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双双看他们被扑倒,连忙上前挨近他们,一来一去未插得上手,也还是握紧了长剑蓄势待发,眼里却透出些害怕。
正在这停顿时刻,谷中又是一声长长的嚎叫,除却这两三只,其余众狼开始蠢蠢欲动了。被包围的人群中,除却方才动手的几人,其余人皆未曾出手,但瞧见不过瞬间,这方便有三人大伤,更是人心惶惶,那被咬去手臂的罗十八已经几乎失血至昏厥,再无半分力气,而原先逃到这里的霍氏兄妹和追来的林家侍卫聂丰一行,更是一语未发,个个面色凝重。
一直躲在众人中心的程文英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早知道就不来了,为了一柄剑,连命都要耗在这里……”言语间竟快要哭出来。他兄长程闵杰瞪了他一眼,只道:“别一直在那儿胡言乱语。”语气也并不是十分平稳。程文英只好咬咬唇,再次乖乖闭了嘴。
二人自认为说得小声,却因四周寂静,旁人个个听得清清楚楚,令士气更为低落,仿若末日降临。
突然,一发长箭从高处射来,直直插在白狼的前身,前方的三只白狼因惊吓而哀鸣了一声。这箭来得猛烈,入地时撒落了一地的粉末,最近的几只白狼连退数步,又是一发长箭至地,接二连三,最后一箭射来时,竟带上了火光,一经落地,方才粉末所在之处,竟齐齐燃烧起来,一时间火光茫茫,竟将谷口的枯枝落叶也一并烧了起来。
众狼瞧见火光缭绕,竟慢慢开始后退离去,离得远的那几只,已经率先藏进了树林中,片刻间失去了踪迹,而最近的几只,也零零散散退避开来,一点点远离众人。方才还严峻危险,一触即发的局面,居然就这么轻松化解了,而差点以为自己会命丧此地的程文英,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明显的笑意。
一个清亮的声音就在此时传了过来:“白公子,你说这狼群还会再次回来吗?倘若回来,我又该如何逃命?”
众人闻声转脸看去,只见着一个清秀纤瘦的少年手执长弓,正站在不远处的山石上,烈烈山风吹起他的衣袖,他正望着白狼缓慢离去的方向,稍稍偏头,开口询问。他身边站了一名白衣公子,只微微笑着,并不说话,神色间竟带着难以察觉的宠溺。
方才的箭必定是出自这少年之手无疑了。众人了然于心,却不知此人是何来历,只觉他声音很是天真浪漫,明明危险非常的事,被他说来却好似十分稀松寻常。他们二人身后牵了一匹白马,白马的马鞍上,挂着一个箭袋,箭袋里,仍有数支长箭。
少年拍了拍手,将一小袋子粉末扔进箭袋里,正是驱散狼群所需的引火粉末。他们便是抄近道而来的岑可宣和白莫寅了。原来离去时白莫寅与那马夫交谈,便是未雨绸缪,向他索要了一些必要的防身之物,寻常狼群尚且怕火,更遑论来自北方寒地的白狼了。
如今,这些东西恰恰派上了用场。
眼见狼群被击退,霍欣奇趁众人分神之际,便想要带着剑盒逃走,才将转身,白莫寅手腕一翻,竟不用长弓,只双指用力将袋中长箭折断,将带利刃的那头飞射而出,迅疾如风。霍欣奇翻身躲开,却觉这箭势头猛烈,直刺他肩膀,他还未回神,对方转腕间又一箭飞射而来。
这箭的准手极好,在霍欣奇翻身之际刺穿他背后的系带,盗来的剑盒应声落下。霍欣奇暗骂一声,欲回身抢夺,这一幕恰巧被燕双双看到,她站得最近,迅速上前飞起一脚将剑盒踢开,那剑盒偏转了方向,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最终落向了范玉卿,燕双双大喊一声:“大师兄!”范玉卿略微点头,飞身跃起,一手擒住了剑盒。
这桩宝剑争夺,算是就这么暂时落定了。
其余人见剑盒落入范玉卿之手,心里不免各有踌躇,各自表情十分丰富,暂不必说。
这番变故自然落入白云谷主胡九胜眼中,他眼见着自己唤来的狼群逐渐散去,也未曾露出半分慌忙神色,只淡淡看着众人,仿佛高不可攀般的神祗般俯视着冥冥众生,露出怜悯之色。(。)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身世难明 (一)()
