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有重要病人要来,医务人员不得不投入工作。
四个警卫抬着担架飞奔进来。
值班的医生让他们先把伤员平放在病床上。
伤员是位年轻军人。
呼吸不均,失血过多休克了。
面容清朗,脸上有不少伤痕。
上衣全是血,锁骨处有处醒目的开放性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是很棘手的枪伤。
贸然手术的话,极可能因操作不当引起大出血。
“这个手术风险大,我的技术能力实在拿不下来,得请本院的专家”
话没说完,他就给揪住了衣领。
“还磨蹭什么!赶紧去把能做手术的喊来!”
医生和护士只能跑去打电话。
房里灯光暗淡,警卫们站在门口张望。
过道里传来高跟鞋的响声。
闻讯赶来的林太太刚进门就哭倒在侄子床前。
林觅抱着家里取来的衣服跟在母亲后面。
“表哥,我给你带了身干净的”
他似乎在沉睡,什么也没听到。
唤了几遍,又轻轻推了推,依然没有醒过来。
她心头掠过丝丝担忧。
不久前还能说话,
再来看望时就这般凄然了。
出去的医护人员都回来了。
“很抱歉有个专家下班后联系不上,其余的被紧急调去外地出诊了。”
医生两手都在颤抖。
今晚的手术,不论他会做还是不会做,脑袋都给冰凉的枪口抵着。
等到明天专家来再手术,人也差不多快没了。
望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母亲,林觅头脑清醒。
眼前闪过一个男医生的脸。
那天出院前,他还特地来看过她,把回家后的注意事项都说得特别详尽。
当时她很纳闷:为何人家这么上心。
问了配药的护士,才知是他救了自己。
她把屋内的大夫都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他的身影。
越是难的时候,她就越要尝试各种可能的办法。
急诊室有个护士很面熟。
上次来这里住院是她给打的针。
林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护士小姐,您还记得上次给我治疗过的那位大夫是谁么?”
护士对那件事还有些印象。
“是留过洋的章大夫。今晚本来是要请他来做手术的,可惜没有找到电话和地址。得等明天他来了才行。”
“肯定等不起了。他在城里有没有朋友或亲戚?”
护士想了想,理出了头绪。
“那晚送你来的男孩子和章医生单独谈了话。没准他们就认识。”
林觅听完,径直走到医生面前。
“请您先不要做手术。或许今晚我就能把大夫请来。”
林太太见女儿的语气里有把握,就没有阻拦。
“李炎,快开车送我去学校!”
小警卫顺从地把车开到校门外。
林觅让他在原地等着,急匆匆地进去了。
他望着黑漆漆的校园,自然放心不下,悄悄跟在后面。
林觅只顾着往教师宿舍的院子赶,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
到了大门口一看,愣住了。
张小法的窗里没有灯光。
难道还没回来么?
更让她吃惊的是,程倩倩的窗口也没亮。
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明亮了,两个并不相连的窗户却如此默契,真蹊跷。
她只能压制住奔放的想象力,少往不好的方面想。
偌大的校园,在冷冷的月光下显得很寂静。
她深深地叹气:这回连去哪儿找他都不知道了。
如果只是他不在屋里,还能安慰自己说人还没回来。
然而两位单身老师的窗户都漆黑一片,她连个勉强骗自己的理由都编不出来。
昨天她忙着和表哥说话,无意间看到他和启江落寞地开车而去,心里很难过。
怪自己太疏忽,此举肯定是伤害了他的感情。
虽然张小法过去对她一往情深,但他现在是不是还这么想呢?
就算此刻见到他,他会真心愿意帮忙吗?
她在二层小楼前愣愣地站着,越想越伤心,索性靠在宿舍的墙上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宿管阿姨,急急忙忙提着灯出来查看。
“孩子,受啥委屈了呀?这么晚还不回寝室啊?”
她拿手帕擦着眼泪,沉默片刻,鼓起勇气说:“阿姨,我想去找二年级的张老师。”
“你是说那位个头很高的俊秀小先生么?他自从前晚上走,还没见上楼呢。你们的程老师还特地说了,今儿得忙到后半夜才能回来,要我不要锁院子的门。”
林觅隐约看到了希望:没准他已经回来,这会忙着在加班呢。
只要他在校园,她就有办法找得到。
林觅急急忙忙地跑到教师办公的地方,不想迎面撞见了李炎。
“不是让你在校门口等我的么?”
