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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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微光-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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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半天没等到颜槿更多的回应,尹颂手臂又被前面的女伴扯了下,他看到旁边人愤怒的脸色,彻底闭嘴。

    于是刚刚有点人气的大厅里,重新变作鬼域。

    颜槿讨厌人多的地方,人多一般都意味吵闹,一闹她就想炸毛,但这种诡异的氛围,却让她比身在喧闹街头更感到压抑憋屈。

    憋屈也没办法,心情再重要,也没肚皮重要。

    等待的时间又漫长又无聊,大厅里的灯始终维持着勉强能照出个人形的光度,窗外也始终没亮起来——巡逻机‘电网’事件后,路鸣盛‘无意间’说漏了嘴,告知吞噬者容易被灯光和声音吸引,‘所有玻璃禁止调整为透光状态’和‘禁止喧哗’这两个不成文的规定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大伙儿严谨地管着自己嘴巴,表面眼观鼻鼻观心,暗地里耳听六面眼观八方,做好了“食物来了一拥而上,如果有事能第一个跑”的积极准备。

    不说话对颜槿来说不算多大事,她就是站得很无聊,不能随意走动,也没个消磨时间的玩意,只好自娱自乐地一遍遍磨着鞋跟玩,把鞋跟下面的那块地板当成了‘楼上’的一群混蛋。

    等得简直是天荒地老了,脑子里忽然一疼,颜槿几近神游的精神顿时振奋,抬头四顾,发现其他人大概也都设了定时器,一水儿地把脖子抻得老长,望向同一方向。

    电梯外的光透过红色的玻璃,炫出一圈血色光晕,门开了,三个自行轮椅摇摇摆摆自己先滚了出来,中间是一个眼睛红肿的女人抱着个大约一两岁的孩子,巡逻机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后,三者成一条直线,逐一通过隔离墙。

    所有人的视线从那对大约是母子的女人男孩身上扫过,见怪不怪地转移到三张椅座上的餐盘,肠胃蠕动的咕噜声不给面子地大响特响。

    大家都习惯了。

    楼上那些人像是疯了,先是从外面逃回来的幸存者,其后是病毒爆发那天曾经外出过的人,最后但凡有点不舒服不痛快,就是被水呛到咳嗽一声的,也会被送下来。

    在刚知道吞噬病毒会经由接触传染的时候,大家彼此间还会互相提防,但隔离时间越来越长,被种种乱七八糟理由送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提供的食物却没有随着人口比例相应增加,大家的提防的方向发生了变化:从害怕对方是潜在感染者,转移到监视对方是不是多舀了半勺饭。

第56章() 
今天轮值的三个人很快各就各位;盘踞在大厅里的‘巨蟒’身上的‘鳞片’前后左右地似乎想往前窜;随着退到角落的巡逻机摄像头方向旋转;又很快老老实实地归位;一步一挪地往前爬。

    倒不是大厅里的人还谨记着新纪元的诸多谦让美德,只是上一次抛弃规则想倚仗身强力壮抢先的,现在和那批试图反抗‘楼上’的倒霉鬼们一起,躺在房间里奄奄一息。

    两次事故;让在场的所有人清楚了两件事:通讯根本没断,至少酒店内通畅依旧,‘楼上’能够随时监控隔离区里的一举一动。还有这个一臂长的小玩意儿并不是拿来看的摆设;如果不想变成人形烤肉;最好乖一点;别闹事。

    不过他们管得不宽;只要不太过分;通常睁只眼闭只眼,懒得插手。

    ‘巨蟒’移动的速度只比死了强那么一点;大厅里的寂静不再,嘤嘤嗡嗡的声音从队伍前端和自行轮椅的交叉点往四下弥散,这次没人阻止了,后面的人只是心焦地不断往前观望,生怕今天轮值的真被灌多了迷魂汤;给前面的人分太多;轮不到自己。

    这里的人大概从来没有想象过还有这么一天。新纪元的城市规则多归多;食衣住行方面的供应还是相当到位;只要能够拥有一份最低标准的收入,月初缴纳得上当月的生活费用,就能在额定范围内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到点就能吃饱,这跟晚上到了该睡觉,早晨起来该上学上班,出门就该笑,触犯规则就该被罚款一样,没什么可值得质疑的。

    队伍前遇上一个特别能磨蹭的,看背影是个身形窈窕的女人,轻声细语地跟分餐的轮值人有说有笑。分餐的男人是抽签抽出来的,四十来岁,大概是这几天被关在隔离区无聊透了,家里人也不在,乐得美女主动动手动脚。

    颜槿收回视线,眉心折出个轻微的夹缝。队里有意见的不止她一个,站在略前一点的西装男人用近乎鄙视的语气哼道:“才几天,这些人把新纪元的规定当什么了?”

