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质的纱窗微微地敞了一条细缝,使得室内青色的纱缦随风轻拂,香炉中焚着的百合花香沁人心脾,更显室内氛围暧昧异常。洛云垚精贵的外袍被随意地丢在床下的青石砖上,玉树临风的他此刻更是上衣尽褪,精壮的上身一览无余。而承欢于他身下的女子更已是呻吟连连、衣不蔽体,形态风流百媚。
“什么人?滚出去!”
洛云垚一手扯过不远处的锦被将女子的身躯与面容一齐遮掩,随即捡起了自己的外袍随意的披在了身上。
路翼成眉梢一挑,轻笑抱拳道,“哟,洛公子好兴致啊。”
“哦?原是路大人!”洛云垚瞬间褪去了不耐的神色,继而倚着身侧的盆景案几似笑非笑道,“不知大人如何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想必宫内容瑛夫人失踪之事公子亦略有耳闻。”路翼成打量着内室四周不紧不慢道,“今日在下奉大公主之令搜查全城,由此还请公子恕在下无礼了!”
“原是如此。大人例行公事,我自然是要配合。我的院落就这么大,你随便寻看着便是……”说至此处,洛云垚忽然俯身靠至路翼成耳侧压低声道,“只是还望大人莫要惊着我床上的小美人儿!”
“在下明白。”
望着眼前翩翩佳公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表面恭敬的路翼成心下冷哼。平日里还曾听闻司徒家的这位三公子是位清高出尘的儒人雅士,素日里偏爱寄情于烹茶论道、吟诗作画。如今看来,大抵也只是徒有其表之徒。门阀世家的公子又如何?不过也是泛于俗世的声色犬马。
于是在得到洛云垚默许后,路翼成便细致地四周搜寻了起来。
一圈走完,各处翻看,确是不见有何异常之处。正当路翼成欲回身离去时,却忽然扫到了软榻上的肚兜绣架。他随意地踱步上前,却不想走近一看,只觉着这歪扭的绣工何其眼熟。
那不正是纾云在骊音宫里平日间最爱摆弄的玩意!
火光电石间他忽而有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为了即刻验证自己的想法,他顾不上身后洛云垚的追喊,大步流星便走到床榻前,一把掀起了瑟缩于床榻间的女子得以蔽体的碧色锦被。
馨儿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院落。
“路大人,你在做什么!”洛云垚匆忙上前,怜香惜玉般地将馨儿揽至怀中盖好锦被,“你吓着她了!”
“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海涵……”眼见洛云垚的愠怒之情溢于言表,此刻老谋深算的路翼成也有几分手足无措,“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今日便先行告辞了,改日再向公子好好赔罪。”
洛云垚头也不抬地淡漠声道,“恕不相送!”
黄昏临近,护国公主的亲卫军已仔细地搜查过府内的每一院落房间,均是毫无异常。而路翼成在颇为窘迫地踏出洛云垚的房间后,心下还是觉着有几分莫名的古怪。他缓步前行,极力想在脑海中拼凑些什么,可却想不出一些所以然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当玄姑姑通传到亲卫军已全部离开府内,一直坐在榻上的洛云垚才放心地让馨儿穿起衣服与玄姑姑一同离开房内。
当他再次急迫地打开床头的机关时,不想却只见纾云竟已在床下密闭的小空间内安然入睡。
洛云垚一时微怔,复而哭笑不得,只好小心翼翼地俯身将她从床榻下捞了上来。睡梦中的纾云亦感受到了这份细微的动静,随之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人都走了,你也可以起来了。”
“嗯?啊……”纾云微眯着睁开了眼,却在看到眼前只着寸缕的男子后大惊失色,“你怎么又耍流氓?还不快将衣裳穿起来!”
“若我不去扮个风流之徒,又有谁能来救你?”洛云垚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继而慢悠悠地穿起了里衣,“不过话说我倒也是佩服你,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能睡得着,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哎,都怪你的沉香木床太好闻了!且你又叮嘱我千万别动,我又有些困,于是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纾云恢复了神志的清明,于是刻意地对刚才情切之际洛云垚对自己的俯身一吻避而不谈,可她却到底无法忽略自己被他那柔软的嘴唇触碰过的肌肤此刻仿佛正火辣辣地发烫。从前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容许这样的情形发生,明明她甚至还不曾和泽修有过这样的经历……
想至此处,纾云不禁羞红了芙面,于是她忙忙佯装缕着发髻随之将目光无意地望向别处。她心乱如麻,寻思着要赶紧越过洛云垚跳下床去,尽快摆脱掉眼下这个暧昧异常的环境。
主意自是极好的,却不想双腿在站起的那一刹那竟忽而一麻!