“小姐,我担心你的安全,所以只好暗中保护你。”
她顾不上多说一句话,继续往前跑,任由他在后面跟着。
在半夜,寂静的楼里,只有一间屋子是亮的。
程倩倩在椅子上小憩。
张小法继续在灯下忙。
突然过道里的木地板给踩得咚咚响。
该不会是组长来检查吧?
他放下手中的笔,清理好试卷转过身。
林觅眼角带泪,喘着气,倚靠在门边。走廊上还有那个贴身的小警卫。
他牵挂了她一整天,明明有很多话想说。
到了嘴边却浓缩成一句:“回来了,真好。”
她望着他,用力地摇头。
“我是为表哥来的。情况很不好刚送医院就休克了。”
他听完低头轻叹。
原来不是为了报平安。
尽管批了上百份试卷,大脑疲乏至极,他还是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是想找章大夫今晚做手术么?”
他沉默了不过两分钟。
林觅却以为他不乐意。
她轻轻地松开手,带着李炎往楼梯处去了。
他回到桌前,把未阅的试卷都清理好。
他一路奔跑,去追那月下远去的背影
第66章 尽力()
章文轩的住处,一般人确实没法知道。
在没有确定好结婚对象前,他没有买房置业的打算,一直住在章老先生家。
回国半年多,他凭着医术救治了很多人,城里慕名求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为了不给叔叔添麻烦,从不留电话和地址。
除了医院的日常工作,还会去其他诊所兼职,行踪素来神秘。
被心上人误解,张小法心里十分难过。
他也没把握能找得到这位名医,并非不肯帮忙。
张小法气喘吁吁地拦住即将启动的汽车,看到了林觅哭红的眼睛。
隔着冰凉的一道车门,他恳切地说:“我会尽全力,请你先回医院。”
她微微点头,算是道别。
汽车穿过夜色走远。
他回宿舍换了身干净衣服,踏着自行车径直赶到章老先生的家。
夜里的风比较凉,夹着片片黄叶拂面而过。
她忽而清冷的表情让他有些伤感。
他敲开了院子的门。
前来接他的是章家的佣人。
“小张回来啦,快进来。”
“请问文轩兄在家吗?”
“在,只是大家现在都睡下了。”
张小法听后很为难。
想起林一堂对他的各种不友好,又想起林觅眼中的期待。
“今晚有人病危,在等着他做手术,请帮我转告”
佣人马上进了里屋,等了一会就看到章文轩背着医药箱跑了出来。
“小弟,抱歉让你久等了。”
两人各自骑着自行车直奔医院。
章文轩一路问他病人的情况,也顺便说了自己今晚的事。
这一天,他因为约了唐小姐一起去看戏,刚到下班时间就早早地走了。
没想到她只穿了件薄衫,给夜风一吹就受了寒,戏没看完就肚子疼。
他心疼地送她回去,刚到门口,就给她父母骂了一顿。
受了打击,心情低落地进了屋,蒙着被子折腾半天都睡不着。
为了对抗失眠,他只好在灯下看书。
听到佣人说小兄弟有急事求助,就毫不犹豫出来了。
章文轩一到医院就直奔手术室。
刚一出现,就听到同事们的欢呼:“谢天谢地,有救了!”
