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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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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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林雨霏突然说。

    “我其实……”她摸索着手心,斟酌着词句,不知如何回应方才合适。林雨霏无论如何也好歹是知府大人的千金,眼下寒越刚刚杀了人,若让她知晓了,岂不是直接带人去抓了他?寒越武功如何厉害,身上终究是带了伤,可不一定能安然脱身。这么想着,她便有些游移地左瞟右瞟,打算想点法子拖延过去。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小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岑可宣忍不住在心里再次暗骂:这杀千刀的混蛋!就在这无比纠结的时刻,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岑可宣心里一喜,忙朝外面的范玉卿喊道:“怎么了?”说着还起身撩开前面的车帘,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这一探,她又是一愣。一名翩翩少年站在他们车前几步之外,广袖长袍,笑容温和,不是涑兰是谁?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来。

    岑可宣待要说话,却见涑兰微微一笑,道:“在下途径此处,不料遭盗贼抢劫,钱财尽失,如今举目无依,还望阁下援手,载我一程。”他说得很是缓慢,一字一句,温文尔雅。

    论神出鬼没,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涑兰。

    论神秘莫测,亦如是。

    比如之前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来无踪影,去无痕迹。范玉卿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转头望向岑可宣。而岑可宣一时也不知道涑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硬着头皮,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道:“你要去何处?”

    “就前面的镇上。”他说。

    寒越在洛阳城外杀了人不过一两天,估计还走不远,但既然已经惊动了官府,他也应该不会留在城内,若要找他,打尖住店,恐怕还是要从洛阳城附近的小镇一个一个找起。终于,她点点头道:“我们也是去那边。”林雨霏忽然从后面冒出头来,清脆地喊道:“既然顺路,那就快上来吧。”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岑可宣和范玉卿皆是一阵苦笑,带着那么点哭笑不得。

    涑兰也笑,笑得深不可测。(。)

第一百五十章 狭路相逢 (一)() 
几人一路乘着马车抵达了涑兰所说的小镇,便是定水镇了。彼时夕阳已经西下,经过半天的奔波,各自都略显疲乏,涑兰早在刚刚到达客栈时就不见了身影,岑可宣一口一口咬着软糯的米饭,只记得他离开前某个瞬间,神神秘秘凑到她耳朵边,眨着眼说道:“小可宣若是遇到困难了,记得还有我。”岑可宣被他这突然的贴心话肉麻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家伙却风情万种地冲她一笑,转眼不见了踪迹。

    “你究竟要干嘛?”

    “路过而已。”这是他唯一回复岑可宣的话,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是有些担心你。”

    岑可宣觉得还是上一句话可信些。

    林小姐出手阔绰,毫不客气地定下了客栈里最好的房间和酒菜,闪得已经囊中羞涩的岑可宣目瞪口呆。吃晚饭时,岑可宣便一直在偷偷琢磨着林家到底多有钱,又比当年的岑家如何,这些日子,她越发体会到银子的实用之处。

    倘若一个男子身无分文,据说是娶不上媳妇的。要是哥哥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会不会最后娶了一个丑八怪嫂子?这样一想,她又忍不住犹豫起来。

    做杀手这行,说不定真的是身不由已。

    这边岑可宣忧虑不断,甚至考虑到今后的生计,其余人却自顾自吃着饭,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范玉卿突然道:“张家在这镇上可有宅院?”

    原来,当日张敏之逃出洛阳城后,多日也不见归来,他们苦等无果,范玉卿便独自追着张敏之来到此处,人是没见着,但洛阳城附近,他却已经整个逛上一遍了。而另外几人,则继续留在张家守株待兔。

    要说沮丧焦躁,应没有人比得上他才是,洛阳一行,他们实在耽搁太多时日了。于长年生意不断的双燕镖局而言,人力物力的消耗,这些耽搁的时日,流失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燕总镖头恐怕也坐不太住了。

    林雨霏放下筷子,笑问道:“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范玉卿黑着脸道:“林小姐想怎样?”林雨霏毫不犹豫地接话道:“我还没想好,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那范玉卿约莫嫌她烦,懒得理会她,扒了两口饭,拿起剑出门去了。林雨霏气得浑身发抖,以她为中心的百步之内,恐怕都能感受到她的熊熊怒火。

    岑可宣看着她,一时不知该不该说话。

    “我真有那么讨人厌吗?”林雨霏突然道。

    这话委实不好回答,岑可宣斟酌了一下语句,比较委婉地道:“我想,他只是有些心急,你也知道,他们双燕镖局损失惨重……”说到这里,她也不自觉陷入了沉思。之前听闻燕双双唤范玉卿大师兄,这一直令岑可宣一头雾水,很是不解。他不是一直游荡于芙蓉镇,还上京赶考去了吗?

