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用——两者间绷紧的绳索因过近的距离,蛇也似绵绵地盘旋在地,挽个十圈八圈也未必拉得紧。
一手不行,颜槿不过脑地换了另一手,备用的饮料软锤裹挟疾风,在空中舞出半个圈,不偏不倚地招呼向男人脑袋。
饮料挑的大罐装,两瓶的总和绝对不轻。颜槿一锤正中男人太阳穴,男人被倏然而来的重击撞得身体一偏,居然没晕,转回正面打算再接再厉。颜槿盯着涎水滴得跟破水龙似的獠牙嘴,什么都忘光了,手腕微抖收回软锤,反手又是一锤原位抽上去。
颜槿没留余力,第三下男人太阳穴就见了红,连续被击打的位置甚至凹进一块。男人恍若未觉,锲而不舍地逼近颜槿,颜槿却反倒觉得手软了。
格斗场上见血不新鲜,但蓄意杀人却是另当别论。
短暂失去的理智重新回到颜槿脑子里,她重重吐气,最后一次用软锤把男人抡偏。她已经逮着空隙站起身,以伶俐的动作从男人身边钻过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绳头,向后边跑边拉。
在刚才的格斗中颜槿发现了一件事:这些病人的爆发力够强,但似乎持续的时间不长。
而且智商极低。
不然刚才她侧躺被逼到死角,彻底处于劣势。男人的力气远胜于她,只要拽住软锤夺走,她现在大概已经被啃成条了。
颜槿拽着绳索左蹦右跳,抽空就在扶手上缠一圈,渐渐散落的布料越来越短,男人能活动的范围也愈小。他的脖子被绳索套住,居然真的不知道去拉扯解开自己的束缚,手脚在虚空里划拉,由着绳索勒紧咽喉,也没有任何窒息昏迷的预兆。
颜槿盯着那个牙齿咬得咔嚓响、太阳穴凹进一块的人形凶器,心里升起质疑:他,或者他们真的还是人类吗?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液态玻璃门重新被开启,衬衫男与另一个男人姗姗来迟,战战兢兢站在入口那解释:“怎么这么快?”
实际上颜槿从进入到制住男人,没超过三分钟,但每分钟都在生死边缘游走。颜槿看了两个男人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有例子在前,积攒勇气拼命也是需要时间的。
“麻烦再找几件衣服给我,谢谢。”
衬衫男这会再看颜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言听计从地马上又捞了几件衣服进来。颜槿同样打结成圈,丢到胖男人脚下,引诱他走进去,这头一拉,把他绊了个狗吃屎。
一头一脚把人绑扎实,胳膊上再来一圈,足足把人绑成个蚕茧,颜槿才弯腰打量他。
“他他没事吧?”衬衫男看着男人凹进去的头骨,自己的脑袋也隐隐作痛起来。
第156章()
这是fdz
颜槿格斗技的特点在他们的圈子里名闻遐迩;不过一个字:快。
有人曾经这样描述过与颜槿的对战:“如果第一拳没有抢到先机;你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于柯当然不信,她有自信她可以赢过这位传说中的天才,成为这一届的冠军。
而此刻,于柯才发现她这个念头无异于痴人说梦。
比赛场馆的四面墙上都镶有读秒计时器;以示公正。从颜槿反击开始,至于柯不敌倒地;共计五十七秒,其间于柯就如别人描述的那样,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上场面对真人与通过数据输入进行虚拟对战;完全是天壤之别。
于柯倒在地上;她的膝盖和后腰分别挨了一下,尤其膝盖那一下,几乎让她有种筋裂骨碎的感觉。不止速度;颜槿的拳脚力量同样出乎她意料的重,以于柯的耐受力仅受此一击就再也站立不稳;注定了败局。
然而于柯难以抑制的怒气并不仅仅是因为失败。
她已经站不起来,只能自下往上仰视颜槿;却发现颜槿对于胜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悦之情。
应该说;颜槿根本没有表情。
她那张轮廓深邃立体的脸微垂;仿佛正低头望向于柯;但是于柯看得出;在她的眼中;是一片荒芜的虚无。
于柯顷刻间领悟了一件事:无论是这场比赛;还是她,颜槿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这对于自尊心较别人强上数倍的于柯而言,简直是难以言喻的侮辱!
“十!”
“决赛胜利者:颜槿!”
机械的鼓掌声响起来,颜槿置若罔闻,对依旧坐在地上的于柯行了一个标准的躬身礼,以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调说道:“辛苦了,很高兴能与你进行这场比赛。”
礼毕,颜槿转身就走,连一个微笑都吝啬于展现在台前。
“菲诺城……普罗大学站到了,请按秩序上下车,神龙号城际列车期待您的再次光临。”
甜美的女性电子音柔和地在车厢内响起,列车彻底停止,带起乘坐人员轻微的前倾惯性。
“啊,终于到了!”
