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要她详尽告之?
就象这世间最悲苦之事并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
如同谈着别人的事?
央艳茹不敢相信,她仔细地寻找她眼神之中的仓惶与畏缩,可她失望了,依旧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眸清净如泉水,不染杂质,她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发生在她身上的?
这样世间最凄惨之事都击不跨她?
央艳茹将手里的镜子轻轻放下,抚摸着那镜子背面凹凸不平的花纹,笑道:“你不相信他会弃你而去?”
“不,我相信……”她轻抚脸上,“你说得没错,如果没了这幅皮相,我会被众人所弃……被他所弃……但如果舍了这幅皮相,能将你困住,我也于愿已足!”
央艳茹神色愕然:“为何你这么恨我?”她沉思道,“不,你恨的是冯天凝……你莫非不知,坤太子已将她救了出来了么?”她笑容中带了些讥讽,“为了补偿东夷人在中原失却了公主,皇帝自会好生安抚公主,想不到我白白忙了一场,到头来却被她捡了个便宜……你该恨的,应该是她才对……”
萧问筠望着她,她的面孔和前世那一袭织金凤尾红裙倚在李景誉身边的女子重叠,前世,她终使萧府被灭了满门,而今生,她却将灾祸加诸在她的身上,老天爷公平得很,并没有将轻而易举地放过她,这一生不过是前世的重叠,所有的灾难祸害无一不一一曾现,一重又一重,此起彼伏,永不消失。
央艳茹见萧问筠转眼望向窗外,却是叹道:“我虽然被东夷人追得如狗一般地逃窜,但总还知道,萧府并不是一个好闯的地方,萧家大小姐,也不是好相与的。”
她浅浅一笑,拍了拍手,便见院子里有一盏灯光燃起,却瞬间熄灭了,但只那一下光亮,萧问筠便看得清楚明白,冷卉以及其它几名侍婢,皆昏迷不醒地躺倒在了榕树底下,她更看得清楚,她的爹爹斜斜地倚在院子中央的椅子上,眼见也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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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总结局(二)()
院子的四个角落,有身穿紧身衣的持剑人四处守着,院墙之上,更有箭羽豪光。
萧问筠的心沉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相问,便听她笑道:“萧家妹妹的确有些小智慧的,伙同萧侯爷在四周围布置了人手,但萧妹妹怕是忘了,咱们可是来自东女国的人。”
萧问筠心底更沉,她说得没错,她低估了她,逃得过东夷人四处的追杀,又岂会害怕萧南逸那正大光明的捕杀?
她只略施毒物,爹爹的侍卫便不能抵挡。
“太子殿下正忙着向东夷的人解释误会,今夜在宫里大宴宾客,以庆祝十公主饶幸脱困,他怎么会有时间来萧府?”央艳茹轻眸浅笑,拿起桌上了银制签子把灯烛挑得亮了,更使得她的眼眸如宝石一般灼灼有光,“再说了,萧妹妹如今已成了这幅模样,他又岂会舍了娇美如鲜花一般的十公主,而来这萧府,萧妹妹,这些日子,他怕是一次都没有来过吧?更何况,妹妹怕是不知道,皇后忽然间病了,皇帝向他下了禁令,不准他出宫,让他每日陪着十公主,以宽慰她受惊的心呢,太子初返朝,却是个孝顺的儿子,加上身上有常福常乐两大高手跟着,他能脱身么?”央艳茹轻叹道,“你看看,皇帝到底识得大体,懂得帝王之术,他作恶人来断绝了李景坤心底尚存的一丝情意,他日后是要登九五之位的,又怎么能娶一个不能母仪天下之人?让中朝皇廷成为一个笑话?”
央艳茹望着她,想看清她眼底的沮丧与怯卑,但可惜的是,她看不到,她看到的只有平静,如深谷之中最深的泉水一般的平静。她平静地望着她,如她是在独自歌舞,而她,不过是在欣赏,欣赏着她的妒忌与愤恨。
而这种妒忌与愤恨,原本应该在她脸上出现的。
央艳茹只觉心底涌起一股怒火,那怒火似要将她湮灭摧毁。
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在她有脸上看不到一丝儿的崩溃?
在这么丑陋不堪的情况下?
她知道容貌对女人的重要,她看见过母皇因此而差点儿崩溃,那种感觉。是生不如死的。
她要她也生不如死!
