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真君点点头:“继续。”
“所以,你不得不采取行动,先将洛仙大陆控制起来。”
“但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知道。”
李诗梦叹了一口气。
若是真能知道杜衡真君想干什么,她一定早早便去拦阻。
杜衡真君抽过一方书简,递给李诗梦。
“看看。”
李诗梦不解其意,看完书简,也还是晕的。
如今纸张已是跟普遍,看到书简,便只能想到,这书简的年岁八成比她还大,里面所记的事,所用的字,她都不一定认得全。
一个书简,几百字,竟有七八个不认识,实在羞愧。
“看完了?”见她放下书简,杜衡真君问她:“可有何感悟?”
怎么一瞬间有种身在大青山,被先生考校功课的感觉。
“杜衡真君,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拿这书简,是来羞辱我吗?”
杜衡真君道:“可有不识的字?”
李诗梦窘迫,点点头。
“那你可想弄清这些字?”他道。
早先就说了杜衡真君是位厉害人物,她可得小心回答。
弄不好一句一句,就上了他的套。
“不想。这份书简,看样子已是残破不堪,若不是您翻得勤,就是年岁已久。方才见您看了几眼,最后选定这本,这应该不是您常翻的。”
李诗梦笑笑:“那就是一种可能,书简年岁已久。”
“年岁已久的书简,所记载的事,人,可能对后世查阅这一时代,提供了些许依据。”
“可这字,上面的三五字,早就不用了,认得不认得,有什么干系。”
李诗梦笑道:“说完了。”
杜衡真君从她手中接过书简,重新放了回去。
烛光闪动,哔啵哔啵响,杜衡真君剪了灯花,屋里亮堂少许。
“你说地对也不对。”
杜衡真君看着她:“你现在最想离开这里,对吗?”
李诗梦当然想离开。杀不了杜衡真君,那么离开,去修炼是最好的。
她毫不犹豫点头。
“若是你出去了,会不会又想着来找我报仇?”
这个是当然,李诗梦一点不害怕,老实点头。
杜衡真君指着摆了西墙的一墙书简。
“无知孩童,过得最为快乐无忧,一旦开始识字,人生识字忧患始。当你有了看法,你会觉得自己无知,当你想要得到某样东西。一旦得到,你便不会满足,你比之前站的高,看的多。自然就知,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你必须往前,不断去得到更多,这样,你才不会是一个愚昧无知的人。”
这是一番歪理,歪到李诗梦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何时是个头?”
杜衡真君离了远了。面目不甚清楚,五官被勾勒的如梦如幻,仿似谪仙。
“识字起,便永无停步。”
李诗梦顿住:“可老人也常说,知足常乐。”
杜衡真君看她:“不过是无能之人的自我安慰。能追求永恒,无人会停下来的,那是天道,那是这世间存在的根本。若是窥测到了一点,会有人退缩?不会的。”
“而单就这一点,许多人都是碰不上的。”
李诗梦闭闭眼,抚平心里的杂乱,再度睁开眼:“您到底意欲何为?”
杜衡真君靠了近来,墨黑的眼珠里倒映着一个人影,满脸的迷茫,不知所措。在他的注视下,一丝慌张也显咳出来。
第367章 忧患始()
“你想我会说些什么?”
李诗梦张张口,欲说些什么。
“杜衡,出来。”
竹屋外有人叫他,是道人。
杜衡真君俯视她:“你倒是好运气。”
说完,径自走了出去。
好运气?
李诗梦心内哂笑,居然有一日,有人说她运气好。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道人叫出杜衡真君,她也顾不上什么,穿过两人,往所住的竹屋走去。
鬼荒红夜担心杜衡真君对李诗梦动手,一直在屋外等候,心绪不定,走来走去。
时不时望着杜衡真君竹屋方向。
杜衡真君突然叫李诗梦前去,也不知会说些什么。但不管说些什么,总是对她会起了一些作用。
而这作用,搞不好就会让他们滑向另一道深渊,永世不能爬出。
等月光已洒满一地,实在焦虑的鬼荒红夜再也顾不得什么,奔向杜衡真君的屋子。
李诗梦此时已从竹屋出来,迎面遇上急不可耐的鬼荒红夜。
鬼荒红夜满面的焦急,见到她好好站在那,未受一丝损伤,一下就平静下来,笑着朝她走了过去。
李诗梦叫他过来,也愣了愣。不是说不让他过来的,他们还在小青山,怎么就这样明着反抗杜衡真君,他还叫他忍,哎。
李诗梦抬头看他:“担心我?”