袁露站起,打开座下的行李舱,里面装满了她从临市扫荡来的大小各色战利品。
旁边排队等候行走的两个男性学生见状,主动微笑上前,帮袁露把行李提在手中。
袁露习以为常的致谢,回头对林汐语道:“汐语,你说咱们现在的生活多幸福,处处是绅士。我前几天从图书馆借到本以前的书,别提里面的人多野蛮恶心了!”
林汐语微笑:“嗯,是挺好的。”
两人走下列车,出站的人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彼此说话也是轻声细语,配以柔和飘扬的音乐,平和得令人觉得仿佛这是一幅画。
两个男学生毫无异议地跟在袁露身边,显然是打算帮她把东西先搬回所住的寝室。这在这个互助和睦的社会里,并不是什么值得注目的事。
忽然柔和的交响乐一转,连续响起三声蜂鸣。袁露闻声扬起大大的笑容,欢呼道:“放风时间到咯!”
林汐语却微不可见地皱眉,又倏然松开,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团透明如水的胶体,放入鼻中。
那团胶体自行调整着形状,把鼻腔封得不露一点缝隙。这其实是个便携性的呼吸器,虽仅有小指大小,其中的压缩氧却足够人体使用两个小时。
同时,林汐语又在衣领上轻扯,一团透明的薄膜无声息地弹射扩展,依照她的身形,像一层新生的肌肤般贴合上她的周身。
袁露回头一看,顿时无语:“汐语,你又全副武装了。”
林汐语继续微笑:“嗯。”
袁露:“你试一次嘛,虽然没有城里过滤过的那么清新,会有些这样那样的奇怪味道,但那是自由的味道啊!”
林汐语笑而不语。
袁露:“”
这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话题,林汐语的表情表示:到此为止。
所以袁露不再多言,深呼吸着她“自由的味道”,飘飘欲仙地走到普罗大学学校门口,自觉排在入校队伍尾端。
林汐语微微抬头,看向头顶。
蜂鸣声后,保护罩缓缓消散。
真实的天空相较于模拟出的万里晴空,颜色略微暗淡些,偶尔会漂浮过一丝絮状的云彩。
与林汐语坐在城际列车打开全景时看到的景色别无二致。
受父母的影响,林汐语其实对外城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反感。
当她位于高处,等待浓雾散开,俯瞰下方无边际的湖泊、色彩缤纷的树林、连绵的丛山峻岭、以及露出边角的残破废墟时,每一次都足以让林汐语感到震撼并沉醉其中。
自然之奇美,不是那些虚拟数据可媲美的。
但她依旧憎恶外面的世界,憎恶到连空气都隔绝于外的地步。
这大概算是一种迁怒。
其中的各种隐情林汐语没兴趣广而告之,唯一知道原因的大概只有她了。
林汐语回头,普罗大学学校门口难能可贵的保留出一片视野开阔的平地,沿着密集如草的高楼剪影,偶尔能找到隐藏其中的高杆和旗帜。
倏地,林汐语又把头转回来,看向大学外墙。
外墙是两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会播放当前的时事新闻,让等待入校检查的学生不至于太无聊。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个荒凉的土黄色球体,拍摄角度大概是位于球体上方的人造卫星,看不清地表细节,只能看到细密的火光争先恐后地在球体表面绽放,宛如纪录片里稍纵即逝的绚烂烟火。
图像下方配有滚动字幕:联邦军队已成功登陆阿法行星,对阿法行星上的控制区域已达到百分之八十。分子被逼退至阿法行星废弃的第一基地内,预计联邦军队在未来一个月内能够恢复对阿法行星的完全控制权。
联邦军队、行政、司法三位主席及相关重要官员对此次事件极其重视,已陆续抵达阿法行星新建设基地,表示愿意与分子领袖展开谈判,调查此次叛乱事件的起因,并希望最终能以和平的方式结束这一令人感到悲伤的事件。
林汐语扯了扯嘴角,眼中浮起淡淡的讽刺。
都快把人赶尽杀绝了,才来一句愿意和平解决,果然一如联邦当前,表象好看得令人发指。
阿法行星是联邦行星的附属行星,也是当前联邦太空科技可以抵达的最远距离。这颗星球上虽然有稀薄的氧气和少量淡水,生存环境却相当恶劣。
不过阿法行星上矿产储量丰沛,尤其在联邦行星已被采掘得千仓百孔的今天,更凸显了阿法行星的巨大价值。是以在三十年前联邦废除死刑后,通过司法投票,决定在阿法行星上设立重刑犯监狱,将犯了重罪、连驱逐出城都不足以消弭的罪犯全部送至阿法行星进行矿产勘探及开发。
