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般,也不敢生生地掉下一滴泪来。那模样,当真是可怜!”
贤玥眉头紧蹙,她素来与洛氏女眷甚少交结,可今日之事想来还是惋惜一片。她自知不能对寂和琳的作为有所妄言,此刻的千万感慨也只得化作轻叹声声,“所幸芙笙今日没来……”
绣绒忙忙点头应声,“可不是,也幸亏表小姐你今日如此装扮地跟在殿下身边!”
贤玥抬首,只见绣绒与其身后的一众宫人正眼笑眉飞地打量着此刻自己的一身装扮。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拢在袖中的双手,可左掌内光滑细腻的触感却令她恍然一怔。
好像少了些什么……
对了,她的戒指还在锦袋中。
她的戒指还在方才泽珉置气时丢给四皇子的锦袋中!
方才宴上的匆忙之中,她一时只注意到了泽珉的失仪,却忘了自己向来视若珍宝的宝石花戒。
贤玥记得,许多年前母亲将戒指给予她时,便不止一次地对其叮嘱要悉心保管。那枚古朴的宝石花戒不仅陪母亲渡过了漫长的闺阁岁月,更是她祖母自少时起便时时戴于身边的心爱之物……
在别人眼中,那不过是几片金叶子便能随意换来的一个小玩物。可于她来说,却是千金难再的传世之宝!
不行,她得去要回来,她无论如何也得去找四皇子寂泽修把戒指要回来。若是再晚一些,那位看似脾气不太好的皇子将锦袋丢至一边或随手赐给了宫人,那她日日不离手的宝贝可不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悄然思量间背上亦冒出了涔涔冷汗,贤玥骤然愁容满满地向一旁轻声询道,“挽歌,你方才从百里回廊绕过来的时候,可见到了四殿下?”
挽歌一怔,犹有些不明所以道,“四哥?我刚来那会儿便瞧着他和贺钊从南面的朱雀廊下去了……”
南面。朱雀廊。
贤玥此刻也顾不上别的了,提起略为厚重的袍子便朝着那头疾步走了过去。所幸离场的宫外宾客均从西侧而散,宫内女眷亦跟着庄懿皇后自东侧的青龙廊而下。
而此刻廖无人烟的朱雀廊位于庆霄园的正南侧,廊木雕饰均以红木所筑,顺其一路延绵而下,便是协心湖畔北侧皇子所居的宫室。因由今日大公主的生辰之喜,回廊上皆高挂着赤红色洛仙花灯。或许是此刻回廊冷清无人,那形态优美的花灯坠在暗香弥漫的廊中亦透着几分黯沉凄清。风将檐下的花灯吹得近乎飘摇,那点赤朱色的烛火明灭在暗夜里,竟让在廊上疾步走着的贤玥望之不觉生出几分心慌。
这四皇子怎么走的这样快?
正当贤玥略为懊恼地踱过一个转角时,耳边却忽闻漏窗外女子犹带抽噎的娇语声。刹那间她恍然一怔,继而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靠在漏窗旁的照壁之上。
“我方才真的吓坏了,以为你当真得娶那个异邦公主……”
“你就为的这个?”
半晌后,男子犹带清冷的玉石之声顿时撞入耳帘。贤玥顿时轻咬下唇,原来她苦苦寻找的寂泽修就在这里,可此时此刻,若她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过去,未免太不合时宜……
哎,这大晚上的做什么不好,竟让她这般尴尬地撞到了他人情事。贤玥思量间眉头微蹙,犹有不甘将身子一侧,恍恍惚惚地听着不远处二人细碎的话语。
“不止为的这个……”女子的俏声停顿半刻,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再度开口道,“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何忽然就不再理我了。三个月前大公主家小侯爷的百日宴,你明明是看见我了,可却视而不见地转身而过。”
“哦,看来是崔小姐似乎误会了些什么。”
崔小姐……
看来这位和寂泽修关系匪浅的年轻女子倒并非门阀世家之女。
那么,她又是谁呢?
不过贤玥一向对这类事情没什么兴致,况且她也多年未和官宦之家的儿女有所来往。就算此刻偷偷探上漏窗睹其容貌,她也未必知道眼前女子是为何人。
贤玥现在脑内不断盘旋的,不过还是自己那一枚戒指。
“我误会了?去年的追月节,我感激你为我解围,一路上我们明明说了那么多的话,我怎么就是误会了……”
“崔小姐请自重,你所说之事孤已是毫无印象,还请崔小姐今后不要再对外妄言。”
“寂泽修,你……”
漏窗之外音容俏丽的女子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片刻间便被不远处传来的呐喊而顿了声。
“表小姐,表小姐您在哪儿?”
那不可正是孙喜的声音!