    这人武功十分厉害,极不简单,当初又怎么就醉成那副落魄模样?思及白面书生曾言,他一心痴迷于槿月,半江楼一见,便自此失却了往日那颗放荡不羁的心。

    天下第一美人,为她倾倒并不稀奇。

    然而岑可宣想起他对林雨霏冷言冷语的态度,实在难以相信这家伙也为了一个姑娘痴情疯狂。

    不过,槿月那样的姑娘,谁不会心动呢?

    “你可认识半江楼的槿月姑娘?”这句话无论她多么想问,却最终没有问出来。每到这种时候,她都十分羡慕豆岚,那丫头张口就来,毫不避讳的个性,比她憋在心里,想问又问不出可舒服爽快多了。

    “你一个姑娘家,死缠烂打的,能不惹人讨厌嘛。”小武那厮头也不抬地说着,嘴里还含着米粒,话却清晰入耳。林雨霏一怒,抢过他手中的碗筷道:“别吃我买的东西!”小武道:“不吃就不吃,反正已经吃饱了。”说完,还不忘冲她龇牙咧嘴地一笑。这副欠揍的模样瞬间让林雨霏气得不行,起身一脚将他踹下了桌子:“吃了的,我也让你吐出来!”小武未料到她突然动手,随着“哗啦啦”一声响动,整个人跌倒在地,凳子也翻倒了一片,四脚朝天。

    岑可宣惊呼出声,比她声音更大的,便是小武了。这家伙一下子鬼哭狼嚎的,忙不迭叫道:“哎呀,我媳妇儿打人啦,大家看看,还有没有天理啦。”众人皆知道方才他们在同一桌吃饭的,便信以为真,个个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林雨霏不过是个富家千金,平日可当真没遇见过这等无赖做法的人,瞬间气得脸色通红,张口威胁道:“你再胡乱说话,我要杀了你。”

    小武自顾自躺在地上,哇呀呀继续叫道:“大家听到了,她不仅打人,还要谋杀亲夫!”扯着嗓门喊得更大声了。

    林雨霏急得跺脚,又不好意思再动手了,只能红着脸继续骂道:“你这个流氓,无赖,混账!”骂来骂去,似乎也就这几个词,不如坊间之人那般词汇丰富,小武躺在地上,很是不以为意地掏掏耳朵:“这骂人的话真没新意,要不要再来几句?”林雨霏脸色烧红,看着周围的人还在指指点点,脸上带笑,她连耳朵也变得有些红了。嘴上强硬着又骂了声:“无赖,流氓。”最后一转身,匆匆跑回屋去了。

    论脸皮之厚,林小姐看来是比不过小武的。

    岑可宣见小武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坐回桌子边继续吃饭,浑然一幅不以为意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怎么能这样?”小武一抬头,挑眉问道:“怎样?”岑可宣早已经吃完了,就那么盯着他:“你干什么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亏她之前还觉得这家伙有那么点光芒万丈呢,才一转眼功夫,又变得跟个小流氓似的。

    那样子胡说八道,也太过分了一些。

    “欺负?”小武一下子瞪圆眼睛,提高了声线,“刚才是她先踹我的好吗?我不过嘴上占了她一点便宜而已,又没有真的怎样!”他瞥了岑可宣一眼,“你以为我——算了,懒得跟你说。”他摆摆手,继续抓了一只鸡腿来啃,“我再吃一个鸡腿。”

    岑可宣瞬间哑然,见他吃得好似更加开心了,只好干巴巴说道:“那你也不该这样胡说八道……”

    小武嘴里塞着东西,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一顿饭吃完,客栈里已经逐渐热闹起来,桌面更是一片狼藉,而岑可宣和小武二人,也开始了他们的寻人之旅。

    这整个镇上人烟稀少,他们围着小镇逛了一大圈也没看见半个像样的人影,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彩霞如火焰般燃烧了整片的天空,岑可宣仰起脸望向天际,孤单的大雁从天际划过,她焦躁的情绪瞬间转变为一种强烈的忧伤,心里仿佛空白了很大很大的一片,无所适从,无计可施。

    小武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才道一声:“你……”

    这声音便被突袭而来的一支飞镖打断,他伸手猛然推开正有些心不在焉的岑可宣,那暗器便擦着小武的头发而过,截断一缕发丝,牢牢扎进了前方的青石砖墙上,一发未中,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攻击,小武身子灵活,连连闪过,岑可宣亦瞬间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将那些飞镖一一挡掉。

