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狭窄冰凉,自此以外,再无任何动静,就像是让她自生自灭。这实在是古怪,要是如此,当初又何必救她。她被丢在这房间里,水米未进,颠簸中紧紧抵着墙壁。
这晚上,船终于不再颠簸了,似乎是到了某一海岸。她被人拉起,虚弱不堪,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这似乎是船的底层,扑鼻传来潮湿苦咸的海水潮气。
船停了岸,船板上传来很多脚步声,蓝清川仔细听着,一会儿声响便没有了。她被抓着一直往前走,渐渐感到拂面的海风和阳光的温度。她恍惚了一下,下一刻便被推倒在地。
第156章 绝艳美丽的男子()
她向来位于蓝氏顶端,从未有过这样狼狈卑微的姿态,便挣扎着站起来。抓着她的人不让,死死按着她。
然后她的下颔便被抬起,这是个格外轻佻的动作,她感觉到这根手指的冰凉温度,“宫楠木还算尽心,恢复得不错。”这个人的声音低柔,甚至带着笑意,是那种稍显满意又格外压迫的调子。她撇过头想避开这根手指,极为厌恶。
“还有力气反抗,”面前这人哼笑了一声,收去了手,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他确实是这艘船的主人,在他说话时无一人反抗,“宫楠木呢,让他亲自来,将这位丢下去。”他擦过的那条丝质手帕便丢在了蓝清川面前。
他转身便走,衣裾间有种沉厚的木香,蓝清川听着他轻缓的脚步声,忽然开口沙哑道,“还有一个人。”她被压制在甲板上喘息,重复道,“还有一个人,你将我跟他一起丢下去。”
男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声,转过头望向她,“你在跟我讲条件?凭什么?”他像是万分好奇,又抬步走向她。这个身世显赫的女孩子,大概未曾经受如此卑微的困境。她看上去应该是一直保持着雍容的沉静与优雅的,看那挺直的背脊便能知道。他走上前,一把扼住她瘦弱的脖颈,冷眼打量。蓝清川的衣服还是数日前的那件,在遇险时被那些人扯碎了,露出纤细的锁骨和腰部。裤子自脚踝起也被撕了大半,腿上的青紫痕迹还在。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将身体蜷得更紧。他又一把将她推下去,撞击声很大,她痛苦得咳嗽了几声。
“你继续说啊。”他的手又伸向她的肩膀,手臂一用力,将她半个衣袖也撕了下来,她的上衣是针织的,撕开时的毛线紧紧勒着她雪白的胳膊,很快便有了红痕。她痛吸一口气,拼命躲避他冰冷的手掌,她心下恐惧,但不愿示弱,“反正都要死了,我跟他一起死。这算什么条件,我能拿什么威胁你。”
宫池若收了手,冷漠道,“胆子不小。”蓝清川只感觉脸颊一痛,耳风一过,脸上便挨了一掌。宫疏冷面收回手,力气不小,打得她嘴角见了红。宫池若瞥他一眼,“去,替她解开。”一面嘴边带笑,“另一个早扔了。你便自己跳下去吧,活不了也算为他殉情。”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明明是如此血腥残酷的话。他冷眼看着宫疏切开她手脚的绳子,前番动作下来她已经没了力气,看着无比孱弱。
“惹怒我的女人唯你一个,你要感到自豪。蓝小姐。”
眼前渐渐露了光,她撑着眼皮睁开了眼,入目是碧蓝的天。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被拉起身时眼帘都带着白色。她定神才看到周围有很多人,穿着黑衣,面无表情守着这块甲板。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年纪尚小的男孩子,墨绿眼睛棱角分明的混血儿,他押着她,力气很大。而那个声音听上去严酷冷漠的男人,还尚有一层少年模样,这样心狠残忍,偏偏长了一张美丽至极的脸孔。如此绝艳的美貌,几乎是一场侵蚀人心脏的灾难。
第157章 美人皮囊蛇蝎心肠()
她沉默望着那恶毒心肠的美貌男子,轻轻笑了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男人听闻弯了他那浓丽的眉眼,走上前捏起她的下巴,直直对着她的视线,“你这双眼睛生得真好,再淡一分便是灰色。”蓝清川已经是虚弱不堪,任由他动作也不再挣扎。她对上他那双浅淡的灰色双眼,想到了冬日外祖父房内的壁炉里清冷的草木灰烬。她带了些嘲弄,只是站着不言不语。
宫池若自然是看见了她沉静中厌恶的冷意,他退后一步,心情甚是不错的样子,“你问吧。”
“他被你扔下时,还留有气息对吗?”
