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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需要莫德付出什么的时候,他的耐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更何况,在这之前,利威尔的母亲还有利威尔,就一直依靠着莫德而活。
莫德残存不多的耐心,在不断的变故中磨损消耗。如今大寒的天气,将莫德的不耐引爆。
他和利威尔毫无关系。
血缘的关系不过是人为的意外,对于莫德来说,这种意外多的是,莫德如今并不将这种“关系”放心上。
如果不是恰巧来到这个世界,恐怕他们根本不会知道他。
莫德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利威尔面前,在还距离利威尔不是很近的时候,利威尔脸上的神色就发生了变化,他像是在一棵静静等待的树木,在听见莫德的脚步声,突然焕发了生机。
“你回来了。”
在莫德眼里,利威尔就像是一个张着的大嘴,不停的试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而让莫德产生任何负担或者是所谓的责任的东西,只会让他避如蛇蝎。
莫德冷冷看他一眼,一声不发的绕过他,走进了屋中。利威尔听见莫德离开,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拐杖敲着地面,另一只手摸索着门框和墙壁,跟着莫德进入了房间内。
莫德坐在桌子旁边,撕开抢到的过期火腿开始吃。利威尔根据他所在的位置,也慢慢的走了过来。
“敲什么敲,心烦!”
利威尔敲击在地上的声音骤然停了,他站在原地,双手摸着自己的拐杖,手足无措。莫德看着他这种无助的模样,冷笑了一下。
利威尔站在原地一会儿,听见莫德咀嚼声又响起来后,才抬起腿向着莫德那边走去。
利威尔伸出手,摸到凳子后,坐了。
莫德没动,垂着眼眸,一口一口吃着食物。他没有将抢到的东西推倒利威尔面前,以往莫德找到东西,都会拿一部分放在利威尔面前,但是今天莫德纹丝不动。
利威尔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道,“莫德……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利威尔没有主动伸出手拿食物,莫德玩味着他这种“乖巧懂事”,不禁觉得人就是这个样子。
寄人篱下的状态,不得不依附别人而活,就必须讨好他人,必须低声下气。
处于弱势,有需要的一方总是好脾气而迁就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外乎此。
莫德没说话,用目光打量着利威尔这种模样,心想:掌控一切,处于主导地位的感觉的确不错。无论感受多少次,都不会让人无聊。
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另一个人,让另一个人不得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在无名的怒火中,莫德感受到了一种愉悦,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
看到另一个人在你面前低眉顺眼,小心翼翼,不停的谦让,这种感觉……真是稀奇。莫德心情悠然,没想到过去的我是这种样子啊。无能又没用,懦弱而恐惧,不得不依靠的人,不得不纵容一切。
那利威尔现在必定在因为他的冷淡和怒火而惶惶不安吧,毕竟他如今靠他为生,毕竟他需要他。
可是莫德不需要利威尔。一想到这里,莫德笑了起来。
'莫德……今天发生了什么吗?'莫德看见利威尔还在等待他的答案,道,“没什么。”
“是吗……那就好。”利威尔点了点头,没有主动伸手拿食物,也没有询问关于食物的事情。对此莫德表示很满意,心想利威尔对于寄人篱下这件事情,做的得心应手,这种低头做小的样子让人心情舒畅。
莫德喜怒不定,可对于利威尔这种温顺的样子很满意,因此从食物里挑选了一下,拿了一袋保质期不知多久以前的面包。
莫德勾了勾嘴,放到利威尔面前,“今天只找到这种烂的不行的东西。”
利威尔没有动,莫德依旧在笑,“怎么,还嫌弃?”
