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姑娘是想出去到热闹地方逛一逛？”掌柜的猜中了她的心思，“方才姑娘问桑梓镇又问梵歌城，肯定是想去城里逛逛吧。”
阿狸点头，颇有些失望，要是雪化的差不多她或许有借口说服陆公子去城里走走。“我看这雪积的这么深，即便是进了城想必也十分冷清吧。”
“非也非也，”掌柜的笑道，“姑娘想必是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风俗，这里每当进了腊月，城中街市便十分热闹，雪越是下的大积的厚，就越是热闹非凡呐。正好店里今日要进城去置办粮食菜蔬，不如姑娘搭我们的车一同去吧。”
“真的？”阿狸一阵激动，正欲回去跟陆公子商量，身后楼梯上便响起了脚步声。
“何事真的假的？”陆公子挑眉问道。
阿狸委婉而坚定的表达了自己想进城去玩一玩的念想，本想着软磨硬泡将他说动，谁知陆公子却很爽快的答应了。
“真的？”阿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公子不理她，转向掌柜的道，“如此雪天出行，想必驾的不是马车吧？”
“这位客官可见是行家，小店自备有爬犁，用骡子拉着既稳又快。”
“原来是爬犁。”陆公子点头道，“骡子也是好脚程，只是还有比它更适合拉爬犁的动物，掌柜的可知是什么？”
“公子说的是马？马虽脚程快，却不耐重，耐力不如骡子呢，”掌柜的有些不解。
“非也，掌柜的不知，青丘盛产一种白狐，最适合在雪天拉爬犁。”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皮膏药（）
“嗬嗬，公子说笑了。”老掌柜笑的胡子都吹起来了，“小老儿活了这么大年纪，没听说过狐狸拉爬犁，要是狐狸能拉爬犁，蛤蟆也能驾车了。”
“怎么，店家不相信？实话告诉你这可是真的呢，如果此处有一只狐狸，我便把它套上辕，它一定能把爬犁拉的飞快。”陆公子深深的看了阿狸一眼，阿狸忙后退，希望缩进角落里……
“公子说笑啦，说笑啦。”掌柜的显然认为这是个笑话，“店里的爬犁不小，有两头骡子拉着，二位若要去城里逛逛，也可以顺路捎带着。”
“听说城里甚是热闹，倒是值得一观，只是……”陆公子啪的一下打开了扇子。
“只是我们坐不惯爬犁，决定还是走路去比较好。”阿狸受压迫已经很久，能够准确的体察主人的心思，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
阿狸面向墙角，将陆公子诅咒了无数遍，等她回过头来，发现陆公子正在用脚将地上躺的人都踢开，然后让伙计将桌子搬到空出来的地方，沏上热茶。
阿狸悻悻然坐到桌边，转念一想，虽然在雪中跋涉许久，但到了梵歌城就可以找个好一点的酒楼住下来，好好的热闹几天，心情也好起来了。
喝了两杯茶，便闻到炸东西发出的焦香，过了片刻便有小伙计端了几张酥炸的油饼和两碗汤放在桌子上，“客官，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油饼和油茶，两位请慢用。”
油饼油茶，倒是没有吃过，不过闻着是挺香的，阿狸尝了一口油茶，颇为不错，伸手欲拿一张饼，谁料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了两个饼。
“你！”阿狸恼怒抬头，发现陆公子端坐在那纹丝未动。
“哎呦，这油饼炸的真不错哎，”豪放的声音夹杂着咀嚼声，就在她的头顶。
阿狸侧身抬头，这个脑满肠肥，邋里邋遢的秃子，不正是昨晚最先醉倒的那个醉罗汉么？也是，他最先醉倒，故此第一个醒过来。
“不错不错，确实不错……”
阿狸眼睁睁的看着醉罗汉旁若无人的吃完了桌上了几张饼，还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掌柜的，再炸个百八十张送上来，今天陆公子请客，别那么小家子气，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
陆公子也是一头雾水，他何时说过要请客了？醉罗汉嗓门极大，随着他这一嗓子，厅中与客房里都有了动静……陆公子有点后悔昨夜的请客行为，这群人明显是粘上他了。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厅中睡得几个人都已经起来了，就连客房里住的人都聚集到了厅中，围桌坐好，准备吃饭。
掌柜的有点着忙了，往常这群人从来没有用过早膳，就连午膳人也是减半的，今日突然聚齐，现做油饼都来不及。
后厨伙计厨师全上阵，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一顿早膳对付过去，油饼炸了一大笸箩，也只能供这些人吃个七分饱。只因他们听闻要去梵歌城，故此留着肚子要去城里再好好吃一顿。
“梵歌城我熟的很，二位只管跟着我，保证能让你们玩的尽兴。”飞天蟾蜍十分热心的要做向导。
