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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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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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至此,纾云怔然,自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过了良久,她才稍而缓过神来,继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天资聪颖犹如贤玥,如今做出了这般决定,自是亦有着难能道尽的缘由吧。

    “妹妹,先前一直不忍问你,你们先前如此情投意合、难舍难分,他甚至愿为了你在众目睽睽下长跪三日不眠不休。可如今这一切连我这个局外人亦当真是看不懂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自与纾云渐而交好过后,这几个月来,贤玥并非不知纾云对自己情真意切地关怀,她亦能感受到纾云性子中的纯粹真挚。

    “我不知道,姐姐,我觉着自己愚蠢透了,当真是一无所知。自母后离世过后,他便没来由与我起了嫌隙,到如今连话亦不愿多言须臾了。”过往种种恍若流水般倒逝,言至此处贤玥胸口发紧,终是抬手轻捧住脸,继而哽咽声道,“起初他新宠连连,我是想相信他的,我总想着他亦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可不想到最后他竟将我哥哥未过门的夫人也夺了去。或许从那时起便是我一厢情愿,他已是九五至尊,天下苍生尽握手中,又能有什么真正的难言之隐呢?”

    “妹妹,你别难受了。都怪我,方才问的那些话惹你伤心了。过去的事便让它们都过去了,日后无论这寒寂城中谁主沉浮,咱们都在一块好好过。我就不信有我在一日,有谁还能真真给咱们一丁点儿委屈受?”

    纾云上前一步,心疼地拥住了梨花带雨、禅露秋枝的贤玥,并抬手轻抚着她犹带幽香的柔软发顶。

    贤玥此刻的委屈,她想当年的自己大抵也曾多少感受过吧。

    但贤玥到底同自己不一样,寂泽修昔日里对她那情真意切、仿佛世上只她一人的感情又怎会有假?纾云虽然嘴上未曾言明,但心内却隐隐笃定着他们二人此刻未解开的误会他日终会守得云开,且他们亦会有重修旧好的一日。

    时至今日,她并不嫉妒亦不羡慕,甚至真切地希望这一天早早到来。

    毕竟在这向来孤独凄冷的世上,这是难能曾给过自己温暖的两个人了。

    只是自己这一生的好时光,终究是不会再有了……

离别() 
殊闵二年元月十四。

    瑾熙在即将离去的前一夜,反复思量,终而在入夜时分遣着素锦将瑾仪唤来了乾东殿。

    结果不到半更的功夫,阮瑾仪便携着贴身女官苏映匆匆自荣惠宫赶来。还未等南影将殿门全然推开,瑾仪便好似急不可耐般的提起裙摆大跨一步迈了进去。

    此刻瑾熙正端坐于主位之中,手捧着青鸾铜纹的汤婆子,循声徐徐抬首,只见瑾仪身着一袭淡粉色的宫装款款而至。她的衣裙摆处皆刺着颜色明丽的瑾熙海石榴花,项带色泽饱满的蜜蜡串珠,娇小玲珑,乌黑柔软的发丝亦尽数绾成妩媚的倾髻,插着式样别致的凤翅蝶镶珍珠步摇,行动间广袖宽松,柳腰纤细,自是一番楚楚动人。

    昔日里单纯可人不谙世事的小妹如今被这般隆重地装扮起来,瑾熙一时竟觉着有些眼生了。但不想其一开口,却是娇嗔满满的哭腔。

    “姐姐,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素锦不紧不慢地眼神示意苏映,尔后二人双双离去,内殿之中终剩这姐妹二人。

    待殿门阖上之时,瑾熙终而沉静启声道,“瑾仪,我今日唤你前来,并不代表原谅了你。”

    瑾仪闻言一怔,继而自嘲般地轻笑出声,再度扬眉抬首,似是也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谅解,但选择了如今这条路,我并没有后悔!”

