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夫人握着蓝清川的手,在沉贵的紫檀木长椅上坐下,片刻言语间,她渐渐感觉到蓝清川早已不是那个瘦弱苍白的少女了,她如此年轻,却有着让人一眼惊艳的雍容高贵。这般姿容与谈吐,比之她温软柔和的母亲,更胜一筹。
想来,蓝宗荣老先生对她的培养大概是倾注了所有的精力和感情。
凌家的独子凌昊枫从青潭学院回家时,他的母亲正送走蓝清川。
s市的夕阳奢丽盛大,隐隐约约地,那落日晚晖染得雍婉柔和的少女竟多了几分熟悉。
凌夫人看见了他,笑着招招手,对蓝清川说:“本来还遗憾没有让你见着这小子,这么巧却让他给赶上了。”
本来正要钻进车内的蓝清川一顿,扭头一看,凌昊枫已经走了过来。
雪花一样干净的肌肤,黑珍珠般乌润的眼瞳,清雅有礼弯着嘴唇,像是清泉滑过,微风拂面。
他已经长成这样清贵而柔和的少年,温和气息一如既往。
她抬头凝视他,轻轻露出了一个笑容。晚霞之中,绚丽耀眼。
“凌家哥哥。好久不见了。”
凌昊枫的心间倏忽一跳。有什么尘封多年的记忆模糊闪现。再望向那个少女时,她已经坐着轿车远去了。
他看向母亲,凌夫人看一眼他,却俯身摸了摸金毛柔软的毛,缓慢地说,
“没错,是蓝清川。刚刚回国了。”
此时的凌夫人并不曾料到这一相逢后,两个人的福与灾。
而蓝清川遇见她一生的劫难,也是一生的幸运的少年,是在一个星期后。
那时她见到的寒洛宸,是这样一个少年。
一眼望过去,他精致漂亮得很是嚣张叛逆,有着一种眼高于顶的倨傲,正如青春期渴求注目的倔强少年,从不知隐忍,又很有底气,只知道恣意放纵他的最美好的青春。
他们初遇时,这恣肆的少年正骑着机车风一样压过西林小厦新鲜的落樱丛。蓝清川那时候正站在樱花树下,被劲风打起的樱花瓣直直地打上了她纷飞的长裙。她震惊回头,而那少年却一个眼神都没有停留,已眨眼间狠狠地冲出了很长距离。蓝清川只看见他飞扬的黑发,白皙的侧脸,这样嚣张。
她顿时哑然,西林小厦的另一位主人竟是这般模样,倒是辜负了这花林的静谧与宁静。
可蓝清川这时候怎么会想到呢,这目空一切任意妄为的少年后来却成为她孤独世界的一抹亮色,让她终生铭记。
第6章 陌上少年()
傍晚时分,在漫步回来时,蓝清川竟又一次看见了那少年,他停在自家的铁艺栏栅旁,那锃亮的机车终于像失了脾气的将军,委屈地被他倚着。即便此刻,他也未收敛分毫,支着腿,带着耳机,仰着头,露出干净的下颔和略显青涩的喉结。她看着看着,突然有着好笑,目光停在他套着黑裤的修长摇晃着的腿上,这样痞气竟也有些好看。
许是她的脚步声或是夕阳下她投下的阴影惊动了那少年,他顿时睁开了眼看过来。蓝清川这才留意到他出色的面貌,他盛着夕阳余辉的茶褐色的漂亮眼睛。只不过那眼中太过冷漠,毫无温度,像锋利尖锐的冰棱。
他的视线只滑了一下,约摸她并不是他料想着过来的人。蓝清川却听见他“咦”了一声,随后又转眸打量起她,那目光中便多了了然。他甚至挑起竹叶般秀利的眉,吹了声口哨,朝她翘了樱花般的唇:“原本还打算着看看这里住进了什么新主人,没想到是个天仙似的姑娘。”
夏日绚烂的晚霞下,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蓝清川听罢,却忍不住发笑,并未在意他轻佻的语气,甚至有些叹服他伶俐的口齿。明明是他那重型机车熄了火,却非得转移话题来掩饰一下眼前这窘迫境地,越发显得这少年心高气傲。
她面无表情想到了他早晨时分的恶劣放肆,便伸手指了指他瘪掉的轮胎,抬起头时这少年并未言语,一双眼睛格外漂亮,冷淡里还有着对她的新奇打量,直直盯着她。
蓝清川移开了目光,继续往前走,这张扬的少年便抬了抬他凌厉利落的眉毛,转开了茶褐色有着美好形状的眼睛,丢下他的机车就走了,留给她一个抿着唇有着直挺鼻梁白樱花般的侧脸。
随后几天,蓝清川经常遇到这个恣意跋扈的少年,他总能有办法在宁静幽美的环境中制造出令人无法忽视甚至恼怒的噪声。蓝清川便不再外出漫步,她受够了他恢复气焰的机车如硬汉般闯入,将樱花林幽静的气氛撕裂殆尽。
也就这么一个星期,她父亲方逾钟便找过来了。蓝清川便不意外他的速度,他一向是个有时候执着到有失风度的人,她这样想着,憎恨的情绪一闪而过。方逾钟来时风尘仆仆,身边只带了一个秘书。
在时隔十年后,他父亲见到她所说的第一句话是:“清川,跟我回去。”跟他的人一样冷硬强势甚至无情。
书房。
