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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重拾地上纸扎,点燃起来,那些纸扎品倒也丰富,府宅、车马、僮仆、财宝都有,手工也好,栩栩如生,其中一个新娘装扮的童女两颊脂红,项上带着一枚金灿灿的圈子,头上凤冠,双手戴镯,让人觉得可怖又凄凉。
众人明白,这女僮约是按瑞芳模样所做,算是还了何殊的愿望。
何解正要将女僮烧掉,刘乐“啊”的一声,踢开旁边一块石头,将一个男僮模样的纸扎从石下拿起,“给,还有这个。”
这身量比女僮要大上许多,帽上镶玉,手栓扳指,贵气逼人。两个僮儿都勾勒得十分形象,可惜,男僮头部被石头压破,只剩一双眼睛完好,徒添几分阴沉。何解脸色一变,哽咽道:“我真该死,怕起风,便拿块石头压住,竟压成这样哎,何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59章 顾宅()
众人看再也没有什么线索,便告辞离去,何解相当友善,说还有什么需问到他,可以随时派人过来找他。
众人在附近茶寮休息,夏侯蓉推开小二送来的茶水,不耐道:“全都没有线索,没有突破口,这案子还能怎么查?”
刘芳说了句“稍安勿躁”,却也是锁起眉头,倒是昧初,石若嫣和陶望卿几人暂时放下嫌隙,讨论起来。
陶望卿拿起杯子,欲饮又止,“何解虽没说什么,但我总觉得,他有些事没有说出来,隐瞒了我们。”
赵杏一直不怎么吭声,这时突然插了句,“如果这只是你的感觉,不能成为理由,你有证据吗?”
陶望卿一笑,淡淡道:“我没有证据,但是,他既能通知何殊顾家前来抢亲,可见并非个薄情人,应当不会就这样舍了何殊回家。”
这说法立刻得到昧初的赞成,“不错。且这人和其他村民不一样,案发时虽说怕事没有帮何殊到底,但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敢说何老爹不是凶手,对朋友情真意切的模样也不像做假,只是,如此一来,反而让人不好逼问。”
石若嫣做了补充,“最重要的是,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说谎,他的话中没有明显漏洞。”
刘芳眼角一挑,“他很聪明,少说少错,一句半路离开,将所有事情都撇清了。就算你想揪他错处,也无处可揪,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根本没有让你可以找错漏的地方。”
刘芳所言不错,众人心思虽是各异,但既无可去处,最后还是不得不踏上到顾宅去的路。
门房听报,不敢怠慢,立下进去通传,不一会,管家就迎了出来,说老爷正在午憩,马上起来,请几位贵客到大厅先用个茶。
下人刚奉上茶,顾徳就匆匆走出来了。这是个四十出头的高壮男人,长相威猛,眼中透着精诡之光,但这种“精明”和韦善人的算计完全不同,而是十足煞气。
顾徳也不拐弯抹角,和众人见过礼,直接便道:“各位大人,管家已将情况告诉鄙人。各位要问什么随意就是,只是,顾某帮理不帮亲,那姓何的短命种虽和我有争妻之恨,但我岳父既犯了法,看此前审判证据确凿,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也希望各位能尽快弄个结果出来,毕竟我等商人从商,也不是那许多闲暇在家。有心协助,可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脸色有些难看,赵杏心想,乖乖这顾徳又是一个难缠角色。韦善人奸狡、程启筑城府,这人却是阴险,这看似粗犷豪尔的长相可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刘芳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吃吃笑道:“若说杀人嫌疑,顾老板与那何老汉相比,也不遑多让。只怕老板力不足也不行。”
顾徳不怒反笑,“若果真如此,各位将顾某带回去便是。”
刘芳被他一抢白,略略一讶,陶望卿却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也是笑言,“顾老板,若你如此合作,那请。”
顾徳这时方才有些收敛,道:“那也得有证据才行。”
“还真被顾老板说中,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信口开河,如今府衙里还真来了个证人,说当日亲眼看到顾老板行凶,说顾老板才是杀死何殊的凶手。”陶望卿继续说着,大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众人见状都暗吃一惊,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哪里来了个新证人?勿说没有,就算何解终究怕惹事真隐瞒了何殊的真正行踪,也不能说明什么,充其量就是知道何殊确实到过顾宅。但至于目睹顾徳杀人,这可能性却小极小。
因为,顾徳不会放过和何殊随行的人。何老汉是用来充罪的,方才幸免。
只是如此一来,倒真将顾徳稍稍震慑住,他冷冷问道:“敢问姑娘那是什么证人?可否请他来和顾某当面对质?”