    颜槿略微抬头,男人站得比他靠前一些,是郝然。

    郝然还穿着他的西装,看得出是洗过的,没熨烫妥帖,后背后明显的褶皱。不过尽管稍显狼狈,郝然还是把颈扣扣到最后一枚,站得笔杆条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竭力维持往日的形象,在一团容光憔悴的人里分外显目。

    他的声音没刻意压低,很多人都听见了,一众目光刷刷地扫过来。郝然察觉到旁人的注目,更加有底气了:“一场病毒而已,他们该不会以为联邦就这么完了吧?国民护卫队迟早会来的。”

    少部分人隐晦地点头,一部分人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憎恶和排斥,额外的嗤笑织成一张网,兜头盖脸地把他的结论压到最低处。

    郝然眼微瞪,嘴一张,看样子要发作,立刻被站他后面的尹颂拉住。

    尹颂的声音很小,被掩盖在一片嗤声里,颜槿也没用心去听,猜测无非是安抚之类的话。好一会,郝然甩开尹颂的手,抚平被尹颂捏皱的袖子,忿忿地站回队里。

    吚吚呜呜的孩子啼哭从前面传来,在蚊子似的嘤嗡声里分外扎耳。很多人的注意力又调转到前面去,只有小部分人的目光仍停留在郝然的身上,如果目光能有激光刀功能,大概郝然已经被削成百十片了。

    这些都是那天想争先捞一笔外快的家人或朋友,无论主意是不是经过大家同意的,但是是郝然提出来的,如今出了事,他自然是罪魁祸首。

    郝然恍然成了众矢之的的出气筒,日常互动也就靠着一点共患难的情谊勉强牵连着。

    队前的女人终于得愿以偿,抬着碗走了。后面的能像她那样识时务放下身段的不多,大多三言两语地讲些好听话,多领到一两块合成肉就满足,死蛇好歹没死透,摇头摆尾地轮到了郝然。

    郝然还没从刚才的嘘声里调整好情绪,日常微笑没来得及端起来,一张颇为英俊的脸拧得跟过水的洗脸巾一样。分餐的男人同性相斥,手里勺子抽风似地一抖再抖,堪堪给他填了个碗底,就再也不肯加了。

    郝然脸颊肌肉抽了抽,他这几天吃够了人的冷眼冷语,人从众星拱月的神坛骤然跌到谷底的滋味显然不好受。分餐的男人看气质和衣着经济状况至多位于中下层,信用值大概也就比濒临被驱逐好那么一点。那些伤者家属就算了,他又算个什么玩意儿,跟着雪上加霜?

    男人仗着背后的巡逻机,晃着勺子挑着眼角满脸挑衅。郝然大跨一步,伸手去推,尹颂眼疾手快,冲上去从后把人圈住。只是尹颂人本身就长得跟颗营养不良风一吹就摇曳生姿的蕨类植物没两样,人没拉住,自己反倒被郝然拖着走。

    排在一起的基本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郝然如今虽然讨人嫌了,尹颂的救命恩情却是实实在在的。旁边人怕巡逻机殃及池鱼,把尹颂一锅端了,连忙上前帮忙,短短时间自行轮椅前就挤作一团。

    队伍后端的人都在往后退,免得‘楼上’发疯,把自己也牵涉进去。颜槿没有掺乱的习惯,也不想后退把自己早起排到的位置拱手让人,孤零零站在原地,脸如锅底,瞪着跟前乱糟糟的一地鸡毛。

    吃个饭而已,还能不能好了?

    同一时间,客房内。

    跟外间的昏暗和混乱不同,房间里安静如昔。壁灯色调调得恰好,不明不暗,不冷不暖,似有还无的花香从不知名的地方幽幽飘出,散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本微泛白光的书凭空立在半空,一页虚拟的电子纸张被两根纤细的指尖提起一角,准备翻到下一页。

    床上传来一声低哑的呻吟和布料摩擦的异响,捏住电子书页的指尖突顿,一双含着警戒意味的杏眼眼眸微转,从端正的楷体上移到声音的源头。

    “槿槿槿”

    含混的呓语夹在呻吟里,断断续续的几乎听不清。杏眼的主人眯着眼观察了一分钟,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绷直的四肢才慢慢放软,眼神瞬间从欲冰之水转作熙熙和风,先前的警惕像被格式化过的硬盘,不留一线痕迹。

    “阿姨,颜槿去领早餐了。”

    迈着轻盈无声的步伐,林汐语走到床边,替李若把掀开的被子重新掖好,轻声细语地解释。

    躺在床上的女人瘦脱了形,两颊原先不明显的颧骨高高耸起,被岁月遗忘的皮肤加倍反噬,因为躺着,松垮垮地垂在耳侧。

    李若还没完全清醒,眼睛半睁半闭,血丝缠绕的球体直觉追随声音源头转动,仿佛一双没有生命的无机玻璃球。

    林汐语后退半步,声音越发温柔:“阿姨,再睡会吧,槿槿一会就回来的。”

    “啊,哦。”李若鼻腔里哼哧出两段声响,睫毛缓慢地眨动十几下,浑浊的目光看起来清澈了些,“汐语啊。”

    林汐语:“嗯,是我。阿姨要什么?要喝水吗?”

