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小宠- 第62部分

　　　　阿狸却不以为然，“既然分出一个他来，可见他与你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他是普度众生的菩萨，而你只是个心魔而已。”

　　　　“没想到你对佛法还甚有研究，”小和尚冷笑道，“即便此刻我不是他，但只要他消失了，这世间就只有一个我而已，我，自然就是菩萨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魔高一丈（）　
晨阳还未上三竿，却被阴云遮蔽，不一时，又悠悠然飘下雪花来。

　　　　雪越下越大，如撕绵扯絮一般纷纷而下，地上很快积起了雪白的一层。院中有两个人正在石几旁下棋，方圆一丈之内没有一丝雪花落地。

　　　　老主持取出自己珍藏的名茶，沏了一壶热茶奉上，这几日发生的事都是他想也想不到的，神仙妖怪菩萨佛祖谁知道是真是假，难道老天爷为了补偿他困与此地平乏的一生，临了还给他来点刺激的？看那位跋扈的大和尚，也不知是中了什么妖法，抱住那小和尚的腿不放开，那个面目清秀心肠不错的书童小哥，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容貌极好的小姑娘？如果真的是神仙……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下棋的人专注于棋局，无心喝茶，阿狸坐在旁边无事，一半茶水都进了她的肚子，无光依然沉浸在再见师父的狂喜之中，坐在地上痴痴然望着小和尚。

　　　　阿狸也在打量着这位心魔大人，他既然是菩萨的心魔所化，便应该跟菩萨一般无二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能说地藏王菩萨在极年轻之时便已修成金身正果，这简直是不可能，除非……。

　　　　“小狐狸目光灼灼，意欲何为？”心魔大人落子间隙，抬眼看了一眼阿狸，似笑非笑道。

　　　　“我在想……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干嘛想不开去做和尚？”阿狸蹙眉惋惜道，“要是做了神仙，肯定也是天上少有的美男子，把东华帝君都比下去也说不定呢。”

　　　　心魔大人脾气倒是甚好，闻言倒也不恼，笑道，“正因如此我才不做神仙，东华帝君乃天界尊神，尚且被一众痴心女子时时纠缠不得清净，若我留在天界，只怕早就被你等花痴少女生吃活剥了。”

　　　　“这么说你果然是……”阿狸不禁脱口而出。

　　　　“嘘~~”陆公子示意她禁声，“天机不可泄露，家丑不可外扬。”

　　　　他果然曾经是仙，只怕还是天生仙胎，才能有不老容颜。只是由仙入释相当于背叛，对于背叛天庭向来是讳莫如深的。

　　　　心魔大人并不在意被说破来历，依然笑道，“你这个小狐狸还是挺机灵的，我看你这一副皮囊也不错，他日若受不得许多纠缠，便来我佛门，我度你成个金身正果。”

　　　　“不麻烦了，”阿狸连连摆手，“我喜欢吃肉，一时半会怕是改不了……”

　　　　“口腹之欲最容易戒，只要能勘破情字，其他都好说。”心魔大人落下一字，笑对陆公子言，“你说是与不是？”

　　　　“你说是便是了，”陆公子道，“毕竟菩萨是过来人，能成金身正果，自然四大皆空，万事万缘都能放下，只是放的还不彻底，所以才生出心魔来，你坐在这里，就是失败的最好证明，似你这般又怎么能度化别人？”

　　　　显然这句话触动了心魔大人，只听他冷笑道，“我之所生，并非背叛我佛，只是换一种更快的方法达到目的而已。”

　　　　“目的？什么目的？是清空地狱，还是早日成佛？”陆公子沉声道，“你曾经发下弘誓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难道你后悔了？”

　　　　“我从不后悔，我度恶鬼销其怨念，让它投胎再入轮回，只是恶鬼度之不尽，放入轮回，旋复再来，无穷无尽，地狱何日能空。成佛于我而言本无所谓，只愿世间诸恶消散，诸善清明南无阿弥陀佛。”

　　　　他此言虽虔诚无比，陆公子却不以为然，“所以你便想到了穷奇凶兽，让它到冥界吞噬恶鬼，你以为恶鬼吞噬尽了，世间便再无诸恶？”

　　　　“难道不是么？地狱中恶鬼无数，它们的恶已深植魂魄，纵然一时被度化，放回世间依旧会作恶不断，只会带来更多的恶鬼，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天下归善？穷奇会将那些恶鬼的怨念一并吞噬，没有了它们，世间自然会逐渐清明起来。这与我往日所做并无区别，我只是加快了这一进程而已，难道世间早日归善不好吗？”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阿狸不知该如何反驳，陆公子也闭口不言，棋盘上胜负已分。