赵杏嘴唇一动,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陶望卿唇瓣一扬,笑了,“所谓对簿公堂,如今还不是时候,顾老板自认清白,还是将当日情况好好说一说为妙,我们也不想冤枉好人。”
顾徳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眸光闪烁半晌,终于淡淡道:“也罢,鄙人自然是愿意与官府合作的。”
他拿起茶盏,连喝几口,他似是练武之人,指骨比寻常人粗壮,肤色也有些黝黑,只有拇指指指骨处一圈颇为白皙。两眼微眯,似回忆当日情形。
“我岳父既贪财收下了我的茶礼,竟还打算伙同何殊那家子离开,我顾某人平日虽好说话,这事及终身,自然是不能相让的。村里有人将这事告诉了我,我便比约定的日子提早一天前去迎亲。本来按习俗,我是不该过去的,但我怕出什么岔子,还是亲自过去了一趟。当然,我那岳父后来也理亏,便将我那五姨太送上了花轿。”
众人心想,这人的话,有半数都是假的,何老汉哪里是理亏,那根本不是送,分明就是被打上的花轿。
只听得这顾徳又道:“我将新娘接回来,便开始准备拜堂行礼事宜,哪有这功夫去杀那短命种,别说杀人了,我见也不得空见他。”
石若嫣追问:“那你可曾听仆人报说何殊找了过来?”
顾徳冷笑:“不曾。”
昧初收到石若嫣递来的眼色,心领神会,紧接着问:“仵作报告,何殊死亡时间在顾老板大婚当天未时前后(下午1:00点-下午3:00),当时你在做什么?”
“我那时正好拜过堂回屋休憩,我大宴亲朋乡绅,这喜酒流水席从午吃到晚,我还得出去敬酒,来的又是临淮郡的名门望族,许多我生意上有往来的人,我能怠慢吗?这可需要不少精力,我不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垫垫肚能行?”
“那便是说这段时间,顾老板是独处?也不曾到新娘子处?”刘芳目光锋利得像枚宝匕。
顾徳却不慌不忙,沉着声音道:“不错,我在自己房中休息。这晚上洞房才需要新娘。我约莫午时(上午11:00-下午1:00)初刻进的屋子,期间两个素日里的贴身仆从在屋外侯着,端个茶递个水什么。”
“各位若不信,我大可将人找来让你们确认一番。”
他说着朝管家招招手,管家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片刻,便带回来两个眼目伶俐的少年。
石若嫣和昧初有意将二人隔开,仔细盘问了一番,但二人供词基本一致,说老爷在卧室用过些许午膳,便眠将起来,直到未时既末才出屋敬酒。这期间一直没有离开过屋子。
这环境证据不比当日赵杏审问魏利散,这是顾家大院,众人初来乍到,根本不可能设什么陷阱去套话,只要对方事先稍作准备,根本问不到什么。
但是,有一点众人却确认了,何殊死时,正是顾徳没有在宴客前露面的时间。这只怕不仅仅是凑巧。
顾徳睨着众人,轻扯嘴角,“怎么?如此一来,可证我清白了吧。”
陶望卿却道:“两个僮仆都是顾老板你自己的人,难道没有捏造人证之嫌?实际上,谁也没法证明顾老板没有和何殊见过面。”
顾徳倏地笑了,厉声道:“可同时,谁也无法证明那姓何的到过我的府邸,我如何杀他?还是说我让手下将他在外杀掉然后沉尸湖底,可你们有证据吗?谁看到了?你说的人证?不妨说说,他是怎样说的?可不能仅仅说‘我看到了那顾德在杀人’,没有具体证据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即使真有这样一个所谓的人证,也不能将我定罪!”
到得这里,众人不免理亏,根本无法撼这顾徳一分,陶望卿秀眉一蹙,很快转换到另一个人身上去,道:“人证怎么说的,你到时会知道。顾老板,我们要问一个人几句话,请你唤人将她带过来。她是何老爹的女儿,你如今的妻妾,还是收过那何殊聘礼的人。我们找她问点什么,不会不行吧?”
顾徳似早就料到,也不多话,直朝管家吩咐道:“去,去将五姨太带过来。”
然而,当管家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绝色佳人瑞芳带过来时,众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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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臣有事要奏()
瑞芳是由两个身材粗壮的?仆?妇带进来的。
她上身着翠色紫花小袄,下身是同色暗纹褶裙,发鬓梳起,插簪挽翠作妇人打扮,杏眼黛眉鹅蛋脸,腰肢纤细、肤色嫩白得像能掐出水来,看去竟不似农家女,可又因长年操持农活比一般闺阁小姐来得健康,两颊不必点脂已色泽如霞,活?脱?脱就一?美人胚子,又正值十六七岁如花年华,怎能不让人痴迷?