“昏迷中你指望他会有多大的存活几率?”宫池若瞬间就冷了眸色,片刻他又勾唇,一张画皮波澜不惊。
蓝清川听完就笑了,一字字说得很清楚,甚至带了笑意,“只要没死,他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宫疏听得脸色一变,这是对他的主子公然的挑衅,看着蓝清川的目光带了浓重的杀气。
宫池若面色如常,“动手。”
草长莺飞的四月,满城飞絮,姹紫嫣红花开遍。在这样宁静悠闲的季节,国内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一件是凌家的喜事,未婚妻是京城沐家小姐,订婚日期已定,城内正热闹时,又发生了一件料想不及的祸事冲淡了这片喜气。
蓝家的大小姐在江筑遇害,如今下落不明。与她同行的是寒家老幺,两人失踪数日后他的家族从极远南方的江海交接处接回了他,回来时负伤累累,只存了一口气。内情知道的人很少,寒家很快就封锁了消息。
而细细揣摩下,蓝清川的状况只可能更糟,何况至今她的行踪尚未被找到。
这么一件惊动全国的大事,普通人听过一时震惊后便再无什么反应,蓝氏家族显赫低调,人们所知着实有限。本不在一个阶级档位,他们的谈论显得极为可笑,比如偶尔在酒席饭桌间喟叹几句当做饭后的谈资,或者颇为自满状似深邃地高谈阔论他们触之不及敬畏仰望的大家族,看着熟稔地猜测几句,除此便没什么关注点了。这本就不关也不该他们关心的事情,一点点颇为虚假的唏嘘过后,日子仍照常进行,风过浪静。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在那个金钱和权力堆积起来的世界里,这件事掀起了多大的波浪,甚至久久不息。
国内与蓝氏交好的几家发动了力量,找遍了全国及周边海域,凡手能触及之地都找过一番,可惜到了五月份了,依旧没有什么收获。方逾钟手段高明,着手调查下手的势力,拉出了小周家的大公子周轲。这着实费了很大功夫,这事情被抹得一丝痕迹也没有,背后力量过于庞大,找出周轲这一黑手是从寒洛宸那边得到的消息。
寒洛宸被找到救回来之后,一直住院,醒来后只要求见了方逾钟一面。那时蓝清川已经失踪多日,方逾钟知道后冷笑一声,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呢。助理小心看他脸色,几乎到了暴怒边缘。
第158章 王族的冷酷()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不错,脸上却一点血色也没有,沉默地看着他,这个阴郁冷酷的男人,是蓝清川的父亲。
他从这男人的脸上未曾看出多少伤心,只看到暴戾,那双淡黑色眼睛里针扎一般的尖锐锋利。
方逾钟对于这个少年,从来没有过客气,他冷漠道,“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寒洛宸静静看一眼盛怒的男人,捏住掌心,默然良久,只告诉他,“是小周家的周轲做的。”
小周家的周轲,周雪婴的堂哥,要是婚事能成,现在也就是寒洛宸的大舅子。可惜那一桩婚事闹得满城风雨,两家颜面尽失。方逾钟多么聪明的人,他随即冷笑,“年轻人,你要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蓝清川,是毁在你手里的,因为你接近了她。”他这番话纯粹是无处泄愤的迁怒,他记得早就警告过这个少年,他同样警告过蓝清川,他们没有听从的后果就是如此。
寒洛宸不发一言,他身心俱疲,夜里梦到的都是生死未卜的蓝清川,无人知道他夜半惊醒的痛苦和绝望。
蓝清川的身边总是会有保镖跟随的,自年前的事故后更有加强。只要她出门,断然不会让她受到危险。可就因为他那一丝想与她独处的私念,却陷她入万劫之地。
方逾钟不会放过他,抬着手冷漠地直指这个他蔑视的幼稚的年轻人,他冷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而远在法国的蓝氏大庄园,如画风景也掩盖不了园内的压抑与沉重。蓝宗荣听闻消息时是半夜,蓝清川出事那一晚他就知晓了,刚睡下的时候由仆从喊醒他,他的管家急匆匆进来禀告。若非要事,没有人会打扰他的睡眠,而听完后他一瞬间惊得胸腔剧烈起伏,缓了好久才险险停下。老爷子气得顺手砸下一个瓷具,怒道,“联系方逾钟,眼皮子底下都能出事,简直是废物!”