于是下一秒,她便以更为窘迫的形态扑倒在了洛云垚的身上,整个玲珑有致的身躯都紧紧地贴上了其微敞着的温热胸膛。
黄昏渐去,暮霭深沉。窗外的天色一寸寸地灰暗下来,室内却未曾点上一盏灯。两颗通通直跳的心脏隔着胸腔第一次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两对仓惶的瞳孔对望,须臾间却使他们心内最为恐惧且抵触的情感破茧而出。
此刻洛云垚的眼底蕴满了旖旎温柔,犹如破去寒冬的一泓春水,猛然撼动到了纾云的心。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错了,便错了吧。
一辈子能有这么一瞬,一切似乎也算不枉。
脑海中源于道德的最后一道束缚彻然崩塌,继而洛云垚徐徐扬起脸来轻吻住了纾云那微微发颤的秀美樱唇。
水遥山远谩相思。他不曾想过,她的味道竟然如此美好。甜美而又温软,让他怎么尝都不觉得够。他的理智似乎已渐渐泯灭,只能下意识的、像是溺水之人想要游上岸一般本能地想去索取更多……
却不想等来的竟是下一瞬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啪!”
花容失色的纾云大抵是用尽了所有勇气才打下了这一巴掌。
她的心跳加速,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她不得不承认,在与洛云垚短暂的相处下自己也感受到了心内有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改变,甚至曾荒唐地想过自己若未嫁于泽修,又会不会和他有着几分可能?
明明忍不住去思虑,可心内却是那样害怕且抵触着这样的想法。
她原是为了保全自身清白才历尽千辛地逃出了寒寂城,可真真出了皇宫后她又做出了什么事?纵使他人有着百般好,可自已终究已经嫁过人了,又怎能容许事情竟发展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从前,我还觉着你和别人有些许不同。却不想你和其他人终是一样的……”咬牙切齿间,纾云一双美目已然泪眼朦胧,可她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道,“我要走,今夜便走!若你不答应,那我今日便死在你这里也罢!”
愿碎()
自那夜寂和琳拂袖离去之后,斓秀宫外就当真设立了重兵看守。
从此朱门紧闭,外头的人一个都进不来,里面的人亦一个也出不去。
由此那夜出宫去御医局传唤姜璃以备不时之需的悦岚便被隔在了一墙之外,不论内外如何欲以重金通融,守门的护国公主亲卫军都未曾松口半分。所幸悦岚素来与坤西殿众人熟悉,于是后来便在贤玥的授意下令其去投靠晋德太妃,如此一来这些时日悦岚倒也不乏有个安稳去处。
虽然寂和琳的跋扈此举彻底隔断了贤玥与外界的一切联络,可她这几日却意外地觉得心内有了几个月来都前所未有的安宁,甚至暂缓了从前那严重的失眠症。
现下的她,偶尔亦能无梦一觉到天明。
没有消息,有时也未必不是好消息。
只要盛京城内一日未响那九九八十一声丧龙钟声,局面终还有一线生机。
细雨缠绵,初秋悄无声息而至。这日晨起后贤玥有些难能的懒散,似是睡意未消的模样。洗漱过后便单手支着头倚在蜀锦贵妃榻上,发髻半绾,一支祥云雕花的象牙梳斜插在她那乌黑的发髻中,仿佛似半轮明月冲破暗夜的云影。
花茵笑吟吟地捧着手中的青玉龙柄桃式碗,小心翼翼地一口口喂着贤玥小厨房内方才出炉的血燕红苕甜汤。
“娘娘,今日的汤水可合胃口?”
“不赖。”
贤玥的目光从手中的词卷中移开,继而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双颊红扑扑的花茵。
“汐岚姐姐的每日学着悦岚姐姐的菜谱,变着法子就想给您做些开胃的吃食。但娘娘您就这样的评价,奴婢可都要为汐岚姐姐鸣不平了……”
“你这番话,可是汐岚教你说的?”
“娘娘您还不知道,汐岚姐姐如何也不是这般居功请赏之人呀!”花茵收回了手中的翡翠汤匙,忙忙摇头一脸诚挚道,“我们不过都是盼着娘娘您能一切都好,早日平安诞下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呢!”
“哪能如此轻巧?陛下一日不归,这些终都是些奢望。”
贤玥淡淡一笑,随即垂首将目光再度投回于书卷,眉目安然,神色中亦无太多悲哀之色。
明明嘴中吐出的是那样丧气的话语,但整个人却似不以为意般神态闲适。望之如斯情境,花茵不禁眉心一紧。自封宫后,娘娘整个人便恍若换了个模样,虽谈不上不好,但总觉着似是失了灵气,平日里连一些微小的情绪已然都被消磨殆尽了。
“娘娘,一会喝完汤,要不奴婢扶您去后园中走走?今早奴婢已令人将池畔旁堂阁内的隔子门卸了下来,凉床锦褥枕屏香炉一应置好,可是惬意十分呢!”
