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放在心上。”
“是,臣谨遵圣命。”
“那就本月初八替公子和杜家小姐成婚如何?”
“臣谢主隆恩。”
“朕也吃得差不多了,这宴席可以撤了,朕想让皇后陪朕在府中走走。”
“皇上,天色已晚,臣这就让人将客房打点干净……”
“不必。”完颜旻听此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南月,道:“天色已晚,下人们想也都歇息了。朕来得仓促,也未提前告知相府打点,今夜便在皇后闺阁稍作歇息便可。”
南月大眼望完颜旻。什么?闺阁?她以前住的地方怎么可能容下他们两个人。
南傲天脸上也紧张起来。之前南月住的地方,若是让完颜旻看到……
一时竟不知如何阻拦。
“不不不,”南月急忙摆手:“女儿家的闺阁总有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儿,怕是入不了皇上的眼,父亲,你还是给皇上准备客房。”
南傲天松下一口气,正欲动作,被完颜旻坚决打断。
完颜旻靠近南月,低头道:“即便是皇后做小女儿时的小玩意儿,难道朕也见不得吗?”
话音不大不小足够南傲天听到。
南傲天见状心里透彻:“那便如皇上所言,皇上喜欢就好。”
南月愤然起凉意,这个好父亲,真是巴不得完颜旻喜欢就好吧。
“有皇后在身边,朕枕敝蓆如锦榻。”完颜旻故意把声音放得低沉暧昧,眼睛里深情款款。
南傲天惟命是从,望着完颜旻挽着南月离开的背影,眼里蓄着满满的意味深长。
南清雪死死盯着南月后背,心里的妒火烧到了眼睛里。
两人出了花厅,完颜旻随南月来到偏苑。南月迅速甩开他的手,走在前面。
忍不住骂道:“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客房不好吗?”
完颜旻冷哼道:“朕一提及到你闺阁下榻,你们父女脸上都像做了贼一样,朕还偏要看看,皇后的闺阁中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南月心头一凉,黯淡地道了一句:“你还是怀疑我。”
不再看完颜旻,急步往前走去。
完颜旻被那冷澈而冰凉的眼神刺到,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而无声地跟在南月身后。
到了那扇咯吱响的木门前,南月一脚踢开,退身到门里侧,给完颜旻让路:“皇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免得进到这破败之地,降了身份。”
完颜旻没有料到眼前会是这样一番景象:门枢间蜘蛛网挂了好几层,网中央那只身体硕大的蜘蛛不知在这里繁衍了几代。门是没有锁的,所以才能被南月轻轻松松踹开。
完颜旻怀着诧异的心情一脚跨进去。
南月色动,他还真进来。不禁脱手把门掩上,看着完颜旻四下打量。
院子与其说是小姐的闺阁,不如说是废弃的柴房。远近光秃秃无甚摆设,杂草却和人头一样高。埋了原本就荒蛮的野径。
蓦然瞥见正房梁上那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风弃隅。
“你就住这里。”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意味,但还是透着些许的惊讶与疑问。
第八十六章 日志()
“对啊,你现在回去住客房还来得及。”南月激他。
“你不必使尽解数把朕支开,朕今日除了这里,哪儿也不去。”完颜旻四下打量着,云淡风轻回道。
“有!毛!病!”南月径直进屋去,不再理会完颜旻。
完颜旻却一直很喜欢看南月生气的样子。每次她气恼,他就莫名愉悦。
缓步踢开脚下杂草,跟在南月身后进了屋。
屋里比院落整洁得多,但还是简陋得不像话。
狭小的床铺似乎刚刚好够容纳南月小小的身体,粗布帐帘已经褪色泛白。屋子中央一扇缺脚的屏风也已经掉漆,屏风后是一张更为狭促的床板,简单铺了一层铺褥。
靠窗是一台简单的木桌。南月已经在桌角添一豆灯火,只有微黄的灯光打在桌面上,映照着桌角一叠蒙灰的书卷,才能给这简陋一窟添几许温暖氛围。
南月从床头箱子里取出一条干净的被褥铺好,拿一条旧帕子三两下擦拭了桌前那把木椅上的浮灰,不耐烦地把完颜旻拉到椅子上坐好,没好气地道:“床铺好了,你要睡要坐自己决定,我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你去哪儿。”语气里多的是质疑,而并非简单询问。
