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急地望了望此地的状况,随即恭谨道:“娘亲,您这是做什么呢?何必跟一个小小的宫女过不去,放过她吧!”
萧太后更是诧异,问隆绪道:“理由呢?”
隆绪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说道:“没有理由。”
萧太后道:“既然没有理由,娘亲又凭什么放过这个宫女呢?”
隆绪想了想,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索性道:“娘,若是您一定要惩罚她,那我恳请代她受过。”
萧太后更是诧异,追问道:“这是为何?”
隆绪想不出理由,便道:“没有为何。”
萧太后更是诧异,又仔细打量了嫣莞一番,当下觉得她不简单。考虑到两个亲人都求情了,她自然不能太绝情,思忖片刻后说道:“今日之事,就不再追究了,你们都退下吧!”
隆绪见太后不追究了,大喜道:“是。”
嫣莞早已吓得魂都快丢了,这会儿脱险了,也大喜道:“谢太后。”然后站起身,恭恭谨谨地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萧图玉也出来了,望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嫣莞盯着他,一脸感激道:“萧大人,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今日该怎么办才好。”
萧图玉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他注视着她,她亦注视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他,萧图玉大概有二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窄袖便服,身长八尺有余,相貌英武而端正,颇有大将风范,一双眸子却温和宛若三月的湖水,微波鳞鳞,正悠悠望着她。
他的话不多,面容沉毅,八成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她猜想。
阳光洒落下来,一切都显得那般静谧安好。
然后他关切地问候了她几句,就离开了。嫣莞也正欲回去,忽见隆绪从内而出,脸色暗沉地走至她面前。
想起了他适才为她求情的事,嫣莞抿唇笑道:“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刚才为我求情。”
隆绪却有些不悦道:“请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俘虏,你与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嫣莞愣了一下,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啊!并没有想过要与萧图玉怎么样的,这小皇帝为何突然这么说呢?
看他一脸暗沉的,她忍不住颤抖着说道:“我……我……我一直知道啊!我很清楚我现在的身份,我从未想过与萧大人……怎么样的……你别误会……我……”
隆绪道:“那最好。”言罢,就远去了。
嫣莞愣愣地望着隆绪远去,心头甚是不解,这小皇帝真是莫名其妙的。
嫣莞回去了,几日后听闻萧太后要沐浴,让她过去伺候。
嫣莞立刻备好巾栉、膏沐过去服侍,岂料她去得迟了。萧太后却并不怪罪,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她一人服侍。
嫣莞深感不安,踌躇不敢前行,但听那萧太后说道:“过来服侍吧!朕有话要与你说说。”
嫣莞战战兢兢地过去了,跪到地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给萧太后按肩,整个人颤抖个不停,这就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萧太后,现在她就在她身旁,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萧太后见了,道:“你在抖什么?”
嫣莞慌张道:“没……没抖什么。”
萧太后道:“可你分明在抖。”
嫣莞慌张道:“那是……那是因为太后您……英明神武……奴婢在宋国的时候……就听说过您的威名……奴婢觉得……很害怕,奴婢不敢……奴婢……”
见她语无伦次的,萧太后叹了口气,“朕又不会将你吃掉。只要你安分守己的,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看着萧太后的语气如此随和,嫣莞稍稍放下心来了,萧太后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是宋国来的俘虏?”
嫣莞紧张道:“是。”
萧太后道:“你看起来很不简单啊!”
嫣莞诚惶诚恐道:“太后,您要相信,奴婢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啊!从小到大都被人宠着疼着,没有练就一点手段,什么都不懂,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啊!”
萧太后道:“你身份卑贱,为何皇儿与兀衍都争相为你求情?他们还说要代你受过,这是为何啊?”
嫣莞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道:“奴婢真的不知为什么,许是他们都觉得奴婢太可怜了,动了恻隐之心吧!”
萧太后想了想,自然是不相信的,若说动了恻隐之心,怎么不见他们对其他俘虏也动恻隐之心呢?
不过看样子,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萧太后也只好转移了话题,问道:“朕观你举手投足之间,与一般奴隶不同,想必是个大家闺秀吧!你看起来像是江南人,为何会被俘到这儿来呢?”
嫣莞心想,这萧太后看人也太准了,这才见了几面啊!
