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转西,寒风渐起,露天茶铺的客人陆续离开,小伙计也清醒了一下,准备收摊了,突然眼角瞥见一个人影进来了。
又来了,小伙计心中嘀咕,老瞎子说书又臭又长,居然真的有人喜欢听。看这位姑娘的衣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怎么没见过世面,这样的书也值得每天来听,如果他没记错,这几天老瞎子说的都是同一个故事吧?
虽说有些奇怪,但来者是客,小伙计还是麻利的摆上茶点,又沏了一壶新茶,看看实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客人,便站到桥头去看对街的杂耍把式去了。
“话说这个王小姐自从见了张秀才,便倾心于他,奈何门不当户不对,唯有日日相思,只瘦的红颜憔悴,实在可怜呐。”
“实在可怜呐。”
“再说这个张秀才,自从见了王小姐,便一见倾心,奈何门不当户不对,唯有日日相思,只瘦的形销骨立,实在可怜呐。”
“实在可怜呐。”
半仙沉吟了片刻,决定还是忽略紧随言后的回音,继续说下去,“时光荏苒”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三年过去了,张秀才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对不对?”座中的听客熟练的将剧情接了下去,这下半仙不能再忽略了。
“这位客官,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咦,你不是瞎子么?”阿狸挑眉道。
“呵呵老夫自有天眼,能观天地阴阳,识世间万物”。半仙捋须道。
“既然如此,你倒是看看我来自何方?”
半仙睁开半眯的眼,打量了阿狸一眼,此刻阿狸卸下伪装,周身仙气萦绕。
“上仙,这位这位仙官,仙子”半仙一惊之下,话都不会说了,哆哆嗦嗦的走上前来,伏地跪拜。“小神乃是此处的河伯,不知仙子尊驾到此,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阿狸弹指一挥,一层结界将茶铺隔离起来,轻笑道,“无妨,起来吧。”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自己的伪装术确实提高了。
河伯殷勤的添茶送水,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恕小神眼拙,不知仙子是上界的哪位仙尊座下?”
河伯位卑职小,不曾见过许多神仙,只知天界众仙各司其职,与凡界有关的神司也就那么几个。
“我是司命神君座下的仙官。”阿狸顺口编道,料想此处并无大川大河,所谓河伯也只是个草芥小神。
果然这位河伯便十分惶恐,连连作揖道,“得罪得罪,小神有眼不识泰山了,未知仙官此来有何公干?”
“无他,我只是下界游历,途径此处,碰巧有些小事想要向你请教一二。”
“仙官但说无妨,小神愿意效劳。”
此时河伯已经褪去半仙的表象伪装,乃是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头,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不错,这正是阿狸要找的人。
“你在此处任职时间不断了吧?”阿狸摸了摸随风摆动的垂腹长须,触感极佳,不像是寻常毛发,倒像花木极细的根须,丝丝微动每一根都像是活的,阿狸有些疑惑,还以为水神都是鱼虾蟹水中生灵,原来也有草木精,不过也许是水草精
“小神自来便是在此,颇有年岁,颇有年岁”河伯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宝贝的胡须收了收。
“甚好,”阿狸恋恋不舍的放开手感不错的白须,“那你对这一方土地必定有所了解。”
“按理说河伯只是小小水神,只管水族之事。不过既然仙官问起,小神虽见识不广,但灵鹫山方圆百里之内,不论是妖鬼之事,还是凡人之事,但凭仙官垂问。”
见识不广是谦辞,像他这样耐不住寂寞的活法,想必此地但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倒是我仙家之物,不知何故流落凡间,我亦看不透它的来历,不知你可否知晓?”阿狸取出之物仿佛是一节光滑翠绿的玉石,正是她从画轴之中抽出来的,本是两节,接触之后却迅速愈合在一处,形成了一个一尺来长的翠木,虽是木质却光滑胜于玉石。此物必非凡物,阿狸却认不得究竟是何物,既然此物流落灵鹫山已久,河伯许知道它的来历。
“这”河伯神色微变,双手捧过翠木,他的手微微颤抖,而那些垂腹的长须,却突然兴致高涨,一根根活了起来,向翠木缠绕过去,瞬间将它包裹。
“此物如果小神没有猜错的话,此物乃是上古神木”河伯神色不定,似不敢相信,又觉此事非同小可,慎之又慎,方才凑近低声道,“乃是”
“什么?”阿狸凝神去听,突然之间眼前一花,额间一点冰寒瞬间遍布全身,眼前白光耀耀,神已迷。
日影西斜,寒风打着旋卷起河边茶铺的幌子,晃悠悠欲倒,说书人摔一摔醒木,结束了这一段书。
看热闹的小伙计回来之时,说书的半仙已经收摊走人,喝茶的客人也走了,桌上留了两个铜板。
