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身处医院病房。
林太太在床头坐着擦眼泪,那个令她心情不好的男人不见了。
“李炎呢?”
“还在做手术。”
她扯掉被子,光脚跳下床,不回头地往门外跑。
这个环境她不陌生。林一堂前不久就转院到了这里。
她挨个房间地找,一直看到了手术室才停了下来。
恰好有护士进去送药。
她拉住人家急急地问情况。
“里面的主刀大夫是谁?”
“章大夫呀。”
“伤得严重吗?”
“中了五枪,能不能救活不好说。”
五颗子弹的杀伤力不言而喻。
她不敢想象,李炎中弹后身体有多疼。
若不是为了搬那只厚重的大圆桌给她和母亲挡枪,小警卫是完全可以逃跑的。
林觅的心情,比守候表哥做手术的那晚上还要糟糕。
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把李炎当成了好朋友。
如今好朋友为了救她俩,挣扎在死亡线上,她却没法去帮忙。
林太太一路跌跌撞撞地找了过来。
她一把拉住地上坐着发呆的女儿,大哭。
“妈妈,您如实告诉我,他是谁?”
林觅的声音很低,除了林太太,没人听得清。
“觅觅。刚才是他救了我们。你不要发脾气。妈心里已经很难过了。”
“他是陆军,和爸爸认识吗?”
“早年是一起在海边的。后来换了部队”
“妈妈,您到现在还没说他的名字呢!”
林太太没想到女儿会质问,只好低头不作声。
林觅叹了叹气,也不想为难母亲,站起来去护士办公室要杯水喝。
待她喝完水回到原地,手术室的门开了。
几个医生护士一起把伤员抬往病房。
李炎躺在担架上,脖子以下盖着白布单,似乎是睡着了。
林太太见状,眼圈发红。
林觅摸到担架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
章文轩洗完手,换了手术服跟了出来,看到母女俩,吃了一惊。
“林小姐,林太太,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之所以诧异,是因为三个多小时前伤员送到医院,并没看到她们。
“我家的人受了伤,他还好不好?”
林觅拉着章文轩的白大褂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生怕听到坏消息。
“平安了。子弹都取得顺利。比林少爷那次的手术好做一些。”
“我可以看看他是哪些地方中了枪吗?”
“这个让护士来给你指吧。别乱动他。”
护士轻轻地揭开盖在李炎身上的一层消过毒的薄布。
林觅刚看了几秒,就给母亲急急地捂住了眼睛。
虽然短暂,她依然记住了他的伤。
做完手术的李炎,浑身都没有穿衣服。
大腿部分包扎了三处,左右胳膊各一处。
比起林一堂上回差点射进心脏的子弹,他的伤也并不好处理。
多亏手术中及时扎住了出血的大动脉,否则就活不到天黑了。
“妈妈,请松手吧。我不看了。”
林太太把盖住女儿双眼的手移开了。
她们跟着担架进了病房,听了些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
由于林先生明天到家,林太太强迫自己要冷静不慌。
该买的,一样都不能落。
可家里的车已经给坏人放掉了气,目前正在修理,她只能再去找女儿不愿意搭理的那个人。
那个男人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在医院门外的车里等着。
见到了林太太,他照例笑了笑,亲自下车来扶她。
她没有拒绝,一声不吭地入座。
他和她,昨天待了一整晚,没想到今天下午又见面。
平心而论,她应该谢谢他的两次帮忙。
林先生能够从兵变的牵连中脱身,是他出了力。
母女俩能够从杀手的枪口下生存,李炎能及时送医,都是他的功劳。
杀手团的六人组,枪法和身手都很厉害。
李炎因为优先去搬桌子保护林觅,给她们钻了空子,左右胳膊都中了枪。
看着他带伤举手走过来,女人们都笑了。
她们都觉得他长得不错,一致决定先玩玩再杀。
为首的一号对李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打。
这是他想要的,毕竟店里空间小,会误伤林觅和太太。
那些女人见他很顺从地举手投降,也负了伤,兴趣有增无减。