    “荒唐!难道你真的以为陛下会钟情于你吗?”瑾熙秀眉紧蹙,先前舞旋宫外遇刺时寂泽修竭力将贤玥护在身下的一幕骤然映于脑海中,“你可知生死关头,他会护着的究竟是谁?”

    瑾仪神色淡淡地垂首望着脚下米白色的拉花羊毛地毯,全然不以为意道,“不是我,且我也并不指望是我。”

    “阮瑾仪,我不明白,纳兰贤拓向来对你百般呵护,且你自小与他亲密无间。你先前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会做出逃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姐姐,你今天唤我过来,难道就为了问这个吗?”瑾仪右手仰抚云髻,形态惬意风流,开口犹是字字清脆道,“若是如此,还恕我无可奉告。”

    望着眼前自己妹妹如今这举手投足间陌生的模样,瑾熙终而重重地叹了口气,复而抚额疲累声道,“瑾仪,姐姐要走了,今日一别,或许我们姐妹二人此生再难相见……”

    “姐姐,你要到哪儿去?”

    闻言如此,瑾仪一下慌了,先前的伪装瞬间消失无踪,几步上前便直直地跪坐在了瑾熙身下。

    窗外疏梅淡月,犹有阵阵梅香随风越窗而入,芳香沁人。

    长夜漫漫,温醇静好,这一夜久违姐妹二人卧在榻中聊的极长,直至第二日破晓时分,瑾仪才在简单洗漱后不舍地启身离去。

    日出日落,转瞬便再度黄昏。纵使清雪如许,依旧难挡满城欢庆。

    夜风清冷,贤玥伫于西北角的城墙之上,独自俯瞰这上元佳节中京城内的盛世繁华。

    极远处忽而传来了一阵绵长的钟鼓之声,想必便是上元灯会的十八声更鼓。在寒寂之巅的眺星楼中,由钦天监主持,并有一众得道高僧焚香礼佛,念诵九九八十一遍平安经文,向佛祖祈祷着来年帝国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贤玥不曾想到,瑾熙此去竟会如此顺利。

    望着炙凤国与西凉国的两队浩荡车马顺利通过昭武门,贤玥这几日来悬着的一颗心亦算是放下了一半。想必不过几日,庄瑞贵太妃于寿康宫中暴疾离世之事势必震惊朝野,这世上,亦不会再有名震天下的璧朝第一美人阮瑾熙了……

    尔后发生种种,自有寂泽修所担待着,亦非她所须担心的了。她现在须静待着的,唯有不日后阮瑾仪封后之事了吧?

    只是她不想,此刻自己竟还能见着素锦。

    清雪将停,素锦迈著莲步缓缓而至,只见其着了一身深兰色的高腰襦裙,稳重端庄的坠马髻上仅簪了一支式样简单的白玉梅花簪,望之神色,沉静之下尽是难掩的凄清寂寥。

    “娘娘,主子临走前,特意令奴婢转交予您一封信。”

    贤玥抬手接过信函,却不急着打开,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素锦,“你自小侍奉于她身畔,此番为何未同他一齐离去?”

    同样的上元节至,不论数载之前,还是恰如今日,她都选择留驻于原地,竭力地为瑾熙清除一切后患,并远望着其洋溢着满满幸福所离去的身影。

    “若奴婢随主子一同离去,那便难以消弭骤然发丧后宫中的质疑之声了。”素锦遥望着高墙之下灯红酒绿的众生繁华,语气尽是淡然道,“此生能盼来主子的这一日,奴婢便是无憾了。”

    贤玥轻叹一声,“想必瑾熙心内亦不舍你。等过了这阵风声,日后若是得机,本宫便遣人将你护送至炙凤去。”

    高处不胜寒,落雪虽止,此刻却忽有夜风袭来,将素锦的衣角裙摆吹得翩翩扬起,她徐徐回身,继而一双坚毅的美眸不卑不亢地望向贤玥。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奴婢大抵去不了了。主子临去前曾有嘱托,除了将毓愿小公主日后托于蕙程太嫔所抚养外,且令奴婢日后侍奉于荣惠宫的昭媛娘娘左右。”