想了想,她小心答道:“奴婢……奴婢确实是江南人,不过后来嫁了一个宋国官员,跟着夫君来北方了。”
萧太后又问道:“那你夫君人呢?”
嫣莞听了这话,眼眶一红,哽咽着说道:“已经战死沙场了。”
萧太后望着前方,若有所思,继而又询问了她的家世情况,嫣莞一一作答,小心翼翼地伺候完以后,方恭谨退下。
退出去以后,嫣莞走着走着,在半路竟瞧见了萧图玉。
她想起了那小皇帝的话,唯恐他瞧见了自己与萧图玉说话,又被误会什么,所以低着头欲避开来,却听萧图玉说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嫣莞顿住了步伐,却不转头。
萧图玉望着她的背影,道:“我听闻汉人有越鸟南栖、狐死首丘的故事,我想问问你,你可曾想念家乡?可曾想过要回宋国去?”
嫣莞想了想,转过头,神色伤感道:“万里亲戚坟墓,俱在南朝,我又如何不想念呢?”
萧图玉出于悲悯之心,说道:“那我帮你求求太后,让她放你回宋国去。”
嫣莞想起了萧太后适才的话,深感不妥,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俘虏,萧太后可从未轻易放过俘虏的。还有那小皇帝,他很想留下她,所以也一定不会同意这事的。
所以说,萧图玉去为她求情,这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被拒绝。
思及于此,嫣莞道:“不妥,两国征战,很少有放回俘虏的事,太后肯定不会同意的。何况上一回你和圣上为我求情,太后认为我这个人不简单,你若再为我的事情央求太后,恐怕太后会觉得我更不简单,更不会放过我了。何况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的,即便回去了又如何?徒增伤感罢了。”
萧图玉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望着她。
嫣莞亦静静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竟想到了洛轩。两个人的神色是相似的,沉稳豪迈,目光柔情,不同的是,眼前人沉默寡言,看上去……
“我还有事,先走了。”萧图玉挪开步子就走。
嫣莞静静看着他远去,一时间心头茫然,她适才是怎么了?都想到哪里去了?
待回过神来,她一个人缓缓往回走。
第039章()
嫣莞回了毡帐,没多久就见一婢女来了,说是那小皇帝让她将弓_弩拿过去。
她身为司饰御侍,也负责掌管器玩,没多想就将弓_弩给小皇帝送过去了。
岂料进去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毡帐里气氛很不对。
隆绪一个人坐在那儿,见她来了,起身将弓_弩接了过来,却又只是放置一旁。他的脸色十分阴郁,她有预感,马上就要电闪雷鸣了。
果不其然,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早就警告过你,要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嫣莞仔细想了想,许是因为她与萧图玉说了几句话,又被小皇帝给看到了,所以他才不悦吧!便说道:“我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份,我与萧大人什么都没有,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隆绪怒哼了一声,然后半晌不说话。
嫣莞颤颤巍巍地低着头,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又等了半晌,隆绪道:“你可以走了。”
嫣莞一刻也不敢多留,匆匆退了出来,半路遇上了杜氏,她低头欲避开来,却见那杜氏已经拦在了她面前,很不客气地说道:“上一回我让你抄的四十遍《女诫》呢?你怎么还没交给我?”
嫣莞想了一下,心头惶惶,这件事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去了,于是紧张道:“我忘了,我这就回去继续抄。”
杜氏勃然大怒道:“什么?你忘了?从来没有下人敢不把老娘的话当回事。你当了个小小的御侍,就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啊?”
嫣莞低头道:“没有,我真的是忘了,我这就回去继续抄。”
杜氏恶狠狠说道:“记得明天交给老娘,如果交不出来,老娘有的是办法治了你。”
“是。”
面对杜氏的欺凌,嫣莞这心头着实委屈难受,她匆匆跑了回去,一回到毡帐便将洛轩的木像抱在了怀里,呜呜哭道:“洛轩,为什么他们都欺负我?为什么?我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我一点用都没有,我觉得我简直就是个废物,只会任人欺凌。洛轩,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的吗?你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为什么不来保护我?你快点来救救我好不好?……”
她一个人哭了许久,怀中的木像没有一点动静,周围都好安静,安静得骇人。
整个天地都是寂静的,只她一人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这种想念亲人却不得相见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
半晌后,外头方传来了动静,嫣莞转头望去,就见萧图玉正站在门口。
萧图玉见她哭成了泪人儿,缓步走了进来,关切道:“你怎么了?”