金色纱织的窗幔厚厚地拨向了两边,垂挂着铁塔形状的流苏。窗外温和的阳光洒落在简洁的原木色办公桌上,一台白色的笔记本刺眼地反着光。
方逾钟眯了眯眼睛,扫视过圆柱螺旋书架,一排排的书籍整齐归类,足足占了半个房间。
他看向这个远离他十多年的女儿。因为蓝宗荣常年居住法国,他很少踏足法国,也没有去过蓝氏大庄园几次。仅有一次提出想见见蓝清川,被蓝宗荣冷硬回绝。
后来几年,蓝宗荣态度软化,他不是没有通过一些渠道见过蓝清川。
他远远看着,也就几次,几眼。模样是像极了她的母亲蓝元歌,却没有她母亲一半的温顺柔和,而是淡漠异常。
以后,他再也没有去看过。
第7章 逼迫就范()
此刻,蓝清川就在他的眼前,依旧是照片里那样冷漠地站着,冷漠地看着他,像个陌生人。
他盯着她与自己一样的淡黑色眼睛,渐渐发现,他的这个女儿虽是稚气却无畏。
呵,一脸无畏的冷漠。
他抿起嘴唇,又忽然牵起一抹笑意,语气直接,毫不留情。
“这十几年,我们没有见过一次面。对待自己的父亲,你甚至连一声称呼都没有。你良好的教养呢?你的外祖父和老师没有教过你什么是尊重吗?”
蓝清川怎能容忍他这样说自己的外祖父,她再也压抑不住自见到方逾钟的憎恶,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长在法国十二年,我阿公教我养我,哪里有你的事情?我离开中国时,你又在哪里?”
看到方逾钟陡然凛利的脸色,她忽然笑了出来,毫无感情:“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而你给了我什么?你如何能指望我叫你一声父亲?”
在商场纵横多年,还没有人用这样的态度顶撞他。到底是在商界占有一席之地的男人,方逾钟很快压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深呼一口气,眼神冷厉沉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且逼她就范。
“你外祖父把你交给我,不是将你送到这里与我争吵的。你不愿回去,这样任性,你好好想过你的外祖父的意思吗?”
蓝宗荣希望蓝清川能够缓和她与方逾钟的关系,总不能决裂一辈子。
蓝清川心中再过清楚不过了。正是因为太过清楚,才会让她难以忍受。
“你一向聪慧,清川,你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你外祖父失望。”看着沉默下来的蓝清川,方逾钟再次牵出一丝笑,命令式的,这样强硬。
出了西林小厦,紧跟着他的秘书犹疑地问:“先生,这样对大小姐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她年纪尚小,又是这样的出身,难免心气高傲,不愿服输低头。加上她母亲的事情,估计早就恨毒了我。不压制逼迫她,怎么去成长?”想着她冷漠的质问,他点了根烟,烟气缭绕中,方逾钟瞧着渐渐远去的别墅,眼睛深冷。
她外祖父远在法国,又有财阀加身,对于隔着大洋的她,显然心力不足。在中国,没有他的护持,她怎么去立身。
到底太过稚嫩。
连瞧一眼都不愿意,更别提跟他服个软。满身是刺,一碰就要扎人,也不知道像了谁。
“总裁别生气,家里还有个雪小姐,总是顺您心意的。”秘书观察他脸色,劝慰道。
提及方雪,方逾钟脸色并没有转好。他终是叹了口气,方雪还知道怎么去百般讨好他这个继父,而蓝清川这样脾性,连装都不愿意装。
三天后。
蓝氏中国分部执行总裁方逾钟为唯一的女儿蓝清川办了场盛大的晚宴。
晚宴办于s市最大的国际酒店,承包了顶楼最豪华的场次。斥资巨万,宴请各界名流。
许多职场新贵不知道方逾钟竟然有个亲生女儿,还远居法国多年。但圈内的老人都知道,这个女儿身价不小,是原配蓝元歌的爱女。由执行官蓝宗荣老先生亲自教养,宠爱并不用说。蓝氏与法国皇室关系密切,这么个嫡亲的外孙女必然是享受贵族的待遇。
晚宴八点开始,媒体已经将酒店围的水泄不通。
第8章 一眼惊艳()
方宅。
这里本是方逾钟与蓝元歌新婚置办的一处房产,五岁之前,蓝清川长在这里。现在,这处宅子已经更名为方宅。
二楼卧房。
听到女仆的通报,芝净柔到方雪房内探看女儿。
粉色调的房内,方雪穿着睡衣,死活不愿意换上为她订制的晚礼服。
看到母亲来了,方雪一阵委屈,“我不愿意去,我怎么可能去蓝清川的宴会?”
