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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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曌-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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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玥答的随意,连目光也未曾从眼下的书帖上移开半分。

    “妹妹来吃一些,”纾云巧笑倩兮,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方才切剥的一堆瓜果放在了贤玥的桌畔,生怕蹭到了贤玥的书帖,“暹罗小儿进贡的瓜果味道到底是比咱们中原之地栽培的妙些!”

    贤玥抬眸浅笑,眉眼尽是温柔,自是道不尽的光彩熠熠。

    “不过我倒是知道,若姐姐你做了皇后,自是会对我极好的。”

    “行啊妹妹,你倒是会取笑我,我倒只求你做了皇后后让皇上封我个皇贵妃做做,这样这世上除了你与陛下就再也无人能居我之上了,多痛快!”

    贤玥唇角微扬,一时并未答话,而是先淡淡看完书帖上的最后几行。

    那夜遇刺之事,寂泽修虽严令禁止在场众人声张,可到底是闹了这般大的动静,舞旋宫外明廊尽是血肉横飞,虽连夜清理,但据说那血腥之气还是花了整整三日才得以消散。就凭这点,此事又怎能真正的瞒天过海?

    且那日黑衣人的临死所言,虽不知是何人指使,可寂泽修多少还是疑了她。

    更何况,当时还有那么多双讶异的眼睛……

    “云姐姐,你应该知道,我其实并非寂泽修心中的立后之选。”

    “我明白,若他属意你我,立后之事又何必拖至今日?”纾云双手一摊,复而轻叹出声,神色亦有几分难能的凄楚,“我其实也不稀罕当那劳什子皇后,做皇后又何曾是天下第一快活事?我一生最开心的时光,亦是三四年前入宫与泠霜作伴的那段日子……”

    最好的时光。

    贤玥忽然想到与寂泽修曾居越王府的日子,那些好时光圆满得似乎都不真实。如今缓缓忆起,仿佛那一切都未曾真正地属于过自己……

    汐岚细致地将斓秀宫小厨房那头刚送上来的血耳燕窝羹用两只荷色的蓝田玉碗盛了起来,并稳妥地将之递予贤玥与纾云的面前,“约莫是陛下怕咱们小姐与容妃娘娘的母家根基太深,一朝上位权高盖主吧!”

    纾云似是被打乱了思绪,苦笑一声后便伸手接过了汐岚递来的羹汤。

    “妹妹你瞧,如今汐岚都比咱们看的通透些!”

    贤玥缓缓地接过眼前的雕花玉碗,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汐岚道,“你如今倒是愈发胆大了……”

    汐岚倒是不觉有异,依旧嬉笑着拾掇着桌案上的杂物,“在寒寂城中有小姐庇佑着,我又有何所惧?”

    纾云垂首舀着火候恰到好处的燕窝羹,笑着接过了话茬,“是是,有我和你家小姐在,这寒寂城休想有人动得了你!”

    汐岚粲然一笑,“那奴婢便在此谢过容妃娘娘了。”

    “瞧瞧咱们容妃娘娘这语气,也尽是皇后的架势了。”

    贤玥合上字帖粲然一笑,顺势亦打趣了纾云一番。

    “国丧一过便是除夕,除夕过后不就是宫内宫外一大堆人心心念念的开春选秀……”纾云不觉眉头轻蹙,复而缓缓垂头,浅抿了口温度正宜的甜羹,“该要来的,逃也逃不过,立后之事,我看他即便再想拖,也拖不了几时了!”

    血耳燕窝羹色泽莹润,入口清甜。

    贤玥神色淡淡地搁下手中的白兰玉匙,不置可否。

    殿角的锦雀铜铃被风吹的叮铃作响,花茵眼见贤玥神态有异,便顺势上前两步用海棠镂花银壶给二人茶盅添了些茶水,“听说这回除夕,西凉国又要带成百上千的车马美人来朝呢,且连那头方及笄的两位公主亦是出动了,可不是真看得隆重……”

    贤玥自是明白花茵此举此言之意,她微笑着抬眸望向桌畔边瞳仁清澈明亮的那个浅橘色的身影,心里暗道这小妮子的言行举止倒是愈发灵巧得体了。

    “哼,这些西凉人的花花肠子倒是真好笑!说是庆贺,不过就是想赶在选秀前往寒寂城里多塞进些人吗?倒真是好笑,帝国泱泱天朝,又怎会稀罕他捎来那些子寒碜的夷人?”纾云心内的怒意腾然而起,美眸一转,神色亦是难掩的鄙夷,“不过这点子上倒是炙凤好一些,素来不冷不热,每年就只遣来一个王子,从不爱玩这些个幺蛾子把戏……”

    闻言至此,贤玥将手中的蓝田玉碗推至一旁,继而执着帕子莞尔出声。

    “云姐姐,那些人要来就来便是,不过是寒寂城里再多出几口饭,将她们赡养到老罢了。”

    纾云神色一冷,复而挑起精致的柳眉摇了摇头,“错了,妹妹,这寒寂城的女人,哪能有多少个安平活到老的?”

