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汉历来的帝聘夺魁者也没有这般一步登天的。远的不说,近的汲黯当年帝聘夺魁后也是一步步升到如今的右扶风之位。
可是今天,不仅是她,连张曼倩和桑弘羊也明显提了不少官阶。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还两个?赵杏眼珠子偷偷一动,心里沉思道:而且看上去还醉翁之意不在酒,很明显刘去看重的还是这个廷尉。似乎所谓郎中令只是为了照拂一下她头一名的面子罢了。
还有,对张曼倩和桑弘羊的安排又有何用意?
堂上文武百官亦是眼色飞错,暗涌波动。
赵杏脑核里嗡嗡嗡挤成一片,又惊又喜,又疑又惑,却又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去察看旁人,只额头上微微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张曼倩,桑弘羊叩谢太师,太师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杏一怔,连忙跟在后面照葫芦画瓢大力喊了一嗓子,以掩饰脸上神情。
其后,刘去宣布此届帝聘圆满结束。
众人退,他点了她,带之宣德殿。
宣德殿中,
彼时,只剩下她、夏侯十一、夏侯十三、石庆以及当日客栈所见的那位老者。
赵杏眼下明白,这些人都是刘去的亲信,想来夏侯十一与十三也必是传闻中的广川戴王刘文和太子刘据了。
不过,最令其觉得坑爹的是,没想到这位老者就是刘去的舅父——汝阴侯夏侯颇!
想想当日,自己就是被他府上的人给赶出来的,还说她是碰瓷。唉。
进去之后,随之大家陆续落座。只有她惶惑不安,干干地杵在正中央,不敢乱动。
刘去往书桌后的紫檀木高椅上一坐,也未开口叫她坐或是其他,只是眼眸微眯,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看你妹啊!
赵杏感觉像是被教导主任喊去了办公室训话一般。心里偷偷嘀咕:这个人既狡猾又阴险,而且还特么超级善于伪装,这叫什么简直就是集合了狐狸、野豹豺狼、变色龙爬山虎之大全。
对,他简直就是禽兽中的禽兽。
她与之对视,脑子里却在不断想着将这禽兽中的战斗兽如何抽皮剥骨,嗯,还有,阉割。
“张安世,你是不是又偷偷在心里骂本王了?”
她闻之一震,赶紧摇头,换上一副谦恭温良的模样,答,“微臣不敢,太师在微臣心中实乃神圣不可侵犯。”
是不可侵犯,只是可以生煎活剥,猛水下锅罢了,哼。
刘去眼尾长长一撩,嗤之以鼻,“就你这只小崽子那点鬼心思,本王还看不出来?怎么,给你封了大官儿,笑也不笑一个,是不是不愿意?”
赵杏心想:死蛐蛐,就你眼睛毒!老子今晚回家就开始对镜练习一种似笑非笑的帅哥专用表情!叫你看、叫你看!我便不信你还能看出什么来!
想罢,她赶忙祸水东引,道:“太师英明,微臣绝不是对太师有异议,就是心里有些感慨,当初若能早些在夏侯府相认,兴许便省下今日一番波折。”
汝阴候夏侯颇长笑一声,道:“甲字天冠这是在怪责老夫吧?可真是对不住了。太师是早就交代下来了,是老夫忘了吩咐管家。他以为你是骗子,便随口诳你,只因太师和霍侯虽都是老夫侄子,但他们身份尊贵、护卫之多、自身武功之好,怎么看也不像被你这样的后生救了一命。”
什么叫“像你这样的后生”?赵杏心里咒骂,嘴上自是说“无妨”。
刘去也懒得与她计较,让她坐下。
这时,刘据一拍胸口,道:“师父,你真是吓死我了。今儿这出好戏,是你早就和丑八怪串通好的吧?”
刘文则作抹汗状,笑道:“我才是被吓死的那个好不好?做了一晚上噩梦。你还记得之前二弟怎么说的么?若桑弘羊不能赢,便整死我。”
刘去道:“今天不过是一场侥幸,本王和甲字天冠并未约好,只让奇松带了几句话与他。”
众人闻言一怔,又听得刘去低低一笑,道:“张安世,你和右扶风似乎关系匪浅。”
他便这样随意拈来,赵杏却差点没被他惊得滑下椅子。
她连忙跪下,并无隐瞒,将与无声相交的经过说了。当然其中省去了她借醉行凶以及唱戏那段。实在太折损她威名。
正说罢,只听得刘去道:“哦,那张曼倩呢?昨晚,本王看你悄悄打量他多次,为何?”
