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寻眯眼躺在榻上,似乎是自言自语。
“你上次不已经有大致推测了吗?”
狄洛用前腿在空中虚划,头也不抬的答道。
“至于具体的目标――我又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要的是啥?”
“我总感觉掌门的态度有些奇怪。”
殷寻搅了缕头发绕在指尖,有些疑惑的说。
“他贵为金丹,且神识又在元婴之上,照理说不该对一个仅仅筑基的家伙这般忌惮啊。而且若是桑延一真的觊觎散游宗的某件灵物,为何又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求见掌门?”
“这些东西以后再说吧,现成的宝贝还未到手,闲心倒是操的挺多。”
狄洛专注地翻阅着脑海中的玉简,语气颇有点不耐烦。
“对了,刚才你从老头那里得到的隐匿法阵呢?赶紧放出来让我看看,说不定还能有所启发”
“嗯,不过这东西激发一次可就废了。你最多看看它的阵环,可不能朝内输入灵气。”
殷寻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块两指来长的鱼形玉片。
“老头子也是可爱,因着我是小孩儿,还特意将法器做成了动物的形状。”
她将玉片捏在手中,一边默念着掌门交给的咒语,一边用中指和食指夹住鱼尾端部,猛地向上一划。只听见“嗡”的一声,一个漂亮的金色阵环便从中弹了出来。
此阵比殷寻那日看的小了许多,仅仅能够罩住一张平时吃饭的方桌。不过若用神识仔细打量,便会发现其中的阵图排列依然是十分精细用心的。
“切,外表花哨有什么用,这么屁大点儿地方,能护住几个人啊?”
狄洛看见这缩水的阵环,嫌弃地撇撇嘴。
“老头子也是挺小气的,堂堂掌门,送出手的却不过是个玩具。”
“闭嘴,不懂就不要乱说。”
殷寻翻了个白眼,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隐匿阵本就不能做得太大,否则环境里凭白空出了一块儿,反而更加惹人怀疑。”
她戳了戳狄洛的龟壳,语重心长的叹道:“你呀,就知道好大喜功,却不懂得联系实际、因地制宜。这种性子,早晚是要吃亏的。”
“要你管”
狄洛被戳中了痛处,傲娇的哼了一声。不过它也知道殷寻说的确有道理,便不再反驳,认真观察着这已经成型的阵图走向。
“原来如此。”
有了实物作为对比,狄洛很快发现了自己所建阵法的不足之处。它直起身子,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的用前腿引导周围灵息编织交错。背上的甲壳还不时的闪烁鼓动,似乎正进行着某种精密的计算。
小虫子难得如此认真,殷寻自然也不会上前打扰。她将玉片稳稳地托在掌心,干脆盘起双腿,陷入了日常梳理经脉的玄妙境界。
其实经过连续不断的调整,殷寻此刻的身体与外界的灵气已经非常契合。相比于上辈子费尽心力都无法感受到灵息,如今轻车熟路的她甚至要故意排开环境里那些闪烁的光点。
殷寻相信,只要宝物到手,环境安全,自己稍微冥想片刻,就能迅速的引气入体、脱胎换骨。她甚至已经渐渐想好了足以实行的计划,只待狄洛炼阵成功,便可以立即执行。
仙途漫漫,不进则退。她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太久,再不开始修炼,到时候来自敌人的实力碾压,可不是一点小聪明就能够战胜的。
由于脑海中紧绷着一根弦,殷寻的五感并未完全沉浸。所以几乎在狄洛大功告成,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她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成功了?”殷寻前倾着身子,看向空气中那个悬浮的小小阵图,语调里充满怀疑。
不是因为她不相信狄洛的天赋,而是与老头所创的金色阵环相比,这巴掌大小、灰不溜秋的一团,实在太过寒酸。
她伸出手,缓缓靠近那新鲜出炉的阵图,感受到那几乎微不可查的灵息,心中又是一沉。
“你确定没有弄错?”
殷寻皱起了眉头,抬眼看向狄洛。
“这东西又小又丑,灵气还如此微薄,简直和掌门制作的阵环大相径庭。”
“你不是说了吗?要联系实际,因地制宜――只要起到了传送的效果,形态如何都是无所谓的。”
狄洛将八足摊平,好似正做着某种缓解酸痛的拉伸运动。它一边压腿,一边故作高深的解释:“现在这个只是已经成型的阵法框架。我体内灵气不多,能勉强凝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你说过框架结成之后,便自会拿出富含灵力的宝物用于拓印,现在一切就绪,还在等什么呢?”