    贤玥垂头轻笑,复而会意地点了点头。

    是啊,在这素来吃人不吐骨头的寒寂城里,沉浮皆在一瞬间。今日亦或荣宠加身、富贵满门,他日或许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如此运筹帷幄、步步惊心,究竟又能有几人终而能够得偿所愿、乐享天年呢?

除夕() 
寒寂城正东侧尘封已久的庆霄园,终而在举朝内外期盼已久的殊闵元年除夕良宵中,千万灯火熠熠通明,尽显天家宴席的富丽堂皇之态,自是一派世人难能一见的盛世锦绣景象。

    庆霄园至高之处便是九尺凰台正中央那以东海珊瑚为罩、羊脂白玉为台、并以黄金镶嵌为壁的天龙宝座,而一身金冠华袍的寂泽修就那样沉静地端坐其中,他那无尽深邃的黑眸中,神光恍若蕴含着沧海之上无穷的波涛层叠,仿佛任凭天地间的光彩统统集于自己眼底。

    贤玥身着浅紫色的玉芙蓉云纹吉服,金章紫绶,满头珠玉华翠,神思静默地与玫色锦服加身的纾云端坐于凰台右侧鎏金双凤奉珠的宝座之中。而九尺凰台的另一侧,端坐着的则是姿容华贵无匹的璧朝第一美人阮瑾熙与素来端庄温婉的晋德太妃沐曼嫣。

    正当此刻,远处邀月台的铜钟声响,继而清越琳琅的丝竹之声骤起,园内上下遂之欢呼连连,并由衷赞叹着帝国现世的昌隆繁盛。

    尔后自然不免是一番歌舞升平、君臣同乐的祥和之景。

    贤玥神色淡淡地扫过左侧中台,仔细瞧着,果不其然地望见向她投来殷切目光的父母。父亲似乎仍是自己记忆中那惯然的儒雅模样,母亲淡泊优雅的气质亦是永远地超凡于众,只是身形仿佛瘦了些许,而一旁眉目冷傲的韵诗则盛气凌人地瞥视着四周,除此之外,贤玥却也意料中地未瞧见哥哥与芙笙的身影。

    也如此好,身处此等奢靡之地又有何趣,哥哥倒是真不如与芙笙二人清清净净地待在家中把酒言欢……

    纾云巧笑嫣然地拉了拉贤玥的紫玉为坠的璎珞长袖,她今日装扮得亦是极为隆重,满身的珠玉锦缎无一不价值连城,尤其是那玛瑙花冠之中的海夜明珠坠,望之便晓是稀世珍宝。那般风仪凌人的架势,竟快要将对侧的阮瑾熙给比了下去。

    “妹妹,听闻炙凤这次遣来朝贺的可不是前些年的那位王世子了,而是在炙凤国中亦甚少露面的三王子。前两日隽茹在御花园中剪梅时恰巧瞧见了回,说是其身材英武、容貌出众、气度超群,不少入宫陪侍的世家少女瞧见了都不免春心萌动地随其身后呢!”

    贤玥淡然一笑,自是不以为意道,“看来那异邦王子倒有些来头,一会儿咱们瞧着便是。”

    丝竹佳音渐浓,来访使臣方开始逐一入青石玉台觐见。纾云傲然地瞥着那群些异族身影,复而扬眉莞尔,惬意地举起了身前的宝石象牙酒樽浅酌稍许。

    “妹妹,话说今日大公主怎会忽而缺席,从前她不是最爱在庆宴时分好好出一把风头吗?”

    “我也不知,只是听闻她府上的小侯爷身体一直不大好……”

    纾云轻蔑地扬起弧度优美的唇畔,继而朝着贤玥耳边轻声嘀咕道,“也不知是不是那当娘的太过跋扈,自己福太硬,反倒克伤了自己的孩子!”

    正在此时,挂满轻铃华曼的青石玉台中出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西凉世子李宇焕,携西凉怀柔、密云二位公主见过陛下与诸位娘娘。”

    贤玥遂之正色望去,虽然她并不太认人,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看似憨态可掬的番邦人,她还是有些许印象的。

    当年若不是他在大公主操之隆重的生辰宴上忽而拿着联姻起事,泽珉便不会在大庭广众下酒后失言,泽郇大抵也不用娶那位西凉公主,自己亦不会因一枚存于锦袋之中的宝石花戒而与寂泽修开始交集……

    想到此处,贤玥不免眉头轻蹙,心底一片哀凉,抬手便抚上了右手中指上那枚熟悉古朴的蓝宝石花戒。

    “我记得昔年大公主的寿辰,正是此人泼天大胆,竟想将他们那蛮夷之地的小公主与陛下结姻。当时幸有你们母后在场及时阻拦,才未让这人的诡计得逞!”

    “姐姐当年也在?”

    “可不是嘛,”纾云自嘲似的地叹了口气,昔日情境在脑中一一再现,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侧过身去追问道,“咦,不过我怎不记得那日你曾有出席?”