只是,这少女美则美矣,一进来却手舞足蹈,时而带着仇恨的目光瞪着顾德吼叫,时而摇晃着自己的头发哭叫。
她已经疯了。
若非两个仆妇紧紧按住她肩手,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疯?狂举动来。
“是你杀了何殊,你冤枉我爹爹,你冤枉了我爹爹。”
“爹爹,接我回去,那天你说过,会带我回去的”
她两眼红肿憔悴,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
众人都一时看呆,倒是顾德神色无比轻描淡写,“各位有什么要问的,即管问去。”
怪不得顾德愿意让瑞芳出来见?客,先不说瑞芳是亲眼所见还是臆测顾德杀人,即便真是前者,也已不能作供了。
本来,瑞芳是何老汉的女儿,身份尴尬,证词就未必能够上堂,如今还疯了,一个疯子的话又怎能作为呈堂证据?
石若嫣和昧初眼中透出几分同情。
“顾老板,叨扰了。”
见再也没有线索,刘芳是索性起身告辞。
顾德一笑,“送各位。”
刘芳冷冷拒绝:“不必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杏突然出言道:“顾老板,你不需要一个疯婆子作你的妻妾,不如让她回到故居去吧。”
顾德一把攫住瑞芳下巴,“抛弃妻子,我顾某人可做不来这样的事,她虽是疯了,我们这些天倒也琴瑟和?鸣,我还指望着她帮我生个白胖娃娃儿呢。”
他眼中闪动着兽般欲?光,刘乐几乎要冲上前去揍人,可惜被惊云伸手勾住后劲衣领,动弹不得。
出了大厅,破天荒,昧初对赵杏说上话,“若在大宛,我早就上去教训他一顿。”
赵杏微微笑了笑:“你该去打他一顿,没人有意见。”
霍光摊摊手,“要不我们组队去?”
小郑:“算我一个。”
“我也去,”刘乐恨恨道:“这人竟敢比我还嚣张。”
众人都笑了,稍稍解了气,只是这顾德目前还真碰不得。顾德藐视律法,他们却不能。
“大姐,你说老爷把个傻子放在家里是什么意思?老爷生意做得大,这来往的同行可多了去,这些人又是好个嘴碎的,倒不怕传出去让人看着笑话?”
这时突有声音从前面花圃传来,声音娇?媚,略带些怨艾。
只听得她又道:“大姐呀,我是人微言轻,想劝着点都不行,你却不同——”
“噢,人微言情,三妹,怕是有人想让大姐做这个丑人,自己却享渔人之利罢?”女人的话很快被一道尖锐的笑声打断。
“二姐,你别血口喷人!”
“可不是,老爷也就贪图那点新鲜感,野花是带劲儿,可扎手,小?g?妇大婚那天,老爷本来兴致颇高,亲自接的花轿,搀扶着拜的堂,可那贱?婢一直哭哭啼啼,老爷回去休息,后来出来敬酒,午间休憩喜服脱了就脱了,也懒得再穿,套件平日的袍子就出来,这恩爱看去就不长久,腻了就淡了,这原因就像他为何要娶完一个又一个。”
昧初瞬间笑了,“这位夫人倒是看得透彻。”
“好了,有人呢,都别说了!”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声将众人话匣打住。
几个女人在丫鬟簇拥中迅速走了出来,胭脂水?粉,都是美貌女人,或妩?媚或娇艳,其中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蹙着眉头看过来,神色甚厉,管家送客陪在一边,脸色正有些难看,见状两厢做了介绍,不消说,自是顾德几名妻妾了。
几个妇?人十分忌惮,虽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家长里短自然不想让人听到,见过礼,大夫人就吩咐管家好生相送。
众人对这些妻妾争风自然没什么兴趣,淡淡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这一番造访,时间飞逝,众人出得门,只见月入当空,中午只在村间茶舍用过些茶水面点,这下都饥肠辘辘,便就近找了家馆子,归心似箭,虽一行权贵,只匆匆用了些简单饭菜,便赶回驿馆。
*
回到驿馆,奇松、怪石早已等候多时,将众人迎进大厅。刘去、刘文、刘据、公孙弘和贾政经正在厅中,让众人颇为惊奇的是,汲黯和张曼倩也在。
汲黯和刘去二人正居中博弈,看得众人进来,汲黯放下棋子:“既然人齐了,臣还是先行告退,就不耽误太师和诸位讨论案情了。这次胜负未分,却也下得尽兴,下次再和太师讨教。”
汲黯自视甚高,不屑探听案情做部署,刘去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右扶风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