    话虽如此,她人却没动作。

    李若的反应很迟钝,干涸开裂的嘴唇嗫嚅许久,才磨出一个字:“不。”

    嘴唇并没有因为这个字说完就停下,始终摩擦张合着。林汐语耐心好到极致,一动不动地等着李若漫长的下一个字。

    “汐语你是不是,还记着你父母怪叔叔我们他”

    李若的话断断续续,词不达意,却成功击溃了林汐语从一而终的平静。林汐语微勾的唇角往下拉平,从侧面看去,精致依旧,却没了惯有的温情。

    “阿姨,你想多了,我没有怪你和颜叔,不关你们的事。”

    李若闭上眼,喘息良久,再睁眼挥霍她积攒出的一线精力,竟然在颤抖的嘴角勾出苦笑:“你真的”

    林汐语沉默不语。

    李若连咽几口唾沫,大概是干厉害了,颤着音出尔反尔:“水,有吃的么?”

    这次林汐语终于动了,转到门边倒了杯水,又拿着一袋拆过封好的零食回到床边,把已经无力自己坐起的女人扶靠在床头,在她腰后垫了枕头,才用一块撕开的毛巾边角,沾满水放在李若唇边,让她吮吸。

    林汐语拆开袋口,犹豫了一下:“阿姨,零食不容易消化,要不多喝两口水等颜槿吧,她应该快回来了。”

    早餐通常有面包,不需要咀嚼就能抿化吞下去。

    李若大约是喝了几口水,精神比刚醒好了些,眼珠子快掉出来似地盯着林汐语手里的袋子:“不要”

    林汐语听懂了她相互矛盾的两个字,叹口气,把袋子里的零食倒进水杯里,轻轻晃了晃:“那你等一会,我把东西泡软一点好不好?”

    李若艰难地从食品袋处收回视线,点了个头。

    房间里又忽地宁静下来。

    “汐语”

    林汐语:“嗯?”

    李若的头垂得很低,尖削的下巴抵在锁骨前:“子滨去查过的”

第57章() 
李若直视刀锋;眼神诚恳:“真的但是;什么都没有废墟总是很危险;你要明白”

    唇角又缓慢地勾上去;刀入了鞘,便是一件赏心悦目的观赏品。

    林汐语:“阿姨;我明白的。”

    李若像是无话可说了;面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长成了一潭云遮雾绕的湖,偶有风吹云动;能窥见一点边角,风止后;云雾重归原位,而刚才露出的边角;更像是一幕海市蜃楼。

    掩在被子下的纤细的手指不断抠动布料,如同在遏制某种欲望。杯中的食物化成糊状;李若把渴望的目光生生从杯子上移开:“汐语槿槿请你多费心”

    林汐语对于李若的新话题,反应是眉梢轻扬:“阿姨,你似乎说反了吧?现在这样子,费心的是颜槿才对。”

    “不是的”李若耗去大半积攒的力气;才摇了个头;殷殷地望着林汐语:“汐汐语;槿槿的性格不会辜负人的好不好?阿姨求你了”

    勺子被提出杯口;残留在勺子里的糊淅淅沥沥地滴进杯中;荡出一个接一个的圈;林汐语抬着杯子靠近李若:“阿姨,你这是什么话,对槿槿我当然会用心。差不多了,先吃点垫着肚子吧,颜槿估计也快回来了。”

    李若后靠沉进枕头里,避开林汐语递来的食物,不依不饶地盯着林汐语:“真的?”

    林汐语的动作顿在那一刻,良久,唇角笑意忽敛,神态近乎冷淡地出了声:“我尽量。”

    李若的表情一松。

    “这么多天了,楼上的越来越嚣张,外面一定出了别的问题——”林汐语把杯子放在床头柜,旋身坐回床边椅上,“整个城市的情况恐怕会越来越混乱。计谋这种东西,必须建立在拥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周密的算计都是个一击就碎的空架子。我想活着,不想死,而要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需要找一个足够强大的人依附。”

    林汐语露齿一笑,显出洁白齐整的牙:“颜槿是个很合适的人选,知根知底,对我情深义重。放弃她,很难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至少以目前来说,我离不开她。”

    李若窒息似地急喘几口气,表情却彻底松动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林汐语的最后一句话骤然瓦解。她艰难地挤出一点笑,嘴唇开合,大约是在说“好。”

    林汐语勾起腰:“阿姨,还吃东西吗?”

    李若没有吭声,她的瞳孔有点散,屋顶的贴花忽大忽小地游弋不定,室内的香氛和床头的食物混成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味道,无休无止地往她的四肢百骸里钻。李若不敢说“要”,人都由欲望,她害怕欲望一旦起了头,就再也遏制不住。

    幸好,幸好她最爱的一个人不会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不可能在危难中面面俱到,必须有人共进退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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