嫣莞含泪道:“我这个人素来娇气,如今身为下贱,受不了这些苦。以后总是有的受的,哭一哭,也就过去了,没什么的。”
萧图玉关切道:“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跟我说说,我若能帮,一定尽力帮你。”
嫣莞吸了吸鼻子,道:“谢谢你,我真的没事。”
他忽而瞧见了她怀中的木像,好奇道:“这木像是……”
嫣莞低下头看了看,伤感道:“这是我夫君做的木偶,我想念他了,便拿出来看一看。很多个夜晚,我都会一个人捧着木像默默流泪,我会回想起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很快乐,可是现在,我只能这么回想而已。”
萧图玉听着这番话,悲伤道:“死者已矣,你别太难过了,其实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再大的伤疤都会被时间抚平的。”
嫣莞点点头,道:“萧大人,谢谢你。你一个贵族子弟,如此关心我,对我一个奴隶说这番话,我着实感激你。”
萧图玉和善地笑了笑。
嫣莞稍稍转头,就见了那小皇帝正站在门口,唇畔那一抹笑顿时凝住,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隆绪自说了那番话以后,觉得十分后悔,觉得自己因为一时气恼,竟然欺负她了,因此心里头很不好受,想过来与她道个歉,岂料就在此地看到了萧图玉,怒火又不由冲上了心头。
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冷冷道:“你们继续。”然后就离去了。
萧图玉不明就里,欲追上去问一问,嫣莞匆忙阻拦道:“这小皇帝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喜怒无常,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而萧图玉不放心,执意要过去看一看,这下嫣莞哪还能坐得住呢?于是也跟着去了。
找到小皇帝的时候,他正在外面把玩一把弓_弩,见两人来了,他竟将弓_弩对准了萧图玉。
嫣莞一惊。
而萧图玉毫无惧色,问道:“圣上这是何意?”
隆绪冷笑而不语,气氛变得凝重,空气僵了良久。
嫣莞感到很紧张,但又不敢开口劝说,唯恐她一开口会使得这小皇帝更加生气,因此吓得是脸色发白,心想这个时候若能来一个镇得住小皇帝的人就好了。
可是这个时候谁能来呢?若是萧太后在此就好了。
恰在这时,一婢女匆匆赶来,瞧见这场面,吓得是魂飞天外。
隆绪瞟了这婢女一眼,眉头一凝,问道:“可是娘亲有事找我?”
这婢女紧张道:“不是,太后是要萧大人过去,说要给他指婚。”
隆绪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笑道:“指婚?好,那就过去看看吧!”言罢,他收起了弓_弩,就往着萧太后那儿去了。
萧图玉也没多做停留,匆匆赶去萧太后那儿。
嫣莞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加上心生好奇,便思量着过去瞧瞧,萧太后要给萧图玉指婚,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赶过去的时候,萧太后正坐在外面,一旁还坐着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妇人,许是契丹的贵族妇女,还有数十个婢女恭谨侍立着,个个双鬟高髻,头上遍饰金簪花钿,这场面看起来着实热闹。
萧太后悠闲地饮了一杯酒,又命人将酒再倒上,看起来心情很闲适,瞧见隆绪来了,她淡淡道:“皇儿随便坐吧!”
隆绪点点头,然后在一旁随意落座。
一旁一个妇人,眉目间与萧太后有几分相似,看起来英气十足,举手投足间颇有女将风范。
她望了望前方,仍然不见萧图玉前来,懒懒问道:“妹妹啊!这兀衍什么时候来啊?”
萧太后笑道:“应该快了吧!”
正说着话呢!萧图玉已经赶来了,恭谨拱手道:“拜见太后、皇太妃。”
适才说话的妇人名叫萧胡辇,是萧太后的大姐,因她嫁给了辽太宗之子太平王,后太平王被追封为皇太叔,故她也被称为皇太妃。
萧太后望着萧图玉,平静说道:“兀衍啊!今天传你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我们两家有亲缘关系,你爹去得早,你这孩子也着实可怜。”停顿片刻后,又看了萧胡辇一眼,道:“姐姐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你呢!”
萧胡辇悠然地喝了口茶,又对里面的人说道:“出来吧!”
毡帐的门开了,从内走出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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