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笑着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你们一个个都喜欢这样教训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只为关心在乎的重要的人流泪。”天明忍着泪牵强笑着:“我还记得刚认识你时,那时墨家的人一个个都板着张脸,我见了就讨厌,气氛总是很沉重,他们总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个比一个奇怪,是你嬉皮笑脸逗我,我被你逗得团团转,装聋子,太无耻了!你就一直这么无耻!”笑着笑着,却止不住如雨的泪,一颗一颗滴落在手背:“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对我说一堆老头子快翘掉时说的话,明明人还活得好好的,明明不会有事,明明以后还可以常见面,你这是怎么了,我要那个精神百倍干劲十足轻快笑着又坏又亲切的小跖!没了那样的笑,你更可怕!”
“我当然不会死,”盗跖依旧笑着,笑得那么没心没肺:“我还想好好逗逗你,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可爱。”再硬撑着,语言都这般亲切,加上虚弱的声音,更令天明心痛不止,他深知,盗跖,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可却总是喜欢这样死撑。。
第七十六章 时过境迁,故人难见()
“天明,不要这样。”盖聂轻轻拍了拍天明的肩,声音还是带着磁性的几分温和:“小跖会好起来的,你也要做个让大伙觉得靠得住的巨子。”天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盗跖看得出这孩子到底是过了几年了,和几年前果真有所不同,再怎么也不可能是那个一脸穷乐观的孩子了,但心还是很热的,很像他。
他感到自己真的很能管闲事,眼看已是个将死之人,脑海却不由浮现出各种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问题,例如,天明日渐长大,若有一天得知盖聂是对故人荆轲有愧才收养其子,得知其父正是荆轲,死在嬴政剑下,还会再露出那灿烂的笑容么?当时荆轲把部分把握寄托在盖聂身上,等待盖聂,听闻盖聂当时在途中出了意外失约,荆轲等不到盖聂只能自己行动,结果便真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小跖小跖小跖?”不大不小的声音尴尬地唤了半天才唤醒盗跖,盗跖猛然回过神对上盖聂尴尬却依旧严肃的脸,顿时一脸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刚才不知上哪儿神游去了”“你是我们重要的伙伴,我们不相信你会撑不下去,为了最爱的人和我们,必须活下去。”盖聂仍是一板正经的样子,盗跖却很清楚这外冷内热的人,一脸自信的笑点了点头:“我当然可以好好的!”
“小跖,”怕罗网组织发现他们追杀来,一直谨慎把门的端木蓉突然走进来,虽面无表情,眼里却难掩一丝悲:“想送点东西却又不知送什么好,我想你娘子应该把一切都照顾得很周全,就送一句祝福吧,好人一生平安,那么多人喜欢你,不舍你离去,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好。”盗跖从刚才到现在一点也没有将死之人的悲凉,反倒嬉皮笑脸回道:“多谢蓉姑娘!”
端木蓉进来,盖聂便知时间差不多了,他们碰巧遇要事不得不现在就办,于是临行前还不忘回头看向盗跖:“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再看你们,记住,我们要看的,是你这活人!”说罢便要迈出屋子,不料被盗跖猛然叫住,他们回头对上盗跖猛然认真的脸:“雪女、小高、少羽、石兰、大铁锤、班老头呢?好久不见他们了。”
“当时因一场意外,我们被迫分开,后来他们有要事,就一时没回来,后来就很少见他们了尤其是近来,几乎音讯全无”话讲到这里,盖聂感到话噎到喉咙,补充一句:“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
盗跖愣了几秒,轻轻点头,实则,却感到头很沉重,正如盖聂和端木蓉迈出的脚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盗跖摇了摇头。
路上,二人沉默了许久。
“这几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根本,无法讲下去最终,小高和大铁锤”端木蓉终于开口打破这片死寂,却令盖聂愣住。“至今仍不知少羽和石兰的下落还有雪女,雪女她”
不久前,她还见雪女长跪高渐离墓前,她和盖聂皆无法说服雪女,雪女便天天守在那里,像从此丢了魂魄。
如今才知,与君相随是多大奢求如今多想君安好,同在人世便好,不求永相随就算哪天我先走了,我也很满足,庆幸不是我送你,而是你陪我,在这人世的最后一刻这是雪女的泣血心声。“你真傻我只想多感受一下你的存在,多看你一眼。你走了,我留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想看着你的脸,直到最后一刻。而今,你却留我孤孤单单在这世上”
“雪女,你别这样,”端木蓉走出来一把抓住雪女的手欲拉过雪女,雪女却目光暗淡木然地跪在墓旁,端木蓉无奈只好跟着跪下,这外表冰冷的女子实则是个不缺耐心的仁慈医者,面对很多突来又乱入麻的事都可以保持冷静,平静面对他人。
端木蓉盯着雪女这日渐憔悴的样子,深知病因在心,可一时却无力救治,但她还是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些感伤的。一定可以的,毕竟我们都还要在乱世生存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支撑着走下去,渐渐的我们会再无心回头。她是这样想着,但还是忍不住想多问问“病因”,不禁道:“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想着,他人不想道出的,便不必强求,愿意说时便愿意倾听,可你不同,像是想把什么死死埋在心里,至死不提,我真不忍看你这样下去,现在可以告诉我么?究竟发生了何事?真的不能告诉我们?”