    是啊,贤玥都差些忘了……

    瑾熙此去,在寒寂城中亦非了无牵挂。

    虽非一母所出,但阮瑾仪到底是她难能割舍的亲妹妹。此般托付,自亦是人之常情。

    贤玥手执信笺缓缓地侧过身去,远山眉黛长,腰间所系的明珠织锦缎带更显其纤纤柳腰不盈一握。素锦眼见其深思在外,似是不欲多言,便垂首恭敬声道,“娘娘,若没其余吩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明月映朱颜,贤玥轻点了点头复而回首莞尔,一时颜若渥丹,温柔之至,“素锦,日后若还遇着什么难处,便依旧来斓秀宫寻本宫罢。”

    素锦微微颔首,聪慧有如俪贤妃,或许先前的一切她都早已了然于心。

    那一夜凤云霆的骤然来访,尔后瑾熙紧接其后地匆匆而至,到底绝非偶然。那个躲在暗处的谋略之人,除了自己便没有别人。只是她不曾想到,在望见云霆与瑾熙情深意切的重逢一幕后,她竟如此决绝果断地只身前去太极殿中为他们二人与陛下交涉谈判,以至于顺利地换来了今日瑾熙的平安离去……

    “娘娘,您是好人,他日必将得到世上最好的报答!”

    素锦目色坚定明朗,言毕之后亦不拖沓,恭敬施礼后便转身迈步离去。

    望之一轮清透明月下素锦渐行渐远的身影,贤玥这才垂首望向手中犹紧捏着的信笺。拆开信封,映着城楼上明灭的赤色神鸟八角宫灯,瑾熙那神清骨秀的簪花小楷骤然显于眸中。

    “贤玥,

    守得云开见月明,

    陛下心中自始至终有的都是你。”

选秀() 
浓重的夜色下,一声尖锐的呐喊忽然高耸入云,划破了沉寂了一夜的静落,也震破了漫天乌黑的流云。紧随其后寒寂城内响起了沉钝的三九二十七记丧钟,那便是贵妃仙游时的规格礼仪。

    元月十九,庄瑞贵太妃身染暴疾,于子夜时分在寿康宫乾东殿内猝然离世。

    庄瑞贵太妃骤然仙逝一事自是给举国上下带来不少波澜,朝中众人皆是唏嘘,不想除夕夜凰台内的遥遥相望竟是此生观瞻嫡仙佳人的最后一面……

    所幸朝中紧接着另一要事,其议论声势多少亦盖过了此番风波。

    那便是新皇登基后寒寂城中的首轮选秀。

    每三年一轮的选秀时间一到,便由户部行文各行省都统衙门将适龄备选女子呈报备案。每届入选日期由户部准奏,备具清册,筹备着入选引看之日,届时亦将分初选于殿选。

    因此此番选秀之事,实则亦早已筹备半年有余。因着如今仍是后位空缺,所以届时殿选一事便暂由后宫中份位最高的二妃与寂泽修一同商议抉择。

    实则这三两月来,确是有不少人费了心力想向贤玥引荐此届参选秀女,望之能在殿选时分提携二三。可不论家室高低、燕瘦环肥,贤玥一概未予回应,如今她已无欲无求,亦无须给这般甜头使人他日为其效犬马之力。

    可不想就在殿选的前一夜,贤玥和纾云竟会双双被大公主邀约去协心湖西北侧的培茶屋中小座。

    如今阳春未至,培茶坞内的多数植被犹未吐芽,此番映着湖畔碧波望之眼前略为光秃的一片,多少让人觉着有些寂寥之意。伫于白玉石阶下寂和琳的贴身女官李轻涵上前为二人推开了内阁之门,尔后便径自俯身引路,自始至终未有分毫欲与二人行礼之意。

