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娘正准备躬身行礼,却见小姐拨动小滑轮径直朝前走,活似邱七在跟空气自说自话。
“柯楚楚!”
柯楚楚回过头来,对着邱七笑了笑:“怎么,还不放心我?难道要我嫁了人才行?”马上摇头:“不,死了才放心,对不对?”
邱子珊一愣,脸颊上的肉不受控制地急快抽搐了两下。
毕竟是张氏的嫡女,失态只是一闪而过,又走上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楚楚,就知道你误会了我,还误会了母亲。幸亏我来了,不然你真会当我是恶人,你知道家中是祖母为尊,我们不敢不听,我四哥……”
“我知道。”柯楚楚平静地说道。
邱子珊又一愣,她知道什么?
“今日你找我有什么事?”柯楚楚转过话题。
邱子珊回过神来马上接道:“踏青啊,我们不是约好的吗?虽然你可能做不了我嫂嫂了,但女儿家的约定还在的。”
“好。”柯楚楚滑着轮椅朝前走,见邱七没跟上来,拧眉而问:“不走吗?”
柯楚楚拧着眉毛的样子都好看得不行,邱子珊觉得格外刺眼,真是可惜了一张好皮长在这样的人身上,同为女子,她都忍不住动心。柯楚楚不但美,且无攻击性,还很耐看。睫毛浓黑似墨,根根分明,眼波流转之间有种男女都把持不住的纯稚气息,五观配合得完美无缺,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庸……
“楚楚,坐马车吧,你要是坐轮椅去,今天就回不了城啦。”
柯楚楚眼睛微眯,歪着脑袋盯着那辆马车,余光瞟到邱子珊盈盈而立,极有耐心地等着她慢慢看。
邱七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恰恰这样的反常作派暴露了问题。
“好。”柯楚楚点头。
“芳姨娘也一起吧。”邱子珊说道。
“不不不,我怎能与小姐们同乘。”
柯楚楚轻轻挥手:“姨娘,上来吧,我不能没人照顾。”
听得这话芳姨娘才爬上来,正襟危坐在轿中一角,完全没有邱七的丫鬟自在。倪家的四个家丁一句话也没问,抬着空轿子远远跟着马车跑。
上了车,邱子珊话突然就少了,好似上了贼船便不能下了一般,懒得再敷衍猎物。但是,今天的柯楚楚特别反常,往日的哈巴狗变了样,又让她很奇怪。突然心里没了底,手心也开始起汗。
柯楚楚静静沉思,倪洵还真是没用,邱家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意图不轨。既然让邱子珊出面来“送”她一程,那么邱家肯定早就备好了后路……
雪灾过去,兴许某位贵人已离开奉州,邱世立认为是时候收拾她这个“祸害”了。本以为邱通判最多能蹦哒三年有余,柯楚楚无心也无力去对付他,怎知,人家根本不会放过她这个孤女。
看来邱子明真的是邱家的命根子,要免去一切有可能的后患。
柯楚楚抬眼直视邱子珊髻上的珠花,心说小劫而已,要不了命的。
踏春的人除了柯邱二位小姐,还有一些没有上京备考,无视鬼神之说的书生们。有趣的是,人家踏完归程了,她们却是刚刚出发。轿边挂着的纸鸢,任谁也知道里面的人是去踏青的。
“敢问轿中是邱七小姐吗?”
邱子珊眉头一皱:是哪个不长眼的,别坏了她的事。
车夫询问来人,得知是某家公子踏春归来,巧遇邱家马车,派小厮前来见个礼。
有外男在轿外,若是柯家没有落败之前,芳姨娘肯定是慌乱的。半年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她早就不是从前。轻轻碰了碰柯楚楚的左胳膊,示意她看脸红成大枣子的邱子珊。
邱子珊低头出了轿,借着帘子掀开那一瞬,柯楚楚望见了路边的男子。
那是一个鼻似鹰钩还带三白眼的贵公子,衬在他的脸上却不丑,寻常人注意不到这些,还当他是倜傥才子。柯楚楚却是扯了扯嘴角:克妻寡义之相。
“姨娘,他们很般配。”
芳姨娘根本没看见外面的男子,连连点头:“听说邱七小姐许给了知州家的嫡长子,或许外面的人就是李公子。”
邱子珊没多久就回到车上,向柯楚楚歉意一笑,催车夫加快速度。
城里的公子小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近郊的沙儿坡,往年这个时候早已是纸鸢遍天了,今年却没啥人。
邱子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柯楚楚聊着,步伐却很有目的性,不往左也不往右,径直把她带着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芳姨娘已香汗淋漓,不停用娟帕拭汗。
“小姐,太阳好似有些猛啊。”她是火性体质,天生汗多。幼时她娘就老说她是没个福气的,生来就只能干粗活。
这个姨娘总是把柯楚楚看得比公主还娇贵,邱子珊生怕她们嚷着回去。自己也早就应付得不耐烦了,高声喊道:“楚楚,去坡后面的小溪里凉快凉快。”
柯楚楚时刻注意着她,察觉她的语气有几不可闻的颤音。
“好。邱七小姐需要凉快吗?”