雪女瞪着双眼,目光更为暗淡,盯着高渐离的墓像被抽去魂魄般迟钝地缓缓摇了摇头,却很坚定的样子,只有端木蓉知,那外表平静的样子,实则是心已痛苦不堪。
端木蓉见状,松开了手,轻叹口气,那只手轻轻搭在雪女肩上:“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这样折腾自己,他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好好对自己,不要辜负他,让他在那边也为你难受。”本以为可以劝雪女有点反应,不料雪女最终也只是又摇了摇头,不是心事重重,而像是被心事困死,再也走不出来。
“让我静一静好吗”不料雪女猛然开口了,那声音很低沉,还有几分沙哑:“我想,就这样,一个人”那语气随灵魂充满崩溃感,仿佛人世已不复存在。
“人世最痛苦实则莫过于不肯放过自己,这与你无关,”端木蓉仿佛面对个顽固不肯吃药的病人,几分难受几分气氛道:“为什么,何苦这般对自己!”看向雪女,雪女却毫无反应,依旧沉默不语。
盖聂也走出来,一只手轻轻搭在端木蓉肩上,端木蓉一脸茫然地回头,盖聂仍是一脸理解的样子,却摇了摇头,那眼神,示意她先离开,让雪女再静静吧。端木蓉知道再这样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只好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去,但并未停止想过让雪女振作起来的办法,盖聂也一样,只是还是那个性,少言寡语,想做什么事就默默做着,这点端木蓉再了解不过。。。
第七十七章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随着回忆的结束渐渐回过神来的端木蓉还有些恍惚,每天都在欣慰,墨家这个大家庭中,众人齐聚一堂,没什么比这更温馨的了,每天都在心惊胆真过日子,没办法啊,因为是乱世可该来的,还是逃不掉。若有一天我们的愿望真的实现了,我们会喜极而泣,还是感慨失去了太多,再也回不去曾经是会为逝者的愿望也已实现而努力抛去失落,还是最终皆化尘土回眸看向眼前的人儿,虽无意感伤却不禁泪眼朦胧。
“我们会很好地保护大家,不会有事的,”盖聂深知端木蓉内心强忍多时的伤痛,无奈却不像盗跖那样懂得怎样安慰女孩子,只能紧紧抱住这平日里死撑着坚忍不拔的人儿,要强的气势不输男子,谁知其心底硬拉自己适应不同环境的不易。
实则他是知道的,他更知,她作为医者,置身乱世为那么多人包扎伤口,减少伤痛,整日看着不少抢救不来死去的人,还跟了他这么个不免身负刀剑之伤在乱世披荆斩棘踏过尸体铺满的血路的男子。
大多世人都渴望平静祥和,他们也不例外,时常安慰自己,那梦想更近了,星辰在不远处的空中闪着光,默默为他们的心指引着方向,于是他们每个人都不迷茫,即便眼前的景一片苍茫,他们也在一些人绝望的眼中走向希望,即便烟遮住了明月星芒,即便尘埃欲蒙蔽双眼挡住方向,即便长夜暗无光,即便摸爬滚打终究不过烟尘梦一场他们也愿作青竹笑迎风霜,拼一场,为寒冬添一丝清香,即便前方依旧尘土飞扬,也要携手倾尽一世大快人心醉生梦死一场
其实每个人都很疲惫,只是不甘沉和谐沦,她也一样。若无法改变自己,亦无法适应,就鼓起勇气改变这世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为公,选贤举能墨家长久以来的理想,共同的美好愿望,正如那挂在漫漫长夜的星芒,但,是否也同星芒一般可望不可即呢?没有人愿意这般质疑,因为不愿徒增痛心。
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有那天的,起码,脚下的路,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就算遭世人否定,就算最终知己只有自己他们共同的信念,也是股可怕的力量。
“一定可以的!”她坚定的笑容下,却是与神情极不搭的眼泪。盖聂随之一阵痛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他依旧是那个不擅表达情感的人,只是将端木蓉抱得更紧,眼中却满是温柔与疼惜。
端木蓉感到头很沉,一阵无力中渐渐将头埋在那暖暖又结实的怀中,她是头一次这般暴露受伤后最真实的自己,她依旧不甘地暗暗责备自己的脆弱,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沾湿了盖聂的衣服,贴近胸膛的地方湿了一片。
