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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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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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下来。

    她靠在榻边愣愣地看着他,想象着他醒过来时会说的第一句话,想象着他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又想象着今后二人该何去何从,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又空空荡荡的,最后竟渐觉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深夜降临,月上树梢,紧扣的门栓戛然落地,门被轻轻地推开,有人缓步走了进来。来者逆着光,手指稍微晃动,便隔空点了岑可宣的睡穴,令她昏昏睡去。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最后停在了寒越床前,慢慢抬起手……

    危险的靠近令床上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睛,他撑起身子坐起,猛然握住身旁的寒雪剑,沉声道:“白莫寅。”

    这人一身白衣,神色冷清,正是从洛阳而来的白莫寅。

    寒越眸光收紧,心中暗暗揣测:上一次他让明宵杀我不成,所以这一次,他本人亲自来到了这里。不惜亲至此处也要取我性命,这人究竟与我有何仇怨?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却因为乏力而无法将其提起。

    白莫寅此刻逆着光,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床榻上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他淡淡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寒越当然清楚他的身份,十分艰难地开口,一字一句道:“白莫寅,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五次三番想要杀我?”

    在他昏迷的刹那,那凛冽的杀意令他猝然醒来,这是多年杀手生涯养成的对危机的敏锐。

    他毫不怀疑,对方此行的杀意。

    白莫寅沉默了片刻,紧接着不知为何轻笑一声,他收回了手,却并不回答对方,反而话题一转,突然说道:“九年前,我与你有一个约定,你可还记得?”他说得不紧不慢,浑似漫不经心,可目光却落在寒越身上,并没有放过他丝毫异样的表情。

    九年前,那样的年龄,他们都还是少年模样,二人之间又能有着怎样的约定呢?

    寒越听后不禁愕然,对于自己的身世,他一直在想尽办法去确认找寻,而眼前之人,似乎知情不少。他还未开口,白莫寅却已经从他的神情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不记得了。”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似是感慨,又似是悲伤,“你真该庆幸,当初掉下悬崖,你摔坏的是脑子,而不是胳膊和腿。”他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岑可宣,见她闭着眼睛时睫毛微颤的模样,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些许,“这救了你一命。”他最后说完这句话,竟就那么转过身,推门离开了去。

    他毫不介意这样露出后背,似是认为寒越根本伤不了他半点,这态度委实过于轻视傲慢,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寒越手中的剑才颓然掉落,额角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定水镇的张家宅邸内,张敏之正在与家中的一位先生下棋,旁边坐了一名身子瘦弱的俏丽少女,这少女正是远近闻名,曾经起死回生的张家小姐张倩兰。她前些日子恰巧又随娘亲回了一趟柳州,今日才刚刚归来,途径定水镇时,原本只是歇歇脚,却不料撞见大哥二哥均在此处,索性也住了下来,而唐氏,却仍旧留在柳州,对洛阳诸事一无所知。

    张倩兰性格温婉,在家中无事便喜爱读书,因而琴棋书画皆有些造诣,虽知晓理应观棋不语,但此刻的她看着棋盘,却忍不住笑说道:“大哥这棋艺是越下越回去了,平日与东方先生博弈,还能不分高下呢。”

    那被称为东方先生的男子伸手捻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中,浅浅笑道:“张大公子不是棋艺退步了,是心乱了。”

    话音方落,院外渐渐传来脚步声,一名女子缓步走来,柔和似水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这正是在此借住的花瑶了。张敏之瞧见是她,禁不住面上一喜,早顾不得棋局,忙站起身道:“瑶儿姑娘。”张倩兰和东方先生也各自站了起来,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意,只不过前者笑得真诚,后者笑得深不可测,意味难明。

    花瑶道:“早听闻张倩兰小姐回来了,现在总算见着了一面。”

    张倩兰细细看了花瑶一会儿,忽然冲她笑道:“瑶儿姐姐真是好看,难怪大哥一见到你,就跟失了魂似的。”

    未曾料到妹妹说话如此直接,张敏之一时大窘,又不好当面斥责她,见有一个丫头正巧经过,忙道:“我叫碧水给我炖的参汤呢,怎么还不来?”那小丫头还未回话,花瑶道:“我去帮张公子拿吧。”张敏之更是尴尬了,她叫住这丫头,也不过是没事找事,故意转移话题罢了,见花瑶开了口,只好道:“不用劳烦瑶儿姑娘了。”

    花瑶却微微笑着,转身去了。

    柴房里,一盅刚炖好的参汤正冒着汩汩热烟,花瑶缓步走进来,揭开盖子,将白皙柔美的右手轻轻展开,手掌上细细的粉末便一点点散落在汤中,她端起参汤,微微晃动,脸上是温柔而宁静的笑意。(。)