第67章 胸甲()
“噗,这种事情你倒是记得清楚。”
殷寻瞧着它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狡黠地道:“其实我所说的宝贝你早就知道了。只是明珠蒙尘,又隐于大量残次品中,所以才没有被发现罢了。”
“咳咳,你指的该不会是那一袋雪精鳞片吧?”
两人形影不离,狄洛本就疑惑她哪有时间藏什么宝贝,如今听此一言,当即便反应过来。
“可我不是说过吗?那东西虽好,却因为心火的灼烧,损耗的太过厉害。仅仅三四成的灵力,怕是带不动这传送阵法。”
“这我知道。”
殷寻勾了勾嘴角,将那个塞满家当的储物袋子掏了出来。她吩咐狄洛将其打开,然后便埋头在里面翻捡,最终挑出了两块表面黯淡、覆有黑灰,比一般形态略小一圈的贝壳状物体。
“什么嘛?这两块看着比别的鳞片品质还差。其内含灵力只怕不到两成。人家都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你倒好,专门把这最烂的捡了出来!”
在瞥见她手里的东西时,狄洛忍不住嗤笑一声。按照常理,那灰黑黯淡的外层,明显是灼烧过度的表现。
“你也说了,那只是看着”
殷寻将那两块鳞片颠了颠,朝狄洛递了过去。
“摸一下试试,这俩体型小些,都有其他鳞片罩在外头。你已经炼气,想必应该比我更加敏感。”
“咦?”
狄洛原本不信,可真正接触到鳞片表面,它瞬间便察觉到了二者的不同――原来那灰黑的外壳反而是一种特殊的保护,其下蕴含的灵气,竟然比那些蓝色鳞片多出了数倍。
“奇怪啊,这层壳子是怎么出现的呢?难不成一个死物,竟然还学会了伪装?”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在当初将它俩捡起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眼,那外部的硬壳,似乎都是将它们罩住的鳞片内部融化凝结而成。”
“果真如此?”
狄洛见她点头,突然激动起来。
“我明白了,这两块鳞片,应该就是传承中所说的雪精胸甲!据说雪精周身防御极高,尤其是胸口处层甲相叠,坚不可摧。可惜这种胸甲只有千年以上的雪精才能形成,并且其周身上下,统共也不过四块儿!”
它用一条前腿按住殷寻手中的鳞片,另一条腿微微蓄力,往上一敲。殷寻只感觉掌心一热,接着便听见“咔”的一声,其中一块鳞片上那层薄薄的外壳在混合了灵力的击打下,霎时四分五裂。
一股带着冰寒的灵息扑面而来,其浓烈程度,甚至让殷寻的整条手臂瞬间结起了一层寒霜。
“我靠,这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狄洛弹腿跳开,险险避过了冻成冰棍儿的命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阵图拓进去啊!”
虽然很想埋怨虫子的莽撞,但事到如今,先解决问题比什么都强。殷寻皱着眉头,努力忍住将鳞片抠掉的冲动,瞪着眼朝狄洛喊道。
“知道了!”
狄洛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废话。它按照老头所授的方式屏息掐诀,将那团巴掌大小的阵环浓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灰色印记。然后便把丹田内剩余的灵力积聚在一起,前腿一挑一划,带出一股劲风,直接将灰印拍在了那块湛蓝的鳞片表面。
只见那拓印完毕的阵法宛如一个小小的漩涡,疯狂抽取着鳞片中蕴含的灵气。殷寻感觉到周围的阴寒迅速消退,连那胳膊上的冰渣都好似失去了支撑,簌簌地脱落下来。
最终,这块破壳的鳞片完全化成了白色,但拓印在其上的灰暗阵法,此刻却变得蓝光盈盈、分外夺目。
“成了!”
狄洛欢呼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殷寻也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手臂,将那枚鳞片托在眼前,细细观察:
“为什么掌门建立的阵环是金色的,而这个却是蓝色?莫非该阵法随着支撑灵气的不同,其属性也不同?”
“唔”
狄洛从方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总算注意到了殷寻提出的问题。它闭眼翻阅着脑海中的玉简,好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答道:
“这个我没问,不过据玉简上说,灵力属性的混合,的确会对阵法的效果产生一些影响。不过一旦框架成型,主要的功能总是不会变的。”
“好吧,反正咱们现在能用的灵物也只有这个,有总比没有强。”
殷寻叹了口气,将那块印上阵法的鳞片收了起来。
“我记得按照老头的说法,到时候直接捏碎便可以启动?”
“嗯,抽去大部分灵气之后,鳞片整体已经变得脆弱许多,以你的力道,应该完全足够了。”
“那就好。”殷寻点点头,接着说道:“引气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趁着桑延一最近闭关炼药,储物袋什么的不会全带在身上,咱们得赶紧找机会盗宝。不然等他办完事离开,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看你这意思,是把接下来的一切都计划好了?”
