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去天津淘文物,才拿到父亲的车。时间仓促,来不及找宝贝,回来路上把车给掉到塘里了。”
朱涓涓见他说得这般“凄惨”,好心地打算帮忙。
八月的一天,启江还没回国,她正好在顾公馆开过那辆车。凑巧的是,与她家的车具有相同的品牌和型号。
“我能借个一模一样的车给你。还记得车牌吗?可以去车行做个相同安装好。”
“可我一个数字也记不住啊”
朱涓涓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般糊涂!”
转身叫了路边一辆马车,独自走了。
启江拼命追赶,在某个路口却被迎面而来的汽车给堵住。
车上的人瞬间认出了他。
“老二!还不过来!”
这声音又熟悉又可怕
他老老实实上车。
顾先生牢牢地扯住他的耳朵,开始盘问。
“老实交代,回来多久了?”
“中午才回来。”
“你的车呢?说好的古玩呢?”
“路上碰到打劫的,别说车子和钱,连衣服都给抢了。好不容易坐上牛车才回来”
顾先生见他衣衫脏乱,狼狈不堪,也就信了。
他望着寄予厚望的儿子,心里慨叹:“读了一屋子的书,社会经验如此不足,都快娶亲了还这般幼稚”
暮色中的顾公馆,点亮了数十个房间的灯。
在这个偌大的宅子里,今晚大太太的房里却没动静。
由于启江去天津两天了都还没消息,亲妈去了庙里求签,现在还没回来。
他从父亲那里听说此事,既感动又愧疚。
大厅里,启泯和三太太坐在沙发上聊天。
“大哥,三妈妈,我回来了。”
启泯看到他和出门时反差甚大,忍不住嘲笑。
“二弟怎么扮起叫花子来了?要是有打狗棍和缺了口的碗,更像!”
三太太的眼睛斜扫过来。
“包里有什么宝贝,过来给我们瞧瞧。”
启江听完紧张万分。
包里不仅有军刀,还有从战场上夺到的两把手枪。
下午还没来得及交给弟弟保管,他就匆匆走了。
他情急之下,双手捂住包,脸颊涨红了。
“我这次去天津,误入了日本租界。遇到了个艺伎。里头是她送我的东西。这等隐私的物品,请您不要看了,免得脏了眼睛。”
三太太的脸上十分尴尬。
她原来想着老大追不到朱涓涓,老二能追得到就行。
老二在日本见了世面,会恋上东洋艺伎,传出去和朱家联姻的事绝对要黄。
碍着顾先生和大太太的面子,她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只能恨恨地瞪了启江一眼。
启泯乐开了花。
老二去天津恐怕淘文玩是假,去租界寻欢是真。
顾先生听完,气得浑身发抖。
“老二,你让我太失望了!”
为了保护来之不易的枪,启江这次豁了出去,好形象瞬间崩塌
“爸爸,我和那日本姑娘真的没有男女之事,仅仅是点灯说了会话”
“把板子拿来,不许有下次!”
他怕包会给人拿走,赶忙往自己屋里跑。
“爸爸,我现在内急,待会就来受罚,不用您来抓!”
他关紧门,把枪用纸包严实藏到衣柜中间的夹层。
他回到大厅,下跪受罚。
板子伴随父亲的训斥,一下一下地落在身上。
启泯看了会热闹,有点腻了。
见二弟有了艳遇,心里有些痒痒,想发泄。
“三妈妈,听说您昨天刚从外头买了个美女丫环,性情如何啊?”
三太太趁机逗他:“想试试吗?待会她就来接我回屋”
他们的谈话越来越低俗。
启江盼着父亲快点打完板子。
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里。
启泯跳起来拍手:“美人,过来!”
三太太笑着说:“给少爷看上,也是你的运气。收个小妾也不错的。”
启江胃里翻腾,直接吐了。
顾先生赶紧赦免了他,对那丫环说:“你送老二回屋休息吧。”
“不必了,我能走。”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大厅,刚进自己房间就摔倒在地。
“二少爷!”