胡九胜是个狠角色不假,但众人不知道的是,他对他夫人陈氏却真正是万般疼爱,千依百顺的。就连隐居于这白云谷,也是因他夫人喜研制医药,又偏偏身体孱弱,这谷中既有她所需的药物,又是她极为喜欢的住处,纵横江西的胡九胜这才退隐江湖,与她隐居于这幽幽白云谷中,不再与世人过多往来。
白莫寅随青衣童子渐渐入了谷中,只见眼前出现一小片翠绿竹林,景色幽然,沿着曲折的小径行了大约数十步,赫然是一座精巧细致的阁楼。青衣童子替他开了门,又退避在门外,低声说道:“公子请上二楼。”他点点头,缓步踏入了屋内,那青衣童子却留在了门外守候。
这屋中摆设十分精巧,别出心裁,无金银,无珠宝,墙壁上字画几幅,花瓶中竹条数枝,翠柳无数,带上些田野雅趣,足见主人品味不俗。白莫寅步上阁楼时,先听见了一阵流水般的琴声,他与槿月交往多年,原本对琴艺已是十分挑剔,然而此刻听到这谷中悠扬之音,却仿佛又另有一番幽雅趣味。
他渐渐上了楼,瞧见一串垂落珠帘,便停住脚步,聆听雅乐。直到一曲结束后,方才有两名侍女分开珠帘,一名素青衣衫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身上无多余珠钗首饰,妆容亦浅淡素雅,很难想象其出身竟是一个高官之女。瞧见眼前的白衣公子,她缓缓躬身行了一个礼,道:“听闻莫寅公子气度非凡,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这女子面容并不十分出众,但举止间朴实无华,温和有礼,令白莫寅高看了她两分,难得的颔首赞道:“夫人琴艺也很是令莫寅倾佩。”一来一回,算是各自客套了一番。很显然,两人都是理智冷静,礼节毕至,却难以交心的人。
很多时候,礼节,客套,不过是为了不过多透漏自己的信息,又不至于怠慢旁人。
陈氏只淡淡一笑,不谦不卑,颇有种恬淡意味,她令人看了茶,与白莫寅二人各自坐定,这才偏过头莞尔一笑,说道:“妾身不才,虽不善武艺,却对各派武学精研多年,颇有些心得。只是……”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唯有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法门艰深,妾身有几处实难理解,可否请公子指点一二。”
这女子开口便直论武学,不说其他,倒好似果真只是想与他探讨一番,不过,万事皆看后续,不可早下定论。
“少林武当乃武林泰山北斗,大师云集,莫寅不过年少轻狂得一虚名,又岂敢说指点二字。”他说完后,也稍感疑惑,不明白这女子究竟抱着什么目的,他虽不认为这女子果真对他心存爱慕,但也不可能相信对方将他请到这里,真的只是为了与他探讨武学。
那陈氏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道:“公子实在过谦了。妾身听闻公子自小蒙武当青玉真人传授绝学,不知是否?”
白莫寅微微颔首道:“在下的确曾受青玉真人指点一二。”
陈氏含笑补充道:“岂止如此,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幸入得明州天一阁,尽览天下奇学,御景山庄更是藏书百万,若天下武学典籍还有什么是莫寅公子不知的,那旁人更不敢多言一二了。”
这般奉承吹嘘之言他实在听过太多,即便说得诚恳,也未必令他动容,白莫寅淡淡道:“夫人有话何妨直言?”言语已经很是冷淡了,他本不想过来,更不是特意来听一个女人胡言乱语,顾左右而言他。
陈氏面上仍旧带着微微笑意,也不否认,顺着他的话便直接说道:“妾身有一事想要请教公子。”
白莫寅道:“夫人请说。”
陈氏左右看了两遍的侍女一眼,那二人便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关好了门窗。待屋内别无二人,陈氏才缓声说道:“妾身听闻,昔日武当青玉真人有一弟子易云朝,此人武功修为极是出色,后来又娶了苗疆异族女子,他二人结合武当神功和异族巫医药学,探得一种长生驻颜的秘术,公子可知道此事?”
白莫寅面色平静地道:“略有耳闻。”却未做任何评价。
那陈氏却并不失落,反而眼睛一亮,继续说道:“听闻后来经历种种变故,此秘术典籍便被青玉真人收缴。”她稍稍看了白莫寅一眼,颇带些试探地问道:“不知公子跟随青玉真人修行时,可曾有幸得见一二?”