他声音里还带着薄薄笑意,听去不过也是随意一问。
赵杏已是暗暗一颤,背脊方干的衣衫又被汗湿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依她看,老虎哪有这只惯于伪装的蛐蛐厉害!再被他这般吓下去,她非被这男人吓出心脏病不可。
说谎宜速,她不敢深想,将当天对汲黯说过的话,又套用着说了一遍,道:“当日微臣心想这考试总要有个依靠,怎知张曼倩看不上我,不肯将我引荐给右扶风。微臣对他心有忿恨,不免多看几眼。今日得太师隆恩,自再不作他想,日后只尽心侍奉太师您一人。”
谎言里,最难分辨的话是真假参半。她豁心一搏,将自己当初想过投靠汲黯的想法也说出来,增加可信度,却将对张曼倩的爱恋以恨带过,只盼刘去能信!
四下一片沉寂,这当口自然不会有谁会替她说话。
得悉刘去身份,她脏腑气血遭受冲击,当初在南阳郡落下的旧疾又猛然发作,此刻,心口一紧,那股腥咸又涌上喉咙。她低着头颅,一动不敢动。
半晌,方听得刘去淡淡道:“嗯,甲字天冠起吧,本王现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因何对阿陶格外敌意?”
赵杏两脚虚软,身子本已贴上椅子,闻言,又几乎掉下来。拼了!她一咬牙,抬头一笑,道:“都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可是我听人说有人一见钟情,那为何没有一见就恶?我知道,她是个好人,可我偏偏不喜欢,就像那晚我救你一样,只因为我喜欢。”
“大胆!张安世,你竟敢反诘太师!你别忘了你是大汉子民,救太师于危,自是本分!”公孙弘一喝,猛然站起,显已甚怒。
刘去却是双眉倏地一拧。
众人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很少看到刘去这种神色,方才殿上一见,正是张安世哭得什么似的时候,如今又这张安世倒亦是本事一桩。
但同时只见他眸中笑意亦是慢慢收去,道:“张安世,这世上,有些人可以有憎恨别人的权力,有些人却连喜怒哀乐也不能形于色。懂了吗?”
“人们都说,这个是右扶风的门生、那个是左冯翎的门生。如此说来,你张安世也算是我刘去的徒弟、广川惠王门生。这几句话算是本王教你的第一课。”
赵杏颔首,额叩到地,低声道:“是,微臣明白了。太师喜欢阿陶姑娘,微臣日后绝不敢再冒犯。若有违反,任凭打罚。”
“哎呀,张安世,小爷我可不习惯你现在这副奴才模样。不过,师父的话总是没错的,你听是必须的。”刘据笑嘻嘻地嘟囔着。
众人只见刘去忽而站起,眸光微沉,似要对张安世说什么。
这时,门外却传来奇松略带无奈的声音,“太师,蓉妃娘娘和石邑公主求见。”
众人一讶,刘去只让奇松开门。
“蓉儿,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宣德殿,太师代吾皇处理政务的地方,没有太师的宣召,岂容你说来就来!”待夏侯蓉与刘乐见过刘去,夏侯颇吹胡子瞪眼训斥道。
赵杏看去,只觉这夏侯蓉杏脸桃腮,娇艳欲滴,生得真美,隐隐看着还似乎有几分眼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43章 春闺如梦(一)()
夏侯蓉眼波流转,一声娇笑,“爹爹您别生气嘛,您瞧,爷还都没开口怪责蓉儿呢。”
她说着,眼底一动,悄悄睇了刘去一眼。
夏侯蓉的性格中虽因自小被娇宠,带了些泼辣斗狠,但此时亦是有几分惶惑不安,顿了顿,又半是可怜见见道,
“这不是昨儿,爷本答应了要去蓉儿那的么,后来蓉儿等了许久爷也没来,甚至,蓉儿亲手为爷熬的汤,爷也不曾尝上一口。蓉儿不晓得爷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再来看蓉儿了,蓉儿心里记挂着爷身体,又赶巧今儿阿乐妹妹去找我玩,说想瞧瞧新封的甲字天冠,蓉儿这才斗胆,拿着又重新给爷熬好的汤跟过来了。”
她说罢,双手捧着,小心翼翼上前,将青瓷翁搁在了他书桌上。
赵杏一旁听着,心里直嘀咕:唉,这就是真人版的后宫娘娘传么?她兜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伺候这位老爷子喝口汤?还记挂他身体?这只臭蛐蛐,横看竖看也不像身体不好的样啊!
当然,她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手段而已。在这些姬妾成群的古代男人面前,汤汤水水,疼疼痛痛,也无非只是想多留下点那人的一点真心罢了。
她正有些感慨,那头却听见刘去淡淡说了一句,“蓉妃,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众人顿时一惊。
虽俱知,刘去素来最喜那位嫣妃石若嫣,但对夏侯蓉,他也一向礼敬有加,何以
何况,这时,他岳父加舅父夏侯颇还在呢。
“爷”夏侯蓉秀脸一怔,红白交错。
夏侯颇冷眼看着,眉头微微一皱,走上前,朝刘去躬身施礼,语气恭敬,“是老臣教女有失,还请太师责罚。”
“舅舅这是作何?”刘去面色一霁,连忙将他扶起,又看向夏侯蓉,道,“舅舅方才说的不错,宣德殿乃朝之要地,无论家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之前,本王也打算着派人去知会你一声,这几晚上都去你那,只是一时耽搁,未曾顾及。你今晚这般来回折腾,要是累着了可叫本王如何是好?”