贤玥一叹,都怪自己方才走的太急,也未和挽歌那头解释清楚,如今竟得由着孙喜过来寻自己……
耳畔只闻孙喜的呼唤声越来越近,贤玥双拳一捏,霎时下定了主意。她抬起脚便往长廊尽头疾步走去,此刻只要能把戒指要回来便好。
日后出宫,她与他们亦无须再见,便也不用再顾上什么丢不丢脸的。
长廊尽头自是湖畔旁的景观水榭。怪石玲珑,弦月正好,湖面微波荡漾,湖心之中的白玉角亭亦在融融月光下恍若生晕。贤玥犹带轻喘,抬手轻扶红木廊柱左右顾盼,可方才还细语交接的山石水榭旁此刻早已再无一人。
她的一颗心忽然就重重地沉了下去,这下可要如何是好……
再聚()
那晚随着众人回来之后,第二日贤玥果不其然便被姨母唤去一顿教育。
众人当她面皮薄,被晋德妃此番一训后整个人都有些郁郁寡欢。
其实那日姨母并未对她太多苛责,而贤玥这几日也不过是惆怅那晚自己在朱雀廊中踌躇良久未曾开口,使得如今也不知自己那枚戒指究竟沦落何处了。
而泽珉当众冲撞了大公主,自然没有她这般溜出去只得一顿训那么简单。姨母一怒之下,竟将他送至宫外,与贤玥的长兄纳兰贤拓一起,交由军中最为严厉的慕容将军在骁骑营中受训半月。
如今已是半月将至,贤玥也不知她那玩世不恭的表弟在艰苦的骁骑营中日日受训的滋味如何……
寂泽珉从小诗词歌赋样样不通,唯独对武艺倒还算是上心。贤玥和挽歌每次去他房中,总得被那满满的铜枪铁剑味儿给熏出来。
望着半尺铜镜中贤玥略微出神的楚楚芙面,花茵菱唇微扬道,“表小姐,您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和素日一样便好。”
贤玥骤然回神,报之施施然一笑。
“奴婢方才听绣绒姐姐说,除了咱们那位,宫里其余几位殿下今日都会去呢。据说暂住宫内的那几家小姐呀,可是卯时起便打起劲儿起来敷粉梳妆了,也不知一会儿见着会是怎般模样……”
贤玥在镜中与花茵眸光对视,神色温柔地听她细碎地叙着。心内却是悄然一动,暗想着今日若能得见四皇子,不知能否要回泽珉的锦袋。
花茵抬手绾起了一股如缎柔滑的墨发,复而声道,“表小姐您这般天仙下凡的姿色,饶是奴婢在宫中多年也未见几个能比了去的,可您却不甚寄情于梳妆,就连半柱香前亦在条案上画着兰花……奴婢想着若您日后能多多上心于此,那在这寒寂城中想必也不会输了谁去!”
“花茵,别人眼中的好终究也是别人的,于我而言,如今一切便已足矣。”
不觉间,贤玥方才还浮于唇边的温和笑容已然消逝不见。
花茵见贤玥神色微变,忙忙诺然声道,“是是,奴婢是粗人,万事看的浅,表小姐说什么什么便是了。”
“其实这些年来屡次入宫能有你相伴,亦是我之幸事。”贤玥垂眸,从雕花妆匣中拣出一只通体莹白的玉兰花钗轻轻地别在了花茵的低髻之中,“你不是说过想尽早出宫陪伴母亲与弟妹吗,不如下次,便跟我一同回府吧?”
花茵的巧手一抖,一支上好的东珠华盛登时落在了桌案下柔软若云般的羊毛毯上,坠地无声。她不可置信地深吸了口气,室内一时安静地仿佛只能听到自己胸腔深处那澎湃不已的心跳声。
申时过半,待贤玥随着挽歌到达舞旋宫时,承乾殿内的丝竹之声早已不绝于耳。贤玥随着挽歌,恭顺地跟在指引宫人的身后,不时便到了今日宴席所设的留月阁。
木雕挂落下的翘头案旁站着一双满面喜气的宫人,贤玥浅笑俯身,提笔便在红绢而制的礼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而花茵则是喜气盈盈地将一路上端于手中一方礼盒小心地呈递了上去。
过了挂落高台,便到了四周环水的百芳园中。挽歌一到园内便轻快地跑上前头,贤玥抬眸,只见眼前不远处的泠霜身姿楚楚,肩若削成。平日里不喜着艳色的她今日倒着了件颇为艳丽的淡绯色长裙。水芙色的腰带曼佻腰际,更衬得她腰若纤柳、淑丽姣好。
从前贤玥只觉得泠霜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不想这短短数月未见,昔日里总觉得比自己小上许多的泠霜亦已落成沉鱼落雁之姿,美目顾盼间的熠熠光芒当真让人有些许移不开眼了。
挽歌引着泠霜,大步流星地走至贤玥身前,“泠霜,你快看看今日谁也来了?”
泠霜嫣然一笑,抬手便扶住贤玥的一双纤细柔腕,“玥姐姐,竟然是你!”