他将双手反复在龙头下拿药水冲洗干净,取出了自带的手术工具一一消毒。
术前准备就绪,他让护士去通知家属。
张小法在过道里遇到林觅的小警卫。
“请你家小姐放心,手术可以做了。”
李炎指着一间亮灯的病房:“她在里面陪少爷。过去看看吧。”
他没有心情走进去。默默地在过道的长椅上坐下。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他看见医生们抬着林一堂过来。
林觅跟在旁边,握着他的手,眼里全是关心和担忧。
手术室的门瞬间关闭。
她在门口坐了了很久,也没见里面出来人
张小法听到哭声,走来安慰她。
“觅儿,不哭。你表哥会好起来的。”
“刚才章大夫说,尽人事,听天命。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这时林太太从值班室给丈夫打完电话出来。
撞见他俩坐在一起说话。
想起侄子生死未卜,愤怒不堪。
林觅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到母亲的手用力扫了过来。
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这一记耳光。
然而“啪”的声音响起,脸上却毫无感觉。
“请您不要责怪女儿。要打就打我吧。”
林觅一脸愕然:素来温柔的母亲突然性情大变。
林太太更没想到他会挺身挡这巴掌。
作为长辈,既尴尬,又愧疚。
今天听说了他在天津帮忙和今晚请章医生的事。林先生还在电话里特地叮嘱过要重谢。现在却失手打了他。
她犹豫一番,低头道歉:“小张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选择了原谅:“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没事。”
林觅低头发呆,心乱如麻。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独自到手术室对面等待。
这时候有两名护士打开了门。
情绪激动的林太太一改平日的优雅大方,变成了她们眼中难缠的家属。
“请问护士,手术做完了吗?”
“现在他有没有好一点?”
“章医生有多大的把握能救我侄子?”
“要不要再去别的医院找大夫帮忙”
“我要看看他现在的情况!”
一名护士赶紧劝阻,“请保持安静,大夫这个时候不能被打扰。”
另一名护士走到张小法面前:“章大夫让我叫你进去。”
他果断地跟护士进去,重新关上了门。
一进去就看到了表情凝重的章文轩,手套上有不少血迹。
“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他听了这话,额头上渗出冷汗。
是不是手术结果不好?
如何向林觅一家交代?!
想着大好年华的林一堂,心里涌起无尽的遗憾和惋惜。
这人对他从来就不友好。但张小法依然盼望他能挺过这个坎,好好地活下去。
“请如实告诉我吧”
“弹头非常深,差点就进入心脏。一看就知道是老练的狙击手所为。”
他递来一个纱布小包:“我费了很大劲,总算是完整地取到了这个东西。”
张小法接过来放进口袋,紧接着问:“她表哥脱险了吗?”
章文轩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伤口缝合顺利,血止住了。已无大碍,只需住院调养。听说这是林少将家的女婿,年纪轻轻,军衔不低。林小姐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吗?”
他只能尴尬地点头。
“嗯,是的”
两人陷入了片刻的尴尬。
之前章文轩多次说过,等着他娶林觅的那天要喝喜酒的。
那个时候把爱情看得太简单,以为有缘分就坚持,没缘分就离开。
没想到这东西拿起来和放得下都是异常难做到的。
章文轩猜到他在难过,就安慰道:“别太往心里去。上回我见过的那个女孩,美貌和气场不输林小姐。我看出她也很喜欢你,要不给人家给个机会吧。”
这语气明显就是要撮合他和何诗安
“感情上,我认准了就不会将就,我和其他女孩之间是不可能有爱情的”
张小法说完,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吓得章文轩和护士赶紧来扶他。
第67章 小谎()
从天津回来后,启江在糕饼铺巧遇了朱涓涓,恨不得和她待到天黑。
然而想起父亲动怒的可怕画面,他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
朱涓涓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问:“你在琢磨什么呢?”
他把天津的冒险告诉了她。
重点说车站的英勇杀敌,略掉了在乡里把车开进水塘的这段。
她听完很吃惊。
顾启澜还是个少年,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
怎么能不声不响地卷入一场看起来很危险的三角恋爱呢?
对战斗的精彩描述,在她看来是冲动、莽撞和不计后果。
她觉得启江有“教唆”的嫌疑,拿哥俩的性命当儿戏。
“既然那女孩有婚约,做哥哥的理应劝弟弟放手,不要去搅和人家的好事。”
“我有考虑欠妥之处,但我们在天津车站也确实也救了不少人。结果还是好的。”
启江挨了她的奚落,颇为尴尬。
他看看天色已近黄昏。该与她道别了。
“朱小姐,先送你回去好么?”
她见他额头上不停冒汗,猜他肯定担忧着什么。
“二少爷,你是不是惹了祸?”
启江红着脸说了苦恼。
“我说好去天津淘文物,才拿到父亲的车。时间仓促,来不及找宝贝,回来路上把车给掉到塘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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