“如此便多谢了。”陆公子客气道。
“不过二位去城里……可还会回来？”
“不过是去逛逛而已，自然是会回来的。”陆公子一言方落，就有不少人悄悄的将行李放了下来。
事实证明这些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旦黏上，想撕下来就不容易。
看陆公子吃瘪阿狸偷偷的幸灾乐祸，有这些人跟着也不错，至少分散一下陆公子的注意力，不要总是折磨自己。
当这一支数十人的队伍轰轰烈烈的朝梵歌城开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店里进城进货的爬犁已经出发了。还好爬犁颇重，将路上的雪都压实了，走起来轻松不少。
此时云雾早散了，能清楚的看到远处高出丛林的塔尖。
“那里就是梵天寺吗？”阿狸遥指高塔。
“没错没错，”众人七嘴八舌道，“那就是寺里的高塔，名叫梵音塔。”
“据传说塔里面有一棵千年灵芝草，吃了就能长生不老啊。听说几百年前，有一个蛇精前来盗取灵芝草，为了救她的夫君……”
“你那是道听途说！有蛇精盗宝是真的，不过那蛇精却是个男的。”醉罗汉力排众议，挤到了阿狸身边。“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夫君，他是个很厉害的魔王来的，把当时寺里的须弥子都给害了。”
阿狸的脚步顿了顿，这件事听着有点耳熟，莫不是……
阿狸问道，“什么是须弥子？”
“须弥子就是未来的方丈主持，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产生的佛性极高的佛子。”醉罗汉解释道。
“那……你知道那个须弥子叫什么名字么？”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不是我夸口，就这里这些人，除了我以外，谁也不知道。只因我早年间曾做过几天和尚，在梵天寺挂过单。虽然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但梵天寺的和尚对那位牺牲的须弥子甚是崇敬，将他追尊为主持，称作至清禅师，他的牌位与历代主持的牌位在一处，都放在梵音塔中。”
至清禅师……果然是他，那是白霁在凡间的第二世，好死不死的碰到了魔界少主，差点没跟他同归于尽，也害的她差点闯下大祸，她不过是在司命神君的本子上略改了几笔而已。话说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这件事还能流传下来，虽然有点跑偏，不过梵天寺对历史的记录还是比较真实的，当年的事在凡人眼中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唉对了，”阿狸问醉罗汉道，“既然你曾经在梵天寺待过，有没有见过无光大师？”
“谁？”
“就是一个法号叫无光的和尚，长得特别黑，就像锅底一样。”阿狸仔细的描述了一下无光的样貌。
“没有。”醉罗汉十分干脆的答道。“无光，没有光，前途一片黑暗，谁会起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况且寺中也没有无字辈啊。”
“没有无光……那元真方丈你肯定知道吧？”
“元真方丈……元真元真，好像是有一个方丈叫元真，可他早就圆寂百十年了。”
“不会吧？百十年……”无光明明说他师父才圆寂二十几年啊。
陆公子却丝毫不感到惊讶，低声为阿狸解除疑惑，“你还不明白？无光所历的世界，终究是与凡人不同，而他的师父也并非是凡人。”
第一百四十章 故地重游（）
越往前走官道两旁有小路汇聚而来，路上行人也渐多了，只是见这数十人一路喧哗往城门而去，不知是什么人意欲何为，都纷纷侧目。
城门遥遥在望，梵天寺却在城的另一边，并没有路可以通往，也罢，先进城去好了。
梵歌城是个颇为繁华的大城，城中街道巷陌交错，两旁商肆林立，人烟阜盛富贵繁华。街道上的积雪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年关已近，街市异常热闹。
梵歌城阿狸不是没有来过，以前陪子清在这里住，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百余年过去，这城里已经没有半点熟悉的印象了。
随行的同道之人们纷纷推荐某家酒楼高档，谁家歌姬最美，陆公子不厌其烦，随便指了指街边的一个酒楼，“难得进城一趟，诸位且请随意闲逛，稍时在此处会和，陆某再请诸位喝酒。”
得了这个承诺众人一轰而散，陆公子无奈摇头，阿狸窃笑不止。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说出来让我也高兴一下。”陆公子冷冷道，阿狸瞬间便蔫了。
“啊，我是想到把他们骗走了，我们可以偷偷去美餐一顿，早上我一块油饼都没吃到，饿都饿死了。”阿狸一眼便看中了十字街头最繁华的酒楼。