这是一项一举数得的决议,一方面将这些危险人物隔绝在遥远的外行星上,既保证了联邦上的平和安定,又起了足够的威慑作用,另一方面还可以使用免费的劳力从事危险的工作,毕竟人工智能再发达,有时候还是不如活人好使。
这种做法,在历史上似曾相识,叫做流放。
流放生活想来不会太舒适,尤其位于荒凉寒冷的阿法行星上。刑犯的反抗来得毫无预兆,当消息传至联邦,阿法行星上的联邦看守人员已被屠杀殆尽。刑犯们不知道是不是被长期的折磨伤到脑子,竟大放厥词,狂妄地提出阿法行星的独立要求。
联邦自然不可能接受,一场久违的战争就此爆发。
林汐语的讥讽只是隐藏在纤长的睫毛下,没有露出半分端倪。
放了两天假,今天回校的学生出奇的多。恰逢两道监测门进行检修,以致于一尾蜿蜒曲折的队伍越排越长,如同缓慢爬行的蜈蚣。
林汐语动了动站得发酸的腿脚,换了个姿势,继续仰望天空发呆。
忽然,她秀气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
她刚才似乎看到天空远处有红点稍纵即逝,但再看时,天依旧蓝,那些絮状的云彩倒是被撕开来,仿佛为天空套上一件编制不匀的薄纱外套。
一粒细小的水滴落在林汐语的外罩薄膜上,这层膜并不影响她的触觉。
林汐语伸指抹去,低头垂眸。
下雨了。
正是营业时间,店门没有关闭,站在正门不远的颜槿自然也被一瞥而过。
视线交错的瞬间,颜槿没有受到女孩满脸鲜血的冲击,反倒不合时宜的疑惑起来:她受到“蓝色惩戒”,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动了?
第157章()
这是fdz
颜槿牙关紧咬;所有的力气都放在双腿上。她疯狂地迈动双腿;向着开始落下合金丝的液态玻璃门冲去。
普罗大学学子万千,站台出入口的规模自然不是之前那个顶层的小站台所能比拟。四面门框弹射而出的合金丝连接的速度受大门面积所限,以相对缓慢的速度由四周向中心合拢。颜槿默算越来越近的大门与自己的步伐——
三!
二!
一!
颜槿借助地面的反弹力;一跃而起;抱臂缩肩;穿入合金丝网中心残留的孔隙。
距离颜槿不过两米的吞噬者紧追不舍,其中有三四个几乎与颜槿同时跳起,合金网孔隙却在数秒之差中合拢至人腿粗细。差之毫厘的吞噬者们接二连三撞击在柔韧性极佳的合金网上,往门内突入半步后,又生生被合金网弹回原地。
一来一回间,落后的其余吞噬者们已至门前。
尖锐的指甲与合金网间摩擦出令人抓心挠肝的噪音;合金丝网被大力拉扯摇晃,无数网格间渗出的液态玻璃不及凝固,已经被指甲切割得支离破碎。
科技的结晶与原始的蛮力,开始了一轮再生与毁灭的角逐。
扑入站台大厅摔倒在地的颜槿惊魂甫定;翻身站到陈昊身边。
陈昊看着压在合金网上重重叠叠的吞噬者们;拉满长弓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哑声问颜槿:“走不走?”
颜槿心有不甘地再看了一眼冲在最前方的后备军吞噬者;“走”字还来不及出口,门前的胜负已分。
合金丝中存储的液态玻璃不会无穷无尽;大量被刮落的玻璃碎渣在合金丝网下堆积成一层厚薄不均的亮片。失去液态玻璃加固的合金丝在吞噬者齐心合力的积压下;痛苦地变形扭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快速弯曲。
一个破口不可避免的出现,又在吞噬者们的拉扯下迅速变成一个足够容人穿行的窟窿。
一时间,颜槿和陈昊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在他们看来坚如磐石的液态玻璃门,在一众吞噬者的手下居然会变成柔弱不堪的玩具。他们这次赌局最大的本钱,就这样在眨眼间成为一张七穿八烂的破烂。
无需再等待颜槿的答案,陈昊已经作出选择。他深吸口气,稳住手腕,单膝跪地。扣在弦上的箭支倏然飞出,落在最靠前的一个吞噬者脚踝。
“颜槿,走!”
一句话毕,后续三支箭首尾相连已离弦,稳稳飞向另外三个吞噬者脚踝部位。
颜槿气结,一把把打算殿后的陈昊拽了个踉跄:“干什么!一起走!”
被颜槿这一打岔,又有五六个吞噬者从破口中钻入。它们行动无序,挤作一团,虽妨碍了彼此的行动,却有效地遮挡住脚踝韧带的位置。
陈昊第五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