第一百五十一章 狭路相逢 (二)() 
她一路弯弯绕绕,看见复杂的墙面小巷便往里钻,只想着能掩人耳目最好,尽快甩开那些追杀者,却因不怎么认识路,胡走乱窜下,竟渐渐到了小镇边沿了。她绕出最后一个巷口,放眼望去,但见夕阳渐沉,镇外零星村舍,炊烟不断,偶有狗吠鸡鸣,一派祥和之景。

    她终于停下来,单手撑在墙上不住喘着气,许久,才渐渐平稳了急促的喘息。

    “你怎么在此处?”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在头顶响起,岑可宣一抬头,只看见一名骑马的女子从右侧而来,随着话音马蹄渐止,她手上拿着红色的长鞭,身姿轻雅,目光清冷,宛若天边悬月。

    传说在梧州庆山被绞死的人,便是死于这软鞭之下。

    双燕镖局揪着张家不放,说到底仍有些欺软怕硬,真正的动手之人,早已经来到了洛阳,可是没有一个人找她偿命。

    紫云宮的华玥大护法,且不说她的名号多么响亮,过去的经历又多么震慑旁人,即便不怕她,她身后的人也足以让人退避三舍,不敢招惹分毫。

    “华玥姐姐……”一直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竟然出现在面前,这令岑可宣诧异的同时,又豁然生出莫名的紧张,她为什会来这里?岑可宣握紧藏在袖中的手心,竟然冒出了点点冷汗。倘若不是华玥的那句疑问,恐怕……她会以为是自己的逃离被发现,宮主命人来责问她了。

    任务在身,却擅作主张,将他的命令视若无物,想起那些犯了过错受罚致死的人,她就觉得浑身发冷。她从骨子里惧怕着那个眉目冷冽的男人。这种恐惧来自内心最深处,从幼年时的敬畏开始,日积月累,越发深沉。

    涑兰昔日意味不明笑问她:“你就那么听他的话?”

    她当然不是天生命贱,死心塌地替人效命,丝毫不知为自己考量。人都有些许私心,可是她不是涑兰,没有通天的本事,更不能像他那般在众人避之不及的紫云宮来去自如,神出鬼没,行游于天地间,无拘无束。

    她连去违逆那个人都不敢。

    华玥翻身下了马来,身姿宛若天上的仙子,神情淡白如梨花,她看向岑可宣时稍稍抬起了下巴,岑可宣才发现她的眉眼间,竟然露出明显的疲惫神色,眼睛也微微泛着红,似已经好几夜没睡,可即便很是疲倦,她仍旧强打起精神问道:“御景山庄的人在这附近?”

    明面上讲,岑可宣如今正在出嫁途中,即便婚礼会延后举行,但她已经是未来御景山庄的女主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单独出现在洛阳城外的小镇,不得不说,这十分奇怪。

    “他们……”正犹豫着如何解释,华玥却突然道:“他也在这附近吗?”岑可宣一愣,没明白过来她口中指的是谁,华玥不大自在地转过头,视线落在了树下成团的枯黄杂草上,淡淡解释道:“我是说,白莫寅。”

    她唇间这三个字落地时,岑可宣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刻意遗忘的名字被提起,她的心一瞬间似被撕扯了一下,似平静的心湖一点点荡漾开去,怎么都收不回来。

    离去时,竟然一个字都没有交待。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和不负责任,这样离去,后果将会如何?知道自己偷偷逃离后,他又会怎么做呢?又或者如小武所说,这么轻易能离开,便说明她并没有那么重要,说不定,于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好控制的麻烦鬼罢了。谁知道下次见面,又该是怎样的场景?

    “他应该在洛阳城的碧柳园内。”她最终干哑着嗓子说道。

    华玥却好似松了一口气,话题一转,道:“你在洛阳时,可听说过张家?”

    张家?岑可宣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华玥所站的位置,头顶恰好是一株巨大的槐树,遮住了大片的光影,她一手放在马背上,一手拿着软鞭,洁白的绣花短靴上,沾染了些细微的暗红色泥土,马蹄上却反而干净些,显然在骑马来此之前,她还有过更为艰辛的跋山涉水。

    如此费力辛劳,又是为何?除了宮主的命令,还有什么值得她费心至此?

    岑可宣突然想起曾听白家兄弟说,双燕镖局的人在梧州庆山被杀,便是华玥下的手。她看着华玥漠然的神情,终于忍不住问道:“华玥姐姐为何杀了双燕镖局的人?”

    华玥并不掩饰,冷冷道:“有一个词叫‘怀璧其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双燕镖局那一趟,究竟带了什么呢?岑可宣瞬间明白了一大半儿。

    “我想要他们手中的东西,他们不愿给,我只能杀了他们。”华玥的语气十分平淡,整个人冷冷清清,浑似毫不在意旁人的生死。

    岑可宣道:“什么东西?”