    迈入斥满玫瑰熏香的内室,只见寂和琳身着一袭乌金色的明珠绣牡丹织锦华袍,领上围着黑尖头儿的银狐披肩,红色菱唇鲜艳欲滴,却是一副姿态闲淡的模样倚在内阁中的贵妃榻上,顾盼生姿,自是光华夺目。

    “夜深露重,劳烦二位跑一趟了。”

    寂和琳手中把玩着色泽明丽的红玛瑙珠串,唇畔微微上扬,可面上却不见丝毫歉意。

    纾云是个明白人,在接过屋内侍女奉过的琉璃茶盏后,倒也不欲再绕什么弯子便直言道,“不知大公主这么晚唤我和俪贤妃一齐前来所为何事?”

    “明日便是泽修登基后的首轮选秀,按理说,孤这作长姐的本当该去的,”寂和琳正说着,亦从广袖之中抽出浅绿色的扶柳云罗绣帕轻掩着笑唇,“可孤不想举朝内外论孤专权,名为护国长公主实为夜帝,二位说是不是?”

    名为公主实为夜帝……

    贤玥眉梢一挑,她竟未料寂和琳会在自己与纾云面前如此风淡云轻地道出此番大不敬之言!

    纾云亦是心下隐隐忍住愠怒,犹然面色如常地朗朗声道,“不知大公主意下如何?”

    “孤心知二位弟妹亦是聪明人,此般便亦不再饶弯子了。这次选秀,孤心内甚是很中意两位秀女。一位是大理寺卿曲家的长女浣眉,另一位则是宁远将军乔府中的小女儿静姝。这两位姑娘可都是一等一的资质,性子也温驯得很,到时还请两位弟妹多多提携了。”

    夜风卷落梅,一时忽有片片鲜艳的红梅花瓣自半敞开的窗中灌了进来,飘零于屋角一处。纾云不想这寂和琳一开口竟是如此直接,于是她近乎下意识便望向身侧的贤玥,却见贤玥犹是双目澄澈,一如往日般幽雅沉静。

    不过须臾,贤玥便淡然抬首回应道,“嫔妾记住了。”

    “俪贤妃倒真是惜字如金,不过只要孤的意思到了便也足矣。”寂和琳广袖一挥,忽而满面威凛地正色起身道,“世人皆知身在皇家,作为嫔妃,没什么比开枝散叶更重要的事了。二位弟妹侍奉泽修已是良久,自该明白孤的话中缘由了!”

    贤玥心内一紧。从前她素来只当这位大公主高傲任性、恃权跋扈,可今日这番情境看来,她似乎还比自己思量的要再多上几分心思……

    转眼便到了无数人翘首以盼的第二日正午时分。

    光明殿外,一个个花红柳绿、淑丽姣好的身影静伫其中,她们被分为九人一班,执帕而立,等候宣入殿内亲阅。

    眼见此时外头的秀女们有些神色淡然,镇静自如;有些则是屏息静气,紧张万分;更有甚者甚至手脚发软,瞧尔抬首眼珠乱瞟。

    此刻寂泽修穿戴着正式的朝冠龙袍,气宇轩昂地端坐于光明殿正中央九层高台内的赤金龙椅中,而在他身侧端坐的自然是贤玥与纾云二人。贤玥今日身着一袭以金银双丝滚边的宝蓝色云纹绣海棠吉服,高耸的朝凰髻中戴着象征贤妃位份的偏凤镶夜明珠的九层莲花金冠,项带三圈玛瑙蜜蜡朝珠,气度雍雅,姿容绝色。

    贤玥隐于袖中的双手把玩着小指中戴着的宝石玳瑁护甲,自高台之中远望着不远处那些精心装扮的俏丽容颜,心中竟没来由地闪过一丝妒忌。

    一想到日后她们会逐一得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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