德丰茶楼的客人正在准备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可是今日却没有等到那位出手阔绰的师妹姑娘。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诡梦惊魂()
这里是一座云宫,不在天界,也不在凡间,就是一座悬于仙泽之上的宫殿,宏大无比,美轮美奂。其上星辰环列,璀璨胜过天宫,其下仙气涌动,源源不绝。
她是这里的主人,那些往来奔走的人是她的属下,仆役,或者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他们是神仙还是妖鬼甚至凡人好像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站在这里,天地尽在手中,人神鬼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那些人匍匐在她的脚下,在请求什么,她听不甚清,无非是战乱。她嗅到了刀兵之气,神兵的戾气并没有让她感觉害怕,她应该害怕吗?不,她只感觉到兴奋,心里有一种蓬勃的欲望。
“杀”她听见自己说话,声音却是从未听过的陌生,但那不影响她的快意,杀戮的快意。
心中猛然一滞,她说要杀,要杀谁?她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她是阿狸。
阿狸如梦醒一般,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如此华丽的宫殿,比凌霄殿也不遑多让,她坐在这里她为什么坐在这里?眼前这些身披甲胄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这些都是战将难道她是天界的战神对,她学了法术,也能像阿姐一样,成为战神阿姐?她才没有什么姐姐,不,她没有亲人天地之间,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启禀主上,天界增兵十万,现已在若水河畔集结。”一位战将出列道,他的脸有些熟悉,是谁呢?这些都不重要。
“杀”她的决定只有一个字,战将却十分明白,领命而去。
“天界增兵十万,已是强弩之末,那便灭了这十万人,到时候谁能阻挡主上统领三界。”有人在说话,统领三界?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为什么她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本是应当应分的,不错,就是应当应分,这天下是她打下来的,凭什么不能统领三界?难道她荡平了妖魔,却要祈求天界的赏赐?做梦去吧,那些神仙视她为妖魔,她便要灭尽这满天神佛,统领三界,到时再看谁是妖魔。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让她的兴奋尤甚,杀吧,把那些神仙都杀光,唇边绽开嗜血的笑。
喊杀声一直未停歇,战事惨烈,她的战将们抵挡不住了。
“主上,此次乃是天界战神亲自出战。”
天界战神那是东华帝君啊,东华帝君那又何妨,她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三界之内,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即便是东华帝君又有何妨。
只要杀了他,杀了东华帝君,天界那些神仙只是鱼虾而已,正可以一扫而平。
她出来了,站在了云宫外,身上穿的正是她喜爱的红色战衣,她不需要铠甲,因为没有人能伤的了她。
天地之战,战场非常庞大,刀兵戾气充斥在天地间,激荡起她的衣裙,这正是她最爱的感觉。
信步踏入战场,无数敌人向她扑来,却没有人进的了十丈之内,因为她的兵器在保护她,它随她的意念而动,无数玄黑的花瓣化为无形的利刃,销蚀敌人的魂魄,使他们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她不疾不徐的在战场中穿行,无数天兵在她的身边灰飞烟灭,即便是战神也不能无动于衷。果然,他来了,不知道东华帝君能在她的虚花斩下走几招呢?
她心里兴奋异常,只要打倒了眼前的敌人,她就可以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她全力对敌,敌人却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东华帝君果然老了么?他这样的神仙也会老,说起来真是好笑。
虚花斩所向披靡,东华帝君毫无招架之力,她毫不留情的发出致命一击,虚花斩和而为一,黑色的莲花旋转着穿过了东华帝君的身体!
“阿狸阿狸”倒下的人在不住在呼唤,那声音很熟悉,阿狸,阿狸,谁是阿狸?那人分明看着自己,那身形绝不是东华帝君
“那是谁?”她指着倒在血泊里的人问道。
“主上,那是天界的战神。”
“天界战神是谁?”
“主上?”
她走过去,看清了血泊中的女将军,她的样子是那么熟悉,就连她的铠甲,她的兵器,她已经死去的坐骑,都是那么熟悉可她是谁呢?
虚花斩在她的手边嗡嗡作响,它在兴奋,她只需要动一动念头,就可以击散眼前这个人的元神,可是她不想,她一点也不想
“阿狸阿狸”那女将军还在不停的叫,可是她在叫谁?