就算鬼荒红夜不答,她也知道。
鬼荒红夜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声轻到,若不是李诗梦在注意他的一言一语,竟是会错过。
鬼荒红夜生来较之常人更为艰苦,只等他到了修炼,这才感知事物。
这之前的多少年,过着黑暗、寂寥的生活,身边的人不敢得罪他,不敢乱说话,一日又一日的安静。
不争不闹,只要安静待着。
父亲也好,下人也好,都好做。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刚好就行,不要提出意见。
生来便是这样,就无话可说了。
可他不是,却在日复一日的磨炼中,成了如今的他。
他早些明白,不要太过期待,性子也越发温和。
在旁人眼里看来的温和,骨子里却并不是这样。
如今,他倒是温和起来了。在李诗梦面前,都是那般好说话,他不好说,又能如何。甚至,他掌握不定,甚至有可能会失去她。
所以,看起来一切还是由她,去哪办什么事,都随她。
他只要跟在后面,就这样跟在后面就行了。
李诗梦垂头丧气。
鬼荒红夜道:“怎么了?”
李诗梦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鬼荒红夜以为她是不想说,道:“那就不说了。”
李诗梦没事找事:“你怎么不多问一句?”
鬼荒红夜道:“杜衡真君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李诗梦呵笑一声,“呵呵。”
阴阳怪气的。
鬼荒红夜意识到事情怕真是不得了了。
李诗梦挥挥手:“我一个人静静。”
这种时候是千万不能一个人单独待着的。
鬼荒红夜跟在了后面,坚持不懈地问着。
“怎么了?”
“怎么了?”
身体力行李诗梦说的多问一句。
李诗梦愣了会,停下来问他:“红夜哥哥,你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鬼荒红夜道:“和你在一起的……”
李诗梦道:“是你还不知事时,对不对?”
鬼荒红夜眉心微蹙。
李诗梦道:“在你还不知道世事,在你还不知自己身体有缺陷,和旁人不同时,对不对?”
她喃喃道:“忧患识字始……”
鬼荒红夜点着她的脑袋,“你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杜衡真君对你说了什么。万不可相信,他说给你听的,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李诗梦道:“我只是觉得他说得很对。”
她虚虚望着远方。
三四岁时,她不知俗事,只知吃喝玩乐,和父母撒娇。可从阿娘给她启蒙,便成日里被打。
她还记得,她写第一个字时,那种好奇,那种庄严。可日后里,阿娘越是逼她,她懂得越多,也就不太开心。
识事,便开始忧患。
鬼荒红夜也愣了下,确实,他也是开始明白他与众人不同时,这才开始痛苦。
“梦梦,他说得并不对,他和你说的,看似正确,却少了很重要的一点。”
李诗梦抬头看他。
鬼荒红夜笑道:“你是愿意做孩童,还是你如今的样子?你先别急着回答,你告诉我,孩童无忧无虑,是吗?”
李诗梦点头。
“他们什么都不知,你觉得他们无忧无虑,那么,你会觉得孩童愚蠢吗?”
“不要急着否认,孩童虽无忧无虑,却是一种无知的无忧无虑。”
“无知,所以无忧无虑。”
“当你不知杜衡真君真面目,不知造神计划时,起码这方面,你也无忧无虑。”
李诗梦一想,好像也对啊。
鬼荒红夜点到即止,并不在多说,让她自己想。
李诗梦也发现,杜衡真君的话看似有理,实则有许多错误之处。
他所说的,明明是不同的想法,却硬要搅和在一起,再灌输给她,让她一时不能分辨,只能承认,继而一蹶不振,能够去认同他的做法。
杜衡真君实在太危险了,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她真要被攒到杜衡真君那边了。
可他们进来,又不是自己愿意来的,还能就这样走吗?
李诗梦摸着下巴,若不是道人突然进来,杜衡真君还能和她再说一些,她可能立即倒戈。
这还得感谢道人?!
