的人生?
苏杏这人平时很好说话,有求必应,但有一点从来不肯提及。婷玉很好奇未来的世界,曾经希望苏杏能够把未来画出来,然后两人一起过去实地操练身手。
哪知道,苏杏闻之色变连连摇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事不行。”
“为何?那种未来我们总要面对的。”早晚而已,况且她们是过去开开眼界与练功。
“可是婷玉,每个人一出生已注定要死,为何还要努力地活下去而不是立刻去死呢?”苏杏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
婷玉:“……”
从此不再提起,可她真的很好奇,想亲眼看一看让苏杏惧怕不已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奈何好友不肯合作,那只好努力地活到那个时候了。
夜色微凉,婷玉取出那块古玉握在掌中,默默凝视着。
父母亲牺牲性命,让她们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原定的命理发生变化,另一种意外随时可能发生。她们要努力活到最后看到最后,她不信苏杏看到的那些会是人类最后的结局。
……
婷玉的针灸术与现代的差很远,一般来说,病患做完针灸之后能行动自如,过了几个小时洗澡洗头啥都可以做了。
可她的不一样。
那天晚上,时辰到了之后,婷玉拔了针,虽说身体依旧火辣辣地痛至少能走路回到自己房间。
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她起不来了——
“我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可是婷玉啊,你确定没搞错步骤?我怎么觉得全身不对劲啊?!”赤裸着上半身的苏杏浑身无力整个趴在床上,全身像被剥了皮似的一直火辣辣又麻又疼。
第121回()
“你已经在怀疑。”虽然大家都是女生,婷玉仍然好心地替她盖上一件稍微有些厚的外衣,仅露出她肩背的上半部分。乍眼看去,她倒在床上衣衫半褪,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妩媚。
而实际上,她的肩与背部密密麻麻的布满红点,针口来着,苏杏怕捂出汗渗进伤口,所以不让盖东西。
“就当我在尝试新医术,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婷玉不想解释,说完便出去了。
无奈,苏杏只能继续趴着。
幸运的是,这种现象让她得以每隔一天泡一次,否则怕她承受不住。婷玉说了,身体的反应越强烈,证明那药对她越有效;不痛才麻烦,意味着她又要重新配药和找药材。
当然,婷玉是大夫,无论她说什么病患都只能听着。
别以为隔一天就能好受些,君不见,苏杏的工作地点换成自己房间的那张床。她能动了就直接坐在地板上,伏靠在床边勉勉强强码上几个字,一副临终前写遗嘱的萎靡状态。
以苏杏现在的情形,除了打几个字之外,其余闲事一律干不了,只能交给婷玉打理。
天天白粥榨菜,地里的薯叶能摘了,可她不会做,更不能打扰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勤快码字的苏杏)。于是,婷玉偶尔半夜出去摘一些放进冰箱,第二天取出来洗洗,然后切段扔进方便面里泡几分钟。
还别说,味道蛮不错的。
苏杏也是这么认为的,人饿了,不管什么都觉得好吃。
如今的苏宅完全由婷玉作主。
她白天在家煮两餐,顺便喂养家中宠物。偶尔留下小吉母子看家,自己带着四只汪上山打猎加菜,剩余时间自己歇息,到了晚上再给苏杏调理身体和扎针。
这种情况之下实在不适宜待客,便在门口贴了一张A4纸,上边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东家事忙,两月方闲;若有怠慢,敬请海涵。
用的简体字,除非访客是文盲,否则都能看懂。
可是,她忘了云岭村还有另外一种人。
餐厅里,柏少君指着手机里的照片问陆易,“这话什么意思?”挠头不解。
那些字分开来看他个个都认识,合在一起他理解的意思就乱了。东家是谁?方闲又是谁?怠慢是懒惰的意思他懂的,可这有什么关系吗?干嘛要贴出来示众?