“当然,我也热得发汗了。”
芳姨娘推着柯楚楚走在前,邱子珊主仆行在后,渐渐拉开了距离。蓝天白云鸟语花香,若不是天气有些湿闷燥热,可真是个难得好日子。
“小姐,邱小姐怎么停下了?”
“姨娘,若是邱七往回走,咱们就停下,现在继续走吧。”柯楚楚非常好奇她到底要怎么做。
“哦。”芳姨娘本能应道,很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她突然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转回头一看,原来是邱家主仆正朝着马车飞奔过去。
“小姐,这。。。”
芳姨娘话音没落,坡后面凭空冒出十几个男人脑袋。下一秒,这些穿着兽皮粗衣的男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朝着她们的位置冲过来。
倪家的家丁见状反应非常迅速,他们抬起空轿就向山下飞跑,紧追邱家马车而去……
遁了。
顿时,泛着青草气息的沙儿坡上,就只剩下一个瘸子小姐与一个惊惶失措的姨娘,孤零零地定在这里……
柯楚楚下意识捉紧了木轮,自问:不是小劫吗?
“哈哈,白面团样的俏娘子,兄弟们先别忙杀,带回去尝尝味道。”
当头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虬须大汉,他把大刀往腰上一插,几步来到两个木头人面前,一把将柯楚楚抗在肩上。
“小。。。”
“扑通!”芳姨娘两眼一闭,倒进了劈晕她的贼喽怀里。
“哈哈哈哈,这个也不错,奶。子紧着哩。”贼喽呲着大黄牙叫道。旁边传来虬须大汉的斥责:“可仔细着点,这都是贵家女人,可不是你平常耍的那些悍妇。”
“大哥你就别操心了,反正快活完了还得杀。”
。。。。。。
城中倪宅,柯蓉儿坐立难安,指着四个家丁的鼻子问道:“大声告诉我,她真的说要去颖川?”
“太太,真的,劝都劝不住啊!”
“是啊太太,我们想强抬她回来,谁知她请了镖师,那些镖师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挥着大刀赶我们走。”
倪洵止住急蹦乱跳的娘子,声音格外温柔:“她就是知道你不放心,所以才不辞而别。楚楚一向独断专行,我们没少领教。好在她还知道请镖师,也不算太傻。”
柯蓉儿听到这里一脸怔怔,喃喃自语:“她不缺银子,却还要借故朝我要一百两,原来一早就作好了打算。呜……”反过身来抱着倪洵大哭。
“好了,好了,明天我再派个小厮去追,把你的嘱托带到,娘子咱们就由她去吧。”
倪洵一边宽慰柯蓉儿,一边朝家丁使眼色、
四个家丁齐齐出了门,发现都是一身臭汗,有个家丁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甩了甩脑袋。其他三人俱是默默无言,耷着脑袋各自归了房。
。。。。。。
第11章 利见大人(二)()
“娘的,真美呀。俊,太俊了!”
虬须大汉两手不停搓掌,围着草榻上的美人打转转,就如面对美食舍不得下口,要来个仪式才完美一般。
“壮士喜欢烈的还是柔的?”柯楚楚发髻早已散乱,满头的珠翠不见踪影,脸蛋在乌黑秀发的映衬下白似雪,樱桃红的唇瓣一张一合问道。
虬须大汉已然看呆,咽了一口唾沫,他好不吃惊:“啥?你是问我!”明明美人表情平静,怎么觉得在朝他施媚呢。嘿?这小美人,咋就不知道怕!
回道:“烈的柔的爷都喜欢,你腿都动不了,要烈你也烈不起来呀。美人,咱就来柔的吧,只要把我伺候舒服了,兴许我会留你一条命。”
“命?”柯楚楚轻轻摇头,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轻声道:“壮士请把我姨娘唤过来,只要她好好的,我就凭你处置,定会让你尝到蚀骨之味。”
虬须大汉大喜,转而又暗想:我是快活了,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总不能捞不着好处吧,那姨娘也是个不错的。
见他犹豫,柯楚楚又道:“此地离城不远,想快活可以进城。在道上混的,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今朝有酒今照醉嘛。十几个人分一个,真是……”
“好!大不了少拿一份银子,给钱让他们上城里舒服去。”只要这个极品货色真是对他的胃口。
虬须大汉拉开门栓走了出去,柯楚楚倚在黄土墙边喘气儿。
“哐啷”木门被大力推开,芳姨娘扑到柯楚楚身上死死抱着她,上衣已然被撕开。要是晚一刻就遭了毒手。
芳姨娘喉咙里发出嘶嘶嘶的喊叫,嗓子已哑。
柯楚楚用力抱紧她,明白这帮人不怕她们喊叫,外人应该发现不了。来时她被蒙了脸没记下路,只凭时间估计,刚刚又诈了一下,确定她们在城郊某个僻静的地方。
虬须大汉摸了摸把胡子,开始解裤子,边解边问:“你们谁先来?”