方逾钟那时也是刚得到消息,震颤之余就被蓝宗荣一通怒骂。他都能想象庄园里的混乱,老爷子喘息不已,电话那头撂了话,“清川要是有闪失,你也别想好过!”蓝宗荣活到这个年岁,什么波澜没有经历过。但人老了,总是不愿意将事情想绝,这很容易体现在他的儿女子孙身上,遇到事情时候,宁愿希望他们有惊无险,而不是深陷险境。
事态着实严重得多,蓝宗荣在这样的几乎惊厥的噩耗里渐渐镇定,又不愿放弃一丝希望,他一想到他的爱孙孤独一人漂泊在异乡冰冷的海水中,就如同被扼住的呼吸。
但在老人伤神之际,皇室却不愿意放过他。不多时女王便派了车来接他,他强压悲恸换上正装前去玛塔皇宫。玛格丽特女王年事已高,而年纪越大,却越想将一切牢牢控制在手里,不让她预定的轨道有所偏离。她表示哀痛,甚至调动国家力量帮助寻找蓝清川,但这一切作为要建立在蓝清川还活着的基础之上,他们王族关心的唯有蓝氏的继承状况,能否为森特瓦储君铺路护佑,对其忠诚无二。
第159章 心力交瘁()
而若是蓝清川这个既定的继承人不幸离世,女王收敛了情绪,正色要求他即刻选出下一位继承人,王室也会加以培养。
蓝宗荣面上不作声色,心下却波涛翻涌。自皇宫回来后,便对外称病,足不出户。
蓝清川失踪且下落不明这件事,是欧彦哲在森特瓦大公主的宴会上听到的。他近来都不在国内,正周旋于美国商界那群心思狡诈的大佬之中,为朗格拉克财阀开辟道路,经营人脉。甫一回国,长公主便找上了他。欧彦哲在宴会结束后留了下来,偌大的客厅,森特瓦半卧在贵妃椅上,她看着颇为疲劳。
欧彦哲默默地喝茶,等她开口。一开口自然是提及蓝氏了,她很是头疼,而蓝宗荣闭门谢客,也不知是不是真病了。蓝清川失踪实在是突然,这样的关口实在是不合时宜。欧彦哲刚听说时倒是惊了一下,但仅仅是惊了一下。他想了想,语调平静,“人还没找到,还未成定数。”森特瓦看他一眼,“万一的话。我们需要未雨绸缪。”年轻人波澜不惊,随意道,“那便再选一个继承人吧,听话聪明的总有的选。”森特瓦觉得他对于这件事着实是没什么兴趣的,表情也淡淡的,倚在沙发上便是多时,期间说话很少。
她扶额,侍女替她添了一杯茶水,泠泠的水声中,她叹气,“人很容易找,但血统难找。蓝氏嫡系稀少,哪里去找个名正言顺的呢。”
欧彦哲笑了笑,“这不是王室的事,留着给蓝氏操心去吧。”
森特瓦接过茶盏,吹去袅袅的白汽,她叱了一句,“坏孩子。”听着却没有责备,欧彦哲收回目光,嘴边弧度极为浅淡,他低头品茶,微白的茶气熏得他面容俊美,嘴唇红润如盛放蔷薇。
蓝宗荣心力交瘁,开始时闭门不出是为了缓口气强压情绪,后来是的的确确一病不起了。因为到了五月初的时候,派去的调查组在南方一处海域浅滩里打捞了一具年轻女尸,在海水中已经浸泡溃烂,再由于这片海域还有的高浓度放射物质,DNA破坏极重,难以辨其身份。国际刑警组织那边来人道,检查出的血型是一样的。蓝宗荣当场就呕出了一口血。他看也不看他们附带过来的资料,他怎么也不相信,将那些人请出去,“只是血型相同能说明什么问题!”其实他心里也是知道的,蓝清川性命无虞的可能性很低,毕竟这么多天了,要是能找到早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而国内的方逾钟这里也很是棘手。由于证据不足,周轲拒不承认是他下的手。不过跟方逾钟这种见多风浪手段的人相比,他还太嫩了,扳倒周轲,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五月中旬,差不多一切尘埃落定。不仅仅是蓝氏,方逾钟的心也被剖开一个大洞。纵然父女间形同陌路,他却是极喜爱这个女儿的,只是他所用的方式不恰当,很容易招了蓝清川厌恶。
第160章 纯粹与阴暗()
由于当年蓝元歌的事情,蓝清川一直恨着他的薄情冷淡。每次面对她时,他心底也是歉疚的,虽然他面上多么不动声色。他总想着怎样去弥补她一点,哪怕她不接受。他是那样渴望她长大成人,为她铺好了道路,用他的方法促她心有城府,兼握手段。其实他是庆幸她像蓝元歌的,可离了她外祖父的庇护,她的那些温文存善只会限制了她的步伐,无法去掌控偌大的蓝氏集团。
方逾钟知道这个女儿的出色,他猜她一定能握持一种平衡。心存善意,且胸有沟壑。但事到如今,他心知已然无望,这么多日子,这么多力量,容不能他去自欺欺人。他躺在黑夜里,忽然就想念了蓝元歌,顿时他便伸手捂住了脸庞,深深感到对她的愧欠。
蓝清川遇袭失踪对于芝净柔母女实在是今年以来的第一大快事,她们好久都没有这样遂愿了。芝净柔不得不感叹周轲手法之快狠,这样她的那一大笔钱也算是花得妥当。方雪实在是高兴坏了,空荡荡的方家旧宅里,她肆意奔跑着,根本不去管那些脸色难看监看她们的仆佣,这家里二楼的房间早就成为了她们母**谋实施的巢穴。
芝净柔冷眼看她的举动,将她关到自己房间里。虽说她心里也是极其高兴的,但此时是她们的关键时期,不能让人察觉到到不对劲的地方。
“妈,蓝清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