第二日,李诗梦前去找杜衡真君,却被谭清告知,杜衡真君下山,明日回。
霎时,李诗梦想着不如自行下山,徐又年找了过来,道人告知她,不要妄自行动。
于是,李诗梦应了徐又年的邀约,和他一道去了大青山。
随行的,鬼荒红夜。
“徐先生,昨日相谈甚欢,今日再续。”
压抑的小青山,令她实在难受。
好不容易碰到能让她开怀的徐又年,真是想要把酒言欢。
她买不到酒,徐又年是先生,却能买到一些。
李诗梦就让徐又年备酒,他们一起去找她的林师傅,林破天。
林破天教李诗梦剑术,算是个好师父。她来了大青山,没有不过去看望的道理。
第368章 吐真言()
据徐又年所说,林破天还在教剑术,只是脾气差,很多有了提醒的仙族,基本上不选他。
李诗梦问出一直以来就根好奇的一件事:“先生,你们在大青山的吃个用度,大青山都管吗?”
徐又年晃晃手里的酒:“这个可不管。”
李诗梦道:“那你们若要用钱,哪里来的?”
徐又年诧异道:“你以为教你们白教的?”
李诗梦笑笑,她真是这样认为的。
既然吃喝用度大青山全管了,其余的应该就不管了。
能在大青山当上先生,谁还在意这么点东西。
徐又年就是那个例外,他就指着大青山发灵石。
李诗梦好奇极了:“多少?”
徐又年说了个数。
李诗梦呆了。
“这个,一年?”
徐又年笑道:“一月。”
李诗梦摸遍全身,只有两三枚灵石,欲哭无泪。
徐又年是教通识经典,不像别的先生,炼点药丸、锻造兵器等,能多点外快。他就指着这么点灵石过活。
这么点?
李诗梦气得差点吐血。
人比人,得气死。
林破天教剑术时,只得李诗梦一个学生,李诗梦一走,又换了一届。这一届太过聪明,全都避开了林破天。
是以,三人上去时,林破天正坐在山顶,遥望远方。
背影看上去十分孤单。
李诗梦喊了声:“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叫声师父,是应当的。
林破天转身,脸上的诧异换做嫌弃:“你怎么又来了?”
李诗梦接过徐又年手中的酒坛,拍的作响:“找你喝酒。”
林破天一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诗梦眼一瞪:“怎么,还不能光就找您喝酒?”
三人席地而作,加上林破天,围成一个小圈子。
李诗梦道:“大青山出的酒,没尝过。”
林破天呵呵一笑,“这酒后劲足,多喝几杯,明日有够你受得。”
李诗梦是个很讲礼的人,尤其在特定的人面前,那简直可以当做楷模来看。
徐又年和林破天面前,她就是一个讲礼的,给两人倒了酒,到鬼荒红夜,最后到她自己。
李诗梦笑着喝了一口。
辣,从口里一直辣到了心里。
林破天和徐又年,没有任何反应。想来两人喝的不少。
鬼荒红夜喝了几口,察觉出酒劲大,停了下来。
李诗梦道:“辣喉咙的酒,那都没用。林师父。你是想独占这酒,诓我的吧。”
说着,又是几口下肚。
辛辣的感觉直冲天灵盖,缓了好一阵才过去。
“我说你……”林破天刚开口,李诗梦醉红的脸看向了他,无声无息落着泪。
李诗梦摸了眼睛,有水。
傻笑:“没事,太辣了,辣哭我了。就说这留不行。”
林破天和徐又年对视一眼,两人摇摇头。
鬼荒红夜拍着李诗梦的后背,“不能喝,就别喝了。”
李诗梦挣开:“能喝,还能喝。我没醉。”
确实没醉,可脸已经红透了。
李诗梦喝酒不上脸的,她从鬼荒红夜眼里看到这张通红的脸,顿了一下。
开始哽咽。
那种从喉咙里发出来,说不出话,堵在那里的感觉。
“我喝酒从来不上脸。我阿爹,我阿娘。他们可能喝酒了,生了我,也是能喝的。怎么这么一点就红了脸?嗯?”
她按着通红的脸颊,自问自答:“啊!这不是我的身体,哈哈,这不是我的身体!”
她还是李诗梦,有些一模一样的外貌,可终究不是。
她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阿爹阿娘,我见到杜衡真君了,他是真的害了你们的人,可是我不行啊,我无能啊,他就在我面前,我杀不了他!”
她吼了一声:“我杀不了他啊!”
鬼荒红夜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柔声道:“梦梦,别喝了。”
回应他的,李诗梦一口闷了。
林破天关注着徐又年。
他也是知道仙族在弄着什么,就来了大青山做先生。就近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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