可她看不到,一丝儿都看不到。
相反,她看清了她眼底微微的笑意。就如欣赏完了她的独唱,予以微笑的鼓励。
“你是不是期望着他会来救你?救你们萧家?你看看院子中央……”央艳茹忽地朝前,把她的下巴往窗外扭了去,她心中的怒火已让她全忘却了萧问筠脸上的不堪了。
所以,在她的手感觉到萧问筠脸上那凹凸不平的疙瘩的时候。便听得她轻笑:“姐姐仔细自己的手……”
央艳茹忽地缩回了手,那种不舒服之感瞬及传遍全身。
她看清了萧问筠眼底的挪揄之色,忽地感觉,她没能将她怎么样,相反的,她却能使她狼狈不堪。
萧问筠望着窗外。窗外月光如洗,使院子里染了一层银色,她的心沉落谷底。她看得清楚,晚风吹拂,那浓荫蔽日的榕树树枝之下,挂上了一盏盏焕着暗银色光芒的银灯。
那银灯冰凉,冷寂。散着如死亡一般的光芒。
一盏这样的灯,便能使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死于非命。
更别说如此众多了。
央艳茹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样东西。名唤为灾灯,想必你早已听说过了,除了你和我呆的这间屋子是安全的,任何人一走进那院子,就会身首异处!”她望着萧问筠终有些暗沉的眼色,“咱们人数虽小,但拼起命来,却是中原人不能及的!”
“你不想回去了么?”萧问筠低声道,“你这么做,还能逃得回东女国么?”
央艳茹抬起头来,望着远处天际挂着的明月,低声吟道:“眼泪在月光中凝聚成了霜,弹断琴弦诉不够离伤,举头望天只见雁两行,低头泪水为我卸了妆……”她眼中渐渐地蓄满了泪水,“如果今生不能与你结成双,来世便化成蝴蝶伴在你身旁……”
吟唱之声有如琴弦被风吹动,奏出了低低的和鸣,连那院子里寂冷的银色灯盏也跟随着她的歌声相和,奏出满院子的凄冷。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眸间滴下,她低声道:“我回不去了,你也别想走出这里。”她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偏执与疯狂。
萧问筠声音柔和:“我有些好奇,姐姐今日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照道理来说,我已成了这幅样子,人人见到都避之唯恐不及,皇室之人无人再登萧府之门,姐姐不是达到目地了么?既达到了目地,何不悄悄遁走?听说东女国国君之位悬空,姐姐回到那里,自是又有一番新天地。”她见她眼有迷惑之意,便笑道,“姐姐想看着我痛苦求饶?想看见他对我不离不弃?姐姐怕是达不到心愿了。”萧问筠见她脸色渐渐变得茫然,轻声叹道,“姐姐将我变成这幅样子,就应该明白,你什么仇都报了,何苦还弄出这么大阵仗来?还幻想着有人会不顾生死地救我?以成全了姐姐接下来的计划?”
外边的月色清冷地照着,照在树上,屋宇之间,连青石板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有风拂过树枝,使得那榕树上挂着的银灯撞上了枝叶,叮当作响。
但除了这风声之外,只有一院子的清冷与孤寂。
这个院子,似是被人遗忘的角落,没有人再忆起。
央艳茹垂下眼眸:“你是知道的,咱们东女国的女人,总是不到黄河都不会死心。”
“他不会来了……”萧问筠轻声叹道,“我已明白了这一点,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是么……?”
那如低音宫商角羽低奏的声音忽地在墙角响起,突忽其然的出现,如鬼魅一般。
萧问筠听到了这声音第一下意识的动作,却是将垂落地面的轻纱拾起,想要遮挡住自己的脸。
可那轻纱却被央艳茹一下子夺了过去。她朝着屋角笑道:“你到底来了。”
银簪子将灯芯挑得亮了,屋子里渐渐变得明亮的灯光将站在窗边的那人照得清楚。
他一袭绣金织龙的月白长衫,静静地立于墙角,腰间的白玉钩带灼然有光。
他依旧那么俊美,如远山般青眉,苍翠松织般的秀发,挺拔的身姿。
央艳茹笑望着垂了头想避开他的视线的萧问筠,再含笑望着他:“不愧为我的金屑郎,那扇窗子,是这院子里唯一的一个活路。是我替你留的,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拿起挑衣杆子。挑起了萧问筠半垂的脸,“你看看,她还好好儿的在这儿呢,院子里的,我也没伤着他们。不过使他们昏迷而已……金屑郎,奴家知道你心慈,因而全照着你的意思办事。”
那灼亮的灯烛直射到萧问筠的脸上,仿佛带着热力,要使她在他面前纤豪毕现。
此时,萧问筠才感觉到了那锥心刺骨的痛。他的目光投在她脸上如有实质刺入一般的痛……只要想象着这一点,她便心如死灰。
可他却没有望她,眼角都没有扫向她。只淡淡地道:“今日我来,不过为了替朝廷除了你这个祸害而已。”
央艳茹松了挑着萧问筠下巴的那衣挑子,笑道:“皇帝不准人跟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独自一人来的吧?”她见李景坤沉默不语,便笑道。“太子殿下到底是为了她而来……甩开了跟在您身后的那两位大内高手?”