贤玥双手回握,眉目舒展,一时笑颜尽开,“泠霜,许久未见,你可是愈发楚楚动人了。”
听闻贤玥这般夸奖,向来腼腆的泠霜素白的一张小脸登时染上一层绯色的柔晕,“玥姐姐就别取笑我了,和你一比,我又算得上是什么……”
见泠霜这般妄自菲薄,挽歌忙忙上前搭腔道,“泠霜你今日这身蜀锦裙可真是漂亮,我方才瞧着都有些痴了!”
“你亦知我素日里不欢喜这些娇俏颜色,可今日母妃难得兴致,不准我扫了她的兴,我也只得穿成这般模样……”
“是是是,反正咱们泠霜装扮怎样都是好看的,”巧然言语间,挽歌嬉笑地抚上她的肩,“对了泠霜,皇姐今日会不会来呀?”
泠霜瞧探四周,确认周围无虞后方才向挽歌轻言软语道,“轻涵方才来话说是不来了,府内的小侯爷这两日身体不好,皇姐须得时时照看着。”
“哎,小柳儇的体质怎地这般差,”哀叹过后须臾,挽歌那欣喜的神色还是掩不住地溢了出来,“不过皇姐不来亦好,省的咱们心里总堵着些什么。况且今日还没了我哥,咱们可是真真清净了一回!”
贤玥一时未忍住,掩着帕便笑了出来。
“什么事笑得这般开心?”
身后男子的气息温醇,有如阳春三月里协心湖畔吹来的袅袅春风。贤玥诧异回身,只见寂泽郇身着玉冠白袍,手执紫竹折扇静立于她的身后。
夕阳渐起,暮色微暗,却丝毫无损他的如冠俊颜,犹是一副翩翩而立、一表非凡的模样。
贤玥倒没想到这时竟碰上了寂泽郇,她忙忙俯身行礼道,“三殿下好。”
还未等泽郇开口,挽歌便一步凑上前扶起贤玥,“玥姐姐,我哥便是你哥,见外些什么!”
贤玥神色一滞,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呢……
“我三哥人可好啦,玥姐姐,你们先聊着,我得去给敏母妃请安了!”
于是还不等贤玥应声,挽歌便牵着泠霜登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贤玥眉梢一挑,这情境怎么也有些眼熟呢……
秋日黄昏微风渐起,一旁池畔波光粼粼,池中成群锦鲤惬意而游。
虽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对,但贤玥此刻仍有些尴尬。
比起贤玥,泽郇倒是自然许多,他微笑地注视着贤玥的一双美眸,却也悄然地注意到了她手中轻绞着的那一方浅色的蝴蝶绣帕。
半晌后,周围人逐渐亦散去,泽郇微微垂首,朝着贤玥低柔声道,“你今日这一身很漂亮。”
“多谢三殿下。”
少女余音朗朗,仙姿玉色,鬓发如云,浅蓝裙裾如敛天光。
寂泽郇一时微怔,而眼前眉目脱俗的少女却只是抬首谦然地回望着自己,由始至终未见半分羞涩与迷惘。她那端丽的神色有如春雪初融般清明无暇,似乎承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万丈荣光。
而不远处的长亭斗拱下,有位身姿婀娜橙衣女子亦看到了这令人遐思的一幕,眉目清秀的一张脸上顿时泛出了几分凶狠的神色,但却又很快地消散在了即将到来的黑夜之中。
成约()
泠霜的母妃敏贵嫔极爱听戏,而百芳园中本就有个小戏台。松柏戏台临花厅而筑,周围摆着一盆盆应时的花卉,自是一番锦簇花团、姹紫嫣红的气派模样。而花香深处的戏台中,生旦净末丑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的那些贵人小姐们亦是谈笑声莺莺呖呖,与戏台上的丝竹乐声夹杂在一起。
贤玥素来不爱这般的嘈嘈切切,此刻心内更是生出了几分厌倦。眼看今日这宴席过半,却怎么还不见那四皇子寂泽修的到来?
而此刻为此愁心的,自然也不止她一个。
前排身着瑰丽红衣的中年美妇早已无心听戏,眉目紧锁着地执着身旁蓝衣女子。片刻后她面色端然,玉手轻扬便招来了不远处静立着的女官,并声如细丝地在其耳畔边咬牙声道,“合心,勇为到底有没有去催?这泽修怎么还没来?”
暗色衣袍的女官此刻心内虽也急切,但碍于众人面色依然如常道,“回主子,勇为他们半个时辰前便动身了,按理说这会儿子也该到了……”
敏贵嫔眼神焦躁地示意合心退去,自己却忍不住地嘀咕上一句,“洛水茗的儿子,果然和她娘一样不让人省心!”
坐于其左侧的泠霜眉目一蹙,恍若未闻般的悄悄地别过头去。
而另一旁由敏贵嫔执着的年轻女子,却是一般深思在外的模样,仿佛身旁人的急切和她毫无半分关系。女子臻首娥眉,妆容华贵端丽,眉目间亦是英气难掩,自是一番难以相肖的动人姿容。
半晌后,女子淡然出声道,“姨母,他不愿来便罢了,我今后亦不想再见他……”
红衣美妇一时震怒,却又不能厉声发作,只能将声音压得极底道,“纾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