原来这少妇知晓白莫寅尽览天下武学典籍,涉猎颇广,又跟随青玉道长修行,竟认为他必定接触过传说中长生驻颜之术。白莫寅一生极少料错他人想法,这次却实在始料未及,方才见这女子温和质朴,颇有修持之风,心中还暗赞了她一分,却不料这妇人最终问的,却是那不知真假的所谓长生驻颜之术。
他难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叹想:我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女人。
那陈氏的心思也十分简单,无非就是听闻青玉真人收缴了那传说中的驻颜术,便想着窥见一二,至于是真是假,能否成功,一切只有问过才知。即使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愿错过,宁可一试。见白莫寅低头沉思,她心中一动,认定他果真知情,又缓声说道:“青玉真人向来踪迹不定,更是少有门徒,能与他见上一面,言谈两句,实在难于登天。我曾想上武当亲自拜访,却次次失望而归……”
陈氏小心地看着他,继续说道:“青玉道长如今年近六十,相貌却如三四十岁男子,而莫寅公子更是风采逼人,无人能及。妾身便想,传闻虽不可信,但终究眼见为实,不知公子能否为妾身解惑一二呢?”她说话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缓缓道来,然则面容上已经带上些期盼色彩。
天下女人,从古至今,大抵都逃不过对年老色衰,美人迟暮的恐惧。
更可况,陈氏还算不上什么美人。
片刻后,白莫寅忽然轻笑了一声,道:“倘若夫人执意求得此术,莫寅倒确有一个人,或可能帮上夫人。”
眼见白莫寅入了谷,那胡九胜便果真遵守诺言,令小童给了解药,众人各自打坐调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唇上的乌黑逐渐褪去,面色也恢复了正常。“你们可以自行离开了。”胡九胜平静地说道,分明自家夫人与别人见面,他竟然也好似浑不在意,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程文英偷偷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看他爹娘和老婆死了,也还是这副德行。”听见的人各自都憋着笑,燕双双则直接笑出了声,只有他兄长程闵杰一脸紧张,生怕开罪了此人。那白云谷主果真淡淡瞥了他一眼,吓得程文英再不敢胡言乱语。
好在胡九胜这不为言语所动的性子,倒也没为他这三言两语动怒,瞧见事情已了,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了。
“喂!我怎么办?”岑可宣连忙上前,被青衣小童拦住,笑着说道:“姑娘随我进谷等候吧。”
事已至此,在场诸人个个已然耗尽心力,也没了之前逞凶斗狠的戾气。一众人等自知无力争夺宝剑,个别就自行散去,那霍氏兄妹也趁机逃离了去。如此这般,最后便只余下范玉卿三人将剑盒交还给聂丰,及白止山程氏双兄弟跟随他们回了林家祠堂。
林家祠堂中,众人却早已经等候多时,个个显得烦躁不已,林家的管事徐长水和丫环玉儿更是不断翘首望去,那徐长水年近四十,身材微胖,一直是个知分寸懂利弊的人,此刻也不自觉露出些微的焦急。白景枫百无聊赖地靠墙而立,更是耐心耗尽,眉眼间隐约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
林少祯见他如此,忽然提议道:“你应同他们一起追去,兴许不会这般无趣。”眼里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景枫随意点点头,口中却说:“我二哥让我在此休息片刻。”说话时,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再次移向了门口,显然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以为意。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把本就偏冷的气质衬得更为不近人情,原本在比武时出了身汗,此刻倒全然冷却了,一双黑眸和有棱有角的面容,令人不敢细看。
白三公子确实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但仍旧有人敢时不时触他霉头,比如林少祯。听了他的回答,这人毫不知趣地继续笑问道:“那小姑娘怎又跟着他去了?”他当然知道岑可宣的真实身份了。
白景枫脸色果真一瞬间变得不太好看:“她时时缠着我二哥,自然麻烦。我二哥向来以礼待人,总不能把她一个小姑娘撵走。”林少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信了没信。
正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正是聂丰等人背着剑盒归来。他们离去时倒是意气风发,回来时身上却很是狼狈,最为惨烈的罗十八断去一臂,是被同伴背着回来的,其余人虽四肢仍在,也是伤口难免。
众人见他们个个面色惨淡,连忙问及因由,聂丰便将白云谷前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唏嘘不断,有人庆幸没有追去,躲过一劫,亦有人颇为不屑,自认倘若在场必定不会如此不堪,总而言之,厅中一时很是热闹。
聂丰又提及白家二公子的出现及霍氏兄妹趁乱逃走,个个又是惊讶又是叹息。这灵琅剑虽是名剑之一,但白景枫自小心高气傲,对这等物件并无多大兴趣,此番前来,更多不过是想与人过招。只听闻自家二哥被那谷主留下,便道:“那白云谷在何位置?”
比武者常需自报家门,聂丰看了他一眼,又忆及玉儿所述,便猜出他的来历,开口道:“不知三公子意欲何为?”
白景枫面色不善地道:“你们倒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二哥却还留在那谷中呢!”心里不自觉带上些不满和怪罪。
聂丰面上难得有些尴尬,但仍旧礼貌回应道:“那处地势复杂,实难形容。那谷主养了数十匹饿狼,亦极是危险。我见那白云谷主对令兄并无恶意,三公子倘若担心令兄,不如在此继续等候,想必莫寅公子很快会回来。”
白景枫冷笑起来,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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