盖聂沉默,任凭外衣就那样吸去她难止的泪水,他不想放开她,就那样一直紧紧抱着她。那沉默,或许在他人看来是无情,但是她懂,她知道自己还很幸福,一路有这样的男子与她相伴。盖聂,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她最了解。
“这里没有别人,我更希望你能大声哭出来,把心中的难受发泄出来,过后再重新振作起来,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你,一直这样对自己。”盖聂微皱着眉,终于淡淡开口,语气却满是温柔,端木蓉在盖聂怀里顿了顿,未几,终于哭出声来,渐渐哭得颤抖,盖聂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她。这一刻他便发誓,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包括她,他不要再看到这样的她,他要变得更强大,更好地珍惜她。
还有一段悲情,是端木蓉所不知的。
一日,山前下起了雨,泪光遮住了雪女那暗淡的眸子。深夜,雨同泪光皆消逝,剧烈的头痛死缠住她,她拼命地挣扎,终于摆脱了那头痛,她只觉头又渐渐昏沉,全身发烫、发麻,无法动弹,她盯着夜空,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那点点星辰,还有一颗天外星。
她可以看清那颗星的形状眼皮渐沉重,闭上眼的前一秒,她看那颗星的最后一眼时,她只觉得,那颗星,像极了高渐离的身影。
“高渐离,你这个笨蛋,今生,我只恨你狠心抛下我不管”
下一秒,空气恍若凝结,死寂的夜空无月,唯有那星辰点点,静默山前。。。
第七十八章 丞相、御史大夫及时赶来()
“驾”随着车夫一吼,长鞭甩在马身上,马在嘶鸣中更飞一般,车轮随之飞速转动,形势紧张,李斯同御史大夫静坐车中,各自盘算着各自复杂的事,皆知马在飞驰,而他俩慌也无济于事,俩见过大世面的臣子一个比一个老狐狸。
与此同时,并未收到消息的赵高等人并未停止,还在加快步子朝他们最新发现的墨家据点蝶溪靠近。
眼看着近了,更近了!
“怎么不见叶儿?”盗跖突然想起从天明他们走后就一直不见叶儿了,不由一丝不安。“别紧张别紧张”春暮跑进来一笑:“他睡着了。”盗跖松了口气,同少司命一阵无语,动不动就想睡,这孩子真的没事?
“哇哇”撕心裂肺的哭声猛然惊到了屋内所有人,是叶儿!叶儿不是刚睡了不久么?按说婴儿莫名其妙地哭实属寻常,可叶儿哭就不同,就像兔子猛然叫不停般令人不免一阵心惊,不免想到出了什么事。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哭!”那瞬间,盗跖回光返照般不顾一切拼了命地起身,死撑着朝另一房间跑去,瞪大眼愣了片刻的少司命慌了,也忙起身追去:“夫君!”春暮自然也跟了去。
“丞相,确定这条路是最新最准确的情报?”面对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御史大夫不免一阵疑惑,不由试探性地问出口,不料却引来李斯一阵不满:“御史大夫对李斯手下探子的能力有所怀疑?”“不敢!”御史大夫一脸镇定笑着解释:“只是多一份担心,担心你我皆中赵高奸计遭埋伏,你我横尸遍野再被赵高清理,杀人灭口此事便难说清,再没人能阻止他,你我也不明不白。赵高早对你我不满,此行若被赵高得知,必会视你我为其障碍,眼看到手的大功将被赶去,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斯听后,一脸自信地捻须笑道:“御史大夫多虑了,赵高是个处事谨慎很能衡量轻重的聪明人,喜欢来日方长地斗,不会下更大赌注只为一件大功,他不会轻易干输不起的事,此次可能是他下的最大赌注了,如今若知道赌输了,必定会选择识时务地回头,而不是下更大赌注,正因此个性,他才活到今日,爬上人模狗样的位子。
叶儿还在哭不停,盗跖赶到时忙将他抱进怀里,不知所措地来回哄着他,可他并未停止大哭,这令盗跖一阵疑惑,想不通叶儿究竟怎么了。连他也一直觉得叶儿很不简单,每次一举一动都像以婴儿的直觉暗示着什么,尽管大脑并未那般复杂,此次情况更是令盗跖神经紧绷。
随着一道黑影以划破空气的阵势逼近,一向敏锐的盗跖由于重病在身还是迟缓了许多,不过幸好还是躲过了。叶儿停止了哭泣,盗跖盯着身旁墙上深深插着的一排匕首,一阵惊愕。
“想不到啊,”赵高手下其中一员将对方逼入绝境还不忘嘲讽道:“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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