　　　　心魔大人随手拂过，棋盘棋子皆化为片片雪花，纷纷落于脚下。

　　　　“许久未曾下棋，今日逢得对手，原该多下几盘，怎奈时不我与。”说话间，寺庙上空疾风旋转，一个硕大的沙漏悬于空中，沙粒落下的沙沙声，听的人心慌。

　　　　“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沙漏见底之时，便是穷奇出世之时，此地便成修罗场，谁也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阿狸有些不解，即便是穷奇出世，不过是一只凶兽而已，以陆公子的法力应该也能应付的了吧？

　　　　“你还不明白？”陆公子凝眉道，“穷奇虽能吞噬恶鬼，却去不了冥界，到不了地狱。穷奇既然在这里，那就只有把此处变成地狱。”

　　　　“此处？六甲镇？”

　　　　“错，不是六甲镇，是这一处凡世，都将会变成地狱。”陆公子面沉似水，一字一顿的说道。

　　　　“没错，”心魔笑的有些残忍，“世间有无数凡世，牺牲这一处，造福三界，还是很值得的，不是吗？”

　　　　“这简直是……”阿狸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心魔好心为她补充几个词语，阿狸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原来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越是道行深的神佛，心魔越是可怕，地藏王菩萨愿力宏大，所生的心魔魔性甚重。

　　　　陆公子突然想起一事，“这么说，是你将这处凡世封闭。”

　　　　“自然。不过你若是想离开，应该有的是办法。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原来是他封闭了这处凡世！她一直都怀疑是陆公子或者昆仑主所为。此刻也没有心思想这许多了，先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阿狸看向陆公子，看他有什么打算，是撤还是战？话说她真心不愿意撤，毕竟这一处凡世多少生灵怎么能坐视不理？只恨自己力量太薄弱，不能力挽乾坤。

　　　　陆公子面沉似水，抬头看头顶的巨大沙漏，突然出手将它击个粉碎，然而收手沙漏复集如故。

　　　　心魔笑道，“你知道么，我最喜欢看人想杀我却下不去手的样子。因为你知道，我强则他弱，我死他必伤。”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兵不厌诈（）　
一方是投鼠忌器，一方是有恃无恐，危机关头，高下立现。

　　　　心魔大人自然胜券在握，悠然自得重新摆开棋牌，陆公子却也十分镇定，坐下继续下棋，丝毫不见慌乱。

　　　　阿狸虽然道行差的多，但天神的脸面还是要的，强忍住惊慌呆坐在雪地上仰头看着沙漏一点点滑下，心里的越来越凉。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陆公子不像是会找死的人……就算是你要找死，不要拉上我好吧，我还很年轻！不想死啊！

　　　　老主持被头顶的巨大沙漏吓到了，躲进大殿里敲起木鱼来了，只是他平日里一个人看守寺庙，估计也没怎么念过经，木鱼敲的十分散乱，阿狸的心都被敲散了。

　　　　无光和尚对他的师父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从方才就一直挨坐在心魔大人身边，伸手轻拂他的衣衫，那眼神直直的透着古怪……难道？阿狸心中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莫不是这黑脸和尚对他的师父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这也说不定，毕竟这小和尚长得如花似玉，唇红齿白的，越看越觉得……他在变透明？

　　　　心魔大人马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神情突变，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猛挥袖将黏在脚边的无光扇到一旁，白光闪过，眼前哪有什么无光，分明是半截枯树桩。再看方才“无光”拂过的地方，白色的僧衣上密密麻麻的闪着金色的光，是一排排的梵文经书，便是那本《本愿功德经》。

　　　　这本经书乃是地藏王菩萨手稿，具有无上法力，此刻已化为禁咒，一层层的将心魔缠绕，金光大盛，皆是度世之光，寸寸腐蚀着心魔的身体。

　　　　“不可能……”心魔大人仍然不肯接受突如其来的失败。

　　　　“没什么不可能。”陆公子缓缓站起，“你以为你是菩萨心中的黑暗，他便永远不能看清你么？你也太小看他了，如果连一个小小的心魔都不能洞悉，又怎能成大道。”

　　　　“他洞悉了我？”

　　　　“他不但洞悉了你，而且侵蚀了你的意识，在你不自觉的时候，已经为你掘好了坟墓。比如说他，”陆公子指着指院中的乌桕树，树下渐渐的显现出一个人形，被法术禁锢在树干上，正是无光和尚。“我想他应该是你的第二手准备，如果地洞里这一头穷奇不能成功进化为一个成熟的凶兽，那么他将会是下一个。”

　　　　“没错，实不相瞒，地洞里的这一头，已经是第三个了，想来但凡妖物要化为凶兽，必要承其戾，穷奇这种凶兽戾气之大可想而知，如果不足够恶恐怕不能承受。”心魔大人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消失，还能静下心来解释这许多，其心态也让阿狸佩服。