身后传来一个温柔和气的声音,那个小丫环追了过来。
身心俱疲的启江这时候看到了她的容貌。
惊得他躲开她的注视。
一双迷人的眼睛,正好与窗户中进来的月光交相辉映。
少女穿着水蓝色旗袍,她的鼻子很秀气,嘴唇像花瓣一样柔美。
一双白嫩纤细的手也伸过来。
“我扶您起来吧。”
启江委婉地拒了她的好意:“姑娘,我身上很多泥,怕脏了你的手。”
他扶着门站起来。
墙上映着一个灵动的倩影。
他的困惑是,这姑娘哪里像个丫环?
手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家里的丫环像流水一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但没有谁能有她的美貌和气质。
刚到家的大太太带着丫环兴冲冲地过来。
“江儿,妈找人算了一天的卦,都说你要犯桃花,化了一百八十八道符,贴了好镇邪。”
他接过一大包沉甸甸的符纸,心想得贴到何时才能睡觉
第68章 答谢()
这天凌晨,通宵守候在门口的林觅百感交集。
随着手术顺利完成,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走在前面的章文轩来到她面前,摘下口罩。
她看到大夫脸上的汗水,急切地盼望着他说出结果。
因为她不敢开口问,怕情绪失控,也怕承受不起。
章文轩看着她微笑。
“林小姐,请放心,人救过来了。”
“谢谢您!”
刹那间,她觉得原本昏暗的过道一下子变得明亮。
表哥总算是挺过这一道生死关了。
林太太之前哭累了,也给女儿气够了,听到这个好消息,喜极而泣。
林觅跑到母亲面前,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妈妈,手术做得很好,您放心”
由于术后的护理和调养很关键,章文轩递给林觅一张写好的医嘱。
“现在就可以出来了,进病房后尽量减少探望,切记要保持安静,也不能随意移动,以免伤口出血。我接着会安排护士给你们讲用药的详情。”
他让同事和助手去送伤员,转身回了手术室。
林觅拉着母亲高兴地进了病房。
转危为安的林一堂安静地躺在床上。
麻醉药的效果很强大,他还没醒,但脸上的表情看着似乎轻松了些。
林觅靠着床头坐下,认真地看他睡着的模样。
她一直握着他的手,慢慢想起了很多快乐的回忆。
或许是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
那些年,江南的烟雨,再到海边的日出日落,他带着她上了舰船,去追海鸥,看海浪。
隔了三年没有见面,她总能收到来信,还有礼物。
要是一直不长大,多好。
这样就不会有所谓的婚约,他们还能和过去一样,不会伤害彼此。
张小法轻轻地走到病房门口。
他看到林觅守在床头,林太太在椅子上打盹,觉得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她们为好。
等章文轩洗完手术用具,换掉手术服出来,发现他独自站在过道里。
“过会天就亮了,你赶紧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文轩兄,今晚很感激你的帮助,我又欠了你一份情。”
“趁着还有点时间,抓紧休息。昨晚唐小姐还说,周末若是有空,特别想请你去她家的酒店看看。如果可以,请答应她吧。”
张小法这次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的,我后天上午八点就到。”
他本来还想着等林觅回来后给她补补课。
现在看来,她并不需要他,更紧要的事情是陪林一堂。
既然如此,周末就去找唐小姐,以谢谢章文轩的妙手回春。
黎明前的秋露,在路边的草叶上滚动。
他感到了深秋的凉意,呵出的气也成了白白的水雾。
自行车轮子碾过的地方,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当他气喘吁吁地推着车上了楼,看到改卷的那间屋里灯还亮着。
听到车铃声响,程倩倩连忙探出头来看。
“张老师,你来得正好,我们一块回去吧。”
他看到她有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呵欠连连,也是困乏到了顶点。
“我还有好多试卷没改完,先送你回去休息。”
她指了指桌子上整理分类好的试卷,笑着说:“你去了这么久,我哪里敢偷懒,把你剩下的都弄好了。走喽!”
她真是个热心的姑娘,懂得替他着想。
“我可不可以坐坐你的自行车?”
张小法爽快地说:“没问题,我推你!”