纤细莹白的素手轻摆,继而垂手轻翻下了一页书卷。
“今日微乏,算了。”
花茵轻叹一声,于是又舀了一勺羹汤小心地递至贤玥唇畔。
“娘娘,您估摸着,陛下那儿如今究竟怎样了?”
“应该不会太坏……”贤玥抬手轻绾起几缕垂落的鬓发,目光自始至终未曾从手中的书卷中挪开半步,仿佛眼下谈论得是与自毫不相干的事情,“那日寂和琳来去匆匆,怒气滔滔,显然心内怒火深重。若只因纾云一事,按理她不以至此。”
“也是。”花茵小巧的唇瓣不经意间微扬道,“如今只盼容瑛夫人能早日寻到大军,见到陛下。想必陛下见了您的书信,定会欢欣异常,指不定胜仗连连早日得归呢!”
听闻花茵提及纾云,贤玥心下骤然一暖,宽慰之意顿时斥满心间,随即她反手便阖上书页眉头舒展道,“云姐姐此去已近一周,不知现下可否到了大兴……”
“您不是说那洛家三公子是个聪明人?想必他定是替容瑛夫人将一切安排稳妥,准不会出什么岔子!”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贤玥唇畔微微上扬,眉眼中一时蕴着难能的温柔。明明心内亦是如此作想,但话语从他人的嘴中道出,总是能令自己更安心三分。
花茵身形窈窕,逆光而立,此刻正细致地往食盒内收拾着早膳用度的碗碟。
贤玥倚在榻上悉心地打量着她,只觉着这半年来花茵似乎又长高了几分,杏面桃腮,眉清目秀,有着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怎么看都令人欢喜的紧。花茵素日里行事稳重,待人宽和有度,从不因颇得几分自己的偏爱而恃宠而骄。这些时日虽悦岚不在,所幸有她亦是替自己省了不少心。
有序地整理好案几上的餐具后,侧身时的花茵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后那缱绻柔和的视线。
“娘娘,您怎么用如此眼光看着奴婢?”
“看你好看。”
“呀……”花茵一时双颊绯红,竟有些难为情般地嗫嗫声道,“娘娘仙姿玉色,国色天香,自是凡尘女子望之莫及,怎还来如此笑话别人!”
眼见花茵羞赧如斯,贤玥也不忍心再去打趣她,于是便径自直起身子适时地岔开话题问道,“汐岚呢?怎么今日还未见着她?”
“汐岚姐姐方才将宫人们集中至宫门前议事去了呢。”
“眼下已是这幅光景,她也不必似从前般如此较真。”贤玥心内掠过一抹哀凉,随即目光徐徐地望向窗外,“到底是今非昔比……平日里若没什么事,待宫人们都宽松些吧。”
“是,奴婢记下了。”
正当此刻,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贤玥素日里便十分喜静,且又恰逢封宫,这些时日来斓秀宫内可谓是幽静十分。因而此刻自窗外传来的喧闹之声,不免令人心生疑虑。
“花茵,出去看看是怎么了。”
“是。”
花茵登时放下手中整理至一半的青缦绣帐忙忙允诺,福身之后便即刻往殿门处走去,可还未待她走至门口,便忽而见汐岚面色张皇推门而入。
眼见汐岚神态异常如此,贤玥心内顿时便已冷下三分,随即下意识地伸手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腰腹。
“汐岚,外面是什么动静?”
“小姐,外头是大公主派人传了銮轿来。”汐岚跪坐在贤玥身下,神情极力自持,但手臂还是不住颤抖道,“容瑛夫人行踪败露,昨夜于南城门前被擒。而今其被禁于城楼内,由此大公主请您与一众宫妃一同去观瞻容瑛夫人将被如何处置……”
纾云……被擒?
贤玥呼吸一窒,胸口之中一时恍若有着翻江倒海般的疼痛。
方才自己还在心内仔细地盘算着为她规划着的此行路线,盘算着她可否顺利地到了大兴,思虑着西北的吃食她又可否能吃的习惯……却不想!却不想她自始至终竟都未曾踏出过盛京城!
如此一来洛云垚,净植,乃至自己,怕都是凶多吉少。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贤玥紧抚着小腹不住地气喘着,她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般无力。她并不怕自己由此受到牵连,却只怕盛怒之下的寂和琳无人得以制裁,会对纾云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花茵,来替我更衣梳妆。”
“小姐,您不能去!”汐岚忙忙骇得跪倒在贤玥膝下,央求地拖住她的袖摆恳切道,“大公主现在必然还在怒头上,若此刻过去她必然一口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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