“恭敬地请大海出来包涵?”安德瞄了一眼,刚好看到最后一句。
原来,这几天不见苏杏来叫外卖,众人觉得奇怪,让他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而她居然说暂时没有胃口?!天哪,生病了?不好意思说是吧?于是他屁颠屁颠过来看看,结果几次被婷玉拒之门外。
没有苏苏在旁,她这位闺蜜的架子忒大,从来都是隔着铁门回复他。
“她最近不方便,您请回吧。”
吃了几回闭门羹,柏少君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把门口的纸条拍下来回餐厅找大家一起研究研究。
他俩的直译方式让陆易险些岔气,好笑地说:“意思是说她们在这两个月里会很忙,没空理我们,后边两句是客套话你们可以忽略。”其实安德的理解有点靠边了。
柏、安两人默:……
多写几个字手会断?真是的,有话不好好说非要搞得那么复杂。
现在是中午,餐厅里没什么人又关了门,特别安静,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却被店里的有心人听在耳朵里……
第二天下午,婷玉正在院里清理小猫的粪便,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不禁心中烦闷。怎么又来了?她明明说得很清楚了,门口还贴着告示,为何还有人敲门?
她放下手边的活过来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极度轻浮的女孩子!她上身穿着一件无袖的背心,由于体态丰腴,衣物紧贴其身导致背心成了半截,稍微动一下肚脐都露出来了。
下身穿着一条……裙子?不,像是苏苏给她看过的小裤裤。很紧很紧,将她圆润的臀部线条完美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天哪!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婷玉眼睑微垂不发一语。
“那个苏苏在吗?我有事找她。”
“她不在,你有何事?”婷玉的神色越发清冷,什么这个那个?没礼貌。在也不告诉她,更不能让她进去。苏苏已经够开放了,近墨者墨,她日后若是穿成这样出去那还得了?
她的话对方不信,语气不耐还有些刁蛮,“你骗人,怎么可能不在?我明明看见少君过来找她。”
婷玉抬眸,淡淡地瞥她一眼,“我说不在就不在,奉劝你一句,身怀六甲的人理应在家安生养胎,切勿心浮气躁,赶紧回去吧。”说罢,铁门轻轻掩上。
身怀六甲?!门外的女孩刹时脸色青白,妈呀,她是怎么知道的?!立马转身飞也似地逃开了。
“哎唷,”提着一包东西过来的白姨差点被她撞倒,刚想训人,发现是老周家的亲戚,“小飞?你慌慌张张地要去哪儿?”
何小飞没搭理她,不要命似地往周家方向跑。
这孩子真没礼貌!
白姨心中不悦,念在对方是熟人家的亲戚,年纪还小,算了吧。只不过,那姑娘身材丰满,穿着那身衣服跑起来……唉唷,辣眼睛。
没心情看,她来到苏家门前,瞧都没瞧门上的纸便举手欲敲,门却开了。
“白姨?您何时回来的?”婷玉站在门口行了一个晚辈礼。
“哎哎,”白姨赶紧上前扶起她,“亭飞呀,下回不必行这么大的礼了,点点头问个好就行。”礼数要有,可太周全的礼数她接不上,反而显得有些心虚不自在。
婷玉颔首,往院里一伸手,“您屋里请。”女人方便入内,男士绝对不行,哪怕苏苏不在外边。
白姨刚要进屋,忽然听闻不远处扬来一把清朗的男声,“白姨!”
门口的两个女人同时回头一看,原来是柏少华,他拄着拐杖站在对面的石径路口看着这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白姨,麻烦您帮我把篮子还给苏苏可以吗?”
“可以,哎,你不用过来,我去拿。”白姨爽朗应道,健步如飞地去他那里取了篮子。刚接过来,咦?有点重,可惜上边盖着布,看不清楚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谢谢白姨,顺便看看苏苏怎样了,就说大家很关心她。”柏少华噙笑道。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白姨笑呵呵地重返苏宅,而婷玉一直耐心地站在门口等待……
第122回()
“少华这孩子长得不错,人随和,想必脾气不会差,还做得一手好菜,可惜那脚……唉。”白姨提着篮子进屋,想起刚才那位仪神隽秀的男孩子无限感叹。
凡是已婚的妇女体内都藏着一个好事的媒婆,每逢看见单身的年青男女心里便开始蠢蠢欲动,一心想给他们拉红线配对。
白姨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人无完人,身残好过志残。”婷玉看人自有一番见解。
白姨顿时一脸的八卦看过来,“你也觉得他好?”