虽然心里有点小失望,程倩倩还是挺高兴。
要是以后,他能载着她在校园里在马路上跑,多好
张小法刚到楼梯口,就听到一声声熟悉的狗叫。
小伙伴能分辨得出他的脚步声了,越来越灵性。
他从程倩倩房里把小狗接了回来,道谢。
进屋就累得躺地板上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
他记得这天还有上课的事,收拾好赶紧骑了车往教室赶。
终于在上课的钟声敲响前到了。
年级组长那双眼睛在教室里扫来扫去。
“我说小张,你班上那个请假的学生具体什么时候能来上课?缓考的期限只有半个月。要注意无故缺课缺考的现象,免得影响整体教学。”
“组长,我会注意的,请放心。”
等领导走了,他把书放到讲台上,开始上课。
离开了两天,学生们都挺不习惯,看到他进来,给了热烈的掌声。
在那么多女生中,他注意到了何诗安。
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这堂课照样上得很顺。离下课还有点时间,他顺便问了问大家考试的感受。
女生们觉得他有亲和力,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不算难,都答完了。”
“基本上都是老师们上课讲过的。”
“数学和国文课尤其简单。”
“英文的也都复习到啦。”
张小法见她们都说很容易,自己阅卷的时候也看到平均成绩都达到良好,就放了心。
他牵挂着林觅的缓考,了解考试难度后就心里有底了。
等林一堂好些了,她应该会来学校,到时候再让她参加考试。
这段时间她要陪伴表哥,估计是不会有心情和时间来看书。
这难度她自己都能轻轻松松搞定,就不要去添乱了吧。
下课后张小法拿起书往办公室走。
“等等我!”
他的耳朵不用分辨,头脑中就自动生成那个“坏”女孩的形象。
“何同学,这里人多,不要靠的这么近好么?”
何诗安抬腿把地板踩得噔噔响。
“我和你离了整整有二尺呢!哪里算近?”
她飞快地跑到前面,把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
“才两天不见,你就瘦了这么多。晚上去我家吃饭好不好?我让厨师熬补汤给你喝。”
她为了照顾他的感受,特地压低了声音,还拿了本书摊开,假装是在请教问题。
他见她又想出办法来“套近乎”,赶紧夺路而逃。
她在后面追,边追边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过我的事要做到!”
只见那个跑了十米远的人愣了愣,红着脸原地返回。
两天前请她帮忙约启江,确实是承诺了要谢谢人家的。
眼前浮现出前天下午何诗安在夕阳下的笑容。
她安静地坐在车里,挥手向他告别,目光里全是对他的关心。
第69章 探望()
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张小法和何诗安开始“谈判”。
“我是答应了要谢你的,这个主要是指会帮忙,可不包括上你家吃饭。”
她双手叉腰,偏着头看他:“为什么不算?是我要拉你走,你只要同意就行。”
他见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脸更红了。
“我今晚哪儿都不想去,赶了远路,很累。”
她盯着他疲惫的眼睛看了看,忽然变了语气。
“是不是给思念折磨成这样的?你心里的纠结和痛苦,都流露出来了。”
他的心思被她猜准,还直白地说破了。
面对明察秋毫的何诗安,他心底的喜怒哀乐都很难藏得住。
不说破还好,还能装装坚强。
这下他感到一阵不能自已的痛苦爬遍了全身,中午的太阳又特别刺眼。
索性闭上眼睛,躺倒在脚下的草地上。
像中了弹的人,半点反应也没有,连指尖也不想动。
她见他这副颓废样,自然是心疼得不行。
她在他身边轻轻坐下,陪他吹着掠过来的阵阵秋风。
何诗安之所以能猜得这么准,不是巧合,而是她很留意这方面的事。
林觅他们回去订婚的日子,她早就从父亲接到的喜帖上瞧见了。
上面告知了赴宴和仪式的流程,林家是准备先顺着南方的习俗办一场传统的,然后在北平再来一场西式的。
她见林觅缺考,又看到张小法请假不见了,就在想他是不是喊了哥哥追去天津了。
昨天下午考完回家的时候,她和往常一样,让佣人端来了点心和茶,习惯性地读读报纸。
在报纸头版右下角有一条粗体字的新闻,报道了天津火车站有不明身份的劫匪袭击了乘客,对方还击,导致车站临时关闭三天。
虽然这条信息经过了严密加工,省略了很多暗含交战双方的内容,她还是能推测出一点蛛丝马迹的。
等全家吃晚餐的时候,她装着漫不经心的口吻,问起父亲最近有没有林少将家的消息。
父亲意外地停住了手里的汤勺,然后换了个话题,问起她的学习情况来。
“你转了学,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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