“自然是去看我大哥,他现在一定伤心死了。”
“你……”完颜旻欲说什么,由不知要说什么,南月已经大步跑了出去,将门掩紧。
完颜旻从椅子上站起,四下打量着这间几步就能丈量完全的破落屋子,心里生出万千情愫。这就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吗?堂堂丞相的女儿,住在这种几乎和山野村妇的窟窑一样的地方。即便她是庶女,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待遇。
难道,她真的没有骗他,果真不是南傲天的亲生女儿。
火苗蹿跃,完颜旻眼尖,目光落到桌角那层生灰的纸卷上。最下面是装订在一起的厚重卷本,卷曲的边缘露出不小心散落的一页,是几行娟秀的蝇头小字。
她的字,倒是很有一番味道,完颜旻想起那日南月誊抄修订的账本,下意识把那卷本抽出,随意翻开,刚好是笔迹最新的一页。
“五月丁巳
今日西市生意被搅,晦气,投石坏事者一红衣纨绔子弟是也,再遇之定令他满地找牙。晚归,被呼祠堂问话,不虞南清雪大病,南傲天欲让我代嫁,逼我给皇上诞下子嗣,以巩固其在朝中地位。明日即进宫,前方路远未知,生死有命。深宫是非之地,凶吉未卜。且行且谨慎……”
这是……她入宫前夜之事……完颜旻心眉头紧蹙,被其间故事情感吸引,不知不觉坐在木椅上,一行行细看下去。
“虽路途未知,战战兢兢。但此番入宫或可入禁地寻宝,以寻父母踪迹。我意已决,府中除大哥与阿星之外,再无牵挂。愿溪娘与亲父母佑我,此行无恙。月于大婚前夜亲执笔。”
一气读完,明白许多事。原来她入宫的心思这般复杂。
南傲天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当日他让南清雪进宫,怕也是打得早日诞下龙嗣的主意吧。有一皇孙在手,就可以直接把自己这个傻皇帝架空了不是吗?
完颜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又落到纸卷上。
大体翻动几页,每一页题头上居然都标有日期,完颜旻急忙又往前翻,与后面对照,发现确实每一张上面都有明确的时日,只是最前面的纸页稍微可分辨出字迹略旧些。
这是……她的日志。
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女人身上有太多谜团待解。
一页页往下看去,渐渐入境。
“春,正月甲寅。
韶光正好,光影白艳。风气乍暖犹寒,吹雪如盐粒,红梅簌落,曳地映皎白,鲜妍好看。与传铃嬉戏闹市中,见垂髫小儿护于父母双臂间,左揽右牵,煞是羡人。传铃知我触人思己,莫不伤感。我以笑对之,作不在意轻松色,然心下潸然。茕独十余载,椿萱无所知。我未怨天,天何怜我。”
“二月甲午
师父已闭关半年,无处可追随。此半年来甚是无趣,欲寻父母踪迹,然渺然无蛛丝,甚苦闷,街头把戏不能开怀。改日恐要违逆师意入藏经阁,必寻开启玄灵镜之法,找身世根由。”
师父?藏经阁?玄灵镜?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么说,她当日进玲珑塔也是为了寻找与这些东西有关的宝物。她进宫看来真的是为寻找身世,南月真的不是南傲天所生?那她又为何会自幼长在南府……
继续往下翻去,处处可见父母二字。
“三月壬戌,得空出府。在藏经阁中得古书,其上记载开启无字书秘法,反复试之,天机终得现。此无字书已潜心研究十二载,不成,今日终得头绪,若非溪娘死前夕立誓此生不流泪,几喜极而泣。然书中有价值载料甚少,‘玄灵蒙尘,以凤凰泪濯之,则镜画启’,虽短短数句,已令我心中澎湃万千。万象始于毫末,发于微端,有此提示,我定能找到生身父母。爹爹,娘亲,且耐心待我。”
完颜旻逐字逐句看下去,心里越来越不能平静。
“夏,四月癸末
今日过祠堂,无意听南傲天与大娘争执南清雪入宫一事。不禁大喜,若长姊果真奉召入宫,若逢迎两句,哄得她高兴,或可借机混入宫中,入其宝塔,盗其机密,或可寻得凤凰泪线索。依循而上,则我与父母团聚之期不远矣。甚幸哉!”
…
完颜旻一页页翻下去,心头触动越来越深。这沓日志,几乎每页必提父母,思念之情寻觅苦恨充溢字间。她小时候,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即便不是亲生的,南府上下竟连一分温情也舍不得给吗?
月儿,你的童年比朕更孤苦无依吗?