利威尔伸出手,将面包向前推了推,“你吃吧,明天你还要出去,不吃饱的话,没有力气。我在家里没有消耗体力,肚子不饿。”
莫德面无表情,将咬了一半的火腿肠扔在桌子上,走到利威尔面前。
“怎么……”利威尔的话还没说完,莫德就拿起面包,对着利威尔的嘴塞了进去。
“唔唔唔!”利威尔嘴中被面包塞满,发出唔唔的声音。
“叫你吃,你就吃,下次再不照我说的做,我就噎死你。”莫德塞完,就到了炉火旁,往里面丢了及块木头,心情更加不妙。
而这一切莫德都将其归咎于利威尔。虽然莫名其妙的生气,但是莫德却没再过去玩弄利威尔。因为莫德已经预料到,最后搞得阴阳怪气的,还是自己。
半夜,莫德被利威尔起床的声音吵醒。
莫德睡眠本来就浅,利威尔一掀被子,他就睁开了眼,利威尔双目失明,尽管他轻手轻脚,莫德还是醒了,不过因为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莫德安静的在一旁看着他。
夜晚开不开灯都一样,利威尔没有用拐杖,而是用手摸索着桌子,柜子,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厕所。
莫德无聊,双手枕在身后,利威尔在里面留了很久,利威尔才出来。利威尔推门,莫德立马说,“你在那里站一会儿,等臭味散光了再过来。”
利威尔:“……”
利威尔果然听话,在那里站了不知多久,才又返回到床上。今天吃的面包过期了很久才会这样,以往也有吃过变质的食物,都没事,今天倒是头一次。
之后几天,莫德一直用冷暴力对待利威尔,但是利威尔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
装傻挺在行!莫德心想。
折腾一阵子,一无所获,深感无聊和幼稚的莫德停止了他的使坏。
莫德在黑夜中安静的盯着利威尔安详的脸,不明白他的坚韧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他的安详从何而来。又想起今天自己的恶意,利威尔竟然淡然处之,莫德心想这小子果然不简单,这种隐忍的模样让他高看了他几分。
莫德觉得,也有可能是利威尔真的没有察觉到他的恶毒,所以才会如往常一样听话而乖巧。
莫德感到奇怪,但是却不好奇,他转过身,心想这些都和他没关系。利威尔无论在心里想什么,或者是表现出何种的与众不同,都没关系。
即使利威尔再杰出心态再好,百年之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这种软弱转瞬即逝的生物……
莫德顿时没了和他计较的心情。
之后日子里莫德没怎么和利威尔交流,也没再故意使坏。两人说话的次数少而又少。
天气转暖,夏天突兀而至,冬冷夏热的地下,让莫德晚上根本无法入睡。
利威尔察觉到了莫德的暴躁,他拿起了自制的扇子,来到莫德身边,帮莫德扇风。
莫德眯眼,享受着人工凉风。
“不错,继续。”
莫德看见利威尔露出了一个微笑。
莫德哼笑了一下,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
过了很久,利威尔依旧在继续。
莫德黑色的眼睛从窗外收回,他凝视着利威尔安静的模样,看了许久,突然随意的说,“利威尔,你欠我的,不还就干掉你。”
“……”利威尔愣住,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慎重的点了点头,“好。”
在利威尔答应后,莫德突然勾了一下嘴角,笑容转瞬即逝,脸上的表情却少了几分冷淡。
第240章 利威尔:过去与现在(一)()
回城后,利威尔一言不发,径直进入了房内,法兰留下处理其他事情。
法兰在和埃尔文报告的时候,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但在说到莫德死亡后,依旧难掩悲痛之色。他在报告完后回到自己房间的途中,经过利威尔的房门,他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有打扰。
利威尔将莫德的头颅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脖颈断掉的部分发出了暗红,莫德眼睛微闭,嘴角有笑。即使满脸血污也没有让他的笑容褪色分毫。
利威尔怔怔的看着莫德安详的脸,终究没忍住,落下了泪。他想从未见过莫德这种微笑,这种放下一切,再无挂心之事妥协一般的微笑。
十几年的相处,让利威尔从莫德的行为举止中了解到,他对活着这件事情,有一种让人心惊的淡漠。
莫德在为什么担忧,在为什么焦虑。
终其一生,利威尔都无法明白,在他濒临死亡时,告诉他人死之后就什么都没有的人,为何会对于自己的生死,抱有截然相反的态度。
母亲死后,莫德平静的说,“死亡不一定比活着糟糕。”
那么现在呢,莫德?
你是因为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才露出了如此释然的笑容吗?
莫德,你为此而感到开心吗?
利威尔睁大眼睛,不然眼泪模糊视线,他看着莫德残留的头颅,久久不动。
寂静的房内,没有人回答他,而那残存的笑容,却又像是在回应他的问题一样。
利威尔很不安。
房中只有他和妈妈,以往亲近的妈妈在生病之后,脾气变得喜怒无常,虽然原本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每次莫德独自出门的时候,利威尔都会十分忐忑。虽说出去找食物是一件十分辛苦的工作,但是利威尔想,也许他也更想去外面,而不是独自一人留在家里,但是妈妈需要人照顾。
母亲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他和莫德生下来没有见过父亲,只有她一人维持两人的生活,十分劳累,经常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阴沉,一声不吭。脸上的阴郁让利威尔感到害怕。
自从她病了之后,一直潜藏在她心底的黑暗情绪爆发出来,利威尔首当其冲。
在被推倒在地上的时候,利威尔一瞬间有些愣怔,他恍惚的看着地上滴下的鲜血,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妈?”