跟随母亲游荡江湖好多年的婷玉岂能不知对方心思?浅嫣一笑,“这些邻居目前看来都不错。”日久方能见人心,此刻说好为时尚早。
白姨是老人精了,如何不知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顿时讪讪然,“那倒是……”遇上聪明孩子,消遣娱乐的机会没了。
云岭村新居民的到来,除了周家,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白姨。男男女女一大群,有同龄人,也有年轻人,关键是每个人对生活斗志昂然,种地的种地,开餐厅的开餐厅,其乐无穷。
进了屋,婷玉在一楼给客人煮水泡茶,白姨先上楼探望苏杏,顺便把柏少华托付给她的篮子一并带上来。房门没关,她探头一看,哟,那位千年老宅的姑娘病了还在坚持码字不放弃。
精神不错,只是那丫头居然衣冠不整地坐在地板上,伏在床边打的字。
“哎呀,你既然病了就回床上好好躺着,坐地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白姨放下篮子,过来打算扶苏杏回床上去。
苏杏忙阻止她,“我没病,做针灸搞成这样要过几天才能自由活动,暂时将就一下。”
“针灸?”白姨停了手,这才发现她雪背上有一大片红点,有些很淡,有些很清晰,“谁给你做的?”
“亭飞,这是她的拿手好戏。”苏杏直白地说,“她从小在山里长大,家里长辈唯一教她的本事,可惜她没法考证不能出去给人看病。”
“啊?”白姨心里咯噔一下,蹲下身低声问,“没证你也敢让她治?针灸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以下的话她说不出口,自己挺喜欢那姑娘的,不愿把人往坏处想。
只是一码归一码,针灸术要有真本事,否则出了差错重则致残,轻则小伤隐患不断。尤其是姑娘家,伤了身子以后怎么得了?
知道她的好意,苏杏安慰她,“没事,我亲眼见过她给人治病。不敢说是神医,小病小痛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她看不惯我体质柔弱才想着帮我改善一下,别人想都想不来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白姨的焦躁略退,但忧心不减半分。
“话是这么说……”她仔细看看苏杏肩背上的红点,“做针灸把人弄得下不来床,我还是头一次见。小苏,安全为上,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我有医保卡花不了几个钱。”
苏杏看了白姨一眼,笑了笑,“白姨,您放心,我相信我的眼睛。过几天就能自由走动了,真的,您别担心。”
当事人要坚持,旁人想帮也只能有心无力。
“那随你吧。”白姨叹了下,把竹篮提过来,“这是少华让我转交的,休闲居那群人很关心你,让你有空给他们回个话。”
“哦?我回了呀。”苏杏微讶。
“肯定是你说得不够详细,有空再给他们回一个。”白姨有些心不在焉。
苏杏哦了声,她确实没提针灸的事,怕挑起老外们的兴致,若半夜忍不住翻墙进来一探究竟可就糟了。婷玉对付敌人从不手软,有时候甚至快得旁人来不及阻止。
所以她只强调自己有事,暂时不方便出外。
不过,有一群爱多管闲事的邻居挺好的,远亲不如近邻,若有事发生至少他们会挺身而出,比族亲们有人情味多了。
唉,等会儿再给少君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苏杏掀开盖住竹篮的布一看,哗,是个大肚子的透明玻璃瓶,里边是一颗颗饱满丰润的奶白圆蛋子,这不是她前段时间最喜欢吃的奶泡泡吗?当初白姨送来的手信。
可少华是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个?自己有跟少君提过吗?
苏杏疑惑不解,轻嗅了一下瓶口,嗯,一阵干爽好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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