完颜旻心里被一种凉暖交织而又远为复杂东西充塞着,要涌到嗓子和胸口间,期间夹杂着想起自己童年的苦涩,对南月惺惺相惜的怜惜,同时为字里行间的哀而不伤产生着一种震动和感怀。
她素日笑得那样灿烂,心里原来有这么多的苦。而自己的幼年,似乎要比她好得多。而自己的心境,有时却不如这字迹里流露的感情豁达。
急忙往前翻去,想看南月在南府旧事,却发现这是本近期的日志,记载的不过是她进宫前数月所发生的事情。幼时之事,怕是记在别的簿本上。
完颜旻合上日志,心间澎湃汹涌。
这世界上,原来存在一个和他那么像的人。这个人,正是他自己的皇后。
第八十七章 错乱()
朕于这渺渺世间寻一人,但求相知相惜。一直以为这个人远在天涯,甚至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今日才知这人就在咫尺。可是,月儿,你是那个人又如何。朕要自私地招惹你,让你成为一个空有其名的贤后,极可能不久就要守着这荒凉宫殿和朕的牌位,还是该拒你于千里之外,待交易期至,让朕与你今生都成为彼此的匆匆过客。
完颜旻放下那本日志,站起身来细细环顾着这间小屋子的摆设。烛台是用捡来的竹木削制拼砌而成,护着中间一小束柔弱的灯火。泛黄书页的古朴与几处木件的天然陈旧气息竟毫无违和感。泥塑的软耳小狗,屏风旁修剪别致的铁箭兰,都昭示着屋子主人精致奇巧的心思,完颜旻伸手去触摸每一件细小的物什,忽然觉得这不登台面的一隅陋室给人带来莫大的安宁感,如同在暴风雨中安眠。
不知不觉走到那窄小的床边,缓缓养身躺下。她素日,就是在这个位置下榻的吗?
平生若有一知心人常伴左右,一生居此于世人遗忘的破落处,倒也安然。
完颜旻躺在那张被他头脚顶满的小床上,思绪在幽晦灯光里飞舞,想了很多很多。
南月从偏苑出来后,顺着墙根一路摸到后宅。机敏警觉地瞻前顾后,以免撞到哪个喜欢飞短流长的家丁和丫鬟婆子,朝着南清云住处快速移去。
绕过一溜回廊,在拐角处紧贴着墙壁探出头来,远远地看见祠堂里幽幽暗暗亮着灯火。心下疑惑,这么晚谁还在那儿。
事不关己,己不劳心。南月打算顺着外墙绕过祠堂直接去找大哥。轻手轻脚探过去,身形在漆黑的夜里如一只灵巧的燕。
“你疯了吗?”
等等,是南傲天的声音。南月机敏扭过头来,身子贴于门柱一侧顿住。这么晚,他在和谁说话。
从窗纸上剪影大致可分辨出是两个人。对面那个……有些不清楚,是大娘?
凤雁痕的声音恰好传来,验证了南月的猜想。
“我是疯了,那也是相爷你逼疯的。我凤雁痕这辈子为你做了太多亏心事了,今日报应到了自己的儿女身上。”
“那不过是你妇人之见,清云娶了杜家小姐,只会于他前路有益。今年秋季就是殿试,以清云的资质,加上我和他未来岳丈的地位,他在朝中很快就能平步青YN月意惊,大哥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你眼里除了权势,还剩下什么?”凤雁痕哀哀地问。
“你想说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傻气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书生了是吗?哼,本相早已不是了,也从未留恋。那样的人,只能被人横刀夺爱,被未来岳丈退婚,被所谓的手足兄弟耍弄。我南傲天若始终如当日,早就连性命都没有了。又怎会有现在的一切。”
“你……”凤雁痕无言以对。
南傲天倒是情绪激烈,怒声斥责道:“夫人今日的位置,相府偌大的庭院,没有本相这些年的打拼。难道是从清风里刮来的。朝堂不是慈善堂,而是腥风野林。但凡活下来的,每一块肉,都是从那些豺狼恶狗嘴里抢来的。还要在有限的时机里狼吞虎咽下肚去,即使这样,嘴角还是要占着鲜活淋淋的血。本相从一介书生走到今日,从来就不会有分毫意念上的动摇和顾忌。”
一番话听得南月心惊。难怪,难怪南傲天可以从一介书生一朝攀至九重。其心狠手辣朝堂之上无人能及。
只听得屋内久久的一片沉寂。凤雁痕始终没有再开口。
“夫人啊,”南傲天长长叹了一口气,“清云就是自小跟着你,不与世家公子交往,太不合世俗了。他的性子,若不提早在朝堂里打磨打磨,将来是必定要吃亏的。清云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将他往火坑里推呢。”
“罢了夫人,早些回房歇息吧。我心意已决,改变不了的。”
屋内灯光有闪烁,南月忙避开,匆匆到了南清云处,小心扣响了房门。两短下,一长下,叩叩声在静夜里极为清脆。
这是兄妹两人在幼年时就有的暗号。南月每每一个人害怕,或是在府外淘得了什么好东西,必是要来大哥处吐露炫耀一番的。南清云是真正把她当亲妹**宠着的。两人总能聊到一起去。
起初南月不说话,南清云只是很宽容地让她抱膝待在自己身边,倒是把自己的心事讲给南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