“你是谁?你在叫谁?”
她身后突然有一个战将说道,“她是天界的战神,青丘大公主璃玥上仙,她在叫你,你是青丘的阿狸公主。”
阿狸!我是阿狸!倒在血泊中的人,不是阿姐是谁?她竟然伤了阿姐
“主上!快杀了她,三界之内尽皆归于主上了!”身后的人在鼓噪,虚花斩已经按捺不住,它毕竟是嗜血的神兵。
不,我决不能伤了阿姐,我不能身后越来越多人涌上来,围观天界战神的陨灭。
“杀了她!杀了她”喊杀声震天动地,阿狸被潮水般的声音淹没。
一个声音还是来自她的身后,那位战将在她的耳边说道,“如果你不想,就大声说出来。”
“我不想!我不想杀她!我宁愿不要这三界!”阿狸闭目大声吼道。
万籁俱寂,没有喊杀声,没有刀兵戾气,什么都没了,阿狸睁开眼睛,是做了一场梦。
如此真实而又诡异的梦真实到那些血腥味,似乎还残留在她的鼻尖,那些杀戮的快感,还留下一丝异样。能从这样一场噩梦中醒来,即便是醒来后发现自己处境堪忧,也是值得庆幸的。
阿狸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树根中,身上缠满了根须,那些细密根须散发着诡异的微光,阿狸稍用法力,便从根须中脱离,正要施法将这不知是何妖树的根烧掉,突然发现身边不远有一个人,已经被根须全部包裹,只露出个人形,阿狸便将他头上的根须剥离,看他是否还活着。
却不想,此人正是消失数日的陆公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魂兮归去()
你同伴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半是仙,一半是佛。
这是阿南留下的话,他的天眼可以看透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却无法得知这一张面孔下的,究竟是仙还是佛,是善还是恶。
一别数日,没想到相逢在这奇怪的树根中,阿狸遏制思绪,打算把他从根须中解脱出来,这才发现他中招比自己重的多。
一根粗大的树根从他的胸口伸了进去,腹部以下的身体已经被树根同化了,微微蠕动的根须看上去十分恶心,许是吸食了精血的缘故,那些根须泛着妖异的红光。
他这幅样子还能活着吗?阿狸颤抖着手指去试他的鼻息,如果他死了他要是死了那该怎么办才好?
所幸,他还活着,只是气息十分微弱,皮肤苍白透明,隐隐透出让人不安的微光,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这些树根吃的连渣都不剩了吧。奇怪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也会着了道。
阿狸小心翼翼的去切他胸口的粗大树根,心里略过一丝快意,有一种爽,就叫这次轮到我救你了吧。
虚花斩化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缓缓的向树根靠近,阿狸在寻找合适下刀的地方,那树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在虚花斩靠近的时候,猛的一抽。
气息微弱的陆公子突然痛吟了一声,竟是醒了过来。
“你醒了?”阿狸忙收了虚花斩,将他扶坐起来。
深入他胸口的树根还在颤抖,每颤抖一下,他的脸色便透明一分。
“你怎么样了?”阿狸有些束手无策。
陆公子的表情并没有痛苦之意,仿佛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阿狸。”他唤道。
“在。”很少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阿狸有些紧张,感觉他好像要交代后事。
“你在此处,可是有轻信大意,着了道。”陆公子的口吻如往日一般,“怎会如此的没有长进”
“快别说我了,我看你马上就快不行了,快说怎么才能救你出去啊?”真是受不了,快要死了还要训她。
陆公子淡然道,“你可知这是何处?”
“是个树妖的洞吧?幸亏我醒来的早,不然我们就都出不去了。”阿狸庆幸道。
“也罢,是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反正这个地方对你而言,本就无所谓。”陆公子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胸口的树根一阵抖动,似乎抽走了他最后的气力,他的气息更加微弱,阿狸想用法力护住他的心脉,他却摇头。
“我出不去了。”他的声音已是极细微,“此处原是有来无回的地方阿狸,有一句话,你要永远记住,不管是在凡间还是天界,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哪怕是我,也不要相信”
他死了?他不是神仙吗?不是佛界之人吗?不是大魔头吗?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去吧?阿狸不相信,去试他的气息,果然还是有气息的!但是他的脸却变了,五官的轮廓在一点点的变化,渐渐的变成了她所熟悉的另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哀伤让阿狸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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