    很快,一批黑衣人从四面的墙头翻了出来,手持各类武器向他们袭来。这些人个个直逼面门,显然是为了取她性命。这场景她实在再熟悉不过,分明与芙蓉镇的情况一致无二。然而寡不敌众,眼下他们除了逃走,再无他法。两人且战且退,均是有些吃力,正想着如何脱身,范玉卿突然飞身出现,踏着那些杀手的肩膀落在他们前方。

    范玉卿的身手远在岑可宣二人之人,不过一刻钟,本来与岑可宣他们缠斗的几人,皆已倒地不起,后面的人相互看了一看,一时间握着兵刃,却踌躇着不敢上。范玉卿稍微回头,对着岑可宣道:“他们的目的是你,你先走。”岑可宣看看范玉卿,看看小武,心知此话不假,只好渐渐后退,一个人使劲全身力气,奔跑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形同陌路 (一)() 
似刀锋般的轮廓,高挺而显得孤傲的鼻梁,紧闭的双眸,这面容竟显得如此陌生,却依旧令她心脏狂跳。急急忙忙从衣襟内掏出药粉,为他洒在伤口上,手却一直止不住的发抖,看着那人身上鲜血淋漓的模样,她竟然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泪水直流,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只不断地喃喃念叨着:“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脑子里恍惚划过曾经的噩梦,哥哥在无人知晓的密林里浑身鲜血,孤苦无依的死去。

    眼前的画面多么熟悉,仿若梦中的场景即将成真。

    这般手忙脚乱的,好半天才将他最明显的伤口处均匀上了药,其余地方如何却完全不知,她掀开他漆黑带血的衣服想要检查一番,谁知一个不小心,竟令他衣襟里藏着的东西滑落了出来,虽然只露出了一小片暗红色,却能看出是一枚硬质的玉佩,正是她丢失的麒麟血玉!

    前一刻还山穷水尽,眼下又似已峰回路转。寻寻觅觅,人和玉最后竟一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难不成之前是被他捡到了?暗叹太过巧合的同时,岑可宣伸手从他身上取来细看,正奇怪怎只有一枚,突然手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握住,手腕处被攥得生疼。“你……”她惊讶不已,昏迷中的寒越已经睁开了眼,眼中的眸光锐利似剑,“不要动我的东西。”他声音沙哑,明明已经气若游丝,脸上也毫无血色,然而手上的劲道却丝毫不肯放松,浑似被抢走了视若生命之物。

    但这东西分明是岑可宣的麒麟血玉。

    “你说什么……”岑可宣颤抖着重复道,“你刚刚说什么?”她立马抓紧了他的手反复追问,“这是你的东西吗?你是哥哥吗?”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立马便要与哥哥相认了。

    寒越的眼中却渐渐失去了色彩,手上力道逐渐放松,最后终于双眼紧闭,再次晕了过去。

    暗黑的小屋里,静谧得仿若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岑可宣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连唤了对方好几声也没有回应,最后只能拖着寒越在寺庙中寻人求助,又不敢太大声,怕招来追杀者。好容易遇见个小和尚,才终于得了个房间住下。她问小和尚打了些水来,还不忘叮嘱他切勿外传,切勿告知旁人他们二人的行踪。那小和尚一听,大抵以为他们二人是私奔出来的情侣,面色颇有尴尬。

    岑可宣忙解释道:“我们兄妹二人被仇家追杀至此,眼下哥哥受伤在身,倘若被仇人寻到恐怕性命难保,还望师傅为我们保守秘密。”好在出家人温和讲理,没有多加追问,那小和尚只是点点头,便为他们关好门,径自离去了。

    岑可宣瞧见他离开,立马上前栓好门栓,以防那老者再次寻来,直到反复确认无碍才安定些许。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那老者定是刀柏峰无疑了,寒越如今的处境,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如若那人是为了寻仇,那么一照面,便毫无商讨求饶的余地,然而连寒越都只能逃避躲藏的话,可见对方武功之高,绝不是她岑可宣可以轻易抵挡的对手。

    所谓江湖凶险,寒越的仇家,也绝不止一个。

    想到这些,她就头疼不已,叹息一声后坐在床边,轻轻褪下了那人的外衣,已经干涸的血迹沾染在衣服上,她怕动作太大弄痛他,小心翼翼地,好容易才将其撕开。他的肩头挨了至少三刀,一直到后背,大大小小伤口无数,岑可宣手指抖个不停,不敢相信这人经历了怎样的过去,又经历了多少的风险。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照顾过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可还是十分仔细认真地一点点为他拭干血迹,清洗伤口,又洒上药粉。寒越额头不断冒汗,她便用袖口替他轻轻拭干,浑不在意弄脏自己的衣衫,盆中的水渐渐变得浓烈血腥,岑可宣放下已经完全染红的手帕,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稍微休息了下来。

    她靠在榻边愣愣地看着他,想象着他醒过来时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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