狄洛瞟了眼殷寻,语调有些戏谑。
“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去你选好的池子,将传送阵的落点和老头所给的隐匿阵法都布置妥当吧!”
“行,这块剩下的胸甲你先收着。既然普通的鳞片都是炼器的良材,咱俩修为上去以后,它说不定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因为狄洛的空间比储物袋安全许多,所以价值很高,一时半会儿又无法使用的东西,殷寻都通通让它收进了龟壳里。
毕竟对于某些财迷来说,眼看着一点点积累的家底被夺,约摸应该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今日忙碌了一天,又耗尽灵力炼出了阵法,狄洛只觉得身心疲惫。故而收完东西,它就长长的打了个呵欠。
殷寻体谅小虫子劳苦功高,倒也没像平日一样要求它洗漱完毕才能上床。只自己拿热水搅了帕子,帮它将八条细腿和背上的甲壳一一擦干。
“臭丫头服务的不错,看来本大爷今天没白使劲儿。”
狄洛得寸进尺,又开始飘飘然起来。
“瞧你这温顺的样子,一定是为我高超的阵法天赋所折服了!”
女孩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殷寻眼睛晶亮的看着它,不但不生气,反而还一脸真诚的露了个笑容。
“你你你你想干嘛?”
狄洛原本还想装蒜,可瞥见她这诡异的反应,直接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干嘛啊,只是突然想起了狄大爷要做的第二件事。”
殷寻冲它眨眨眼,清秀的脸上满是无辜。
“现在休息得好点儿,到时候作为诱饵,你也能跑得快些”
第68章 诱饵()
疏影横斜,夜色初临。
平顶山半腰的木屋中,令一众弟子闻之色变的毒尊大人此刻正捧着一个玉色的小碟子,微微躬身,满脸温柔地投喂着黄陶瓦罐里饲养的蛊虫。
碟子里所装的褐红粉末,正是由他刚才所炼的汲血丹研磨而成。对于那只嗜血而生的赤霄蜈蚣而言,是绝对的大补之物。
只见那只多足怪虫在舔舐了粉末之后,骨节上涌动的荧光越发明显,甚至整个头颅高高扬起,裂开两片钳子似的口器,发出了嘶嘶兴奋的嗡鸣声。
“乖,安静点儿。”
与男子粗犷的外表相比,其手指却显得格外的修长好看。他轻轻敲了敲陶罐的边沿,语调漫不经心。那只模样凶残的蜈蚣却好似被吓到了一般,迅速趴伏了身子,噤若寒蝉。
“好宝贝。”
男子对虫儿的表现很是满意,他一手环胸,另一手下意识地摸向腮边。然而在接触到那一蓬粗硬的络腮胡须时,他皱了皱眉,又有些别扭地把手缩了回去。
由于刚刚炼药完成,屋子里不免有些杂乱。男人打了个响指,正准备吩咐傀儡进来收拾,却突然听见了一阵旋律奇怪的哨声。
出于对灵虫蛊物的敏感,桑延一很快意识到这种哨音与南疆地区控蛊人常用的一种竹哨颇为相似。可是其吹奏的旋律和音调都非常奇怪,他自认在这一方面见识不弱,却完全听不出那到底是何种灵谱。
这个出人意料的发现,成功勾起了桑延一心中的好奇。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已达筑基的神识却牢牢锁定了房屋周围这一大片位置。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看见一个长着黑黄相间的乌龟甲壳,八条腿却像蜘蛛一样又细又长的奇怪虫子在那哨音的操纵下,慢慢地顺着墙根朝屋里爬了过来。
“有意思。”
桑延一自幼熟识蛊虫,却从未见过这样不伦不类的生物。他勾了勾嘴角,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这个不素之客。
其实自桑延一神识锁定的那一刻起,狄洛就已经有了一种被人窥伺,如芒在背的感觉。但由于殷寻坑爹的吩咐,它不得不装出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硬着头皮在屋外的墙根处爬爬停停。
眼见这形态怪异的甲虫伸长了脑袋,还不时停下来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桑延一干脆放下碟子,闭眼躺在了房中用于休息的软榻上。
他挑了挑眉,心里越发好奇:莫非那控蛊人操纵灵虫到此,竟是为了靠它搜寻什么宝贝?
“臭丫头,接下来怎么办?”
狄洛踌躇了半晌,终于咬牙爬进了桑延一所在的丹房。虽然那男人在它进屋的前一刻就假意背过身去,但狄洛却明显察觉到那种犹如附骨之蛆般的注目感不降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