    华玥眼中露出些悲伤,淡淡说道:“我要他们运送的冰莲。”

    冰莲,果然又是冰莲。

    即便再如何孤陋寡闻,这一趟她也听过了无数遍。岑可宣迷惑至极,这不就是当初涑兰给过她的东西么,一夜时间便凋谢枯萎,又有什么值得众人这般稀罕?“你要那东西做什么,还是说宫主想要?”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到另外的理由。

    此时华玥的目光已经越过她,落在了更远处,仿佛那纵横交错的昏暗巷道里,才是她真正的期待所在:“我要拿它来救一个人。”她的神情变得哀伤又温柔。

    这便表明,她出现在这里,与慕容齐无关了。

    就在岑可宣离开紫云宮的三天前,华玥已经得到了慕容齐的允诺,整整一年的时间之内,她皆是自由的。这对普通人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对华玥而言,却极其难得且珍贵,为此,她曾经付出了许多的代价。

    “你可知张家的长子张敏之在何处?”她望着远处交错复杂的巷道和房屋,不自觉皱了皱眉。

    “双燕镖局的人也在找他,已经找到这个镇上了。”

    华玥点点头,不再多说,翻身上马,绕过她直接离开了。岑可宣愣愣望着她往镇上而去的背影,一时无言。她从未了解过这个清冷如寒梅般的女子,亦无需了解她,在紫云宫,她与四大护法都不过点头之交,今后北上浮山,无论结果如何,恐怕都与她更难有何交集。

    她背靠着墙壁望着远山炊烟,独自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倘若一路上皆有不轨之人,也许与武功高强的范玉卿同行,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因此而给他带来的危险,又实在令她心怀愧疚。细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此人所救,偏偏还是自己一个人先行逃离,留他独自面对。她欠这人的,怕是一时难以还清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狭路相逢 (三)() 
趁入了夜,岑可宣才躲开路边各路形迹可疑之人,小心回到了客栈,途中疑神疑鬼,见谁都觉得不安好心,瞥见巷口里昏暗无光,一个闪现的人影都吓得她心惊胆战,甚至不小心踩到了一滩泥水,弄得身上脏乱成一片。好在回去后一问,方得知小武和范玉卿已经安然归来,只是人有些疲倦,已经各自入屋就了寝。

    她心中宽慰,仍旧带上一壶热茶和一只鸡腿送至两人房间,前者给范玉卿,后者给小武,范玉卿自然是含笑接受,还不忘叮嘱她万事警惕小心,俨然一副大侠气度,小武则喜上眉梢,毫不介意地在她面前啃着鸡腿,大赞果真没有交错朋友,岑可宣立在一旁,见他吃得不亦乐乎,竟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里只想着怎么就没给自己也弄一只呢!分别又是一番道谢和吵闹后,这才早早回了屋,打算休息入睡,而神出鬼没的涑兰,依旧不知所踪。

    夜暮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岑可宣取了水清洗自己身上的污泥,随后正掀开包袱,整理随身携带之物,听到声响立马将匕首收好,警惕地打开门,竟然瞧见了安安静静站在门口的林雨霏。那大小姐穿了一套素色衣裙,已经取下了发间的饰物,乌发垂落,眉眼清淡,开门时,冲她浅浅一笑,显得极为安静素雅。

    岑可宣狐疑地朝外望了望,不明白这大小姐找她何事:“你找我可是有事?”林雨霏点点头,轻声笑道:“有些睡不着。”她容颜婉然,身后月落树梢,残月疏影,这静谧的景致,令人的心也渐渐安宁了下来。

    两人进屋中坐定,岑可宣替她沏了杯茶,又替自己沏好,微笑看着她,心中却颇为不解:大半夜的,林雨霏找她,又是何事?莫不是果真睡不着,来找她聊天?

    “我有几件事想问你。”林雨霏突然道。

    岑可宣一愣,只好说道:“你问啊。”心中却更是惊异了,手上却仍旧不缓不急地端起茶水,小抿了一口,暖暖的茶水似一股暖流浸入她的胃,旋即蔓延开来,一点点驱褪了她身上的寒凉。林雨霏点点头,伸手覆过桌面,握着刚刚沏满茶水的茶盏,缓缓说道:“那天……”岑可宣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她,便听见她轻柔细语地说道:“那天……比武,你并未报你的真名是不是。”

    岑可宣一惊,这才想起当日的纰漏,按照江湖规矩,一般比武对战会各报家门,她除了自称姓岑,却并未告知旁人自己的真名。直到午时在大厅吃饭,一个手下败将竟上前拦住她,问及她的姓名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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