    “我当时同泽珉在一处,还被他稀里糊涂打扮成了内侍模样,于是便只能唯唯诺诺地委于其身后。”

    贤玥的声音难能得轻而柔,仿佛一池初融的春水,仍带着些许难以掩藏的羞赧。而位于她右侧的寂泽修终而启声,开口对凰台之下的李宇焕说了些什么,只是她一时神思恍然,并未听个真切。

    “噗,我就说我怎么会没印象呢,”纾云闻言,恍若茅塞顿开般地拍了拍手,笑容登时如孩童般粲然无邪,“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那日庄懿皇后连连给三殿下与四殿下退了婚。我当时心里可真是痛快极了,只是此举自然惹得那日的寿星心底不快,当场便随随便便地给了不少世家小姐指了婚。那会儿子别提我有多庆幸自己并非世家出生,到底是真真逃过了一大劫!”

    当时心里可真是痛快极了……

    贤玥心底一紧,从前她倒是从未悉心考量,纾云难道真犹如外界传言般对寂泽修衷情多年?

    可若真是倾心数载,她又怎会从嫁入王府起每次遇见泽修都是一般风淡云轻的模样,甚至有时还会选择与他蓄意作对?

    可若是不喜欢,不对不对,事实应当并未如此,似乎是哪儿有什么纰漏……

    火光电石间,贤玥浑身一个激灵,甚至差点打翻了手旁的金镶玉纹盘。

    她想起来了,她竟然想起了自己记忆中那一直被遗漏的短暂片段!

    那日宴席散去后,为了追寻寂泽修要回宝石花戒,恰巧在朱雀廊的回廊之中撞见了寂泽修与一位女子似是起了争执,当时她只隐约地记得那位女子似是姓崔,如今一想,当日的那位崔小姐不是此刻坐在自己身畔的纾云又会是谁?贤玥当时只为自己撞到了她人情事而倍感窘迫,尔后与寂泽修交集渐深后亦未对此细细思量。

    他们二人,原一早便是相识的……

    贤玥登时心乱如麻,一时竟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纾云见贤玥面色忽然发白,自然不知由何缘故,忙忙急切地探下身来开口关怀道,“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望着此刻纾云那真挚而澄澈的眼神,贤玥略为费力的摆了摆手,正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开口,凰台之下却忽然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炙凤国王子凤云霆,见过陛下、见过贵太妃娘娘。”

    众人皆是感概,眼前之人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风仪。

    面如冠玉,姿容硬朗。在层叠的锦衣华服之下,他的身上依旧既有文人雅士的儒雅隽秀之气,却又不少半分习武男子举手投足间难以掩饰的英武阳刚。恍若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骨骼,都一分不多,亦不差分毫。

    只是对侧的凰台忽而传来了清脆的玉石坠地之声。

    阮瑾熙的偏凤琉璃御樽坠于白玉台下,片片碎裂的琉璃争先恐后地映射着园内的璀璨火光,她忙忙想要垂身去拾起这些碎片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却又一不小心碰倒了桌畔旁的红宝石丹顶鹤长明灯。

    所幸在其一旁侍候的素锦眼疾手快,忙忙上前稳住了差点坠于台下那半人之高的长灯。

    遂之素锦音色平缓,吐字如珠道,“启禀陛下,主子近日的头风病犯得厉害,还望陛下准许奴婢扶主子去园后稍作休憩。”

    “去吧,照顾好贵太妃。”

    寂泽修神色淡淡,似乎并未对这忽如其来的情景表现出太多的讶然。

    丝竹之声悠然依旧。

    所幸凰台位处庆霄园之巅,台下众人只晓阮瑾熙身子稍感不适,至于其的动作与神色皆难以瞧个真切。但在凰台之上的所落座的几位,却无一未把这反常的一切看在眼中。

    反常,太反常了。

    阮瑾熙刚刚那一瞬的失神与惶然,万万不是那劳什子的头风。

    自前朝入宫承宠数载至今,不论多少令天下女子艳羡的荣宠加身,她都永远是那一副端庄高贵的神态,即使身居高位,她亦行事合情随理、从容有度,宫内上下无一不对其尊敬有加。

    她就像是寒寂城中的一个传奇,不仅家室容貌无可匹敌,待人处世亦没有半分纰漏!

    但今日,她却忽而毫无预兆地在众人前失态了……

    这不能没有缘由。

    而这也不会没有缘由。

前缘() 
这世上大抵没有多少人知道,多年前,炙凤国中那终日不太受宠的三王子凤云霆由王庭偷偷遣派至璧朝学习农桑之道。临行前,他那早已被父王遗忘多年的母妃偷偷告诉他,此番远行是他日后在朝中地位的转折,叮咛他势必专心学成、风光归来。

    于是在那些时日,昔日里锦衣华服的王族少年只能整日装扮成一副家室潦倒的伙计模样,各处打量学习桑种之道。

    而正是在他那人生中最为窘迫而又迷茫的时期,他却遇见了此生最难能忘怀的女子——璧朝阮氏门阀的长女阮瑾熙。

    那一日,昔日里阮氏门阀的政敌、惨遭叛国罪而灭门的东郭氏余孽,竟在阮氏内眷上山祈福之时半路劫轿,意欲抢夺辱杀阮氏一族的骄傲,帝国内早已颇有名气的盛京第一美人。

    而正是在那一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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