李景坤忽尔轻笑:“父皇不明白,怎么才能平了东夷人的怒气!只有抓住了你。交给他们,十公主心底怒意才会平息,边疆那场刀兵之祸才能灭于无形。”
央艳茹轻声道:“原来是为了十公主?太子殿下回朝不过几日,倒真象变了一个人,心思全放在国事之上了。”她转头朝萧问筠道,“萧妹妹,这才是未来九五之尊应该有的模样,不是么?”
萧问筠也轻声笑了:“不错,应该的,他是太子,总得顾全大局,只不过公主殿下就怕是很难离开了。”
她没有再望向他,这是她已经早就知道了的结果,前世的李景誉为了那至尊之位,弃她于不顾,而这一世,老天爷加重了筹码,便也再次使她成为弃子。
他已不是前世的平安,不是那可以用性命来保护她的平安,可以替她挡住箭雨的平安。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九五之尊,要识得大休,顺势而为,有许多人依靠着他。
而她,已不是那容颜美丽的小小姐了……这幅让人望一眼便生了厌心的容貌,怎么比得上他心中的国家大事?
这是她已经知道了的结果,在看到菱花镜的第一眼开始,便已经明白了的结果。
她会从云端跌落泥地。
他终会弃她而去,用极好的理由。
她已经决心要接受这理由了。
这一世比前一世好得太多了,不是么,这一世,她的亲人都完好无缺,没有因为她而身首异处。
她其实应该感谢老天爷,放过了那么多条性命。
央艳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她忽地道:“太子殿下独自一人前来,想到捉拿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李景坤垂眸道:“是么?”
她低声轻笑:“皇后娘娘病了吧?就这几日病的?奴家化身十公主,在宫内陪着娘娘良久,怎么会不预备着后手,以备遇到现如今这样的情况!”
“你说什么?”李景坤倏地抬起头来。
“奴家在宫里的时侯,和皇后娘娘相处甚欢,时常往长秋宫走动,偶尔会送些草原上的特产给娘娘试用,比如说那雪莲,就送了不少,自不是吃的雪莲,如果是吃的,娘娘身边那么多医术卓绝的御医,又岂不会再三的检查查验?那雪莲么,是送给娘娘身边的宫婢们戴的,娘娘当真是个慈善之人,为了不落奴家的面子,奴家一去长秋宫,她便使人戴着。娘娘是寒底子的人,早年又因痛失太子而伤心过度,那雪莲花儿上,却涂了一层沼泽佛焰之花的花汁,说起这佛焰之花……”她笑望萧问筠,“把萧妹妹的脸弄成这幅样子的,便是这佛焰之花的花茎了,说起来也奇怪,一朵花,尽有极寒与极热两种性子。萧妹妹的脸中了热毒,就成了这个样子,而皇后娘娘么。因为寒毒,就怕冷如中风寒。”
李景坤神色大变,声音冷冷:“母后如果有事,你也逃不脱!”
央艳茹却不理他:“这毒自是有解药的,奴家说过。太子是善心之人,奴家也不会妄顾了人的性命,只要太子答应奴家一个要求,奴家自会将解药双手奉上。”她眼眸在李景坤和萧问筠身上打了一个转,低声道,“那院子里的布置。太子怕是清楚得很,只要走出这房门,那里便是死地。奴家对太子也已死心了,却不相信太子刚刚说的话,也不相信太子对萧妹妹如此铁石心肠,这样吧,太子和萧妹妹两人之中任何一位走出这房门。奴家便把这解药给了那留下来的人!”
她站起身来,在萧问筠面前打了一个旋儿:“太子是想自己留下。还是让萧妹妹留下?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的性命重要,还是萧家妹妹的性命重要?又或是,太子自己走出这房门,如此一来,便保全了两个人的性命!”
走到这房门,外边便是死地!
如果是前世的平安,他一定会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住自己。
但这一世的李景坤,萧问筠已然不能肯定了。
“你疯了!”她大声道,“你真的疯了!”
央艳茹定定地望着她:“箫妹妹,你难道不想知道结果么?他会选择谁留在这里?他终还是来了,不是么?” 她收了目光,朝李景坤望过去,“金屑郎,你会不会待她深情若此,会不会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她,救一个容颜丑陋的女人?我真的很好奇……”
李景坤往前走了一步,她却端然不动,“奴家知道你武功高强,可杀死奴家容易,奴家这条命也值不得什么,但皇后娘娘的性命可就重要了。”
李景坤停住了脚,却缓缓抬头,头一次地将视线投在萧问筠的脸上,全无保留地停在她的脸上,轻声道:“筠儿,过来。”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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