“滚!”
“你们这两个累赘,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孱弱的女人拿起身边的杯子,向着利威尔狠狠扔过来,利威尔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他慌忙的后退,杯子在脚边炸裂,碎片溅到他的心里,咔擦一声,心脏很疼。
利威尔神色不安,他脚向前了一步,在触及到母亲阴鸷的目光时,又瑟缩的退了回来,额头的鲜血顺着皮肤流进了眼角。此时利威尔眼中的世界变成红色,母亲怨恨的神色也变得猩红。
“都、都是你们……”
“妈妈……”
“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怎么会……”女人脸色苍白,枯干的头发毫无光泽,如同杂草,她喋喋不休的说,怨恨着。
终其一生,女人不会老的,只有刻薄歹毒的唇舌。特别是在伤害亲近之人时,更显锋利。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们……”
“如果不是你们,我……”
“你们毁了我……”
“为什么死的是我……”她眼神散发着幽光,干瘪的身体里只留不甘,指甲狠狠的拽着被子。
“妈妈……”利威尔很小声的叫了一声,眼泪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来自母亲的责难,愧疚和无言的伤心开始溢出,他的眼底充满了泪水。他想安慰她,但是却又怕自己的行为冒犯了她,让她更加愤怒。
“对不起……”面对来自母亲的怨恨,他虽然难过,但是仍然想要安慰生气的母亲。
母亲趴在床上,她的嘴唇不停的开合,利威尔不知道她说了多久,他只记得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将他的心穿碎,每一句话都刺耳的让人想要堵上耳朵,每一个表情都让他想要闭上眼告诉自己来自母亲的怨恨是他的错觉。
像是整个世界都扭曲变形,向他压了过来,母亲的脸也开始扭曲,她的脸无限的拉长,最刻薄的如同一条线,眼睛是渗人的黑色。
利威尔不敢闭上眼睛,不敢堵住耳朵,所有的咒骂像是一把刀要将他搅碎,他的眼睛关不上,生怕合上眼睛会有更大的灾难向他扑过来。
女人一直在咒骂,她咒骂这个世界,憎恨地下所有的人,痛恨抛弃他们的父亲……
母亲的愤怒和憎恨如同海水,扑面而来,利威尔几乎要被淹没,但是他努力的站在原地,哪怕海浪再猛,他也没有后退,他努力的接纳一切,试图让她可以不再生气。
“对不起……妈妈……”他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床上的女人,不让眼泪模糊了视线。
骂了太久,女人突然开始哭,她哭的歇斯底里,涕泗横流,呜咽声压抑而钝重。
“对不起,利威尔。”女人喃喃的说,“对不起,利威尔……不是你们的错……”女人呜咽的说,“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原谅我,原谅妈妈,好不好,利威尔?”
“恩。”利威尔被母亲抱着,他抬起手抹去女人流下的泪水。他已经习惯了母亲在暴怒之后道歉,他也习惯了母亲都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习惯了母亲突然的暴力。
妈妈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只是无法控制自己。利威尔这么告诉自己。
所以每次在女人情绪失控的时候,利威尔都没有逃走。
这些莫德并不知道。
每次莫德在的时候,母亲都在睡觉,而莫德又很少过来看沉睡的母亲,因此这些只发生在利威尔身上。而有的时候,莫德像是能巧妙的捕捉到暴风雨的前兆,一点声响莫德就会立马出门。
每次莫德主动离开,利威尔就知道,母亲又要失控了。
曾经利威尔羡慕过莫德这种察言观色和对危险的未卜先知。
莫德总能够通过任何蛛丝马迹中,敏感的捕捉到女人的情绪欺负,特别是带有攻击性或伤害意图的变化。
白天拿着毛巾给母亲擦脸的利威尔,会担心床上的女人是否会突然醒来,对他拳脚相向。
利威尔胳膊靠近肩膀的地方,有着青紫的掐痕。在做完这一切后,她也会同样的道歉。最后利威尔已经可以做到不再因为母亲刺耳难听的话哭泣。
有一次女人力气太大,利威尔的头直接撞到了桌角,顿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