芝净柔脸色一变,眼神凌厉一扫,示意方雪住嘴。
待房内女仆走后,芝净柔关好了房门,安慰道:“毕竟不是自小养在身边的,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在你方叔叔心里的地位。赶紧换好衣服,别惹得他不悦。”
方雪听闻,便也平静了下来,只是还颇有不满,“我在这里长了十二年,哪一次为我举办的宴会有她这样隆重?就是上次的生日会,也没有这样大的手笔。”
芝净柔闻言眼睛一暗,拉起床边的粉白色连衣裙,层层叠叠的蕾丝,裙边嵌着错落的细碎粉钻,可见一件礼服都是出自国外的大设计师之手。
芝净柔沉了脸色,只是命令道:“赶紧换上,迟了可不好。”
方雪只得换上。今年刚满十七的方雪在芝净柔的调教下出落得娇俏可人,颇有其母一番柔美姿态。尤其眼睛似她这样年纪的少女那样明亮动人。
芝净柔满意地抚弄了一下她的顺直乌黑的头发,望着她道:“就是你这样模样,也是晚宴的主角,哪里还有那蓝清川的位置?”
方雪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也觉得甚为满意。
可是当到达晚宴会场,见到了众人簇拥进场的蓝清川,那一点窃窃自喜也就烟消云散了。
蓝清川和她的母亲蓝元歌一样,是名副其实的大美人。
这是众人对蓝清川第一眼的评价。
她今晚穿了一席千鸟格套装,黑白双色利落暗奢,领口露着紫罗兰色的丝质蔷薇纹领,灰黑色的长裤勾勒出她挺拔优雅的身姿,银色高跟鞋在灯下熠熠闪光。
芝净柔一眼看出她的礼服是英国皇室专用设计大师所设计出来的。
蓝清川正在和一位德高望重的集团元老说话,脖颈微微倾斜,一缕长发垂在透白的脸旁,她的头发天生微卷,温婉而雍容,松松束在脑后,用发扣挽住。整张脸犹如皎月,望着人时沉静清濯。小小年纪谈吐不俗,态度温文随淡,不卑不亢,让人觉得甚为满意。
这个女孩子,雪肤乌发,淡黑眼睛,樱红菱唇,一举一动之间都是世家名门气度。虽还显稚嫩,但过不了几年,这与生俱来的美丽,哪怕只是那样站着,也足够夺去所有人的呼吸。
望着这样美丽的人,方雪心中陡然一阵酸涩,尤其看到凌夫人带着凌昊枫走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已经盛上了嫉妒。她自年幼时起第一次看见蓝清川时就知道了,这个女孩子是多么优异出众惹人羡慕。她似乎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事实上也是如此。
第9章 狭路相逢()
“清川。”凌夫人上前拉住她的手,笑容温和,在将她打量了一番后,赞叹道:“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凌姨,晚上好。”蓝清川弯了弯嘴角,又对凌昊枫笑了笑,带着他们走进会场。
“上次见面匆忙,我一时间没有认出你来。回国之后,生活上还习惯吗?”
在凌夫人离开后,凌昊枫递给蓝清川一杯果汁,眼睛如子夜,却清澈剔透,没有杂质。
他一直是这样。
凌昊枫比她大两岁,五岁时她被接去凌家时,他像亲哥哥一样关照她,温暖而柔和。
“我很好。”望向衣香鬓影,灯光碎美,蓝清川轻轻道。少了几分那时的亲近,多了他不熟悉的一丝淡漠,若隐若现。
灯光太过明亮,凌昊枫一向心细,自然看到了她眼中不符合同龄少女的沉漠与孤孑。就像是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走过。
凌昊枫一阵心惊。
他对当时轰动全国的蓝氏事件无比熟悉,自然知道蓝清川与方逾钟父女间无法调和的矛盾。随后,蓝清川被接去外公处生长至今,虽不谈及,估计已经生了心病。
他对她来说已经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了,很多事不便细问。他思忖了下,蓝清川已颔首走远了。
蓝清川年纪小,又在国外生长,宴会开始后,当着众多名流大腕,不便让她致辞。于是这宴会,便成了她父亲方逾钟长袖善舞之地。
而她不料,却遇见了芝净柔与方雪。
芝净柔一身织锦旗袍,肤白貌丽,暗藏一股凌厉尖锐之气,她虽在笑,但笑容太假。比不得她母亲的温婉柔美,气质卓尔。
她忽略了芝净柔牵起的温和笑容,连招呼也没有打,似乎一眼也不愿意看见她。
方雪本是积了一肚子气,又见她如此蔑视自己的母亲,便叫到:“蓝清川,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母亲?”
声音不大不小,虽惊动不了旁人,却足以让她听见。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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