“爷!”夏侯蓉闻之娇羞一呼,又喜又惊。
倒是夏侯颇旁边观望,捋须一笑,眉眼舒展。其余众人也跟之笑开。
赵杏不禁心内一阵抽搐:大爷的,这不就是典型的敲你一棍再补你一颗红枣么?好一个刘去,好一个恩威并施!既要给人树威信,还要人给他死心塌地。啊,果然不愧为禽兽中的战斗兽,斗战胜蛐。
夏侯蓉缓了缓神色,又将眼光投向赵杏,明媚笑语,“哟,这位就是甲字天冠了吧?当日长街一见,已觉不凡。爷果然是好眼光的。”
呸,
赵杏忍不住偷偷翻白眼,今儿就算站这的是一头猪,只要是刘去选的,你都会夸不凡吧?又望了望她,猛然想起,这蓉妃便是当日太平公主被射那天,与刘乐站在一起的红衣女子。
赵杏嘴角微抽,客气回道,“不敢当不敢当,实是娘娘谬赞了。”
突然,边上另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道,“有什么不敢当的?还有你张安世不敢做的事情么?怎么,刚封了官就跪在了地上,必是你又捅了篓子,惹得我师父发威了。”
不用说,这个人便是石邑公主刘乐了。
她自进门,眼神就一直狠狠钉在赵杏身上,赵杏方还纳闷,她怎么会那么安静?这下看,果然唉唉。
赵杏闻之,苦笑不已。
这边,胳臂上力道一沉,只闻得淡淡一缕草木香气,人已经被刘去拉了起来。
她一愣。
却听旁边刘去淡淡笑道,“阿乐啊,师父正要和你说个事情呢。从今天开始,你又多了一位同门,这张安世如今是师父的学生了,日后你可要多多提携他,如何?”
这番话的言外之音,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自是从此让刘乐莫再为难张安世之意。
刘乐虽是公主,也娇惯,但毕竟长与深宫,如何会听不懂,一下就羞恼成怒,
“师父,你偏心!你偏心偏心!你明明就是喜欢张安世这个臭小子,看着他欺负我你也不帮我!还有上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设局让人来买张安世必输,人人都买了,偏偏却有人花一千两黄金买了这臭小子会赢,那人就是师父你,是不是?”
“哼,今儿师父还封了他帝聘头一名!”刘乐转过头,越说越委屈。
“好了,阿乐,要不这样,你看你输了多少,回头我让下人双倍将钱赔给你,好么?”刘去无奈,轻哄道,“不过现在你赶紧和你蓉姐姐先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师父!”
刘乐向来了解这位太师师父的脾气,说一是一,不容讨价。便眼巴巴看向边上刘文、刘据,意图支援。
岂料,他们一个摇头,一个耸肩,竟谁也不帮她。
她气急,一怒之下,噔噔瞪冲上前,狠狠推了赵杏一把,“张安世,臭小子!”
赵杏一个踉跄。
刘去眉峰一凛,从后伸手托住她。
她稍稍稳住,立即挣开了他,弯腰向前,对刘乐俯首作揖,“往日都是安世鲁莽,对公主多有得罪,还望公主大人大量,不与小人计较。”
刘乐一怔,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少顷,方才恨恨抛了一句,“没骨气,你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你等着,我去找我母后去。”说完便拉着夏侯蓉匆匆而去。
其后,刘去也命赵杏退下,顺带着给她丢了句话,意思就是她明天可以滚过来上班了。
赵杏撤。
公孙弘眉头紧锁,问,“王爷,此番行张安世一棋意欲之何?”
刘去一笑,不予置否。
边上刘文见此,微一思索,接道,“那不如就让刘文来猜一猜二弟心思。”
“当初,因夏侯大人府上一段插曲,阴差阳错让张安世先与我等错开,后又在香妃太平一事中闻名长安,引起了二弟留意,遣人去探,却原来这小子就是当日救他一命那人。”
刘文眼梢一顿,“不料,到此,偏又让石邑公主也查得了此人,石邑公主因与之有隙,便暗地派人在其入考号上动了手脚。卫皇后素来疼爱她,自然默许。”
“后,二弟从石邑公主口中听闻此事,起并未阻拦,只从旁观看。待到,那日,我们在公孙大人府上议事,张安世来求助,二弟依旧未曾道破,再次回避张安世,只令公孙大人述其所言。”
“再后,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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