没想到刚跨过门槛,李炎就一个转身,揣倒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顺势夺了枪。
几声枪响。那女人肩膀中弹。
余下的人红了眼睛,举枪对着他开。
此时,陆军上将的车队经过前门。
听到混乱的枪声,军人们以为是有暗杀行动,围拢过来。
洪将军看了眼街边的一辆英式车,忽然脸色一紧。
这车,他见过,甚至是再熟悉不过
秦局长原本做得圆满的计划,因为遇到了洪将军,以失败告终。
李炎干掉了一人,打伤了一人。
他没力气再打了,伤势过重,倒了下去。
赶来的军人投入了混战,将街边附近的店铺打得惨不忍睹。
六人组最后只剩下一号和三号,各开一辆车逃跑。
洪将军等下属们把店门口的尸体和破碎的物件都拖走,才走了进去。
他听到桌子后面林觅和母亲说话的声音,知道林家的两个女人都平安。
只是林觅人小,口气硬,把他逗笑了。
多年前,他和林太太第一次见面,似乎也是类似的话。
那个神气高傲的小姐,在南方的海边和几个姐妹打打闹闹,在路过他面前的时候滑倒。
他扶了她一把,却被她丢了一头一脸的沙子
第188章 不毁一门亲()
汽车尾部喷出一道黑气,双轮一滚,转眼就离开。
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林觅回头一望,以为是有风。
可放眼看去,窗帘纹丝不动,不像有风吹过。
她伸手给李炎盖被子,怕他着凉。
他似乎是在做恶梦,一会儿额头渗出冷汗,一会儿肩膀在抖,一会儿又咬牙。
林觅的心也跟随着他的身体一抖一抖。
“他到底是梦到了什么?”
忽然间她的手给捏紧,一股冰冷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
“别怕,我在,别怕”
林觅感到他是要醒来了,有些激动。
他微微睁开眼,苍白的唇抿紧,眼泪落在枕边。
“小姐你还好吗?”
“我和妈妈都没事,谢谢你保护我们。”
林觅掏出手绢给他擦泪,接着又说:“想吃东西吗?都和我说,今晚我在病房陪你,不回校。明天爸爸回来,让他给你奖励。”
李炎的耳朵听得不大清楚,但他懂得看唇形辨音。
林觅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她说的话基本都猜对了。
他默默地想:“她真好,为她死了也值。”
怕她累着,他摇摇头,轻声说:“谢谢。”
李炎的病房和林一堂的,隔了两层楼。
若不是一位护士下午过来打针,多了句嘴,林一堂怎么都不会知道。
“林少爷,您家的那个队长在一楼住院”
“什么?受了伤?五颗子弹?”
他当即一拍床头柜,把几瓶药打落在地。
护士连忙来捡,“您不用太担心,章大夫把他救下来了。”
“多管闲事”
林一堂本来想骂出声,但想到章文轩也救过自己,只好忍住不发火。
他是想着,李炎要是重伤不治该多好,以后就不会碍眼了。
护士见他脸色气得发青,只好接着说:“他现在有林小姐看着,不会有大碍。”
“咚!”
林一堂咬牙把整个床头柜掀翻,抓起手枪就下了楼。
林觅倒好了水,正要扶李炎坐起来,忽然眼前冒出一只手把杯子夺走。
“呯!”林一堂把杯子掼到地上,碎掉半边。
水洒了一地。
“表哥!你干什么!”
林一堂不管,也不应,抡起拳头上来打人。
李炎冷眼看着他,没有躲闪,吐出两个字:“来吧。”
然而林觅不干。
就在拳头落下的时候,她跑到表哥身后抱住他的腰拼命往后拖。
林一堂只觉得身子一瘫,仿佛中了一针麻药。
他红着脸回头,看着林觅的脸。
“别用那么大的力,我快疯了”
她不应,也不听,继续用力,于是他倒了。
床上的李炎,看得一脸惊诧。
“小姐扯到了少爷的”
林觅回过神,看到手里是表哥的裤子,他大概是羞愤过头,捂住下身不肯动。
幸好他穿了内裤,否则三个人都要尴尬死。
林觅只好帮他把裤子套上去,却发现全部是徒劳。
只怪医院的病服裤带太松,一用力就走形了。
查房的章文轩,看到这一幕,本能地伸手挡住了旁边护士的眼睛。
“我们先回避半个钟头再来。”
“请你们给我拿套衣服来”
林一堂几乎是要哭出声来。
好歹也是个校级军官,居然在一个小警卫面前给女人扯掉裤子。
不一会儿衣服送到,依然是病服,不过裤带处拿了两条带子捆紧。
这下不怕走光了。
林一堂内心的火却扑不灭。
生理需求来了。比火还猛。
毕竟他也十八岁了,离开学校也有三年,在男女方面早就跟着部队里的那群大人见怪不怪了。
当着章文轩和护士的面,无视李炎的存在,一个翻手把林觅抓紧。
“表哥,你放开我!”