芳姨娘挡在柯楚楚的面前,誓死如归的样子。
“姨娘,你让开。”
“不。。。。。。”芳姨娘用力扯着喉咙。
“壮士,你此刻非要办事,很可能会没命。”
“他娘的,你这娘们怎么叽叽歪歪那么多事儿。”
柯楚楚掀开芳姨娘,盯着大汉的眼睛,语境莫名:“买我命的是邱世立!”
芳姨娘跟不上小姐的思维,因为她正在想办法怎么杀死了小姐,自己再死。
虬须大汉一凛,寒光射向柯楚楚,那血脉偾张隆起的亵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了下去。芳姨娘死死地盯着他那里,恨不得咬断这祸根。
“壮士,我是他不想娶进门的儿媳,并非无名无姓,你是聪明人……”剩下的话柯楚楚用不着说透,官找匪办事的最后下场只有一种,卸磨杀驴,既能灭口还能立功。
这是个藏不住话的莽汉,正走在刀尖舔血疲于奔命的运势上。
柯楚楚说完这句话,眼神微眯,心下也是一松。因为发现这贼匪头目的额顶突然泛出了黑气来……
果然是小劫!
“够了!原来是邱世立那狗官,就是他两年前烧了我望江县的寨子害得爷十几个无处可去。”
“端了你的寨子,他才坐上了奉州城通判的位置。”柯楚楚赶在大汉出门之前补上一刀,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补了比没补好。
“小姐。”芳姨娘以为是在作梦,保下了,保下了清白。
“姨娘,咱们命也会保住的,相信我。”小劫就是小劫,柯楚楚无比坚信自己的卜术。
外面闹闹嚷嚷的,不是说去城里找快活吗,怎么马上又要走。走去哪,这是大个问题,难不成躲到凤鸣山去。
“大哥,还有一半银子没到手!”
“你他娘的还掂记着银子,这里已经暴露了,找我接头那掌柜是邱世立的人。”
“邱世立?”
。。。。。。
剿“匪”官兵到达的时候,摸着榻上的草还余温,捕头一挥手,兵三分路,沿着三条道紧追而去。
虬须大汉在逃命的时还没忘记他的美人,把柯楚楚抱在马前一路狂奔。这些三流马怎比得上官府的良驹,马蹄声逼近,贼匪们方知老大所言不虚,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几十匹大马在夜色中你追我逃。
今夜注定不平静,傍晚时,两个从奉州转道南下的书生,马车坏在了半道上,被迫歇在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荒野。
“青和,我就说该去京城吧,你非要南下粤州。现在好了,今晚的蚊子有福了。”
文争鸣一巴掌拍死一只长脚蚊,又道:“真是奇了怪,大雪停了没半月,怎么就热得跟夏季一样,三月的林子里都有蚊子了。”
“青和。。。”文争鸣说了半天,怪赵青和不接口。
“嘘!”
赵青和手指大路右边:“听,有马。”
“少说四十匹,这大半夜的是谁啊?”
赵青和腾地站起,立即踩熄了火堆,提上剑,示意文争鸣跟上。
“干啥?又是土匪?”文争鸣嘟哝着站起,暗骂:怎么一路上总是遇到土匪劫他们两个“穷”书生,难道他们脸上写着装穷两个字吗?
“刘伯?”赵青和压低声音问他。
文争鸣回道:“在草垛子里睡死了,放心吧,有了动静他会醒的。”
“哒哒哒哒。。。驾!”
一股牲口棚的臭气逼过来,赵青和侧耳倾听,先到的这十几匹的马蹄都没装齐整,不是草寇就是马匪。
“有女人!”文争鸣脱口而出,胸口挨了赵青和一计闷拳。
柯楚楚与芳姨娘都是蓬头垢面,前者还好,后者被打横束在马背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路的。
“救是不救?”
赵青和听到文争鸣急切的声音,反而舒了一口气,不是冲他来的就好。他的暗卫还没赶过来,要是再厮杀一场,会耽误了行程。
“到底救不救?”眼看马走远,文争鸣急了,不等他回话就跃上大路。长剑一出,掉在后面的那匹老马往前一栽发出一声凄凉嘶吼。
刘伯一个激灵从酣睡中惊醒,寻着声音就窜了过去,赵青和也只得拔剑迎上。
“姨娘,姨娘!”柯楚楚高喊。
虬须大汉嫌她碍手,将她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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