“你确定要进去吗？”陆公子指了指酒楼门口，有两个人正站在门口朝里张望，正是飞天蟾蜍和西山剑客。
“算了，再找别家吧，”阿狸愤愤道。
梵歌城虽然热闹，但阿狸也是见过世面的神仙，也是在京城耍过的，这点定力还是有的。穿街过巷，阿狸有意搜寻着熟悉的景物，终于让她找到了一处。
从方位来看此处应是子清当年读书的书院，如今上面的匾额虽然换了，但是石刻的门柱和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还没有变。破败的木门，歪斜的匾额说明此处已经荒废，门旁立着一个石碑，上面记载着从这书院中走出的杰出学子，排在第一位的正是许子清。
许子清，大道三年状元及第。
石碑已经十分光滑，上面的字迹也不清晰了，想必随着时间的推移，子清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也将不复存在了吧。
“我记得，你编造说来自梵歌城，想必也有些往事在这里。”陆公子淡淡道，“需知凡尘俗世如过眼云烟，过便过了，不要留有什么执念的好。”
阿狸无力反驳，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梵音塔，发现比刚才离的更远了。
“难道我走错了方向？为什么感觉离梵天寺越来越远了？”
“梵天寺在南门外，我们从西门进来，如今在城东，再走下去要从东门出去了。”陆公子对于阿狸的路痴也很是无语。
阿狸正在挠头该走那条路，身后突然有人蹦出来道，“两位是要去梵天寺？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想去梵天寺，不知道路途有什么关系，不是告诉你了吗，梵天寺我最熟，只管跟我走便是。”
这位热心肠的指路人正是一直没走远的醉罗汉，他一边热情的引路，一边喋喋不休，“我跟你说啊，其实梵天寺最出名的不是那些大佛像，也不是梵音塔，而是寺里香积厨做的素斋，别看是素的，却是难得的美味啊。”
“真的？”阿狸一听便打起了精神，本来只是想顺路去梵天寺看一看，毕竟是地藏王菩萨和无光曾经待过的地方，如此一来，倒是非去不可了。
“那当然了，想当年我之所以在梵天寺挂单，就是因为这个……你们等我一下啊。”路过一家帽肆，醉罗汉突然跑了进去，须臾出来，手中便多了一顶狐皮小帽。
见到狐皮阿狸便皱了皱眉，多少有点物伤其类。
“怎么？太难看了？”醉罗汉见阿狸皱眉以为帽子太丑，依然毫不在意的戴在了头上，“无妨无妨，遮瑕而已。”
醉罗汉半秃的脑袋硕大滚圆，顶着一个狐皮小帽显得滑稽可笑，不伦不类。
阿狸忍不住窃笑，“你不会是犯了什么清规戒律，被逐出山门的吧？”
此言可谓一语中的，醉罗汉讪笑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况且我本来就不是梵天寺的和尚，只是当够了和尚，还俗而已还俗而已。”
梵天寺在南门外的山坡上，山道上的雪早就被清扫干净，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此刻时已近午，香客们纷纷下山，等他们三人到达山门时，门前已经颇为清净。
见陆公子二人衣着不俗，便有小沙弥迎上前来，“三位施主，可是来小寺上香礼佛？”
醉罗汉抢先答道，“正是，我们家公子远道而来，天不亮就启程了，这般时分才到此，中途连一碗茶都没喝过啊……”
他这一嚷便有一个管事僧人听到了，忙过来道，“恕小寺怠慢了，施主如不嫌弃，寺中一时便摆午膳了，请三位施主入寺一同随喜。”
既如此那还客气什么，三人由小沙弥领着入了寺。
没想到在寺庙里蹭饭这么容易，阿狸暗暗兴奋不已，虽然不大喜欢寺庙里浓重的檀香味道，一想到将要品尝到美食，也就不在意了。
小沙弥将三人引到一处清净的禅房便退了下去，不一时便有人奉上香茶，接着便是各种素斋点心满满的摆了一桌。
这一桌的饭菜，不禁出乎阿狸的意料，就连醉罗汉也惊呆了，吞了吞口水道，“许久没回来，这寺里的伙食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早知道我就不逃走了……”
“什么？你是逃走的？”阿狸惊道。
“唉唉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快吃吃吃~”醉罗汉捧起碗猛吃起来。
阿狸也动了筷子，别说，味道还真的不错，虽然只是些素斋，却做的鲜美清新，外面天寒地冻，也不知他们何处弄来这些新鲜菜蔬。
陆公子了无胃口，阿狸早就习惯了，他许是神仙做的太久，味觉失灵了，当下也不去管他，与醉罗汉两人如风卷残云一般，将一桌饭菜一扫而空。
吃完了饭便有小沙弥过来收拾残羹，又摆上茶来。阿狸出门去逛，却连半个和尚也没见到，看到梵音塔明明就在眼前，可绕来绕去总不得其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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