　　　　“那你选无光，是因为他已经足够恶了么？”阿狸弱弱的疑惑道，“可是我听他说过，当时他尚且人性未泯，况且他也只是杀了那个残害他妻儿的妖怪而已啊，算不上罪大恶极吧？”

　　　　“他是这么说的？”心魔大人突然笑了，“很显然他是在骗你，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半化为穷奇了，说什么人性未泯，他在北境山释放瘴气，荼毒了数十万生灵，当真算得上是十恶不赦了。正因如此我才没有在他身上多下功夫，只是将他禁锢起来，本想到时候略施手段他就会轻易变成凶兽，不曾想他竟然还能变回凡人……”

　　　　“唔…唔唔……”被固定在树干上的无光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但他的嘴被封闭了，只能拼命挣扎。

　　　　难道他真的曾是个十恶不赦的妖怪？阿狸摇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若他真的半化凶兽，又怎么能再变成凡人，身上一点妖气也没有……”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陆公子说道，“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阿狸，他并不是有意欺骗你，他自以为彼时人性未泯，那是因为当他失去人性的时候，自然也就失去了属于人的意识，又怎么会有记忆呢？我想是菩萨唤醒了他的人性，他才又有了记忆。菩萨为他诵经数十载，终于度化他为人。”

　　　　“终究，是我太大意了……竟让他操纵了数十年而不自知……”心魔的身体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声音也渐渐微弱下去，不过他还是放下狠话，“放心吧，我还会回来的，因为我在他的心中，只要一念尚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陆公子默然不语，阿狸松了口气，管你是不是东山再起，至少本公主今天不用死在这里了。

　　　　“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甘心？”不知何时，无光挣脱了陆公子的禁锢，从树干上脱身了，直直的注视着快要消失殆尽的心魔。

　　　　心魔大人此刻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闻言轻轻震动了一下，声音已经变得很模糊，“嗯？”

　　　　“你要有一只凶兽，可以吞噬地狱恶鬼，是也不是？

　　　　“是……地狱诸恶不尽，只会在世间蔓延，不可遏制……”

　　　　无光转向陆公子，问道，“这位仙尊，若是只将魂魄中的恶气吞噬而不伤及魂魄，是不是就不违背地藏王菩萨的本意？”

　　　　陆公子微颔首，“可以这么说。”

　　　　无光再次转向心魔，“是不是成全了你的心愿，你就会永远消失？”

　　　　心魔已经只剩下微弱的光，“成全？你凭什么跟我说成全……”

　　　　陆公子替他答道，“心魔执念所化，执念已消，心魔自然不复存在。”

　　　　话音方落，无光的身形突然暴涨，衣物撕裂剥落，巨大的身躯快速异变，转瞬间便化为一个牛头虎身的怪兽。

　　　　“这是……穷奇？”阿狸惊叫道，不过不太像啊。

　　　　心魔消失了，禁锢他的禁咒瞬间转移，附着在怪兽的身上，在它的身上形成了一层金色的毛，牛头虎身金毛，形似穷奇却无双翅，况且穷奇全身黑甲，这迎风飞舞的金色长毛到有几分像金毛犼。

　　　　不知何处传来佛音缭绕，一尊金身法相出现在空中，正是阿狸在冥界见到的地藏王菩萨！

　　　　陆公子取出那颗舍利子，它便自行飞向天空，菩萨伸出右手，金毛怪兽扬天长吼一声便身形缩小与舍利子一同飞入他的手掌中……

　　　　……

　　　　天空中下起一阵金雪，纷纷扬扬不见天日，不及落地便化为乌有，待到雪过天晴，天地一片清明。高入云端的山崖不见了，六甲镇不见了，具化为平坦通途，唯有一方矮小的寺庙守在空旷的土地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龙去脉（）　
方才还是暴风骤雨随时地裂天崩，转眼间便雪过天晴，空旷雪原一片清冷寂静。

　　　　“怎么了？”陆公子见阿狸呆立在一边，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是不是没打上一场觉得不过瘾？”

　　　　“我可不想过这个瘾，只是被闪了一下腰。”阿狸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没想到这么大的一场阴谋，如此轻易的就解决了。”

　　　　“轻易？”陆公子摇头笑道，“这场纠缠千年的阴谋不过是地藏王菩萨与自己心魔的博弈，在这千年里他们各自筹谋，不知费劲了几多心思。你我这几日所见所闻，不过是这场博弈浮在表面上的最终结局而已。虽然因为我的干预，和始料未及的些许变故，使结局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总的来说，其实这场博弈到了尾声，地藏王菩萨已经稳操胜券。”

　　　　“不会吧？我看那个心魔那么猖狂的样子，好像他才是稳操胜券啊。”

　　　　“他败就败在狂妄自大，不自量力，以为他能够洞悉菩萨，而菩萨却不能洞悉他。其实恰恰相反，地藏王菩萨早在心魔形成之初便已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