他无视她的喊叫,直接把她抱紧,压到了地上。
“林少爷,你不能这样,这是人家的病房”
“就算是你的,也不能这样”
章文轩见自己的劝解苍白无力,终于忍不住了。
他喊护士帮忙,两人一齐上前拖住林一堂的手,费劲地把他和林觅扯开。
路过的两个助手来赶紧进来。
李炎看到一堆人在忙,乱糟糟。
林一堂的劲真是大,他们加一起都制服不了。
多亏了护士口袋里还放了一支麻醉药
紧急关头一针扎下去,管用了,世界又太平了。
章文轩扶林觅起来,安慰她说:“好了,没事了。你别刺激他,他前两天给弄伤了,整个人都还没从惊吓中好起来。”
她忽然明白了:“章大夫,您是说我表哥脑子不对了,是吧?”
“我只会外科,不会看精神方面的病我认识个德国医生懂心理的,有时间请来给林少爷看看。”
章文轩莫名地紧张,怕林一堂真的控制不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其实我知道你们是要结婚的,但我不愿意看到林小姐被强迫。男女之间得你情我愿才好。”
林觅不敢在医院待了。刚才表哥的手已经贴到了她的脖颈,解开了好几颗扣子
“章大夫,送我去启澜那里。”
她的请求居然得到了章文轩的同意。
正好要下班,她拉着他,坐上自行车往学校去。
路上,启澜是他们共同的话题。
她问了好多事情,却又全部记不住。
章文轩的心里不停感慨。
这才是真适合一起的人。
旧式婚姻真害人不浅。
林小姐和没有感情的男人过一辈子,会生不如死。
林觅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还恍惚如梦。
顾启澜在校门口等了一会,让齐齐回家,自己继续站着。
看到章文轩带着林觅出现,他赶忙跑过去。
“谢谢文轩兄,我找了她好久。”
启澜把林觅抱下来,“一下午都不回来,我很担心你呀。”
章文轩觉得完成了一桩比手术更难做的事。
自从知道林觅和表哥订婚,他就劝启澜不要浪费时间。
然而今夜看到两人重逢时的欣喜表情,他感到自己的想法错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他选择站在小兄弟这边,出于道义和人性。
林一堂对表妹的感情,确实不掺假,但一时失控差点犯大错。
而顾启澜对林觅的情感,却要平和克制的多,举手投足,都不越轨。
他骑车走了,留下安静的两人世界,给启澜和林小姐。
第189章 初恋的花蕊()
分开不过是一个下午而已。
两人此刻相见,心里都有了些异样的情愫。
林觅伸手挽住了顾启澜,小脑袋紧贴着他的胸口。
他低下头对她低语道:“乖,送你回宿舍,于芬该等急了。”
她不满地嘟起嘴,喃喃地撒娇,“我不想回宿舍,要去你房里过夜。”
启澜的脚步蓦地停住。手心里开始发热。
“我想和你说说话,明天爸爸回来,可能就难有机会了。”
顾启澜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伤感,随后又释然。
林先生既然明日能回家,说明他没被兵变的事情影响。
启澜知道接下来林家就会有喜事要办了。
他望着林觅,片刻后伸手拉她入怀。
他像是揣着一件即将要失去的心爱之物,久久难以割舍。
但是这些他都不能流露出来让她察觉,为了她好。
“我房里今天中午重新布置了一下,比过去暖和很多,一起走吧。”
他说的很轻松,仿佛和过去一样,其实内心像刀割。
林觅浅浅一笑,跟着他强打着精神走。
校园里的冬夜,到了九点以后很是寂寥。
女学生们怕冷,自习上到八点就各自回去了。
除了零星的灯光,高大树木投下的影子,一路上连野猫都看不到。
门开了,灯亮了,床下的小白狗凑到面前摇尾巴。
林觅累了,刚进门就往床上靠。
启澜脱掉外套,回头一看,发现她已经在床边抱着枕头,不想动了。
“我去泡茶给你喝,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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